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成了主角的白月光番外篇——by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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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停止了颤抖,脸上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公子问的是谁?身怀六甲的漂亮女子那就可多了,前街的王姐姐就怀了宝宝,临江住着的江少夫人也怀孕了,她们都是顶好看的美人。”
少年郎蹙着眉,很不耐烦道:“反正就是特别好看,比她们任何人都好看一百倍一千倍,你见过没!”
说着他手上寒光一闪,利剑出鞘了半寸,但足以骇得胭儿血色尽失。
胭儿咬了咬牙,委屈道:“我没见过,王姐姐和江少夫人,对我来说就是比常人好看百倍千倍的了。”
少年郎看到她眼中冒出的水光,吓得收了剑,倨傲瞬间散了个干净,显得有些无措:“我......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哭什么哭!”
大概是想掩饰自己的慌乱,他说完话后还狠狠瞪了胭儿一眼,瞪得胭儿眼泪更忍不住,飙了出来。
一直躲在胭儿身后的小童见到自家喜爱的姐姐哭了,也顾不上害怕高得看不到顶的哥哥,从胭儿腿后站出来,狠狠推了把少年,握着小拳头去锤他:“坏人!你走,不许你欺负胭儿姐姐!”
胭儿吓了一跳,生怕那人一脚就把小童踢飞,连忙腾出一只手将他护在身后,并警惕地看向少年。
那少年既尴尬又气恼,脸腾得就红了大片,再不看他们一眼,收了剑快步离开,走得太急还差点崴到脚。
直到再看不见少年的身影,胭儿才收回目光,心脏止不住得狂跳,带着小童大步奔回了木楼。
肖倾幽幽道:“我猜,她错过了这里唯一能帮她们的人。”
陆谨之侧目看了眼他,未言。
有时候,一个决定,做错了,酿就的便是终身悔过。
两人跟着胭儿回到水榭木楼,那名怀着孩子的女人正在阳光下修剪花枝,闪烁的晨曦照在她细软的长睫上,秀致的鼻梁侧落下深重的阴影。
她看着指尖的酴醾花发呆,就连发呆时侧脸也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岁月静好,胭儿猛地闯进这片寂静的空间,打乱了湖面,掀起滔天剧浪,她嚷嚷道:“姑姑,快走姑姑,外面的人找来了!”
她喘着粗气,说得不甚清楚,女子便放下手里的花,不急不慢,给她倒了杯水,柔声笑道:“喝杯水,你慢点来。”
胭儿急得哪有心思喝水,将怀里的乌鸡放下,铺了一张方布快速收拾房中的东西,喉头干涩地攒动,急道:“姑姑来不及了,那人若是多找几个人问问,就会问出我们在哪的,快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女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胭儿见状越发着急,大滴大滴的汗水流进眼睛里,涩得很,她也顾不上擦,而是迫切地朝女子解释:“刚刚我跟小十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提着剑的男人,逮着我便问有没有见过一位身怀六甲的漂亮女子,我不敢多说,糊弄了过去,但若是他多找几个人问问,我们就暴露了!”
女子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落了下来,她垂着浓密的眼睫看不清情绪,但依然能感觉到那浓烈的悲伤。
她轻声道:“胭儿,我逃了一辈子,躲了一辈子,我......我不想躲了。”
胭儿闻言,眼中悲伤成河,她难受地瘪了下嘴,又强作镇定:“姑姑,就算是,不为您自己,您也得为怀里的孩子考虑吧。”
她的声音有不符合这个年纪,强忍的哽咽。
胭儿此时不过十四岁,寻常这个年纪的姑娘,难过就哭,开心就笑,是学不会忍的。
女子深深地看着她,按了按眼角的酸胀,微笑道:“好,我们收拾东西,这就走。”
场景一转,周围的古花雕栏渐隐,潮湿阴暗的地下洞穴显出实形。草藤作帘,茅草当床,凸石是桌,席地可坐。
简陋得不能再简陋。
而那名女子则满头是汗地躺在茅草织成的草床上,花容月色尽失光华,疼得直咬唇,咬破了流了血都浑然不知。
肖倾挑了挑眉,疑惑道:“这是要生产了么,可是她好像没怀足月份吧。”
陆谨之看了他一眼,没去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而是凉凉道:“她是在强迫生产。”
陆谨之走过去,拿着手帕虚虚替女子擦去额上细密的汗水,眼中闪烁着莫测的光。
那一瞬间,肖倾有种错觉,仿佛陆谨之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这人是他的母亲,知道他们血脉里的秘密,但从怀疑里回神,看清陆谨之的眼底,确是看着陌生人时的神色。
洞中潮湿又阴暗,并不适合生产。
胭儿在一旁急得来回踱步,眼泪婆娑:“姑姑,我还是出去给你寻个产婆来吧,这样不行,你会难产的!”
女子死死皱着眉头,但她居然还能硬挤一个笑安慰别人,虽然比哭还难看。
她没东西抓,只好紧握成拳,指尖深深刺进手心的肉里,她蒸腾雾气的眸子依然那么明亮,那么决绝:“不要出去,胭儿,麻烦你帮我把小刀用火燎一下。”
胭儿顿住脚步,面露绝望:“姑姑,你真的要......”
女子点了点头,汗水大滴大滴划过苍白的脸颊,她又重复道:“麻烦你了。”
胭儿闻言,眼中的泪水终于汹涌而下,她的心脏在颤抖,在痉挛,她跪在地上,颤抖得拿起早已备好的小刀放在蜡烛上消毒,一边消毒一边哭,但她咬着牙,没泄露一点哭腔,她怕自己的哭声太难听,会扰了姑姑的心绪,让姑姑更加难受。
咽下喉头千斤重的哽咽后,她才喃喃地开口道:“姑姑,你确定,能成功吗?我......我只在书上看过,从没人,更何况,还是你自己......”
那声音里的惶恐藏不住,说到后面,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语音消弭无声,却扎根在心里。
女子疼得闷哼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立刻就会消散:“会成功的,胭儿乖,把刀给我。”
然而胭儿到底是个小姑娘,哪下得了如此狠心,小刀拿在颤抖的手中,差点就要扔在地上,她看着姑姑朝她伸来的手,看着姑姑眼中的决绝,眼泪如同破了闸的洪水。
陆谨之呈虚影之态,跪坐在女子身侧,温柔地替她擦去额头的汗水,但现在那名女子哪还有心思察觉这些,只是坚毅地注视着胭儿道:“胭儿,把刀给我。”
外面,有一道声音水波般荡进了洞中,是一道陌生低沉的男人嗓音,因为提着灵气传播的,是以即便隔得很远也能清晰得听清:“楚秋萍!你一时不出现,我便杀这里百人,你若一直不出现,我则杀尽所有人!”
胭儿听到这恶魔的声音,终于再拿不稳那沉重的尖刀。
最后,那柄小刀,终究是放在了女子的手里。
胭儿流着止不住的眼泪,看向烛光下脸色苍白的女人,想办法说服她:“姑姑,其实,这里的人不都是虚拟的幻象嘛,其实......他们死了,也没什么,我们出去后,他们就活过来了。”
可是她说这话,自己都心虚得很,她跟这里的人一起相处了好几个月,当她们在扶桑若木里时,这里的人们也都仿佛从机械运转中活了过来,对于胭儿这个从没接触过仙道、朴质的少女来说,他们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对于女子来说,又何尝不是呢,而且她总归是要和外面那人做个了结的,只是现在猝不及防,只是现在提前了而已。
女子没有迟疑,打开里衣,看着鼓鼓的肚皮,含泪微笑着,做完一系列处理后,手握着刀,狠绝地插进了自己的血肉中。
肖倾侧过身,不忍去看后面发生的事,他已经能预料到那残忍的一幕了。
肖倾从没见过,这样刚烈,这样绚烂,像是烈火烤着美酒,蕴育在酒意里诞生的女子,不给自己留丝毫的退路,决绝得在死路上一往无前。
烛火昏暗,阴风过堂,灯芯发出噼啪的炸响,胭儿在这样的沉闷死寂里,终于因那一声轻微的噼啪声而忍不住,哭出了声。
呜咽的声音,像是隐忍的钝痛。肖倾闭上眼,屏蔽了视觉,听觉就越发明显。
他听到利刃撕裂皮肉的声音,听到女子疼痛至极,压在喉间的痛哼,然而这些声音都掩藏在胭儿崩溃的哭声中,一点也不真切,仿佛是假的,虚幻的,因为这世上恐怕再无女子能做到这份狠绝,下得去这样的苦手。
最后,所有声音都戛然在利刃落在石地时的脆响,万籁俱寂,世界死一般的苍白。
剥腹产子,还是自己亲自动手,这是怎样的酷刑?
皱巴巴的小孩被母亲从温床里强硬取出,由于未足月份,他的气息很弱,仿佛下一刻就不会再呼吸,他像所有刚出生的小孩一样脸皱成褶,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很难受,但他哭不出,他那样脆弱。
他的母亲浑身都被汗水打湿,如果不是修仙者的体质支撑的,她恐怕会当场晕过去,但她死死咬着牙,还保持着清醒,接过胭儿手上的粗针,又一点点将自己的皮肉缝好,抹上愈合伤口的灵药,然后用绷带捆绑着伤口。
生产后,女子终于有了法力,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捏个法决维系住孩子的生命,第二件事是,用自己仅有的法力下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禁锢,肖倾背对着他们,没有看见,那个小孩背后肩胛骨的地方有一朵十分鲜艳的胎记,像是一朵含苞的花,陆谨之看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当法咒念完,那小孩背后的胎记也慢慢淡化,最后再也看不见,那是一个压制血脉之力的禁制。
怀着孩子飞升的人,由于孩子从出生就是天生仙体,违悖天道,是以母亲和孩子往往只能留一个。
轰隆的雷声响彻,闪电撕裂苍穹,堪堪照亮洞穴内一片狼藉。
女子浑身脱力,发丝散乱得休息了一会,强忍着疼痛支起身,朝一旁手足无措抱着婴儿又哭又笑的胭儿伸出手,气若游丝道:“胭儿,把孩子给我抱一会。”
胭儿有些迟疑,看着她腹部洇出血的衣裳,小声劝道:“姑姑,以后再抱也不迟,您现在需要休息。”
女子却摇了摇头,手臂坚定地伸着,苍白的嘴角带着点笑:“乖胭儿,给我抱一会吧,我想好好看看他。”
最后胭儿拗不过她,只好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在她怀里,犹带泪痕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艰涩道:“姑姑,孩子长得像您,日后也必然会出落得十分俊俏。”
女子也笑,笑着笑着,就连亲手剖腹都没哭的她,脸颊划过一滴晶莹泪痕:“我只求他能平平安安,顺顺妥妥,不要像娘亲一样,一世浮萍,躲躲藏藏。”
胭儿偷偷抹干眼角的泪水,挤出个淳朴的笑:“会的,姑姑法力恢复了,定能护着小公子一世无忧。”
天真的胭儿,直到此时还不知道下一刻便是决绝。
雷声轰鸣,震得仿佛天空即将倾塌,密布阴沉高空的闪电笔走龙蛇,紫金色的,那是惩戒天劫的颜色。
女子抱着小孩,在震耳的雷声下,轻轻唱了一段歌谣:
“夜色惊蛰,藏混沌里,朝一起,滴血染墓,风起云变皆随汝。”
她反反复复唱着,仿佛想唱进这个不记事的婴孩心中,乍亮的电光中,她绝美至极的脸上泪痕遍布。唱罢,她将孩子递回给胭儿,眼中的悲伤如迷雾般散了个干净,决绝显露出水面。
这时,那个低沉的男音再次将声音传至每一个角落,阴狠的,疯狂的,扭曲快意的:“傻秋萍,你把孩子生了啊,快抱来给他爹爹看一眼啊,还有我的好师弟,他此时也很想看看你们呢。”
随着他声音传来的,还有数百人凄厉的惨叫。
女子痛苦地闭上眼,法力运转周身,恢复力气后颤颤巍巍扶着墙站起身,对胭儿道:“你去找一个人,名叫宁桓,你把孩子交给他,他是我的小徒弟,一定要告诫他,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孩子的身世。”
胭儿愕然地瞪大了眼,抱着孩子大跨一步上前拦住她,问道:“那姑姑呢,姑姑要去哪,你把孩子给我,你要去哪!”
女子抬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眉目温润似水,脸色却苍白如纸,她淡声道:“我已时日无多,最后,便让我为孩子做最后一件事吧。”
胭儿终究是拦不住这个女人的,女人设了一道持续一日的阵法,拦住洞穴内的人,任凭胭儿跪在地上如何哭求,也没唤回女子再回头看一眼她怀里的婴儿。
不是不看,而是不敢看,多看一眼,她就怕自己舍不得,会心软。
大雨倾盆而下,女子的身影越来越渺茫,最后被雨幕彻底吞噬,又或者吞噬她的不是雨幕,而是这个从无公道,没有秩序的修真世界。
肖倾问陆谨之:“你不跟上去吗?”
陆谨之靠着洞口的石岩,愣愣地望着外面,轻轻摇了下头,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而抱在胭儿怀里的婴儿,终于在这时,仿佛是因为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远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小手挥在空中乱舞,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但他现在太过虚弱,是以就连哭声,都很微弱,像是幼崽压抑在喉中的哀嚎,混合在那震破耳膜的雷声下,几乎叫人听不清。
这一日,便在这幽暗的洞穴里度过,洞穴外是不止歇的大雨,洞穴内静得死寂。
胭儿抱着孩子,神色呆滞,反复唱着女子离去时唱的歌谣:
“夜色惊蛰,藏混沌里,朝一起,滴血染墓,风起云变皆随汝。”
作者有话要说: 女子生产那一节我打了很多马赛克,其实还需要很多步骤的,远没有我写得这么简单,因为怕写太详细会显得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