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鲛人全靠演技——by弃脂焚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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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仅仅目录,便让江潭落呼吸一窒。
“白尾之鲛”、“蓬莱毋水”、“魂无纤尘”、“异魔封印”这一个个词汇……江潭落都无比熟悉。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因为巧合被列在同一个目录上,亦或是有所关联?
江潭落的心,不受控制的疯狂跃动起来。
他一点点翻过目录,在原本的空白之处,江潭落看到了不知是谁随手留下的笔记。
——献祭之术。
“献祭……”
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它出现的位置太巧,就像是在增补目录一样。
认出那四个字的同时,江潭落下意识将它与目录上的词联系在了一起。
鲛人手指轻颤,不知怎么的,江潭落忽然觉得自己手中这本小册变得无比沉重,沉重得他翻都翻不开……
深吸一口气,少年一边安慰自己一定是多想了,一边将视线落在了下一个障眼的符箓上。
无论是因为莫知难的话,还是因为那行奇怪的笔记,他都必须看完这本书。
第11章 假作真时(二)
毕竟才接触符箓没多久,后面的内容对江潭落而言还是有些晦涩。他熬了一晚,也没能破解剩下的东西。
东方欲晓之时,江潭落终于扛不住困意,趴在书案上睡了过去。
这一日,少年是被郁照尘抱上床的。
“……圣尊大人?您怎么在这里……”感觉到有人将自己轻轻抱起,江潭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他看到,郁照尘眸色晦暗,罕见地敛起了笑意。
“你一宿没睡,”郁照尘蹙眉微怒道,“还要不要命?”
圣尊难得失态了。
江潭落瞬间清醒过来,昨夜无名之书上的东西,也在这一刻重新闯入他的脑海。
看到眼前的人,他本能地想问郁照尘知不知道那本书上写的是什么。
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强压着将昨日的一切从脑海中扔了出去。
……一切都等看完那本书再说吧,江潭落默默咬了咬唇。
“我昨夜研究符箓,有些入迷,没想到在书案上睡着了。”江潭落风寒未愈,一开口就注意到了自己那重重的鼻音。
郁照尘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把江潭落放在了榻上,又仔细为他掖好被角。
江潭落看到——圣尊身着九重法衣,腰坠佩环,晨光从屋外透来洒在衣间,他的身体似乎也随之发出了浅浅的金光。
与凡世庙宇中的刻画的一模一样。
但偏偏是这样的他,竟然低下了头,耐心地为自己整理被角……就像是神明入世成为了凡人。
圣尊是为自己落入凡尘的么?
“你要是再不珍惜身体,吃多少丹药也没用。”郁照尘难得严肃。
“俗话说‘生死有命’,我能遇到圣尊,且圣尊还对我这么好,这辈子已经值了,”江潭落半开玩笑的说,“或活一天赚一天,赚多赚少都是不亏的。”
江潭落本意缓和一下气氛,可他没有想到,听了这句话,郁照尘的脸色竟然愈发难看。
他缓缓坐在了榻边,用一种复杂的江潭落看不懂的目光望向榻上的少年。
末了,郁照尘伸出手,他一边温柔地为少年整理额边碎发,一边轻轻说:“潭落,昆仑仙庭天帝之位坐久了也会孤寂……所以,别走太早,再多陪我些时日。”
郁照尘轻垂的眼眸中,是不属于天帝的脆弱。
众生崇他敬他,有求于他。
只有在江潭落这里,他才能流露出属于人的,属于“郁照尘”自己的情绪。
“答应我,好吗?”他轻声问。
“好……”江潭落郑重至极地点头。
少年方才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妖族信奉及时行乐,哪怕鲛人族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妖族,可这一点依旧没有变。
在此之前江潭落从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但此时此刻,看到眼前这个孤单的身影,他忽然想要多活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想一直陪着圣尊……
“睡吧。”郁照尘轻声说。
伴着催眠的术法,江潭落缓缓阖上了眼眸。
郁照尘说得好真啊……系统不由吸了一下鼻子,呜呜了两声然后问,这也是演的吗?
它怎么觉得,郁影帝有点太入戏了呢?
我也不知道,江潭落的答案头一回模棱两可,人要是说谎太多,时间久了自己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是演。
还是借演,透露为数不多的真情?
这一点恐怕郁照尘自己也难以分辨。
幸好江潭落是个足够有耐心的人,他不着急这么快就让郁照尘认清内心。
后面的日子里,江潭落的作息规律了不少。他白天研读书作,晚上耐心破解符箓。
书就这么被他一页页翻了过去,江潭落的心,却也随之一点点忐忑、无措。
直到那一天,破解了首章所有符箓的江潭落里看到——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白尾的鲛人并非寓意“不祥”,而是希望与不祥并存。
因为它是蓬莱毋水封印的钥匙,一念生,一念亡。
“……封印的钥匙?”少年喃喃念到。
我和毋水之下的封印有关?
江潭落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些字。
我不是一个灵力低微,从小不受重视的普通鲛人么?怎么忽然和那个封印,还有混沌异魔有了联系。
这……应该只是个巧合吧?
可是还没有等江潭落自欺欺人下去,那个熟悉的字迹,又出现在了角落——它把“鲛人”与“钥匙”圈了起来,在一旁随手写下了“服用无纤尘”这几个字。
……无纤尘?
随着“砰”的一声,墨玉为面的小册,重重砸在了地上,书面上瞬间生出长长一道裂缝。
江潭落弯腰想要去捡,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什么东西都拾不起来。
他恨恨地坐直了身,猛地一下握拳砸在了书案上,似乎是想要以疼痛来稳住不断颤抖的手。
江潭落不蠢,最重要的是,身为“不祥之物”的他打心眼里不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自己什么也不是,圣尊凭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江潭落,你真可笑,且自大。
少年的记忆本就超群,此刻上了仙庭后郁照尘给自己说的每句话,都一句句浮现出来。
“不要把身体不当回事。”
“怎么总是这么不在意身体。”
“在我心中,你的身体才是第一位。”
……
身体身体,全是身体!
圣尊究竟在意的是我能多陪他一些时日,还是这“钥匙”安然无虞?
江潭落对郁照尘的信任,已近乎刻入骨髓,成为他的本能。
此时此刻,本能与他的理智疯狂碰撞,江潭落身躯随之猛烈震颤,接着疯狂咳了起来。
他下意识用衣袖遮住嘴唇,等这阵咳嗽结束后,洁白的中衣已被暗红溅满。
江潭落看了衣袖一眼,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披上狐裘,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他在仙庭狂奔,向昆仑的另一边而去。
最终,在明月高悬之时,江潭落叩响了镜台殿的大门。
“江潭落?你怎么半夜三更到……”郁书愁被扰了清梦,开门那一刻还在生气,但看到眼前狼狈的人影,他却将气话都咽了下去,“你这是怎么了?”
“我有事要请教圣君。”江潭落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
“进来再说,”昆仑还在下雪,说话间江潭落的发顶、睫毛已镀上白霜,“你不要命了,想冻死在这里?”郁书愁问。
他不知道,江潭落现在最听不得有人关心自己身体。
少年不但没进门,甚至还向后退了一步。
“不碍事,我就在这里问。”江潭落固执极了。
“……好吧,你说。”
“圣君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无纤尘’的东西?”
郁书愁是司管天下医药之神,这世上绝不存在什么他没听过的,可以“滋养神魂”的东西。
在狐裘的遮掩下,江潭落握紧了拳,甚至手心都沁出了血来。
江潭落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是多么期盼郁书愁点头,说他听过这东西。
可郁书愁却顿了一下,然后摇头反问:“这是什么?”
他没有听说过。
江潭落终于明了,这个所谓的“灵药”并不能滋养神魂,而是同书中笔记所指那样,是炼造钥匙用的。
潋水宫的偶遇,他救我,从一开始就是骗局吗?
少年忽然笑了起来,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让天帝都与自己演戏了?
江潭落忽的一下脱力,倒在了雪地上。
直到这个时候,他仍在笑。
郁书愁被江潭落这疯疯癫癫的模样吓到,他蹲下身想要将江潭落扶起来,却被少年推了一把拒绝了。
“咳咳咳……圣君我求您,今晚的一切,谁都不要说。”
“好,可是你问这个——”
“没咳咳,没什么……”江潭落强忍着站了起来,他冒着风雪转身,一边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一边轻声说,“就当是我忽然,做了一场梦吧……”
现在,梦也该醒了。
深渊里见不得光的鲛人,怎配天帝布下美梦?
今晚昆仑的雪格外大,江潭落的脚印没一会又被新雪填平,远远望去,似乎从未有人来过这里。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融入了风雪之中。
也刻在了郁书愁的眼底。
宿主,宿主……我们现在去哪?系统都不敢大声说话,唯恐打破这一刻的寂静。
去找郁照尘啊~江潭落的声音,是与行为完全相反的雀跃,鲛人被骗了这么久,怎么能不去找他?
啊?你今晚就要说开啊。
怎么会,只是我情绪都上来了,还冻了半天,不在他面前演一场岂不是亏大了?
好吧,它就知道。
系统虽然闭上了嘴,但它还是有些疑惑,宿主最近一段时间攻略的明明很顺利,为什么忽然要去郁照尘眼前发个疯?
就像是猜到了它在想什么似的,推开飞光殿主殿大门的那一刻,江潭落说:没有怀疑,没有挣扎,只是单薄的喜欢,童话里才有。复杂缠绵、爱恨交织、情天恨海……才能称得上是刻苦铭心的爱。
这一瞬,飞光殿殿门大敞,鲛人带着一身风雪和点点血迹,出现在了郁照尘的眼前。
第12章 假作真时(三)
“……潭落?”郁照尘从白玉玄冰榻上坐了起来,“你怎么了?”
淋了一夜雪的江潭落不住颤抖着。
他紧紧地抿着唇,沉默着看向郁照尘。
少年不知道,看到自己如此狼狈地出现在殿外,眼前这位三界共主,心中竟也生出了一些忐忑与……无措。
郁照尘快步走来,下意识将少年拥入怀中。
方才他一直坐在玄冰榻上,身体绝不算暖。可哪怕这样,在抱住江潭落的那一刻,郁照尘还是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怎么了,嗯?”郁照尘不由抱紧了还在颤抖的少年,并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脊背,“潭落遇到什么事情了?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同我说说。”
郁照尘打了一天的坐,许久未曾说话的他,再开口时声音略显沙哑。
一句一句,如钩子般刺在了江潭落的心上。
“你……”少年缓缓抬眸,他的视线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入了垂眸看向自己的郁照尘的眼底。
郁照尘的目光里满是怜惜与专注。
你骗我。
本来已到在嘴巴的三个字,忽然如鲠在喉。
江潭落张了张口,但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人在悲伤到极致的时候,没有眼泪,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却失去了声音。
他慢慢抬手,本想用力将郁照尘推开,但大病未愈又淋了一夜雪的江潭落,哪有这个力气?
在郁照尘眼中,江潭落就像是在回应自己一般。
他抱紧了少年,用灵力烘干江潭落的衣衫,接着轻声在少年的耳边说:“好了潭落,外面冷,我们先进来吧。”
此刻的温柔,也是假的吗?
——少年忍不住在心底里问。
此时的江潭落,几乎失去了自己行动的能力,他浑浑噩噩地被郁照尘带到了房间里,又浑浑噩噩地坐在了案前。
不等他想明白郁照尘这是要做什么,就见昆仑仙庭高高在上的天帝,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玉梳来。
见少年不主动说,郁照尘也不问,他轻轻执起了江潭落的长发:“头发虽然干了,但是有些乱,我先帮你梳梳,不然怕是要缠在一起了。”
夜雪和冷风的吹刮,让江潭落如丝带般光顺的头发也纠作一团。
按理来说,这样的长发应该很难梳才对。但郁照尘的动作,却轻得不能再轻,小心得不能再小心,让江潭落一下揪痛都未曾觉察到。
少年忽然生出了几分绝望,他发现到了现在,自己竟然还是忍不住想:除了我以外,圣尊还为别人梳过发吗?
……江潭落,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玉梳一下下的穿过鲛人的长发。
江潭落身体上的颤抖,逐渐平缓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郁照尘终于梳完了发,他轻轻将玉梳放到一边,然后坐在了江潭落的身前。
“好了潭落,方才究竟是怎么了?”他一边柔声问,一边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