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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傲天对我跪下了——by岁既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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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也是知道自己理亏,今天一大早两边都携着礼上门赔罪,叫人憋着一股火都发不出来。但杨孤鸣的性格也确实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接了赔罪礼、又听了两人接连保证“没有下回”之后,这事儿算是揭过了。
  话虽如此,杨孤鸣这会儿看着神采奕奕的好友不免怨念。
  “你昨夜明明也是起了,怎么就精神这么好?”
  杨守澈一愣,“昨夜?”
  昨天的那些议论让他想起了那个不甚愉快的梦境,回去之后心情低落,很早就睡了,再睁眼就是平常晨起时间,哪有夜起?
  杨孤鸣很肯定地点头,以一种颇为感慨的语气道:“没想到你也会半夜出去?”
  书院为了避免出事,入夜之后是不许学生出门的,更有专门的更夫在学生住处附近巡逻。
  不过书院里都是一帮年轻人,正是越不让干什么越要干什么的年纪,三两结伴翻墙出去是常事,怎么避开更夫的经验在学生中口耳相传、堪称秘籍了。
  可一向守规矩的杨守澈显然不会和这种行为同流合污,杨孤鸣昨天晚上迷迷糊糊间,也是看了好几遍才确定那道人影是从杨守澈屋里出去的,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杨孤鸣倒是颇为哥俩好地拍了拍杨守澈的肩膀,道是:“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
  只是隔了一会儿又耐不住好奇,“你去干什么了?”
  能让杨守澈这一向循规蹈矩的性子违反书院规定,那简直堪比看见了猪能上树,杨孤鸣心里跟猫抓了似的。
  虽然对方说得肯定,大杨守澈就算再怎么回忆,也没有自己昨晚出去的记忆,这会儿不由开口,“不,你……”
  他刚想说好友是不是看错了,另一边的杨孤鸣已经一拍脑袋满脸恍然,像是想明白了原因。
  “你不会去找那人了吧?”
  杨孤鸣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很快就转为忧心,“守澈,我知你又厚道又善心,素来不忍看人受苦,但昨日那事实在……”
  杨孤鸣顿了顿,满脸不知道怎么说的模样,但是最后到底叹了口气,更小声劝道:“这种事儿咱们还是不沾的好。”
  杨守澈怔了一下,意识到对方说的是洪子睦。
  ——原是杨孤鸣以为他昨夜担心洪子睦的情况,过去看了。
  这倒实在是杨孤鸣想多了。
  要知道杨守澈虽然是个不爱与人计较的厚道性子,但也绝不会宽容大度到如此地步——便是圣人都曾言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杨守澈正想解释几句,但是却先听一道拔高的声音落入耳中,“落水了!落水了!!”
  这声音一响,两人当即也顾不得刚才的谈话,连忙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过去,气还没有喘匀,又扬着声追问:“谁落水了?!”/“在哪落的?!”
  只不过凑得近了,两人却俱都愣住。
  传话那人面上哪有半点着急慌张之色,分明是满脸的笑意。
  还是杨孤鸣反应快些,满脸的哭笑不得,带着气道:“大清早的就耍着人玩?这话可不兴玩笑!”
  真是吓都给人吓清醒。
  “没开玩笑!”
  那人反驳了一句,但是仍抑不住满脸的喜色,接着道,“是洪子睦落水了!”
  两人都是一怔,但这会儿的功夫喊叫的那人已经错身而去,看模样是急着把这“大快人心”的消息告诉其他同窗,这一次倒是杨守澈回神更快一些,他冲着那人的背影大声,“在哪?!”
  对方一边往远处跑着,一边随手指了个方向,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这边的两杨已经急急忙忙赶去救人。
  毕竟人命关天,就连一开始说“别沾这些事”的杨孤鸣这时都无暇多想。
  不过等到了地方,两人才从那边围的一群人的口中得知——人早就救上来了。
  对方是半夜落的水,被碰巧路过的更夫拖上来了。
  要真等到天亮,尸体都不知道要顺着水飘到哪儿去了。
  杨孤鸣听着旁边那些“怎么没死成”的遗憾叹息声音,忍不住皱了眉:洪子睦所做的那些事,确实是个品德低劣的小人,但是就算依照言律也不至于被判死,他们到底是同窗一场,听得这些话不免觉得寒凉。
  不过毕竟个人想法不同,杨孤鸣虽也皱了眉,却也没有说什么,用肘抵了一下身侧好友的手臂,示意两人一块儿离开这地方。
  只不过稍微偏了一下头,却被杨守澈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追问:“守澈?!”
  杨守澈这会儿却分不出心神来去抚平好友的担忧。
  先前杨孤鸣关于他“昨夜出去”的疑问,还有刚才“落水”的说法……
  某个猜测在心中成型,他的心跳一下重逾一下,敲击着脑中瞬间绷紧的那根弦。
  杨守澈死死咬住了牙,抖着声音问出了那个问题,[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
  ……
  一息之后,杨守澈听见了对方的回应。
  是一声好似遗憾的叹息。


第65章 寒门19
  晚间。
  纵使是夏日, 到了入夜时分,温度也转凉了下来。
  洪子睦还呆在原地,身形却因为这降低的温度瑟缩了起来。
  他的五官也狰狞扭曲着, 眼底全都是要择人而噬的恨意。
  倘若要他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白日里的情形尚时不时地浮在眼前, 洪子睦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满脸都是欲将那送诗稿的人扒皮抽骨的痛恨。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 他也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不过这越发冰冷的温度中,洪子睦总算从那热血上头的状态冷静下来,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终于想起了要回去。洪子睦动了动僵硬的手臂想要撑身坐起, 却因为身上的酸麻动作一滞, 差点儿直接落得个后脑勺着地的下场。
  肌肉麻痛的厉害, 他只能一动不动的僵滞在原地,龇牙咧嘴地等着那一波不适缓过去。不过等到酸麻稍褪,他却注意到月光之下一道被拉得颀长的影子正缓缓接近:有人过来了。
  来人的脚步声极轻、淹没在夏日夜间的虫鸣之中, 洪子睦几乎没能捕捉到。等他顺着影子抬头之际, 那人已经站在他身前几步远的位置了。
  对方就那么站在那边, 并没有什么动作, 却自有一番清贵的气度。他腰背挺得笔直,连投下来的影子都好似与旁人不同, 只让人看过去的第一眼,就知他身份不凡、不敢生出冒犯之意。
  洪子睦愣了一下神。
  他在记忆里找寻, 却并不记得书院里有这样一个人。
  倒是白日里方夫子那句厉声呵斥显露出了差不多的气场, 只不过方夫子的气质要远比眼前人温和得多。
  洪子睦尚自疑惑是不是夜间寒凉以致自己生出了错觉,却见天边的浮云流散、月光微微偏移了一个角度, 照亮了那人的小半张脸。
  有些眼熟, 是书院的学生。
  洪子睦确认了这一点, 但却忆不起对方的名字,只隐约记得是个平时在书院中没什么存在感的学子。
  但是任谁看见眼前人的风姿,都不会觉得这人会默默无闻。
  视线相触,那人似乎露出了点意外神色,但也很快就弯起眼来、露出一个温和又友好的笑来。
  多一分太过殷切,少一分又觉冷淡。
  这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人无端生出一股亲切感,连对方身周疏离气质都一下子被削弱了大半。
  见状,洪子睦才稍稍舒了口气,问:“你是?”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问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狼藉、尽力摆出了恭敬的姿态。
  他甚至本来想要起身的,但是那股酸麻劲儿虽是过去,但许久未进食的眩晕却让他稍微动作大一点就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最后还是没能起得来。
  对方却丝毫未在意他这狼狈的姿态,脸上的笑意仿佛尺规测量好了一样,连一分都没有变,连礼仪也是极尽周到。
  他拱手施礼,“在下杨直。”
  明明行的是同辈礼节,但是由于现在一站一坐的姿势,生生带出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感觉。
  洪子睦正准备说什么,却见对方唇边的笑弧更深了一个度。
  “或许用另一个名字,洪兄会更熟悉一些——”
  那人的声音犹带笑意,洪子睦却只觉得背后阵阵发冷,一种莫名的恐惧算出了他的心脏,他预感对方将要说的话他绝不愿意听到。
  洪子睦几乎要控制不住做点什么来打断对方的话,但是终究迟了一步,他看见那个颜色稍显浅淡的唇瓣张合,继续说完了那句话,“杨、明、流。”
  这声音并不大,但是最后那三个字落入洪子睦耳中,不啻于白日里的一道惊雷,他的瞳孔骤缩,脑中来来回回的回荡着那个名字。
  杨明流!
  怎么可能是“杨明流”?!怎么会是“杨明流”?!!
  洪子睦先前咬牙切齿的谩骂诅咒着那个还未现身的的同类,便是不想思考这个可能性——真正的“杨明流”出现的可能性。
  他以对方的诗词文章风光了这么些年,每每午夜梦回都要产生这种恐惧:倘若“杨明流”出现呢?倘若对方将这一切收回去呢?!
  洪子睦掩住脸上的惧色,大声:“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杨明流’?!我不知道!开什么玩笑?!!”
  假的!全都是假的!!
  没有证据!
  对啊,没有证据!
  这人凭什么说自己是“杨明流”?那些诗词文章现在都在他的名下!这人凭什么自称“杨明流”?!就算他真的是“杨明流”又如何?!!
  ……
  比起洪子睦的色厉内荏,【杨明流】的反应要冷静得多了。
  他的笑容稍淡了一点,但也只一瞬,又转瞬恢复了之前的恰到好处。
  “玩笑?”
  【杨明流】似乎稍稍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却并未反驳,而是语调温和道:“那洪兄只当我是说笑吧。”
  【杨明流】这么说着,人却往前走了一步。
  在对面人的气势压迫下,洪子睦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当然以洪子睦现在的姿势,“一步”自然只是一个距离的度量单位,而非切切实实迈出的步子。只见他撑在背后的手挪动着、脚往前蹬,四肢交替、就这么又狼狈又好笑的往后退着,活像一个被翻了面的王八。
  不过比起王八来,他到底手长腿长、背上又没有背那么大的龟壳,到底还是倒腾得动的,只是速度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不断逼近的身影让洪子睦眼里的恐惧愈甚,恍惚间,那张被月光照的半明半暗的脸已非看见的清朗少年模样,而是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那恶鬼嘶哑着嗓音问,为何要偷他的文章、为何要窃他的诗词?!!
  这鬼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那调子越来越高,最后甚至都尖锐到能刺破人的鼓膜。
  洪子睦“啊!”地惨叫了一声,嘶声辩解着“我不是!”“我没有!!”
  他翻了一个身、手脚并用的往远处爬去。
  洪子睦以为自己逃得够快,但实际上几乎饿了一整日、再加上情绪的剧烈消耗,他这时候无论体力精力都已见底,速度只能用“缓慢”来形容。
  是以还没有爬出去几步,视线范围内就出现了一双鞋履。
  洪子睦僵硬地顺着那鞋子往上看去,但是在和对方视线对上之前,却先一步注意到身后的那方水塘,正是在白日的诗会上几次充当他的“灵感来源”的荷塘。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想法在洪子睦心间隐隐成形,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形成了燎原之势。
  “他”不该出现的!“他”怎么能出现?!
  既然是不该出现的,那么消失……不就好了?
  洪子睦这么想着同时,【杨明流】也在看他。
  更确切的说,是看他的手。
  那只平时执笔研墨的手因为刚才的爬行沾满了泥土,就连指甲缝里都是污泥。
  白日里,就是这只手攥着那人的手腕。
  眼前一闪而过那被捏出印子的一小截手腕,【杨明流】眼底掠过一点极淡的凉意,但是唇边的笑容却显得越发真诚。
  他心下淡淡地道:有点碍眼,这只手。
  【杨明流】这么想着,人却已经蹲下身来,和正望着身后的水塘不知想些什么的洪子睦对上了视线。
  以现在的【杨明流】看来,洪子睦的那点心思简直就直白的像写在脸上一般,也不知过去的他自己到底怎么做到视而不见的:果然还是太蠢了。
  虽是这么想着,【杨明流】仍旧好似毫无所察的样子,唇边噙着一抹笑开口,“洪兄做什么走得这么匆忙?我倒还未来得及说,洪兄的诗词文章……”
  他故意在这个地方停顿了一下,欣赏足了对方的表情后,才缓着声继续,“我都很喜欢。”
  【杨明流】看着那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怔愣呆滞,到之后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燃起了光亮。【杨明流】一下就猜到了洪子睦这会儿想的是什么,无非是拉着他给自己正名,亦或是两人一起、去同那个给山长送诗文的人对峙。
  【杨明流】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也真的笑出来了,但笑过之后,又觉索然无味。和朝堂上那些人比起来,洪子睦那些小心思实在直白到可怜了,连恶都恶得可怜。
  虽是如此,但【杨明流】嘴角噙着的那么笑意依旧未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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