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男主爱反派——by橙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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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
心脏希望彻底刺痛。
充满不安,心脏收紧,浑身血管都在叫嚣抽搐。
他琥珀色的眸看着裴临,等待他的宣判,不敢移动一丝一毫。
他现在十四岁,已经有了一副少年高挑俊美的外貌。不再是一只没有性别的小恐龙,却永远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默默在他身边不敢踏进一步,不敢说、不敢表达。
不是怯懦。
而是他清楚自己承受的极限。
从小到大,他恨裴临优秀、恨裴临无情,可说来说去内心深处一直知道这不过是气急败坏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那个人是他私藏在黑夜里恒久不灭的小灯塔。
哪怕世事无情,心脏被生生碾碎过很多次,只要灯塔不灭,他就还能活下来。
可同时他又实在是太累太累。
撑着光鲜的外壳,内里遍体鳞伤不像人样,再被扎一刀多半就死透了。绝对不可能再拿有多余的力气被嫌弃后还能笑一笑没事人一样爬起来,苟延残喘努力追。
他做不到。
所以,这大概是一个死局。
还好裴临没有感情,他甚至想过一辈子都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偷偷缠着他,默默在他身边给他养猫养鸟,给他做饭一切谈论文学和技术。
就算得不到喜爱,就算心里多少有点委屈,认了。
偷来的一辈子,又怎么样不算是完完整整的一辈子呢?
至少……
眼前一片晃眼的明亮。
是裴临拉着他的手上了楼,推开了房门。
熟悉又陌生的那个小房间里,新年夜里竟然是满地明烛,烛影倒影在屋顶,搭配着房子形状玻璃烛台在墙面上拉长的尖顶城堡。
一时间比霜降世界里的漫天星河还要璀璨漂亮。
……
原来不在霜降世界,时间也可以在瞬间定格。
满地温暖的烛光中,霍修珣恍恍惚惚。
忽然想起上辈子的某个除夕夜,他太寂寞了,于是派人去看看千里之外裴教授在公寓里干什么,结果拍来的模糊视频让他啼笑皆非。
裴临家里也是没有任何节日氛围,连窗花和门联都没有。
大年夜外面烟花隆隆,而他就那么一片漆黑中开着电视,给自己囫囵下了一碗白白胖胖的饺子,蘸醋,剥蒜,然后看电视,吃。
继而,第二年、第三年,裴教授也都是这么过的。
一个既没有低级趣味也没有高级趣味的人,一个本质上就是个脱离了生活趣味的人。他看视频看得笑死了,比惨的快感油然而生,同时又咬着牙恶狠狠地想,总有一天,把他捉过来,亲自教教他什么叫“趣味”。
而如今再一次意识到,人家根本不用他教。
岸边的灯塔不需要任何牵引和指示,也能自己足够坚定、温柔、强大。
霍修珣僵硬得整个人指尖都动不了,鼻子疯狂发酸,半晌,喉结终于动了动。
“你知不知道,”他声音嘶哑,“这么多蜡烛摆出来,很容易失火。”
裴临:“嗯,知道,不是明火。”
说着他躬身,拾起一只蜡烛放在他的手心,那蜡烛是塑料的,很轻,里面橙色的火光是灯光,很逼真,烛芯还一摆一摆的做出火焰的效果,但不是真的火。
霍修珣像是被噎住一样不做声。
半晌后,才又梗着脖子:“我更喜欢真的。”
裴临:“……”
他继续说:“你外头院子里的秋千没扎好,有安全隐患,重一点的人踩上去一定会翻。”
“彩灯也有一串没有亮。串并联关系、力学,都是初高中的物理知识。”
“……”
“你的仙人掌水浇太多水,都蔫了。枸杞也……不能那么冷还放在外面,你再这样搞下去,神仙都救不了。”
“还有。”
“还有,即使重来一次,也根本没有意义。”
“早已经什么都迟了。”
“你明知道我上辈子去过很多地方,不缺钱、吃过所有好吃的东西、玩过所有有趣的玩意。现在那些幼稚的街边零食、郊游野餐,和初中生打闹,艰涩难懂的文学名著……”
“我都不在乎。”
“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根本不是好好地重演一次,就能抹掉过去的不堪。就像一个硬盘,就算格式化无数次、重写无数次,覆盖无数次,真正存在过的痕迹可能就此抹除么?”
“染黑的东西就是染黑了,坏掉的东西就是坏掉了。重新来过视而不见,当做过去就没有发生,这种事我不相信。”
“……”
“seth。”
霍修珣没有应答。
他低着头,无法呼吸,狠狠咬住唇几乎咬出血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劣根性,才能让他即便面对是世界上最美的烛火、最好的人,还是疯了一样胡言乱语。
其实明明很简单,只要像曾经的绿皮小恐龙一样,坦率地弯起眼角微微笑。开心地围着屋子跑一整圈:“裴临哥哥我好喜欢这些啊——”
很难吗,为什么这都做不到。
“seth。”
“好了,不哭。”
裴临无奈,他早就习惯了某些人的言不由衷。
“是,一个硬盘不管格式化多少次,真正存在过的痕迹确实都还在。可一旦放进去了新东西,你重新打开,看到的就会是新的内容了不是么?”
“就像这个新年,重来一次,我们都做了不一样的事情。以后再想起,除了曾经的冷清,也会有大家一起去山上玩、吃鲜花饼和火锅的热闹。”
“会有我院子里差了一根线没接通的灯,会翻的秋千,差点冻死的小植物,有蜡烛,还有……”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外面看着很冷,树枝看着也是光秃秃的,漫天繁星却是一种钻石的蓝。
“还有整个天上的星星。”
屋子里安安静静,烛火继续摇曳。
裴临伸出手,指尖蹭掉少年脸上的咸涩的水渍。
满心爱怜,满溢温柔,无可奈何。
“好了,不哭,等明天天亮,陪我去修灯和秋千好不好?”
“我会把枸杞搬回屋子,以后你帮我养。”
“好,乖了,不哭。”
“……”
“seth。”
裴临叹了口气,他确实也想不出更多哄人的技巧。只能又蹭了蹭他的脸颊,想了想,有些笨拙地凑过去,对着咸涩的痕迹轻轻舔了一下。
“……”触感和想象中略微不同。
少年的脸颊触感和幻境里成年人的并不完全一样,非常柔嫩,像是剥了壳的鸡蛋。裴临也有些懵,刚想要多试一口,手腕被抓住。
霍修珣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断断续续:“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傻问题?
裴临刚要开口,却猝不及防嘴巴被霍修珣捂住。
“别说。”他声音颤抖,垂着琥珀色的眸,乞求一般,“什么都别说。”
裴临:“……”
他有点跟不上seth的脑回路,但看他一副呼吸困难、再难承受的样子,点头什么也没再说。
那一夜浅浅烛光,有些人居然想下楼睡沙发。
被不说话的裴临硬生生拽住尾巴捉回来摁床上,一夜安安静静。
第56章
隔日清晨。
明明昨晚睡得那么迟,裴临却在凌晨四点的时候醒了。
残留意识告诉他,他似乎在这短暂的几个小时做了一个什么又长又剧情丰富的梦。可惜无论怎么努力回想,却连梦境内容的完全半个片段都记不起。
算了,不重要。
耳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身边少年还在沉沉睡着,过分安静的屋子让那微不可闻呼吸的存在感异常强烈。被子里面,裴临的左手显而易见地沉——那只手,此刻正被两只手交叠握住,呼吸循着脉搏,从掌心相贴的地方一下、一下传过来。
咚,咚。一下又一下。
那种细微的悸动让裴临有些陌生,他细数着脉搏的跳动,抬眼转眸看向少年的睡脸。
窗外依旧是全黑的天,然而房间地上的电蜡烛一直没有熄灭,此刻淡淡摇曳的辉光映照着小房间,一晃一晃,仿佛一片星星点点,把蓝色的棉被衬得像星空下河面的一条船。
浅浅的星光,照得安安静静睡着的霍修珣很漂亮。少年有着好看的白瓷皮肤、高挺的鼻梁,睫毛又密又长像小蝴蝶扇动着翅膀。
裴临细细欣赏,直到看清他眼下隐隐的干涸的泪痕。
“……”
心口像是被小蚂蚁咬了一下,前所未有的感觉。
裴临不禁一时茫然。是他蓄谋把人拐进了“先婚后爱”的陷阱。也是他自己选择主动地踏出关键的一步,所以他自然而然的早就想过了这个人会有的种种反应。
想过他会开心、难过、笨拙与青涩,发疯和口不择言。
也想过他会像这样落泪。
那既然想到了,这种难以控制住的,蔓延至全身的失控感又是怎么回事?
借着屋里的星光,裴临动了动。
微凉的空气中,指尖轻触那张青涩稚气的脸。这个人即使是睡着了都要微微咬着唇,像是藏着好几辈子的委屈。
裴临闭上眼,暗自回想昨晚的一切,他相信但以seth的理解能力,应该能够明白他想要传达的感情。尽管或许一切布置不够完美,尽管他过去也不曾主动过,言行多少缺乏经验,但至少他应该没有让他难过委屈。
那为什么……
难以言喻的感觉弥漫心头,裴临太过在意那泪痕,在意到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作为一个理性人,他其实是能接受自己偶尔犯傻的,能接受自己被一个阴险敌人表演的小恐龙可爱到心甘情愿跟他过家家,也能接受自己一步步走上前所未想的危险道路,跟“敌人”谈感情。
他能接受,只要一切尽在掌控。
然而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只爱哭的小恐龙不知何时,已经生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宠溺”的心态。
那种感觉,有如新春的小植物在无人处偷偷破土而出,等到发现时,已经枝繁叶茂。导致此时此刻,他仿佛能够幻视到一个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在赌局牌桌上的自己,戴着金丝边眼镜一脸的从容淡定的外表下,内心却如一辆高速车正向失智悬崖一路狂飙。
他竟然会有愚蠢冲动,想要拿出全部筹码,一把allin。
而究其原因,竟然仅仅只为哄到小恐龙开心。
想要好好宠着他,让他安心,别让他再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委屈难过。
“……”
这可还能行了?
这想法明显蠢到没谱,简直复刻了小Q扔给他的那些恋爱脑就降智小说男女主。裴临默默在脑海里飞速过了一下古往今来的各种千金买笑的昏君,以及被敌人耍得团团转的失了智的倒霉玩意儿。
太荒谬了,难以置信。
他竟然在明知这个世界不真实的情况下,还能徘徊到失智的边缘???
……
裴临想不通,果断失眠。
一直睁着眼瞪天花板瞪到天亮。
直到霍修珣也醒了,裴教授才多少得到了些许的心理安慰——大概这个荒谬世界为了维持平衡,在他大幅度降智的同时,seth也跟着他一起大幅降智。他自己成了个完蛋玩意儿,霍修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霍修珣一大早起来,整个人奇奇怪怪。
像是没睡醒,又像是失了魂,木偶一样动作僵硬地下床还被拖鞋绊得一个趔趄。裴临在身后叫了他两声,他也没听见,就那样行动慢半拍、整个儿没有灵魂一样机械性地飘下了楼。
昨夜不知何时下了薄薄的一层雪。落地窗外,冬日的阳光下面一片银装素裹的白。
屋内有暖气,屋外却凉到刺骨。裴临跟到楼下,就看见霍修珣一大早莫名其妙在那进出院子干活。
搬枸杞、搬各种半死不活的小植物回屋子。
很快他的耳朵就被冻红了,连同指节和室内拖鞋里少许露出的脚趾也通红一片。而他却依旧像是感知不到冷一样,从窗檐下的工具箱里拿了钳子开始认真修院子里那些裴临安装的并不牢固的秋千和灯。
裴临:“看不出来,你还会电工呢?”
霍修珣背对着他摆弄绝缘胶带,没理他。
“也不多穿点,不冷么?宁宁好像也起来了,应该是去厨房烧早饭了,大年初一做汤圆,你爱吃什么馅儿?”
继续没有回应。
裴临倒也不急。书上的冬鸟抖了抖身上的雪叫了两声,暖阳晴好,他也就那样一脸惬意地懒懒散散背着手,站在他身后歪头围观他干活。
看了一会儿,灰色的眸子逐渐眯起来,目光促狭落在霍修珣的耳后。
霍修珣明明没在看他,被他注视着的耳朵却轻轻动了动。
裴临微微挑眉,目光下移,掠过少年的背脊,那脊背立刻像是被烫到一般挺直了。目光继续下移,落在少年通红的脚趾时,那脚趾更是悄悄蜷了蜷。
霍修珣被他盯炸毛。
果断加速,一气呵成飞速干完了活,然后刷地站起来,咬牙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我回家了!”
说完就冲到玄关裹外套换鞋。
端着热腾腾汤圆刚出厨房的陶小宁一脸懵:“哎,哎,这就要走了吗?那什么,我、我才煮好了的早饭,先吃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