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院长的小夫郎 ——by岛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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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芸见状张了张嘴,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我的医师说的不错,他没必要拿这些东西。”
谭芸闻声也不顾宁慕衍没受她的允许便自己坐下了,径直看向侧位上目光沉敛的男子,这话未免说的也太有些偏私了,而且还从向来不管家里仆役小事的宁慕衍嘴里,她既是觉得受了顶撞生气,又惊讶宁慕衍会这么偏袒一个医师。
“慕衍!”
宁慕衍平声道:“是我给他的。”
巧柔脸色一白,她没想到宁慕衍会来,更没想到宁慕衍会帮白蔹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怀疑的看向巧柔和地上的湫儿。
“慕衍,当真是你给他的?赏两幅字画也就罢了,这玉佩……”
“前阵子在庄子上偶感风寒,一时间叫不到大夫受了些苦楚,幸而是小姜大夫妙手回春,我一时高兴便把玉佩给了他。”宁慕衍面色无波道:“左右这般东西库房中也不止一件两件,难道有不妥之处?”
谭芸扯了个笑:“这般物件儿也并非贵重无价,府里多的是,你用于赏识看重之人也并未有不妥。”
宁慕衍微微一笑:“多谢母亲谅解。”
言罢,宁慕衍又把目光落在了堂室中局促立着的巧柔和跪着的湫儿身上。
“你们作何要诬陷小姜大夫偷盗?”
巧柔当即噗通一声跪到了湫儿身旁:“少爷,您的字画玉佩贵重,巧柔只听闻湫儿禀告,并不知晓是您赏给小姜大夫的,一时间也是警惕。”
“警惕?你今日警惕便轻信去私自翻人卧寝的下人,明日警惕是不是还要容着去我屋里翻东西的人?”
“奴、奴婢不敢。”
“你还有何不敢,我看胆子是比寻常人都大。即便是听闻禀告觉得事情不妥,大可等我回来处置,却径直前来母亲园子叨扰,是何居心?”
巧柔结巴道:“奴、奴婢想着少爷素日不如何费心下人之事,这才……”
宁慕衍冷声打断:“你倒是很忠心,惦记旧主。”
他眸色冷淡的看向跪着瑟瑟发抖的湫儿,径直处置:“湫儿借着打扫随意动人隐私,又还无事生非,找个伢子发卖了。”
言罢,宁慕衍转头看向谭芸:“园子里的小事还前来叨扰了母亲,是我之过。抵暮园里的奴仆我自行可发落,但巧柔到底是母亲园子里出来的,还请母亲再费一次心神做主管教。”
谭芸脸色异彩纷呈,见巧柔来报,她以为那小医师当真是犯了事儿,她想着借机处置既能彰显当家主母管理全家的威视,二来也可以打压宁慕衍的气焰,谁料竟然来此一招。
这下子巴掌高高举起来没挥向他人,倒是打在了自己脸上,她咬着牙道:“慕衍扛着一家的担子,这些不得力的倒是让你忧心了。放心吧,母亲会给你打理妥当。”
“如此深谢母亲了。”言罢,他站起了身:“既误会已解,时候也不早了,慕衍便不耽搁母亲用午膳了。”
宁慕衍行了个礼,看向已经有些神游的白蔹,眉头微皱。
他来晚几步,白蔹定是受了不少委屈,人都吓得有些傻了,他心中不是滋味,顿住步子又道了一句:
“巧柔,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却一连犯错,虽我已经劳烦母亲处置,但即便是母亲怜惜不舍重罚你,你若再回我的园子,我也不会轻易饶过。”
说完,他不顾谭芸难看的脸色和巧柔白的像张纸的脸,放轻了些语调同白蔹道:“回去吧。”
第20章
白蔹跟在宁慕衍的身后有些出神,惜锦园的人惊异宁慕衍会为了一个小大夫亲自前来解围,他何止又不惊讶呢。
昔年他在府里唯唯诺诺被主子叫去训话百般挑剔嘲讽之时,倒也是想有人替他说句话便好了。
可是偌大的宁府各自为主,妈妈丫鬟哥儿的,哪个会帮他说话,不跟着一道笑话就是谢天谢地了。
而今他心中早已风沙成墙,自也可撑着从容面对之时,却有人开始袒护他了。
还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前来袒护,白蔹心有感慨,当真世事蹉跎无常。
砰的一声:“哎呀!”
走在身前的人忽然顿住脚,白蔹径直一头栽到了宁慕衍的背上,他叫唤了一声,抬手揉了揉额头。
宁慕衍垂眸看着眼前低着头的人,他伸手拿开了白蔹揉额头的手,瞧了一眼他的额头,撞没撞坏,倒是被他自己给揉红了。
白蔹抬头看向宁慕衍,有点儿没精打采:“干嘛?”
宁慕衍轻轻放下他的手,看着人心不在焉的样子,原本是想回园子在宽慰他,可见人如此,他不由得道:“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觉得多委屈,倒是……”白蔹道:“你怎么来了?”
“是三棱到宝安堂告诉我你被惜锦园的人带走了。”
白蔹抿了抿唇:“倒是让三棱担心了。”
“他还挺忠心。”
宁慕衍眉心微动,他何曾又不担心:“若不是个可靠的,我怎会放你院子里。”
白蔹无奈,你倒是会往自己身上贴金。
“你真相信那些东西不是我拿的?”
宁慕衍微叹了口气:“玉佩姑且不提,你字都不识得两个,会拿字画?”
白蔹悻悻别开头,这话倒是说得不知是夸他还是笑他了。
“若是你喜欢,我拿两幅挂去天门冬。”
“那倒是不必了,日日在书房看,回院子还看,眼睛都快起茧了。”
宁慕衍无奈微叹,转而又宽纵道:“好吧。”
白蔹见着身前人和煦的笑容,像是迎春凭风绽放,心里微窒,他匆忙收回目光,先行埋头走去了前头:“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抵暮园,宁慕衍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反而跟着白蔹去了天门冬,说是讨口茶喝。
白蔹倒也没拒着不让他去,毕竟整个抵暮园都是人家的住处,自己也只是个寄人篱下的。
三棱在院子里着急打转,见到白蔹平安回来长松了口气:“公子没事吧?”
白蔹摇了摇头。
三棱正想再问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可瞧宁慕衍也来了院子,没先多嘴,赶紧跑去斟茶。
宁慕衍进屋在案前坐下,他伸手,青墨便把回来时带走的东西悉数交给了宁慕衍。
“物归原主。”
白蔹看着宁慕衍放在手心的玉佩,觉得这东西有点晦气,以前晦气,现在也一样,带着身上会变得不幸,已经不太想要了。
“拿着吧,我会整肃一番园子的风气,以后若是惜锦园的人叫你前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让来传唤你,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白蔹顿了顿,像是被宽慰到了,伸手把玉佩拿了回来:“字画不是我的。”
宁慕衍也没多说什么,把字画拿给了青墨:“放回书房吧。”
“是。”
青墨退下,屋里便只剩下了两人,宁慕衍看着白蔹手上的玉佩,嘴角藏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不是说玉佩放家里没有带吗?”
白蔹干咳了一声:“原本以为没带的,来时发现竟然也收拾到了包袱里。”
三棱端了茶上来,宁慕衍也没再多说什么,喝了一口,眼尾有些笑意。
白蔹看着他喝了茶,道:“我有些乏了,想睡会儿。”
宁慕衍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也好,今日本就是你休沐,上午又出门了大半日,好好歇息。”
“嗯。”
宁慕衍临到门口,忽而又折身道了一句:“白蔹,今日之事不要放在心里。”
白蔹没答话,只看着宁慕衍出了天门冬,他呼了口气,折身去了卧房。
既进宁府,他便知不会一帆风顺,但是有人袒护,到底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他合衣躺到了床上,看着手里那块红绳流苏白玉,温凉的玉身让他轻叹了口气,倏忽思绪不由得拉远。
…………
天牢里的光线不大好,进了大门以后便要顺着冗长的阶梯往下走,夏时也就罢了,秋冬之时常年缺乏光照,石阶上便总是湿哒哒的冒着一股寒气。
白蔹提着食盒,小心的从阶梯上下去后,还得依次穿过好些个牢房。
天牢里的石壁上点的有火把,但却也并不多亮堂,石板上时不时蹿过一只肥圆老大的耗子,偶会吓得前来看望囚犯的家眷惊呼出声。
引路的牢差见他不动声色,还道:“你胆子倒是挺大。”
白蔹不怕老鼠,这东西村野里十分常见,饥荒年间,有的是人四处逮耗子吃肉。
不过他倒是有些怕经过牢房的过道,那铁柱子打成的牢房,在微微火光中似是泛着一层阴冷之气,若是内里没有关人也就罢了,要是关了人,有时会突然扑到牢房门口,伸出手去抓过路的人。
蓬头垢面,一身污秽的囚犯在这样的地方待得久了,精神大抵都不多正常,扑过来就像是野兽一样,抓住人就会凑上去啃咬。
牢差抡着棒子一通打也不肯放开,直到是头破血流没了意识倒下去才罢手。
为此白蔹每次从牢房经过都很小心,提心吊胆的穿过了这些牢房,才在内里十分阴暗的一间地牢里看见合目养神的宁慕衍。
听到动静,牢里的睁开眼睛,看见是他,这才站起身到牢房边缘来。
在地牢三五个月的时间,宁慕衍的腿脚膝盖受寒,早已经不如昔时灵便,不过短短一段距离,他走的都有些吃力。
白蔹急忙蹲下身,先从食盒里取出一些饭菜,又把他准备好的暖骨膏药取出来,家眷看望囚犯的时间有限,白蔹趁着宁慕衍吃东西的时间便麻利的挽起他的裤角,把膏药给敷上去。
“朝廷下旨了。”
“下、下旨了?”白蔹匆忙之中手一顿,赶紧又问:“陛下怎么说?”
宁慕衍淡淡摇了摇头:“流放。”
白蔹却眼前一亮:“流放……流放便可以出去了!”
宁慕衍未置可否,只是麻木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少爷,无论如何,好在不是杀头啊!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宁慕衍垂眸看着膝盖上的膏药,不过敷了那么一会儿,冰冷僵硬的腿脚竟感觉到了一股暖意,慢慢的从筋脉上传遍身子。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是流放岭南,白蔹,你可知道岭南是什么地方?”
“我,我只听说很远。”
“此地离京几千里,若要流放至此,少也得行一年半载,罪臣流放没有车马相随,只有差役欺压。即便侥幸到了流放地,岭南地势偏远贫瘠,穷山恶水,灾疫频发,又还有几个日子能活?”
白蔹抿了抿唇:“可是少爷连天牢这般苦不堪言的日子都扛了过来,又何惧流放之苦呢?”
宁慕衍忽而伸手摸了摸白蔹的头发:“我流落至此,又还有什么能让我生畏。只是……”
“你是我的妾室,府中遭难,流放是可以不必跟着的,可自行散去。”
宁慕衍低声道:“你回去进我的书房,书案往左行三步路,地砖可撬开,深挖三尺有一个箱子。内里有些我的积蓄,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带着东西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再回来,回府城或是去个安稳的地方,找个能照顾你的人,安家置业,平淡一生。”
白蔹眼眶忽的便红了,身侧的手即便未曾触到他皮肤,他却也能感觉到他手冷而冒出的寒气。
“府里已经没有剩下几个人了,若是我……”
宁慕衍疏忽收回手,冷下眸子:“走。”
白蔹正欲再说什么,牢差昂着下巴过来:“时间到了,走了,走了。”
他拎起食盒,望着站在昏暗囚牢之中的男子,深深的凝视着他。
回到府里,白蔹按照宁慕衍所说去书房里找到了东西,那是个不过长三寸,宽两寸的盒子,他抹开沙土开箱,内里的东西不多,却是实打实的财物。
几张府城的私产地契,两根沉甸甸的金条,还有便是一枚流苏白玉佩……
白蔹忽而握紧了手中的玉佩,胸口闷的慌,不由让他张嘴吸气。
“公子乏啦?”
白蔹见着进来的三棱,顺手把玉佩放到了枕头底下,一骨碌爬了起来:“没有,就想在床上躺会儿。”
三棱把从厨司带来的点心放在桌上:“公子定是累了,只不过今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今天也多亏三棱,白蔹便没有瞒着他,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你问,我正好心中也诧异,素日在园子里见到巧柔她十分温厚,不知我何时得罪了她,竟然这么做。”
三棱听闻今日的事情后背生了些冷汗,幸而是请了少爷过来,否则白蔹岂不是会被冤枉。
他道:“巧柔姐原本是夫人派过来给大少爷用的人,因在夫人那头便是个大丫鬟,来抵暮园少爷也顾及夫人的颜面,便就让巧柔姐接着做大丫鬟的事情。”
白蔹知道大府邸里若不是自己一直用着的人一般都是不得重用和信任的,三棱说这些是想告诉他巧柔本就在抵暮园里和大少爷并不算亲厚。
“可他到底是有头脸的大丫鬟,作何还做这些腌臜事。”
三棱小声道:“其实她被派过来,一头是做事儿,另一头要紧的是给少爷做通房使,待伺候了少爷,以后是能抬做姨娘的。”
“但是大少爷的性子府里的人都知道,并不喜莺莺燕燕的,这么些年来一直没让谁去伺候过。可许多人还是做着美梦,谁叫咱们大少爷不单富贵,还生得跟谪仙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