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八年后+番外篇——by深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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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头故意支开程南,是要做什么?
没等程水北问,程南仰着头邀功一样继续说:“但我想到你的话,没有去买吃的,偷偷跟上去了。”
程南说他跟在张老头的后面,进了一个有很多漂亮大房子的地方,那里的花开得很好,还有喷泉。
临江别苑。
“张爷爷走到一个黄色的房子门口,见了一个穿黑西装的人。”
“我看见,张爷爷把腰包里的钱都给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报刊亭三人组,中单【嘴碎小北】留守城西,辅助【调皮小南】跟随打野【心软老张头】前往城东敌方野区发育!
第15章 第一年(14)
“……我把张爷爷送回家,爸爸让我来接你一起回去。”
程南仍旧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为自己圆满完成任务而高兴,程水北的脑子却已经开始嗡嗡作响。
黄色的房子……他印象里临江别苑是有这么一家,据说是做生意发迹的,财大气粗,逢年过节放鞭炮比谁都张扬,他的继父邵冀华对此种暴发户行径颇有微词。
张老头为什么把钱都给人家,是欠的钱吗,还是被人骗了?如果是欠的,欠谁的,欠了多少,怎么没听他说过?如果是被骗了,骗子也太可恶了,小老头儿的辛苦钱都骗!
程水北攥紧拳头,一时间理不出来个思路,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家,闻见烟火气,暂时把这事搁置了。
程文秋正端着碗筷往大铁盆上摆,看见他们进门赶紧招呼:“小南小北都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啦!”
晚饭是麦仁粥,程文秋炒了两个菜,土豆丝和烧茄子,程水北抓着爸爸亲手蒸的馒头连吃了两个。
爸爸做的饭。
他吃的开心,程文秋看的也开心:“多好,小北以后就回家吃晚饭吧,程叔给你们做好吃的!”
家里穷,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肉,程文秋口中的好吃的也就是辣炒土豆丝和南瓜包子。
可程水北还是很欢喜,鼓着撑得满满的腮帮子应声:“都听程叔的,以后早点回家!”
一个月来,程水北拢共吃撑过两次,一次是头回在张老头那里混上的炒饭,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程水北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嗝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想解释结果嗓子眼儿里又冒出来一个,倒是把收拾碗筷的程文秋逗乐了。
程文秋笑眯眯地停下手里的活计,说:“憋着一口气,然后大拇指掐着另一只手的虎口,一会儿就好了。”
小时候兄弟俩偶尔贪嘴吃多一直打嗝儿,程文秋就是这样教他们的。
程水北按照他说的去做,没多大会儿果然不打嗝儿了,浑身都是舒舒服服的暖意。
程南放下碗筷就屋里看电视了,程水北也不好意思干坐着看程文秋一个人忙活,主动凑到水龙头底下和父亲一起刷碗。
在哗啦啦的水声里,程水北突然想起张老头的事或许程文秋能知道一二。
他接过程文秋递过来的洗干净的碗,开口问:“程叔,张大爷欠别人钱吗?”
程文秋疑惑地扭头看他一眼,脸色可见地谨慎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今天看见张大爷给了别人一大笔钱,担心他是被人骗了。”
上了年纪的人,有时候总会犯一些糊涂,程水北这担心不无道理。
程文秋并没有回答他,低下头默默刷碗,程水北不敢多问,也只是跟在父亲后面帮忙。
碗筷洗完,程文秋端着锅碗瓢盆放回煤球炉旁边的矮木箱里,擦干净了手才缓缓开口:“你说这个啊,张大爷的日子比我们苦多了。”
程水北搬来两个小马扎,和父亲一人一个坐着,做好准备听张大爷这个比他们还苦的故事。
“张大爷家不在这边,起先也不住这里,是生程南那一年搬过来的,人就租住三道胡同那边。”
二道胡同这边还是城区改建后留下来的村里老民房,大多是附近谋生的人来租住,至于三道胡同那边,原本是破落的库房,居住条件比这边还要苦一些。
“他本来是庄稼人,夫妻两个种地耕田,还有个儿子十几岁就去当兵了,小伙子肯吃苦还评过标兵呢,张大爷说他早年的日子过得比谁都滋润,十里八乡的都羡慕他。”
程水北甚至可以想象到张老头抱着军用水壶坐在田间地头和邻里炫耀自己那个当兵的儿子的骄傲神情。
“后来,日子就变了。”
“他儿子复员回家,不想再种庄稼,就带着老两口的积蓄来到江朔这边的开发区学人下海做生意。具体什么生意我也不知道,反正短短几年就把全家的钱都赔了个精光,还欠了一大笔钱。”
张老头还的,是他儿子欠的钱?那他儿子现在在哪儿?
“至于他儿子那个合伙人,据说不但没赔,还成了暴发户……张大爷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的。”
“他锄草的时候,有人打电话来,让他来江朔领儿子。他还以为是儿子犯什么事了,借了一大笔钱准备捞儿子,可到这里才知道,他儿子因为负债累累,一个想不开跳楼了。”
“那么好的一个小伙子,说没就没了。”
说没就没了。
若是此刻讲故事的程文秋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最后也是个说没就没的下场,该怎么想呢?
程水北正出神,程文秋却停了下来,关切地问他:“小北,你怎么了,是外面冷吗?”
程水北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对“跳楼”这两个字产生了应激反应,只要听到就不住地打哆嗦。
他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强定心神,几乎是颤抖着回话:“没事,程叔你接着说,后来呢?”
程文秋不放心还是把肩上的外套给了程水北。
他哪里会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因何发抖,只得关怀过后接着讲张老头的故事。
“张大爷抱着骨灰回到家,老伴跟着也病倒,没多久就找儿子去了。发殡张大娘那天,来了很多债主,堵着灵仗不让走,扬言要张大爷子债父偿。”
“张大爷跪在地上发誓一定还钱,这才让张大娘入土为安。后来,张大爷就搬到儿子欠账的城市,租下了报刊亭,风雨无阻到现在。”
程文秋叹了五六回气,才把剩下的部分讲完。
程水北脑海里不由地去想老实的庄稼汉跪倒在田间的那一幕,良久沉默。
子债父偿,四个字就像烧红的针尖扎在他心上,疼痛滚烫。
“行了,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当着张大爷的面说,免得老人家伤心,”程文秋拍了拍沉默的程水北的后背,回头冲屋里喊,“小南,几点了,该不该睡觉了!”
“知道了,爸!”程南恋恋不舍地关上电视,出来拉上愣神的程水北回屋睡觉。
小院儿一瞬间又恢复宁静。
一直到躺进被窝,程水北仍旧在不住地发抖。
一方面是为张老头唏嘘,一方面是被“跳楼”两个字刺激的。
他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身后事,他那点儿积蓄何明穗也不稀罕,章慈安会如何他也没有想过。
子债父偿。
那程水北欠下的人情债,一跳了之以后,又有谁替他还呢?
忽然,程水北感觉自己的后背贴上了什么热乎乎的东西。
程南在背后环住了他,小手还不住地拍打着:“程水北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和爸爸呢,鬼不会来伤害你的。”
这辈子有父亲和哥哥,他还有什么要怕的?
程水北回头,一把搂住程南,像小孩子一样把头埋在哥哥的胸前。
“嗯,我不怕。”
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刚刚不知道为什么把历史版本发出去了。修改了一下,抱歉,给大家磕个头吧,咚咚咚!
第16章 第一年(15)
程水北第二日到地方的时候,发现张老头已经开门架好了炉子。
自从有了小程这个帮工,张老头往日都会多睡一个小时,晚会儿再来报刊亭当撒手掌柜。
今日如此反常,程水北昨夜听了故事,心里不由得发慌。
“张大爷,今天来这么早啊,要不你回去睡会儿,这儿有我就行!”
程水北抢过他怀里抱着的杂志,想把他推回去多休息一会儿,但张老头并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和小程一起忙前忙后,没事就盯着程水北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一直等程水北忙活的差不多了张老头才开口:“小北啊,我想回老家看看,委屈你自己忙活几天,行吗?”
程水北知道了张老头的事,立马拍着胸脯子应下来。
见张老头脸上还有担忧,小程笑着让他宽心:“张大爷你放心,我肯定把报刊亭经营的好好的,程叔一家你也不用担心,我都照应着呢。回老家就好好休息两天——对了,您怎么走啊,要不要我借辆三轮车送你一趟?”
张老头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坐火车,八点半发车,火车站不远,我走过去就行。”
张老头走之前不停地嘱咐,晚上锁好门,早上开门不用太早等等等等。程水北一边听一边从货架上拿了方便面火腿肠塞进他怀里:“张大爷你路上吃,记我的账上。”
张老头被他的一脸认真逗笑了:“你小子,这还不是我的东西啊!”
程水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是执意要他把东西带上,忙前忙后地把张大爷伺候到出发时分,这才彻底放心。
背着军用水壶的老头儿一摇一晃地往车站走去,晨光照在水壶上晃出一抹绿色,也照亮壶身上隐隐约约的红色“标兵”字样。
张老头回望一眼确认程水北没有跟过来,三两步拐上了另一条路。
他的确是要去车站,不过不是火车站。
坐火车一个小时就到,价格却贵上几倍,张老头选择去坐大巴车,路途长达四五小时,车票却只要十块钱。
买票,上车,检票,出发。
张老头靠在车窗上,摸着自己扁扁的荷包,迎着朝阳无比满足地睡着了。
颠簸了五小时后,张老头终于到达家乡镇上的汽车站。
同行的人大包小包地拖着走,他的行李就只有绿水壶、空腰包,还有小程执意让他带上了两桶方便面。
八月份的下午一两点,太阳正是毒的时候,他把腰包顶在头上遮挡日头,一摇一晃地往家走。
镇上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坐车得二十分钟,张老头选择走回去。
这段路他接儿子的时候走过。
骨灰坛硌在胸口,张老头死死地抱住不肯松,是一步一步走回去的。
如今抱着方便面桶的老人再一次踏上这段路途,他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快黑了才到村口。
路两边的花生绿油油长了一大片,曾几何时张老头也有这么一大片田地,玉米、花生和小麦相继生长,一年四季都是忙碌的时候。
张老头绕过街巷,一头拐进了西边的田地。
他抱着两桶方便面往北面的地头走去,姿势像个抱□□的战士。
原本属于他的那一大片田间竖着两个不起眼的小土包。
左边的叫张理想,是他的儿子。
右边的叫吴兰花,是他的妻子。
张老头趟开地里的已经长到脚踝的花生苗,一屁股坐在两个土包中间咧着嘴笑。
“儿子,孩他娘,我回来啦!”
张老头把身上挂的、怀里抱的、腰间背的一口气都卸干净摆在地上,还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
来之前程水北塞给他的两桶泡面一路上也没吃,张老头把他们一边一个地摆在小土包跟前,口中念念有词:“给你们也尝尝城里的味儿。”
张老头躺倒在庄稼地里,一手扒着一个小土包,指甲嵌进泥土里,笑得像花儿一样:“钱都还上了,咱们一家总算能睡个安稳觉啦!”
夏风吹过,翻滚的花生苗反衬出云层的白光,皎洁得像一条通往月亮的天路。
张老头就躺在这条天路的中央。
……
张老头这一趟足足走了有七八天,好在程水北已经熟悉了进货卖货的那一套流程,加上程南半是添乱的帮忙,一切也都还顺利。
不顺利的是程南的学习。
程水北每每想静下心来好好教他,把暑假作业铺平了让他指哪儿不会,程南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哪儿都不会,别教了学不会!”
气的程水北又要伸手打他,每当这时候程南就溜得比猴子还快,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儿,程水北想打也打不着。
不过这小孩儿跑不远,一般只在角落里躲一会儿,看程水北脸色变了就回来嘻嘻哈哈,再不行就把他爸搬出来,把程水北治得死死的。
程南第三次故技重施的时候,程水北索性也不追了,掐着点儿等他回来,心想这回就算他提程文秋也不好使,怎么样都要教训他哥一顿。
结果没多大会儿,程南就回来了。
——不是自己回来的,是被别人拎着领子送回来的。
此人穿着黑衬衫黑裤子,还戴着顶神神秘秘的黑帽子,程南往外跑的时候没看路,一头栽进人家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程南道完歉就想跑,结果这人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
他戴着帽子,帽檐拉得很低,程南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只听见这人冷冷地说:“跟我回去找他。”
程南看见程水北就像看见了救兵,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会不会挨吵,赶紧躲到他身后猫着,只用一双眼睛偷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