据说我万古流芳番外篇——by橙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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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棋钰没有冒然回答,只问:“是不是孔老三和你说了什么?”
“他叫孔和。”
穆斐直起身体,简单说了刚才与孔和的交谈内容。回家时间上的巧合被孔和归为“偶然”,穆斐并不计较这个糊弄的说法,只是听了孔和的讲述后,对洪济越发看不明白。
“他说他一回家,见家中无人后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情况,就被镇长拉去了警察局……”
在警察局,他见到了他们孔家七口的尸体,与一份冰冷的结案报告。
报告上面写的很符合流程也很详细,刚刚归来连事情的经过都没有弄清楚的孔和,自然不会在警察局里撒泼,而是沉默的去买了棺材将家人的尸体拉回,拒绝镇长的建议丧事一切从简,并且谢绝了所有人的探望。
镇上的人都以为他是遭受的打击太大,实际上,孔和在暗地里查家人真正的死因,或者说死于谁手。
死于毒蘑菇中毒这个戏剧性的理由,孔和绝对不相信。
他们家开的可是饭馆,平时自家人也会吃用饭馆中的食材,用的蘑菇品种怎么敢粗心大意?父母与姐姐们平时摘了蘑菇后,都要反复鉴别,稍有一点不确定就会直接扔掉,怎么可能有毒蘑菇混入饭食。
他先是从家中搜起,想知道家中有没有别的,被人偷偷造访过的痕迹或者家人留下的与谁有仇怨的书信,但是却意外发现,他们家的田契不见了。
“孔家在镇外靠山的山洼地区有几亩田,因为那里位置不太好,播种的时候要带着东西翻上翻下的,孔和一直都劝父母把那几亩地卖掉,但是老两口却坚持留下,哪怕是花钱雇人去秋收播种,也要留下。”
因为孔家面馆里用到的面粉,就是他们自家种植磨粉的。孔家老两口说这是面馆的根基,不能断。
但是现在,房契什么的都好好放在那里,田契却不见了。
孔和直觉不对。他故意去了城里的地政局询问田契怎么补办,报了位置后对方的工作人员一查,竟然疑惑地说那几亩地的主人姓洪,并不姓孔,随后以为他是来找茬的,就没再过多理会透露信息。
只有一个姓氏就足够了。
接下来孔和在镇上四处打探,得知洪济的管家有意买地,还两次去过面馆和他的父母有过交谈,但是每一次,最后离去时的表情都不算好。
“最关键的是,他在刺杀洪济的前一天曾经偷偷摸进过地政局,查到了他们家地的归属人现在是洪福,也就是洪济的管家,所以就对洪济产生了杀心。”
穆斐的表情匪夷所思,“我不理解,那几亩地难道有黄金吗,竟然让洪济哪怕杀死地的主人也要得到那几亩地?他那么有钱,砸些钱走个过场都不愿意吗?”
“如你所说,一个只是洪大帅院子里野草的洪济,都敢视人命于草芥,光明正大的打砸医馆不被惩罚,偷天换日更改田契的归属,那其他算的上是奇花异草的呢,又有多大的胆子,是不是想上天?!”
“我们这些普通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等死,任人宰割吗?”
自从被越棋钰救下后,穆斐说过很多次“等死”的言论,但是从没有像今天这次一样,将心中的一切无助与茫然露在脸上。
他是愤怒的,也是悲痛的,一切情绪如同过江之鲫,在他讲述的时候从胸中不断闪过,可临到最后,只剩下万般无奈。
“即使是在黑夜中前行,最起码也有月光照亮。可为什么我看不见一丁点儿光呢?”穆斐嘲讽一笑,自问自答:“哦,原来我们都被关在盒子里,与天地隔绝。”
生死都在别人的手中。
越棋钰面露不忍。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的有一种弟弟在最底层的人民手中,被养了十五年的感觉。而他,就是穆斐眼中遥不可及的富贵人家,他们不在一个阶层。
他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以前见到穆斐时,对方的谈吐气质和他对对方的亲情,都会让他下意识的将两人之间的阶层差距视若无物,可是真正到了遇见问题的时候,他才发现,穆斐一直将自己摆的很低。
在穆斐的认知中,就算有了“越家小少爷”的名号,他依旧是一个最简单的普通人。他与外面街上,田中地头的人一样,都是这个国家中最普普通通的人民。
他与他们共情,与他们同进退,也会感同身受,哀叹自己的命运前途。
他呢?
他看得见普通人的艰苦,却从不认为那些与自己有关。这是最直白的,阶层不同所展现出的差别。
这样的穆斐,不禁让他想到了那一群拥有红色理想的人。穆斐似乎天生就与他们契合。
越棋钰眼眸深邃,看着穆斐认真问道:“你有什么心愿吗?”
他心情有些沉重与迷茫,并不知道自己希望从弟弟口中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将有一群人正在为了普通人默默前行的事告诉穆斐,让他知道,他所见并非暗无天日。
所以只能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嗯?”
穆斐愣住,不明白为什么越棋钰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答了,“我的愿望是希望家人平安顺遂。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以后,我的愿望只有这一个。”
越棋钰也愣,他还以为穆斐的愿望关乎国家或者民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穆斐解释:“虽然我确实对洪济这类不干人事的畜生深恶痛绝,对老百姓遭遇的苦难悲叹惋惜,但我更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那些为国为民的伟大愿望,是由那些拥有伟大能力与理想的人才有资格去许的,我一个现实的普通人,顾好自己的家就足以拼尽全力。”
“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我能力有限,就不豪言壮志地做白日梦了。”
穆斐说完还伸手拍了拍越棋钰的肩膀,“我看越先生就很适合干大事呀,有脑子有能力,妥妥的精英。其实孔老三也行,敢拼敢冲,就是性子太倔。”
越棋钰莫名地放松了一些,拍拍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穆斐的手,回夸:“你也很厉害。”
“别捧我了。”穆斐讪讪的收回手,知道越棋钰说的是他骂洪济的事,“我也就嘴上厉害,实际上一点有用的能力没有,遇事只能听天由命。”
体力没有,身手没有,金钱武器更没有,只有一张嘴还能逞一逞威风,却带来了数不清的麻烦。
“就此打住,我不该跑题的,咱们还是说回洪济。”
因为太过生气而没能控制住情绪,说了些颇为感性的后,现在回过神来穆斐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扯开话题,“孔家的地应该就是普通的地,问题是洪济为什么非要那些地不可。你觉得孔家的事和我的事有没有关联?”
越棋钰摇头:“如果他的目标是草药,我还能猜买地是为了种药,但他的目标是大夫,倒让我也有些猜不透了。”
不说田地适不适合种药,好歹能有一些关联,可现在他怎么想,都想不通大夫与田地有什么关系。
越棋钰伸手揉了揉眉心。如果在北方,他大可以让人去调查一番,但这里不是。昆市可用的人手本就少,现在为了安全他把大部分人都调到这里来保护穆斐的安全了,除开这些,商行的,盯着洪济的都需要人,还真没什么人可以专门去查这件事。
“我让人顺带着查一下这件事”越棋钰没把话说满,“只是顺带,不能保证查清。”
说完,他笑道:“要不然等孔和伤好的差不多,让他去把洪济杀了,咱们把他的管家抓过来问问,绝对比自己查要快得多。”
粗/暴有时候是好事,但场合不对,他想粗也粗不起来。
穆斐无语:“孔和说了,他不想见到你。话说他到底看见什么事了,怎么非要觉得你就是个坏的?”
“那就要问他了。”越棋钰无辜,“我要真是坏人,早在昨天就要把他丢到大街上,让洪济的人把他带走,哪里还能在这里听他骂我。”
问题是,孔和根本不愿意说啊。他越不说,穆斐就越好奇,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从孔和嘴里把话套出来。
事情谈完,穆斐不再打扰越棋钰办公,回了自己的房间看书。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越棋钰并没有重新拿起账本,而是简单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着,等了一会儿后去了孔和的房间。
不想见他?
正好,他倒是很想见他。
孔和听到门响,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立刻把脑袋扭到了一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对越棋钰的厌恶。
虽然和穆斐聊天后他心中对自己坚信的画面已经有些动摇,但是并不代表他能马上对越棋钰有什么好感。
“孔和。”
越棋钰走到床边坐下,眼中早已没有了在穆斐面前的温和,只有深不见底的淡然,他缓缓道:“越某感谢你对舍弟的善意。”
孔和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有什么事就说,不用整什么先礼后兵的套路。”
“你对我的意见确实很大。”越棋钰轻笑,“怎么就不想相信我是真的感谢你呢。事关阿斐,我再认真不过了。”
孔和依旧不看他,也不搭话。
越棋钰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道:“能查到我的商行卖枪,或者是查到枪的来源,对此我倒要自信的说一句,你绝对不是什么孤行侠,背后其实有一个组织。”
没点实力,枪弹那种危险物品他怎么敢卖?
要是被一个人轻而易举的知道了寻斐商行背地里的买卖,他越棋钰可要羞于面见江东父老了。
“神秘组织,在北方地区有活动,成员来自于全国各地,看你的样子恐怕还是非能人异士不得其门……”越棋钰停顿了一下,肯定道:“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是义士盟的人吧。”
孔和猛地转头,目露凶光。
“义士盟是什么?”
突然,窗外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越棋钰和孔和全都惊愕地朝窗外看去。
透过纸糊的窗,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立着一个人影,似乎是看到他们转头,还煞有童心的对他们摆了摆手。接着人影消失,脚步声响起,门,被推开了。
穆斐从容地从关上门,拖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半点没有偷听的羞愧,重复道:“义士盟是什么?是我想的那个义士吗?”
越棋钰看了看窗外,无奈地问:“你不是去看书了吗?”
下属们有时候太过听从命令,偶尔也是烦恼。
“我是在看书来着,但不是听到你往这边来了怕你们打起来嘛,就顺路过来看看。”
穆斐这话说完,孔和忍不住了,挣了挣手腕上的绳子,质问“打起来?你把我绑成这样还有脸说怕我们打起来?”
说瞎话都不带闭眼的吗。
穆斐眼也不眨,从善如流地改口:“哎呀,我其实是怕你说了什么话惹越棋钰生气,他一气之下把你揍一顿。你被揍了不要紧,要是伤口裂开了我又要给你包扎,现在医馆可是有洪济的人盯着,买药不容易啊。”
他只把孔和的双手双脚用绳索绑在了床上而已,目的是限制他的行动让他不能翻身压到伤口,顺带着才是看管。
“而且我也是为了你的荷包着想,少浪费点药也能省下些钱。”
越棋钰忍不住露出了点笑意。
孔和气的直喘气,恨不得把这两个脸皮如出一辙厚实的两兄弟扔到门外。现在他可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言论的不确定性了,城南的人都说穆斐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大夫,这没错,就是这张嘴和脸皮,忒气人。
“不要激动。”穆斐没有半点自觉是自己把人气成了这样,还宽慰他,“养伤的时候要心气平静,切忌哀怒,小心五脏郁结加重病情。”
“咱们还是来说说义士盟的事吧。义士盟听名字好像很正派,这名字是谁起的,也太不低调了。”
“把‘好像’两个字去掉。”孔和知道自己再纠结穆斐的话也没意思,果断顺势改变话题。
义士盟行的端做得正,他的身份暴露就暴露,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担心越棋钰对义士盟不利?那就要等到对方在有生之年找到义士盟的总部再说了。
问他,就更不可能了。为了保密保护众人的安全,老大可是从来都不会对他们多说盟里其他人的信息。保持着彼此不相识的状态,才会安全。
穆斐略过孔和的话,看向越棋钰。
“义士盟的大部分人确实是正派的。”越棋钰纠正了孔和的说法,“最起码成立义士盟这个组织的那群人,目的如名字所说,是为了行侠仗义,乐善好施。”
义士盟有多少人,成员有哪些,联络方式是什么总部又在哪里,这些并没有准确的说法,有的只是诸多猜测。成员更是神秘,遍布大江南北,似乎哪里都有着他们的传说。
他们行踪不定,难以捉摸,唯一确定的就是哪里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当年义士盟打出名声,就是因为帮助某地的农民打死了欺压他们的当地富家翁,又把中饱私囊试图用农民逼他们现身的警察给打了个落花流水,发誓再也不敢动农民之后,一举成名。”
“之后还有过驱赶山贼,救助流民之类的好事流传。在义士盟最活跃的那段时间,南北的恶霸们都老实了不少,生怕被这一群不要命的找上。政府曾经想过招安,但是不管用什么方法,全都以失败告终。”
“义士盟的领导者,公开送了书信表明义士盟的所有成员,绝对不会接受政府的招安,也绝对不会与官家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