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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傲天对我跪下了——by岁既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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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暇回府后被小厮告诉宫中召见的时候,眼前一黑、几乎就要交代后事了。
  等到真的入了宫,听到傲天兜头砸来一句“对不住”,他差点儿腿一软就那么跪下了。
  对不住什么?
  对不住,借你项上首级一用?!
  方暇软倒在地前,被疾步过来的傲天一把扶住,对方焦急:“先生脸色怎么如此差?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暇:“……”
  被你吓的。
  不过他看傲天这态度,好像也不是要处理他的样子,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勉强摆手,“不,我没事。”
  “你刚才说‘对不住’是什么事儿?”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被卫尘起按坐在了一边。
  方暇觉得这会儿尊卑等级也没有影视剧里演得那么夸张,起码卫尘起就很少让人下跪,反正方暇是一次没有跪过的,而且他对这个时代的礼节都是照瓢画葫芦,一边学这一边用,大概有很多不规范的地方,但是傲天好像也并没有很介意——是一个非常大度、不介意细节的领导了。
  卫尘起听了方暇的问题,稍稍顿住。
  他看着方暇,“先生先前说的那个人,此次并未抓到。”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以一种不太明显的观察表情仔细捕捉着方暇脸上的神色变化。
  能被方暇专门提起来的,当然是那个侵入者。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办。
  虽然系统限制,方暇没有办法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但是人类发展出这么复杂的语言系统,不就是为了在各式各样的情况下沟通吗?虽然摩斯密码暗号什么的不适用现在的情况,他还可以委婉的暗示啊,再加上一点小小的善意谎言,把那个“穿书者”包装成一个能掐会算、还对傲天很有敌意的神棍,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那个“侵入者”是“穿书的”。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追逐战下来,方暇也大概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但是方暇一度非常迷惑:既然都是穿书了的,知道剧情未来发展,对方为什么要孜孜不倦地和傲天做对?
  方暇想不明白。
  他最后只能归结为那是一个追求刺激、享受挑战的穿书者。
  刺不刺激挑不挑战的方暇不知道,但是他就知道这个穿书者真是属泥鳅的,滑不溜手、太能躲了!!
  他最开始遇到对方是刚刚来的那会儿、在西和,对方是西和守将武肇仁麾下,城破之后,那人不知所踪;之后转而打义州,那人在义州主人庞盈手下,那时候方暇已经和傲天建立了初步的信任关系,攻打下义州之后、成功地让傲天开始全州搜索、结果一无所获;再再之后是皓州、再之后的昱州……方暇的心态已经逐步佛系。
  而这一次,徐朱粲作为北方最后一个势力,阳涉城破,北地尽归一统。
  方暇本来以为这次总算可以了吧,没想到居然还是被他跑了。
  这下子就只能渡江南去了吧?
  方暇也是服气了。
  要是他一开始还是抱着“早点抓住这个穿书者、早点完成任务走人”的想法,他现在只剩下“躺平等着剧情结束吧”的咸鱼心态。
  这会儿听到傲天这么说,方暇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被跑的次数太多,他这会儿已经什么情绪都生不出来了,只是随意地,“没事,跑了就跑了吧。”
  方暇说这话时,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一瞬锁紧又展开的眉。
  正经事说完了,卫尘起又随口提起了这次阳涉缴获的一干收获,他非常干脆地、直接问了方暇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虽然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是方暇还是一时梗住。
  他不知道该说“战争财真的好容易发”,还是夸奖“傲天真是个大方的好上司”。
  方暇觉得要是他上辈子的公司有这么个时不时发奖金的老板,他愿意为公司抛头颅洒热血、发光发热一辈子,但是现在么、他对这些实在没什么兴趣。
  毕竟这会儿所谓绫罗绸缎穿在身上还不如一个棉线T恤来得舒服,珠宝首饰他又用不上了,真金白银他既带不走又不能花在系统商城上、到头来只能越看越是悲从中来,而所谓奇珍异宝……上次傲天拿出那么大一颗夜明珠、差点吓死他——这得多少辐射?!
  方暇尽力委婉地告诉傲天,这玩意儿最好是离人远一点,或者直接送到敌对势力的案头上,这样说不定还没等他们打过去、对方就自己先熬不住了。方暇不太确定傲天到底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但是反正之后他是没有再见过类似的玩意儿了。
  这会儿方暇尽力配合领导、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但实际上毫无动摇地听完了傲天说了这次的收获,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方暇试探性地提出了“臣告退”,然后就明显感觉到傲天不高兴了。
  方暇:?
  为什么啊?
  当然傲天并不是那种会给人摆脸色的上司,只是他常年在战场上厮杀,只要表情稍稍不那么温和,就显出一种逼人的压迫感来了。
  沉默了片刻,卫尘起开口:“数月不见,先生便无什么想对尘起说的?”
  方暇:“……?”
  三秒后,他恍然大悟——
  懂了,汇报工作。
  虽然他每周都兢兢业业写总结、月月都准时交报表,绝对没有因为领导不在疏忽工作,但是很显然那种纸面上的东西领导最多只是扫一眼,真想要了解情况必然还是要找负责人来做口头报告的。
  他就说嘛,傲天怎么可能让他专程跑一趟来,就为了给他道个歉。
  说起来,为什么是给他道歉?
  他当时给傲天的理由是“这人可能威胁到傲天”而不是“他要找人”吧?
  这疑惑只短暂地闪过了一瞬,方暇很快就把注意力牵扯回到了工作上面。
  ……
  殿外。
  有内仆匆匆而来,似是有事要禀报,还未走近就被门口内监以手势厉色制止,那内仆瞧见里面的身影立刻恍悟、忙退侧静待一旁。
  *
  大战刚捷,这时候监牢关的多是阳涉一战俘回的阶下囚。
  数月之前,这些人还是徐朱粲朝廷中的大人物,也要被城中百姓尊称一句贵人,只是成王败寇,一朝之间风云变幻,他们这个时候也和自己主君一般,被安排进了这数面透风的小单间中做了邻居。这一路从阳涉被押送回来,就算里面最硬的茬子也没了叫骂的力气,监牢里只有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他们也确实是在等死。
  或许这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新任天下之主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但是眼下的情况却与嗜不嗜杀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不能活。
  他们倘若活着,总会有人心浮动,总会有旧部追随拥护,总会再起战乱。
  只有一次性将血流够了,才不至于在未来留更多的血。
  这是在这个乱世之中,一次又一次用人命填出来的道理。
  每一个走到今天的人都见证了不止一次,都无比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也因此当牢门被打开时,不知何处的角落传来一声细碎的泣音。
  却无人指责。
  最令人恐惧的永远不是死亡来临的那一瞬间,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必定结局这个折磨的过程。
  他们之中也有战场上可以悍不畏死、一当十的猛将,也有可以出使敌营、刀锋加身而面色不改的使节,但是这种静谧无声的折磨、沉默蔓延的绝望足以压垮每一个人的神经,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都怀疑这泣声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
  等到看清进来的人时,却每一个人都愣住了。
  ——是卫尘起。
  将死之人的阶下囚身份自然不值得对方亲自跑一趟。
  卫尘起也并非一个喜爱羞辱敌人、欣赏阶下囚丑态的小人,相反对方宽容大度、礼贤下士的声名远播天下。
  礼、贤、下、士?
  许是这个想法不约而同的浮现在脑海里,一时之间连牢内的呼吸声都沉重了几分。
  谁都知道这位主君以“求贤若渴”闻名,其帐下不少效死之士也有不少曾经是兵戎相见的敌人。
  而现在、他到了这个监牢。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里面也有他想求的“贤士”?
  如果能活下去,谁又想死呢?
  一时之间各色的目光都落在了卫尘起身上。
  有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脊、想要提起曾经的体面;有人目光殷殷、越发热切;也有人在短暂的面部肌肉抽动之后,终究阖上了眼别开头去……
  被各色眼神注视着的卫尘起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径直往内走去。
  他所过的地方就连那些阖眼一心求死的人都免不了眼珠转动、身体紧绷,更别说那些殷切期望的人了,卫尘起走来之时,他们有多么热切,经过之后就有多么绝望……这并不小的监牢之中以行走之人为中心,情绪彻底划分为了两个极端。
  卫尘起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但他却毫不动摇地继续往里,一直走到了最内。
  而在最里面的,正是刚刚城破的阳涉之主徐朱粲。
  就连如今万念俱灰之时,徐朱粲也忍不住露出些疑惑来,他当然不会以为卫尘起会放过他,应该说,这里面每个人都有可能活,只有他必须死。
  而在他这不解又迷惑的注视下,卫尘起继续往里。
  直到这时候,徐朱粲突然忆起里面还有一个人,一个他本来没有放在心上的人。
  这人数月前突然来投效,说了一堆不知所云的局势分析,徐朱粲本来以为这是卫军的疑兵之计,就暂时将人扣下,不过没多久就发现这就是个来骗吃骗喝的酒囊饭袋,待要随意处置了,又不知被他听到什么风声竟提前跑了。后来卫军围城,他也没有精力搜捕这么一个小人物,却没想后者居然和阳涉城中一干要员一同被俘。
  他叫什么来?好像姓汤。
  ……
  ——是姓“汤”。
  汤宴秋。
  正是之前在殿中时,卫尘起对方暇所说,被再一次脱身逃走的“汤宴秋”。


第18章 乱世18
  刑讯的地方自然不会如何干净。
  刑官本来有心请这位主上回避,但是卫尘起往那儿一坐,他便什么都不敢说了。
  有这么一位贵人在,刑官也不敢用什么过分的手段,唯恐污了贵人的眼。不过好在要讯的这个人实在是个软骨头,只一顿鞭子抽上去,什么刑都没有用呢,就已经哭得涕泗横流、满身打哆嗦地问什么说什么了。
  确实是“问什么说什么”,但是问题是这人说的他都听不懂啊。
  刑官只能硬着头皮请示卫尘起,“是否容臣请一位精通各地方言的同僚过来”。
  但虽这么说着,这刑官心里却犯着嘀咕:不管是什么地方的方言总还是有一些音能听出来的,但是这人说的话却好像只是一些杂乱的音节、毫不成体系。
  刑官一开始也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装疯卖傻,但是按照他这么多年审问人的经验下来,这人确实是吓破胆子的样子。
  卫尘起没有答话,而是踏了一步向前。
  刑官刚刚在背后作躬身状,就见寒芒一闪、手起刀落,一只断手飞了出去。
  鲜血喷涌而出,有几滴溅到了后方刑官脸上。
  直到那温热的感觉后知后觉的传入脑中,刑官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怔愣之后、不由打了个哆嗦。
  断手断脚的在这个地方其实不是个什么事儿,刑罚里比这个狠的、比这个磨人的有的是,这刑官也曾经亲手做过,还不止一回。
  但如卫尘起这般干脆的还真是没有。
  这恍惚让人生出点错觉,这位主儿砍个脑袋,动作也不会比这慢上多少。
  或许不是错觉。
  刑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还好好在原位的项上人头。
  ——是贵人没错,却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贵人。
  就连见识丰富的刑官都有如此感受,更别说那边被绑在架子上的汤宴秋了。
  他有极短暂的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意识到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凄厉嚎叫,鲜血的腥锈味中渐渐混杂了一股骚臭。
  尿骚味儿还在这狭小闭塞的空间内蔓延,但是那凄厉的嚎叫却并没有持续太久。
  卫尘起只侧手甩了一下刀上沾的血迹,汤宴秋的惨叫就戛然而止,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一样、只能从喉咙间发出点怪异的咯咯声。
  短暂的寂静后,他发出一声抽噎,用那刚刚被自己伤到的嗓子嘶哑又艰难地低声,“……回、去。”
  像是这个话道出了他的心声,那本来很低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回去、回去!对、我要回去!!”
  “谁要在这个见鬼的地方?!!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去!!”
  他这么哭嚎着,鼻涕眼泪糊满了整张脸、把刚才溅射上来的血迹冲刷的斑驳又狼狈,半点看不出这张脸原本还有些俊秀的痕迹。汤宴秋却早已不在意这些,他只撕扯着那已经受伤的嗓子,来来回回的念着“回去”的那两个字,间或咳出一口带血的痰沫。
  这人既然现在在地牢之中,关于他的全部身家背景自然早就摆在了卫尘起的案头。但对方现在口中的“回去”,自然不是指在晨州的家乡。
  对此,卫尘起也早有预料,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沉声问:“你要如何回去?”
  正喃喃地抽噎着的汤宴秋猛地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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