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八年后+番外篇——by深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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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连连称是,顺带把自己的进度和程水北说了说。他已经和表哥报了警,目前在走程序,打算等立案后再起诉对方。
“嗯,你表哥也是这个意思,”程水北手里捧着装蛋糕的盒子,说话和走路都小心起来,“为了以后的发展,他想成立一个法务部门,现在杂志社规模还不算大,你刚好也闲着,要不要去帮他的忙,顺便锻炼一下?”
周海有些吃惊,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我行吗?”
这两表兄弟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对梦想过于自信,另一个则截然相反。
周海完全不像是在东边长大的孩子,说话声音细弱,做事风格也如此。程水北十分担忧,这样子的人上了法庭会不会连辩护都磕磕绊绊的。
但富少爷的生活,哪儿用得着他操心。
程水北自嘲一句多管闲事,对周海安慰道:“没事,有你哥呢,他不也是啥也不会就开始鼓捣漫画吗,你比他强。再说了,还有我帮你呢!”
“嗯嗯。”
周海乖巧地点点头,忽而又问道:“水北,为什么你看着不大,却懂得比我还多啊,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是不是其实已经二十好几了,长得年轻而已。不像我,我家里总说我是个小孩儿。”
程水北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得上是少年老成,那几年他经历了很多,有许多次差点儿和人在法庭门口打起来,回家路上被人泼油漆都是家常便饭,就连他和章慈安住的地方都被人找上门来闹事过。这样摸爬滚打过的他,怎么可能还是少年心性?
偏偏这些又都是说不得,他只能暗自苦笑:“电视剧看多了,摊子上的书也不少,看着看着就懂了。我肯定没有你厉害,你在学校里学的和我这野路子来的不一样——对了周海,我说的就是一个想法,也不一定对,你回去和同学老师什么的讨论讨论,多问问,别被我带跑了。”
2005年的法规,有些细致的条款是和16年后不同的,程水北从不敢说自己有十成十的把握。
“嗯,我知道了,水北。你不用叫我周海的,叫我阿海就行!”
……
周海拿着判决书来的那天,程水北久违地在家休息。
十月底,下了连绵的阴雨,程文秋一受寒就咳得厉害,程水北索性没有出门,留在家里守着爸爸和哥哥。
小火炉暖着,程水北在堂屋门口借亮支了张桌子,让程南趴着写作业。
他自己则是抱着厚厚的一本《民法通则》研究,时不时地瞄两眼程南。
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小孩儿一个多小时就全写完了,一会儿挠挠东一会儿挠挠西,搞得程水北烦不胜烦。
“行了,消停会儿,给你出道题。”程水北把他按回板凳上,挥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如果昨天是明天的话,今天就是星期五了。”
程水北指着这句话问:“那么今天究竟是星期几?”
他的问题刚一抛出,程南果然不再胡闹,咬着笔杆子就去思考了。
程水北于是又躲懒成功,看了半小时的书。
一直到程南恍然大悟,叫嚷着抗议:“程水北你骗小孩儿玩,你就是不想教我,慈哥就不会这样,你是骗子!”
“你讲不讲道理啊,自己想不出来就怪我?”程水北憋笑失败,笑意扑哧扑哧地往外冒。
程南就把自己写写画画出来的结果摊给他看:“我用不同的方法推了三次,答案都不一样,你这问题就是错的!”
程水北一看,满满一张纸上都是哥哥推理的过程,他用最简单的方法一一列举,最后分别得出了“今天”是星期五、星期六和星期一的结论。
程水北诧异于哥哥的聪颖和缜密,毕竟换成是他,在得到第一个答案的时候就不会继续往下算了,也不会去验算,更不会这么逻辑清晰地列明所有情况。程南的聪明,又一次超越了他的想象。
他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哥哥更喜欢章慈安而不是他了。程水北甚至有点儿担忧过两年哥哥会对自己更加鄙夷。
但目前,他还有可以和程南讲道理的能力。
“这就是答案呀,‘今天’并不只有一个结果,你已经算对了!”程水北用红色的蜡笔在哥哥的解答过程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对勾,还龙飞凤舞地写了个“优”。
看着程南疑惑的小脸,程水北略带骄傲地同他解释:“其实这里面存在赋值重复,和不确定的多重参照系的逻辑弊病。如果昨天是明天,那么明天也是昨天,如此一来赋值后的‘今天’既可能是赋值前的昨天的前一天,也可能是赋值前明天的后一天,也就是星期三和星期日,再加上赋值之后的今天是星期五,因此有周三、周五、周日三种答案。”
“我出这道题是为了告诉你,问题不止有一个答案,未来也不止有一个结果。现在你还觉得我是骗子吗?”
程水北觉得此刻大约是他在哥哥眼里最高光的时刻,身姿都挺拔起来,把章慈安说教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十,翘首等待程南的称赞声。
但可惜他并没有等来。
他等来的是火急火燎跑来、差点儿被门槛儿绊了个跟头的周海。
周海手里举着一叠纸,从进门就开始挥舞:“判了判了,七十万!”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关于法律的部分感谢我的好兄弟刘大法师,今天是星期几的推论部分也由他提供。
第30章 第一年(29)
程水北接过判决书翻到最后,那上面赫然写着:“……被告人贾某犯侵犯著作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七十万二千五百元。”
周海从九月中旬开始跑这件事,来来回回忙活了两个月,到今天终于有了结果。
“我,我做到了!”周海激动得几乎说不出来话,抱着程水北就在后背上一通乱拍。
程水北心里开心,程南不知道他们高兴什么,但刚被教导了一通,对程水北还残存着些许的敬佩,也跟着又蹦又跳。
周海好容易平静下来,补充道:“民事诉讼的结果还没下来,我表哥让我把这个先给你。”
说罢,他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塞到程水北手里。程水北打开一看,是张银行卡。
“这里面是十五万,表哥说是你的辛苦费,”周海解释完又神神秘秘地附在程水北耳边说,“密码是你家电话号码前六位。”
十五万,小小的卡片搁在手心里沉甸甸的,程水北第一次觉得一张卡有这么大分量,大到他不觉得应该属于自己。
程水北把卡装回信封里要还给周海,又被人推了回来:“水北,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叔叔还要看病,我知道你急用钱。表哥怕你不收让我跟你说,没有你打那个电话,没有你和他说那些,说不定他再混两年就放弃了。这是他的酬金,他想请你加入《神之火光》,烧一把更大的火。”
世上最不可估量的,除了复杂的人心,还有少年人炙热的梦想。
有了卡里这十五万,程水北不仅可以轻轻松松还上欠章慈安的,还能送父亲去看病,给哥哥更好的教育条件。
程南不懂他们在偷偷说什么小秘密,但程水北笑着笑着好像要哭了,他赶紧捏捏程水北的手指。
程南的小动作把程水北拉回了现实,他看着本子上红色的对勾,想起刚刚说过的未来不止有一种结果,觉得自己仿佛有了浑身使不完的力气。
“我们有钱了。”他对哥哥说。
程南问:“有多少钱?”
程水北抹去眼角氤氲的水汽,把哥哥拥在怀里:“很多钱,多到可以看好爸爸的病。”
钱的事情解决了,摆在程水北面前的还有一个难题,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服父亲去医院看病。
程文秋心眼好没少助人,可轮到别人来帮他,他又总是推三阻四的。程水北甚至可以想见他拒绝自己的话,比如“这是你的钱我不能用”,比如“我这是小病不用看”。
所以程水北选择先不和程文秋说,他需要一个帮手来助他说服父亲。
夜里,程水北一本正经地和程南盘腿坐在床头开小型家庭会议。
会议的主要议题是:怎么说服程文秋去医院看病。
在商量这件事之前,程水北先和程南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钱是我心甘情愿拿出来给程叔看病的,他的病不能再拖,你同不同意?”
“那……就当是我借的好不好,程水北,等我长大了我再还给你。”程南人小却明事理,还真的拿了张纸工工整整地写下了欠条。
“欠程水北130000元,长大以后还——程南”
写完之后,程南还用红色水彩笔涂在指头上按了指印。
程水北尊重小孩儿,将这并不具备法律效力的欠条老老实实收进口袋。
然后二人统一战线,攻克难关。
程南扣弄着手指头开始他的奇思妙想:“要不我跟他说,他要是不去看病,我就不去上学了,爸爸最在意我的学习了。”
程水北一口否决:“不行,小朋友,借机逃学这种行为是会被组织鄙视的!”
“那……不去医院就不给他吃饭!”
“你当是你不写完作业不能看电视呢,换一个!”
“找慈哥来和爸爸说,他最喜欢慈哥啦!”
“不行!”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这不行那不行的,到底要怎么办嘛,程水北你说该怎么做,”被否定多了,程南不愿意再出主意,气呼呼地转过去面壁,“被你搞的头都疼死了,大人真是麻烦。”
他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给了程水北灵感:“我有主意了!”
程南一听赶紧转回来,急切地问道:“什么主意?”
“嘿嘿,”程水北狡黠一笑,“主意就是,你生病了。”
周一,程南放学,照例是程水北去接。
程文秋身体不舒服守在家里等着,饭都做好了,却迟迟不见两人回来。
他坐等右等,等来的只有程水北从外面打来的一通电话。
“程叔,你快来人民医院,程南头疼得厉害,现在在医院呢!”
程水北语气十分着急,甚至话都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这可把程文秋吓了一跳,他立马就起身往医院赶,为了快些到达,甚至破天荒“奢侈无比”地打了出租车。
然而,当他火急火燎冲进医院的时候,却只见正坐在候诊区、椅子上若无其事地晃荡着两条腿的程南。
程文秋起初没反应过来,抱着儿子就问头还疼不疼。
程南搂着爸爸的脖子,真诚地说道:“爸爸,我没有生病,我想让你来医院好好看病。”
程文秋这才明白自己受骗了。
他站起身就医院门外走,脸色带着些微的怨愤,吓得程水北拦人的手都慢了半分,差点儿就让父亲走出去了。
程水北大着胆子挡在他面前:“程叔,你就听程南的话,好好做个检查,把病治一治吧。每天半夜听你咳嗽,我们心里也难受。”
好说歹说,程南和程水北两个人把父亲拉回了椅子上,一边一个地拥着,生怕他跑了。
“小北,我都说了,我身体没事的,小毛病而已,来医院浪费什么钱呢?”程文秋局促着捏着自己的口袋边,里面装着他全部的积蓄,刚刚一听程南有事,他就全部揣身上了。
程水北知道他会这么说,转头从兜里掏出来一张收据:“程叔,实话跟你说,住院手续我都替你办好了,钱也交了,您非想走我也不拦着,只是人家不退费,这钱就打水漂了。”
钱交了是真的,不能退是假的,程水北骗小孩儿骗习惯了,干脆大人也骗。程文秋是什么样的柔软心肠,这几个月他早就拿捏得死死的。
头天夜里程南把父亲的身份证偷出来,今天下午程水北一接到程南,他俩就直奔医院,找上回替程文秋检查的医生直接办了住院手续,交完钱,程水北借了电话通知程文秋,然后两人一起在医院守株待“爹”。
爹来了,钱交了,一切尘埃落定。
“你们……你们何必呀……”
程文秋叹了口气,泪意充盈。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第一年(30)
程文秋住院第三天,章慈安就拿了东西来探望。
程水北几乎要以为章慈安在自己身上安了监视器,一问才知道,是程南这浓眉大眼的小子把计划从头到尾都告诉了章慈安。
怪不得程文秋抱怨这月的电话费奇高,原来是有一个小家伙每天打电话通敌。
内鬼是他哥,程水北无比奈何。
章慈安是从学校过来的,进门的时候还背着背包,他的到来让程家父子都惊喜不已。
“小慈你还要上课,跑这一趟来看我多麻烦啊。”程文秋刚做完抽血检查,此时正靠在床头吃东西,看见章慈安连饭也顾不上吃了,热络地拉着他说话。
“不妨事,”章慈安笑如春风,削了个苹果递给程文秋,“程叔,吃个苹果吧。”
“哎,好好好……”
趁章慈安和程文秋寒暄,程水北把包好的两万块钱塞进章大佬随手放下的背包里,和他的卷子与资料放在一起。
合上背包之前,程水北隐约看见了一卷黄色的东西,仿佛还写着字。
送客这事,向来都是程水北的活计,看在章慈安带来的那一堆水果的面子上,他这次格外耐心,主动帮人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