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是吃太饱了——by行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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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应该就是元宵吃喝玩乐,还有揭晓谢时的身世!
第80章
孟春时节,愈往后便愈发晴明温暖,福州地处东南,回春更快,在腊月底尚能偶尔见到的飘雪,近了立春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去了,唯给谢时留下今岁南方冬日雪景的记忆。寒气彻底退去后,正好赶上福州城正月以来最后的狂欢庆日——上元节。
谢时一早起来,推开窗,见外头日头晴朗,愈发欢喜。还未洗漱呢,就先披着厚厚的衣裳去了西院专门给他设下的后厨,打开七日前酿下的梅花酱,看其成色,色泽红润如丹,似是已酿成,后又用干净的筷子沾了些许放在舌尖,细细品尝,清甜不腻,花香满溢,已是发酵至成。
旁边跟着的庖厨同他禀道:“公子,今早,大夫人那边早早便派人送来了元宵。”
谢时盖上玻璃瓶的盖子,对他道:“韩大夫人有心了,今日正值上元节,确实该吃元宵,不过年年上元都吃元宵,今年咱便变点花样,再加上梅花酥和炸春卷这两样东西吧,元宵不容易克化,同炸春卷一道,在朝食上吃。至于梅花酥做好了,恐怕赶不上,便留着当午时点心。我看梅花酱很多,你们辛苦,梅花酥便做多一些,届时大伙都拿一些,我再给同僚们送去一些。”
之前,谢时还未下定决心造反呢,便是做了好吃的好喝的,也只送了些与韩伋和岑固安等亲近的友人一同分享,后来又多了两位宋先生和韩宁等人,到了福州,这有幸得到谢时手作美食的人便多了韩家一家子。如今他决议辅佐韩伋,助他成就大业,又多了诸多同僚,虽无拉拢之意,但佳节送些简单的吃食也是聊表一番心意。
不过真正让谢时有此起意,其实是源于岑固安同他八卦,有不少同僚自从那次年末宴会之后,私底下都求到他这来,希望能再次蹭饭……
谢时初初听闻,十分怀疑,韩伋这帮子下属真的靠谱吗,怎么一个个全都是吃货哩?不过既然同僚们如此欣赏他的手艺,逢此佳节,便满足了他们的心愿也罢,也好加深一番同僚感情。
韩家的庖厨听到谢时的吩咐,面色有些为难,“公子,不瞒您说,您所说的炸春卷和梅花酥,小的们孤陋寡闻,都未曾听说过。”这听都没听过,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做。
谢时有些疑惑,春日咬春的习俗由来已久,从先秦开始,春卷这东西应该也是传统节日食物了吧,怎么会没听过,忽而,他又想到,这或许只是叫法和做法上的差异,于是他又问道:“那尔等可曾听过春饼和春盘?”
这吃食韩家庖厨便熟悉得很了,当即点头,谢时便笑道:“我方才说的炸春卷也不是什么新东西,不过就是寻常春饼的做法多了两道工序——卷和炸。”谢时说完,又怕他们不懂,便吩咐了几句,自去洗漱后,复又来到后厨,亲自动起手来给他们做示范。
春日到了,野菜勃发,像荠菜、雪里蕻等谢时要的食材都很容易备齐。谢时挑了一些新鲜脆嫩的放一边,便首先做起了荷叶饼,荷叶饼是春卷中用来卷馅的烫面薄饼,用精面和了清水制得两块水面,中间抹了油,用擀面杖擀成薄如蝉翼的薄饼,入锅中烙熟,取出可揭成两张,这配料没甚讲究,主要是看庖厨手上功夫,是否能将这荷叶饼做得薄可透光。
这些活儿庖厨们都是干熟了的,有几个做的荷叶饼比谢时擀得还好,一问,是燕京人,世代做薄饼的,难怪如此。
荷叶饼烙好,谢时先做了个最寻常的三鲜馅,刚冒出地表,鲜嫩欲滴的荠菜和泡发又焯水过的黑木耳皆剁成细碎,配上炒好的金黄鸡蛋碎,再以少许素油、盐调味,拌匀后便可以开始卷春卷。
谢时将前头做好的馅料一一在荷叶饼上码好,然后让人拿来一根筷子置于饼上,手持筷子卷起一边,下端朝上卷好后以手捏住,另一边也重复此动作,最后卷好后将筷子一根根抽出,如此手法,卷出来的春卷便不会轻易散开,且大小如同人的嘴巴一般,咬春卷之时便比较方便,亦不至于出丑。
庖厨们按照谢时的方法,帮忙卷了不少其他馅料的春卷,如以葱、蒜、韭菜、芸苔、胡荽为馅、遵循古法的五辛盘,又有将冬笋、黄韭和白萝卜炒制后做为内馅的扬州做法等。除了素馅,当然也少不了荤馅,有那碧绿雪白相间,地珍与海味齐聚的青韭鳜鱼春卷,还有雪里蕻同小黄鱼碰撞交织出的奇鲜异味,也少不了荤素相间,老少咸宜的荠菜鲜肉春卷。这些馅,经由谢时的妙手调味,全都是恰到好处的鲜美,这春卷一卷,卷起的是一整个春日的自然馈赠。
小小的春卷被谢时玩出了花,谢时还犹嫌不够,叹息道:“若是这会片上一些鸭片,包入其中卷起来,再涂上些许甜面酱,便可以吃北京烤鸭了。”不过这会烤鸭子肯定是来不及了,那玩意儿不是简简单单往烤炉上一架便可以烤的,就连鸭子品种都大有来头,只得往后再试。
思及此,谢时又将年前岑羽送来的熏鸭拿出来,蒸软了片成鸭片又改刀成细丝,同绿豆芽、青笋丝一同用荷叶饼卷好。没有正宗的北京烤鸭,熏鸭凑数也不错。不过这熏鸭虽味道也不错——毕竟是能呈到岑羽这来的东西,谢时尝了后,却觉得还是潮汕地区的熏鸭更加好味。大抵闻名于世的鸭肉名菜在烤制上都有自己独特的燃料,例如北京烤鸭用的果木,这潮汕地区的熏鸭则用的废弃甘蔗渣作为燃料熏制,这又是另一道费时费工的名菜了。
待将内馅卷好,春卷一个个被投入热油中,炸到四面金黄,便可以沥干油开吃了。炸春卷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不用谢时吩咐,自有精通此道的庖厨走马上任。
谢时趁着春卷还未出炉这段时间,做好了梅花酥的油酥和水油皮。在筛过的绵密细面中撒上些许红菜头粉染色,再投入一块猪油揉匀成一块油光发亮、色呈朱梅的油酥;水油皮也不复杂,细面、猪油团与如雪的糖霜与水交融,素手搅和成絮絮,揉成光滑的团子,放着松弛一阵子,又仔细交代他们待会面团松弛好后,该如何擀面。
这会各式各样的春卷也出锅了,谢时忍不住用筷子先夹了一个,小巧一个,一口咬下,唇齿间即刻传出清脆的声音,那是炸得金黄酥脆的荷叶饼,里头包裹的馅料是青韭和鳜鱼,青韭由于是春日里的第一茬,再鲜嫩不过,鳜鱼雪白无刺,鲜腴绝伦,若是此时再配上一碗竹笋清汤,那真是仿佛口中纳入了一整个春日的奇鲜,怕是连春神句芒都羡慕。
小尝一个,谢时洗干净手,回屋换了身衣裳。等打开衣箱,本想着跟往常一样挑一件素雅的袍子,待眼睛瞄到衣柜里挂着的几件年前做的朱色襕袍,又想着今日上元佳节,穿得喜庆些也好,否则这些个红色衣裳,恐怕会一直在衣柜深处落灰,于是顺手拿了一件花鸟纹藏青色与朱色相间的襕袍,里头照旧搭上一件白绫袄子。
谢时想了想,又步入房中,从床榻前头的藏格里取出一个檀木盒子,打开来小心翼翼地取出里头的东西,郑重地挂在腰间。那是一块被精心雕刻成狸花猫的田黄冻石配饰,借助天然玉石的纹路,猫的神态被刻画得灵巧鲜活,乃巧匠之作,这是韩伋亲手雕刻,赠予谢时的新年礼。
谢时当时收到后,第一反应便是问他:“为什么是猫呢?”别人都是刻蝙蝠、龟鹤、龙凤寓意福气、长寿或是婚姻美满,要么就是刻个梅松竹岁寒三友以示君子美德,刻个狸花猫是什么含义呀?
彼时,韩伋笑而不语,眼底有微不可察的戏谑之意。谢时最终没有得到答案,只得安慰自己,伋兄或许是见了粉圆这只小猫崽得的灵感,虽然这雕刻的狸花猫同粉圆一点不相像,反倒是有一双谢时如出一辙的笑眼。
谢时换好衣裳,来到厅前,便遇到了等候多时的周平管事,周平是韩伋身边伺候的老人了,他在此,定是韩伋有事。
“周管事,可是伋兄有何吩咐?”谢时上前问道。周管事态度恭敬,笑意盈盈,如同见到自己另外一个主子,躬身道:“公子,主子没有其他吩咐,只是托老奴来传信,他今早有要事,需去一趟府衙,无法过来同您一起用朝食,待到晚间再过来赔罪。”
谢时心想,伋兄没口福了,这新鲜脆嫩的春卷刚刚出炉,正是口感最好的时候。不过他还是让人挑着各个口味装了满满一食盒春卷,对周平道:“这是刚做好的春卷,劳您拿给伋兄,当个点心吃。”又将另一个稍小一些的食盒递给他,“这是给您的,吃了春卷,愿您春日无疾,诸事顺遂。”
周平受宠若惊接过,没想到自己作为下人也有一份儿,这谢公子亲手做的吃食,如今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珍贵之物,不少大人都明里暗里打听,什么时候谢公子再举办宴会哩!而且他一直随伺二位,自然隐隐感受到,这谢公子的吃食就跟神仙玉食一样,吃得多了,对人的身体,尤其是身有沉珂的老年人,有不少好处呢!那些手伸得太长的韩家族老们不也是因着这个,才对谢公子另眼相看,进而妄想巴结的嘛!
周平提着食盒往外走,心下感慨,这或许就是人人都喜爱谢公子的原因罢,无论是身边伺候的小厮儿们,亦或是后厨中的庖厨,甚至是底下负责扫洗的下人,他都视为平等之人,仿佛所有人在他眼中,毫无高低贵贱之分,从他眼中无法看到半分轻视和傲慢。也无怪乎主子对其如此珍爱,下人们也一个个忠心耿耿,只伺候了月余光阴,便将谢公子视为自己真正的主子对待。
斯人神姿高彻,若九皋之鸣鹤,人仰其高华,若幽夜之明月,人沐其柔光,身处乱世,泥沼之中的人,岂能不追随仰慕呢?
谢时不知由于自己的随手一赠,周平有这么多感慨和联想,春卷做得多,就连厨房帮忙的庖厨们都有份,人人吃得喜上眉梢,说是蹭了主子的福气,谢时自然不会漏了帮忙跑腿的周管事。送走周平,谢时便打算坐下,同自家老爹一起吃元宵和春卷。哪知道,这一大早的,又来了客人,门房通报后,谢时便让侍从多拿了一副碗筷在桌上,就一会功夫,外头便响起了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来者依旧是扇不离手,口不常闭,笑道:“某来的好像恰是时候?”
谢时直接道:“朝食用了没?坐下一块用些春卷罢。”
岑羽从善如流,朝旁边的谢巨拱拱手,道一声:“小生打扰了,给伯父拜个晚年,祝伯父您身体安康,福寿双全。”
谢巨赶紧起身,摆摆手道:“不敢当岑官人您一句伯父。”这位从前可是他的顶头上司,没想到如今他的儿子同人家平辈交往,自己反倒成为了长辈,谢巨心底不适应得很。
还是谢时同他道:“爹,我与固安乃好友,平辈相交,他称您一声伯父没什么的,无需拘束。你们两人快坐下用饭吧。”
两人这才坐下,岑固安笑道:“探微说的是极,我与探微乃八拜之交,道一声伯父岂不是理所应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探微如今位置不同,也不会止步于此,伯父往后总是要适应的。”毕竟他可听闻,就连主上都唤谢巨为伯父哩!
谢巨闻此,深以为然,暗道,自己的心态这是还没彻底转换过来,自家时哥儿如今有了大出息,往来的都是一些平日里仰望的大人物,他身为时哥儿的父亲,自然不能气虚卑怯,平白给他丢脸,日后应当更加泰然自若一些才是,这可是关乎时哥儿的面子。有儿万事足,儿子任何事都不是小事,事关谢时,哪怕只是面子问题,谢巨也总是会更加注重,有了岑羽这一回点拨,谢巨之后面对此等情形倒是坦然了许多。
谢时看了岑羽一眼,没说什么,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面子问题,而是觉得谢巨不应当自视甚低,从而在面对韩伋岑羽这些人时倍有压力。人的一辈子,无论身处那种境地,都应当有一股傲气支撑,既不自负,亦不自卑,做好分内之事,过好自己的生活便足矣。
这一段插曲很快掠去,岑羽虽然是吃了朝食来的,但面对谢时做的春卷,还是忍不住吃了七八个,各个馅料不同,另喝了一碗竹笋清汤,胃里舒坦极了,连春困都散去了许多。若不是谢时拦着他,他恐怕是要继续吃下去的。
“春卷这做法,倒是比春饼新鲜有趣,明年春日我让夫人也做这个。”谢时便说改日将食谱方子写给他,让他家厨子照着做,他对自己人,向来不藏着掖着。岑羽点头点也坦然,君子相交,无需多言其他。
“说吧,今日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来蹭饭的吧?”饭毕,谢巨自去做自己的事儿,谢时和岑羽便移步花厅谈话。
“自然,我可是带着正事来的,还不止一件。这一件便是今日上元节,八珍阁将推出你之前研制的口红和眼影这事儿。”
谢时恍然,这两样东西是他为了给韩大夫人准备礼物做的,彼时还为可旋转的口红管烦恼了一段时间。后来他虽同韩大夫人见面次数极少,但次次都见她妆容上涂有这些眼影和口红,知道自己这礼没送错,随手将制作方法给了岑羽,之后便再没关注过了,没想到岑羽已经都打算上新售卖了。
“这是好事呀,这两样东西应当不愁卖才是,不过我应当帮不上忙吧。”这些商业的事,谢时的角色就是产品研发人之一,东西做出来了,方法给出去,教会工匠,后面只需要等着收钱就可以了,有时候连工匠都不需要教,轻松得很。
岑羽虽然觉得自己为了这事累得要死要活,不过还是不敢指责自己的财神爷不干活的,只劝道:“你自从来了福州,还没去看过八珍阁在这里的分店呢,好歹是自己的产业,也该去认认门。再说了,今日有一稀客约在八珍阁,你怎么也得赏脸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