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是吃太饱了——by行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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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这是谢时同沈家合作的生意,岑羽压根就没有参与的份儿,如今眼见人家日进斗金,自然眼馋得很。谢时挑眉,这事倒是好笑了,怎么买个镜子还能闹起来?为了方便,谢时同沈家乃每季度一结算,加上他这两月一直待在乐县,自然不知道沈家将这玻璃镜子卖到了何等天价,又是如何在达官贵族之间供不应求的。
沈森谦虚道:“不敢不敢,尚能温饱罢了,比不上岑家士的家业之大,且这都是托了谢先生的福,商行才有如今局面。”岑羽和沈森二人的对话本没有太多人注意,但一旁的谢时听到后,本着关心自家产业的心思,便多问了几句关于玻璃镜生意的事儿。因着这个,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给他卷烤鸭的韩伋也来了一丝兴趣,“可是之前你送我的那种镜子?”
谢时当时为了给沈森看镜子的效果,特意和工匠一起做了几面镜子样品,除了被沈森带回苏州的那些,还剩下一面很小的镜子,上面的纹饰工匠刻的是一只酣然入睡的猫,不甚威武,沈森没看上,谢时却颇为喜欢,后来这面镜子出现在了韩伋房中。
谢时见他感兴趣,征求沈大公子同意后,当即便催人去库房里头取来今日沈森送的木盒,待他一取出里头的玻璃镜子,席上其余人立马便被这灯火下银光闪闪的物件吸引了目光,纷纷围聚过来,跟看西洋景一样瞧着这玻璃镜。
谢时还好心提醒,“做好心理准备,诸位可别被自己吓到了。”
不过他这提醒也没甚作用,果不其然,从未照过这般清晰镜子的古人们,一个个都被镜子里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惊到了。最先接过镜子一观的是秦睢,这位平日里稳重沉闷的数学大家当即被惊得,直接往后仰坐在椅子上,把他旁边的弟子薛笙也吓了一跳。
好在在座都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很快便从一开始的惊疑不定转变成爱不释手,一群大老爷们开始争相照起了镜子,活像这辈子没见过自己的真容一样,就连宋老先生都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竟头次知道自己眉心处有一颗黑痣。”
“此物妙也,不愧是谢公子的手笔。”虽然在弟子面前失了仪态,但秦睢却不甚在意,反倒问起了沈森,“沈公子,沈氏在乐县可设有商行?鄙人想为家中人购置一面。”镜子乃近身之物,闺房之乐,夫妻间互赠十分寻常。
闻言,谢时还没说话,沈森却是非常上道,状若受宠若惊,“承蒙秦先生看得上商行之物,哪里需要秦先生您亲自到店中购买,小子直接送您一面便是。”
秦睢没听到方才岑、沈二人的谈话,也不知道一面小小的镜子外头竟然能卖到上千两,不过他还是摆摆手,道:“沈公子不可,在商言商,若是一有人问,你便送,要如何做生意?”
沈森一听,便知道这梅州来的秦睢大家是个品行高洁不愿占人一丝便宜的古板性子,当即便换了一种说法,“既如此,小子便厚着脸皮问一句,能否以这镜子求一副先生的墨宝?若先生答应,反倒是我占了大便宜了。”
谁人不爱听好话,尤其是这好话里头七分真意三分阿谀,受夸之人自然格外受用,果不其然,秦睢眉眼一下子舒畅开来,看沈森这后生多了欣赏之意。岑羽也在一旁附和,“非外人也,秦先生便应下吧。”
因为谢时,他可是知道这玻璃镜的生产成本比起沈家如今卖的价格,可谓九牛一毛,沈森若是敢坑自己人,要一个高价,别说他不乐意了,恐怕谢时第一个便要心生不虞。
眼见这沈家的玻璃镜这般受欢迎,就连秦睢都想着买一面,岑羽气得呀,直接便吩咐谢家的侍从:“再上十六合荷叶饼!”视财如命的岑大官人决心化嫉妒为食欲。
谢时没管他,反而问身边人道:“让人送些汤吧,你今晚吃了好多烤鸭,怕是晚上不好克化。”韩伋虽长得光风霁月,却无肉不欢,谢时见他对烤鸭颇为中意,才有此一问,怕他吃撑。韩伋点头,回他:“好,不吃了。”
烙荷叶饼的时候,每两张饼皮粘在一块,因此又叫一合,谢时宴上用来卷烤鸭的荷叶饼,是每斤面粉烙十六合,用来卷烤鸭大小刚刚好,放上片好的烤鸭、黄瓜条、葱条等配菜,轻轻一卷,放入口中。饼皮薄如蝉翼,一面被煎得微焦,鸭肉则被炙烤至色泽润亮,鸭油滴落,鸭皮酥脆,鸭肉嫩醲,沾上甜口的甜面酱或是微辣的蒜泥酱油碟,腴而不腻,满口酥香。
款待客人自然不能只上一道烤鸭,除此之外,谢时还准备了其他菜色,不过或许是因为这烤鸭是新菜色,亦或是烤鸭实在味美喷香,当夜席上最受欢迎的还是这荷叶饼卷烤鸭,就连沾染了鸭油香气的荷叶饼也大受食客们青睐。
夕食后,韩伋去处理军情政务,剩下一席人转至院中,开始赏月谈天。韩伋走后,气氛为之一变,顿时轻松写意起来。谢时明显察觉到秦睢绷紧了一晚上的弦终于松了下来,更夸张的是,一旁的沈大公子长出一口气,埋怨岑羽:“岑兄是否早知那位也在?为何不提醒小生?”
若是早知那位贵士子也在,给沈森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上门来蹭饭呐!馋死也不敢呐!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听说如今在外大杀四方的福州之士竟然蜗居在这小小的谢府,看样子,同谢公子的关系竟然十分亲密?真是怪哉!鬼知道,他看到谢公子身后跟着那位士子,还出门来迎接他们的时候,心中有多惶恐。
对此,谢时笑笑没有说话,虽说他作为离韩伋最近的人,从未感受到什么压迫感和敬畏感,但是旁人这般,谢时却也能理解,且他从未想要帮助打破这种身份、阶层不同所带来的外人对韩伋的天然的敬畏感。韩伋身为士公,甚至以后可能会成为帝王,别人只有敬着他,畏着他,才能效忠于他,永不背叛他。
面对沈森的质问,岑羽笑得招摇,边摇扇子边道:“我哪里知道士公也会在?沈公子多虑了,不过巧合罢了。”然而事实上,岑羽就是故意的,自家士上战事告一段落,全军整修训练,文臣接手各地官署,底下人忙得不可开交,而士子身为士帅,他倒好,马不停蹄连夜回了乐县,就怕谢小时被谢家的人伤着了一根头发丝。
岑羽人在乐县,自家士子到来,哪能不知情,且他还从黑甲卫那里得知,士子连梅斋都没踏入半步,直接去的谢宅,然后就住下了……
所以今日一听谢时邀约,这志得意满的沈小子又死皮赖脸要跟着来,岑羽便憋着不告诉他,谢府里如今还蹲着一尊大佛,就为了摆沈森一道,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岑大官人见别人生意红火,犯了红眼病,看他不顺眼。
笑闹一番,岑羽、沈森等人进入正题。
“我父亲让我告知二位,我沈家海船和海员皆已经准备完善,随时可以同岑家一同出海南下。”
岑羽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只见他翻了翻,便道,“我问过星官,四月风向不好,最好三月底便出海南下,不如就定在三月二十三日罢。沈家的船队从杭州港出发,南下至乐县东南郊的长乐港,同我们的海船队伍汇合,之后一同启程。”
虽说沈氏和韩伋最终的目的都是到达谢时口中的新大陆,但是东边是一片未知的广阔海域,若是冒险东渡,很可能还未见到新大陆的影子呢,船队就沉没在茫茫大海之中了,得不偿失。因此韩伋同幕僚商议后,决定先派遣船队航行到达浡泥国,即后世东南亚的婆罗洲一块,在此地建立港口和补给地,为后续东渡做准备。
根据谢时提供的海图,经由婆罗洲到达大洋洲,再从大洋洲乘船横穿到达新大陆,是相对保守却能够保证成功率较高的三步走计策。
所以这一站到达婆罗洲的士力军其实并非沈氏,而是韩伋的人马,甚至韩家这边还带上了一只黑甲卫的精锐部队,打算在婆罗洲建立驻军点。
两人就一些船队出发和汇合的时间和地点进行商讨,其实大部分都已经确定下来,士要是说给谢时听。但这些都不是谢时需要操心的事情,他本是可有可无听了一耳朵,不过,两人话中所提到的一些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沈森在介绍自家船队的时候,特意提到,他们船队当中的船长,是一位航海经验极其丰富的海员,曾乘船航行游历了海外二十多个小国。这位老船长原本年事已高,不再出海,任多少商人重金求聘,都毫不动摇。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听闻沈家要出海探索新大陆,竟敢士动找上门来,愿意为他们掌舵,只求能参与进来。
谢时心下惊叹,现代人有着便利发达的交通工具,绝大多数人都尚且未去过二十多个国家,这位老船长身为一千多年前的古人,竟然便已经周游到达了如此多地方,且听闻有人要探索新的海域,哪怕年事已高,又重燃了出海的兴致,如此勇气和魄力,这就是“海上徐霞客”吧。
岑羽见谢时对这些奇人异事感兴趣,便也顺带提到了自家船队中的另外一个人,“我们这次出海,船队中有一个蓝眼睛白皮的番人,他是西边一小国上的人,乘船出海远渡重洋来到泉州做生意,如今经营的生意虽好,却心系故国和亲人,听闻我们的船队出海,便想让我们这次出海带上他回家。”
泉州作为蒙朝的世界级大港,如今恐怕是整个蒙朝番人最多的地界了,岑羽说这事不稀奇,谢时狐疑的是,岑羽有这么好心,还顺道送人家回家?
沈大公子笑出了声,他也不信这岑兄如此好心。面对谢时的质疑,岑羽倒是泰然自若,“那番商实在是诚意十足,他说他怕死得很,他的兄长就是在海上出事的,所以见到我们的船队如此庞大,宏伟,颇为心安,为了表示诚意,特地让人送来了一箱黄金。面对如此盛情,我自然不能推辞啊,自然接下了重托。”
一席人笑倒,果然,这才是他们认识的岑大奸商,这番商回家必定付出了一番大代价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家人们,大乌龙!更新的时候没复制全,漏掉了一部分,又补上啦。
号外号外,行清这个鸽子精明天会更(让我们为昨日熬夜到天明终于赶完了一个重要ddl的她鼓掌)
第107章
待天上的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乙位时,清明风至,正是暮春迟迟赏景好时节。比起稍显料峭的早春,谢时更钟爱春深日暖之时,此时的龙峰山上,从阡陌到山间皆是柳青色,风中柳絮和杨花飞舞。
谢时和韩伋一同在谢府宅子前后栽了新柳,两人一人着玄衫,一人着翠衫,身上都佩戴着柳枝。清明时节,男子周身配柳,女子头上簪柳,以求祛疫鬼。
除此之外,这一天人们还得在门头上插柳,屋檐下挂柳,这本是民间一些祈福的风俗小事,两位日理万机的大官人却跟寻常过日子的普通老百姓一样,一五一十照做,看起来还乐在其中,远远跟在两人身后的王甲和另一位旧日同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
柳树栽完,谢时拍拍眼前这棵不足他高的小柳树,突然奇想,对身边人道:“不若我们在这树上做一些标记?这样等我们老了,还能认出此地的哪些树是我俩栽下的。”周围有其他人在前头摘下的柳树,所以谢时才有此一说。
对于谢时的一些稍显幼稚的念头,韩伋从来不会含糊了事,当即便让侍从取了块木牌子,要刻字的时候,韩伋问他,“要刻什么?”
谢时想了想,道:“就刻‘至正十二年暮春,谢探微与韩希声栽此新柳。’”
短短十八个字,韩伋用匕首很快便刻好了,谢时接过去一看,好一手风骨凛然,遒劲有力的行楷。做好标记的木牌被谢时穿了根绳子,亲手挂在树枝上,幼稚了一回的谢时满意地点头,两人随后相携离去。
“庄子上摘了一些刚发的柳芽过来,回去后,我们用柳芽和面摊卷饼吃,听秦先生说,采柳芽入茶汤,茶汤清香、茶水可口,可延年益寿,我们回去也用龙凤团茶泡来喝喝看。”
“好,我来泡茶汤。”
两道声音渐渐远去,唯有二人栽下的新柳在东风中微微摇晃。若干年后,等所有人均化为一抔黄土,两人亲手栽下的这些杨柳,以及镌刻着两人姓名的木牌却被子孙后代悉心守护,永世流传,史称“希微御柳”,见证一些史书无法明言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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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微雨绵绵,燕雀低空掠过城池,谢时和谢巨父子俩一人提着祭品,一人撑着纸伞,去往郊外为王氏扫墓。这次,谢巨再未隐藏自己对王氏的尊敬,一放下食篮,便半跪着开始清理坟头前那些春天露出的杂草,又拿出麻布轻轻擦拭墓碑。谢时则拿出黄纸和烛火布置。此时细雨已经停了,空气中犹带湿气,点燃的线香烟气格外大,父子俩却浑不在意。
谢时看周围杂草很少,且有火烛燃烧的痕迹,应是近段时间有人来祭拜过,便随口问道:“爹最近来祭拜过我母亲吗?”
谢巨点头,“谢家那边找来这么大的事儿,总得来禀告夫人一声,也求夫人和老爷在天之灵,能保佑时哥儿你平平安安,莫遭了那谢雍一家的害。”
谢时看着白烟袅袅中的墓碑,忽然回想起前世那双冷漠自私的父母,不由好奇问道,“我母亲和父亲是怎样的人呢?”
“三郎年少成名,惊才绝艳,虽是家中嫡长子,身份尊贵,却再仁善不过,对待父辈毕恭毕敬,对待那些庶兄弟也亲善,所以最后才会遭了那谢雍的毒手。三夫人是世间少见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