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是吃太饱了——by行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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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沧书院正月十五后才开学,谢时这个主厨不急着回乐县去上班,征求过谢巨的意见,得知他有志于考察一番福州的酒店茶肆,以此向同行们取取经,又听闻福州上元节的灯会极其盛大热闹,父子俩遂打算过了十五再启程。
不过谢时就算想离开,也有人不愿放他拍拍屁股走人,毕竟他年前捅的一个“大篓子”还有得补呢。
户牖弘敞,备上细点,红炉烹茶以待客。
“今年北下的第一茬樱珠估计都在你这里了。这蜜饯樱珠不愧是贡果,滋味甚美。”樱珠即樱桃,又称含桃,别看小小一个,却是南方难得一见的珍果。这樱桃从前是贡果,历代王朝都以它来祭祀宗庙,如今在集市上虽有供应,但也需得等到开春时节,从北方沿着大运河南下运来,到时候还是按颗卖的,各府却都争相高价求购。
似谢时这般开年便能吃到的,没有几个,更何况还是一次性收到了一箩筐,绝对没有第二人,也怪不得岑羽一来就提了上面那一句。谢时怕这么好的果子放久就烂了,索性以糖霜加工成了蜜饯和果酱。怕久放不耐是一个原因,最大的原因其实是这种品种的樱桃不是后世从欧洲引种的“大樱桃”,而是华国土生土长的“华国樱桃”,果肉小还偏酸,做成蜜饯更加味美。
闲聊完,二人进入正题。谢时问道:“你们真的要和沈家的船队一同探险新大陆?”天知道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惊讶,他这蝴蝶翅膀扇的风,属实有点大了,一个不小心就把一百多年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功绩”给扇没了。
岑羽点点头,他这一趟来,就是先跟谢时通通气,后面二人还得同沈家那边会面商议出海细节。沈森早就在得知岑家有意同沈家合作,开辟新大陆的消息时,便速速收拾行囊同小厮乘船回了苏州,去请他家老爷子出山。
这么大的合作项目,几乎关乎到沈家未来百年的长远发展,哪怕他是嫡长子,且这是他一力谈下来的生意,但因为沈森毕竟还未当家,只能由沈家现任家主出面和岑羽谈。
谢时如今身为韩伋“造反团伙”的一员,自然对出海寻找高产粮种一事愈发上心,在没有热武器的古代,行兵打战比拼的其实更多的是后勤粮草,若能从美洲大陆寻回番薯等物,那么,打天下的“广积粮”这一步便稳了。
因此他问道:“你们打算何时启程?”
岑羽道:“自然是越快越好,若与沈家谈得拢,他们的船只和海员调度得来,今年开春出发也不是不可能。”
谢时吓了一跳,如今都正月了,这顶多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不解问道,“为何这么急?”
岑羽一口一个蜜饯樱桃,吃得欢快,闻言同他解释:“不急,一贯如此,若是远洋航行,一般都会选在冬季起航,开春都有些晚了。冬季出海,夏季回航的话,在海上航行最为顺风顺水。”
谢时了然,原来如此,不过他对航海的了解只停留在高中地理课本上,因此不知道这些讲究也实属正常。
岑羽屏退左右,才小心翼翼地取出谢时给的舆图,在案桌上展开。此图后来经谢时完善过,不再只有简单的七大洲四大洋,增添了许多大洋中的岛屿。
岑羽指着舆图上一处,继续道:“主上同几位精通海事的同僚商议后,决定不冒险直接横渡大洋到达新的大陆,而是分三步走,先派遣精锐部队,先行航行到达浡泥国,在此地建立港口和补给地,作为东渡的前哨站。”谢时一看,他指的浡泥国其实就是东南亚地区的婆罗洲。
“这第二步,便是经由浡泥国到达大洋洲,在东部沿海处建立新的补给点,最好是城市,以此作为最后东渡大洋的跳板,到达新大陆。”说到这,岑羽停了一下,问了谢时一个问题,“话说,为何探微将此地命名为‘大洋洲’?可是有何特殊寓意?”
谢时心虚地捞着路过的粉圆猫崽撸了一把,“其实就是随口说的一个称呼,这是一块被大洋环绕的陆地,所以唤它作大洋洲。”
岑羽无语看了他一眼,“我就说嘛,就谢探微你的起名水平,肯定就是这么个简单直白的意思,偏那群同僚,一个个坚持认为背后必有深意,还不同意我向主子请求赐名。”
谢时毫不介意,反正这世界连华国历史都不一样,如今更是被他这蝴蝶翅膀扇得面目全非,指定不是同一个位面,所以这大洋洲也不是非得起名叫做大洋洲嘛,还可以叫做袋鼠洲。
“说我起名烂,那岑固安你有何起名主意?说来我品鉴品鉴。”
“大洋洲这名字虽说如实,但太一般了,没有象征意义,也不够宏亮,照我说,既然是探微你指引我们发现的,又是主子下令出海远航的,那么登岛之日,此岛便应当冠上你二人之名,不如就叫做‘及时岛’,以示后人!这样,即便千百年后,人们一听到此岛名,便会知道,这名字背后有一段情在。”
谢时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勉强咽回去还被结结实实呛到了。因为太震惊,谢时甚至手下一时不注意,力道没收住,被扯到猫毛的粉圆软声软气嗷了一声,从主人手底下挣脱出来跑掉了。
谢时无比震惊地看向对面说完一番惊天言论后,还颇为自己的起名自得的人,很想问,敢问兄台,汝何秀?!
作者有话要说:“及时岛”是临时抖落的一个小梗,写的时候我自己都笑了,这就是古代版cp粉头吗?达成给自家蒸煮起cp名的成就哈哈哈哈哈哈
第76章
岁旦之际,尚有寒气,韩家的主人嗜梅成痴,西院虽无东沧书院中的梅林斋那般植梅千株,但依旧随处可见寒冬腊梅,此时趁着料峭的东风,梅花在枯枝丫杈上次第怒放,红的白的绿的,人若步入其中,仿佛身处香海,衣袖犹带暗香。
谢时一日见了,不忍满地名贵梅花“零落成泥碾作尘”,便和随行作陪的韩宁一起,又叫了三两侍从帮忙,收集了一些品相完好,香气最浓的梅花花瓣。
韩宁见他吩咐底下人用井水浸泡清洗花瓣的举动,问道:“先生打算做花馔吗?”
谢时称是,他问道:“鲜花饼吃过吗?”
韩宁摇头,以花入馔,古来皆有,尤其深受文人雅士喜爱,但是韩宁吃过糖渍鲜花,花粥,以花做汤等花馔,就是不曾听闻有做饼的。
谢时一愣,忽而想起,这鲜花饼据说是清代的时候一位云南制饼师傅发明的,后来还进了宫成了宫廷点心,深受乾隆皇帝喜爱,所以说韩宁这时候没吃过鲜花饼倒也正常。没想到他又搞了一回“发明”创造。
“那宁哥儿过几日就可以吃到了,先将梅花酱酿上,七日后才能烤鲜花饼。今日便先吃梅花粥和梅花汤饼吧。”
今早刚落地不到一刻的梅花,一瓣瓣撕开,在干净的雪水中浸泡半小时,细细抚去花瓣上的尘埃。熬梅花粥,最主要的是为了借助食材之花香入粥,所以需要挑选香气比较浓的梅花品种,梅花的早花大多比晚花香,所以谢时今早捡取的这一批梅花香气都甚浓,但为了精益求精,还是又从中筛选了黄香、宫粉和绿萼这三个品种的梅花。
浸泡完雪水的花瓣放入粳米粥中,以文火慢慢熬煮,慢慢的,花瓣汁水浸透入白色的米粥,将粥水染成了粉色,与白粥相映,犹如雪霁之霞,颜色甚美。待到米粥浓稠到表面有了一层厚厚的米油,便可以以瓷碗盛之,其上再撒几片细小的粉色花瓣,再风雅不过了。
谢时说的梅花汤饼,其实是梅花馄饨,但不是以花为馅的,而是用白梅、檀香末浸泡过后的水和面,做成馄饨皮,再以专门的梅花样式的铁模子凿出精致的花形,煮熟后捞入鸡汤中,吃的时候,既有梅花之形,又有梅花之香。
最后剩下的梅花花瓣便洗净擦干,在日光下风干一阵,后用冰糖和蜂蜜腌渍,将花瓣揉碎了,搅和均匀,放到阴凉的地方放上七天后,所成的花酱才可以用来做鲜花饼。
朝时,谢时正与韩宁、谢老爹喝着梅花粥,吃着梅花汤饼,有一小厮从外头进来,禀道:“官人,岑大人那头送来了几位工匠。”
谢时喜出望外,放下碗筷,便道:“快请他们进来。”
这几位工匠是谢时让岑羽帮忙找的,那日虽然因为大洋洲取名一事,两人直接歪了楼,谢时恼羞成怒,直接将这不正经的人打发走。过后谢时尚且记得正事,对于航海一事,谢时不甚了解,但事既由他起,让他束手旁观他也于心不安。
谢时潜心翻阅了韩家藏书楼中关于航海的记载,思索几日,发现他所能做的除了凭借记忆将海图再完善一些,还有两样东西可以捣腾出来,避免远洋船在无人到达的大海深处迷失方向,尽最大可能送这群历史的开拓者到达另一片大陆。
匠籍在古代地位不高,几位工匠虽为韩家家仆,有些甚至世代为韩家匠人,但这辈子是第一次踏入韩家祖宅,被小厮带着七拐八拐进了屋,到了谢时跟前,一个个按着大管事的吩咐老老实实行过礼后,便神态拘谨地站着。
谢时却是眼神“慈爱”,看着这群工匠仿佛在看什么宝贝似的,态度和蔼可亲得很,笑着让他们自报家门,说说各自擅长的技艺和得意之作。
岑羽虽说在某些方面不靠谱,偶尔抽风,但是在正事上却可靠的很,对于谢时的要求从来都认真对待,他这次给谢时送来的这五位工匠全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三位仪器齿轮方面的老师傅,两位玻璃工坊里的大师傅和二把手。
谢时问过各自的履历后,便拿出事先画好的草图,首先对那两位玻璃工坊的匠人问道,“既然二位都是坊内做望远镜的好手,那你们来看看,这东西可能否做得出来?”
两位工匠按照谢时的示意上前,仔仔细细地将谢时的简略草图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愣是没看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用处的物件。其中为首的大师傅见谢时态度可亲,便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官人,这东西具体是何用处?”
单看谢时画上的东西,形状和组成都很简单,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固定的,包含架体,一个分度弧,一片望远镜和一个地平镜,第二部分则是可以移动的指标臂,还有固定在指标臂上的指标镜。在两位匠人看来,若是让他们依样画葫芦,那绝对无二话,保准完成任务,但关键是,不弄明白贵人老爷做这东西是要干什么用的,只是描了个形,万一做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法用,那岂不是要遭老爷怪罪!因此才有大师傅这战战兢兢的一问。
谢时要做的东西其实就是航海定位导航时使用的六分仪,这东西着实废了谢时许多脑细胞,最终还是谢时从高中地理课外实践的久远记忆中扒拉了一段回忆出来,画了这么一个草图。
六分仪是一种光学仪器,它的发明在航海史上具有重大意义,在此之前,哪怕是哥伦布麦哲伦等航海家们都只能借助错漏百出的星图和一些前人经验总结而出的大致估算方法来大海中定位,而十八世纪六分仪出现后,航海家们借助它,终于得以确定自身船只所在的精准纬度,从而不那么容易在大海中迷失方向。
具体的六分仪机械长什么样子,谢时已经不记得了,他只回想起在实践课上,借助简单的六分仪模型如何算得纬度的记忆,因此这会,谢时只能同这两位真正的古人尽可能描述它的使用方法和用途。出乎谢时意料之外的是,这两位大师傅听后,竟然直言这东西不难做。
“官人,您所说的这个角那个角,还有什么太阳高度这些东西我们不懂,也不会算,但听懂您要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我们就知道要怎么做了。”说白了,在岑家已有望远镜工坊技艺和熟练工匠的前提下,这六分仪就不难做,难的是如何计算使用来定位。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一章~喵喵喵,为什么今天突然涌入了好多新股东?是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答评论区:
友友们,我不在东北,想请我吃饭的那位宝可以省一顿了哈哈哈我在大北京,昨天中秋还故地重游去逛了颐和园(所以我鸽了……等会补上)
看到有友友说想要《民国先生的厨房》这套书,不是不想印,而是本人尚未被哪一位慧眼独具的出版商大大找上门,至于私那啥印,纯属是在违法边缘试探,之前那几本仅做纪念,不盈利,且数量少,才不会被请去喝茶。关于这方面,我再去查查相关规定吧。
第77章
若说这六分仪谢时尚能说出几分其中的原理和计算公式,但是接下来的这样物件,他就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这物件其实也非什么现代高科技产品,还是从前谢时在现代经常接触到的日常生活用品,但关键是,钟表和手表常见,但估计没几个现代人知道应该怎么造吧?
两位玻璃工坊的工匠领了命,带着谢时给的草图退了下去。谢时转身看向剩下的三位工匠,这三位匠人与方才走的两位玻璃工坊的匠人明显不同,几位都穿着素色长袍,不似普通匠人,举止间更加不卑不亢。
三人中为首的是一位留有长须的老者,年六十有余,身体瞧着尚且硬朗,眉间自有一股清气在,虽说举止间对谢时依旧恭敬有加,但却不至于畏缩,此时见谢时看来,此人还主动拱手道:“公子有何吩咐?”
“还未请教先生姓名?”
“不敢得您一句先生,小人姓苏,后头这两位是我的徒弟,学艺不精,但愿为您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