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院长的小夫郎 ——by岛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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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他便懊恼的敲自己的脑袋,好端端的去喝什么酒,当真是误事。
草药浴泡的他昏昏欲睡,几日未曾休息好,倒让他在浴桶里半眯睡了过去。
“虽会考已经开春,但是那阵儿倒春寒,在贡院里必定冷的很,我去布庄里让做了两件厚绒甲子,哥哥会考的时候就穿在外衣里头保暖。”
宁正裕眼看宁慕衍要走了,今日也抱着东西过来。
“好。”
宁正裕道:“祝愿哥哥金榜题名。”
宁慕衍应了一声。
宁正裕忽而就找不到话说了,但是站在屋里又不肯走。宁慕衍自是也发现了他这些日子的异常,问道:“你有话想同我说?”
几番犹豫,宁正裕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口:“哥哥是喜欢白蔹吗?”
宁慕衍闻言眉心一动,深看了宁正裕一眼,他不想做任何否认:“是。”
虽心中早隐隐有了答案,但宁正裕得到这个答案时还是怔了怔,他心里担忧,语气不稳:“可是、可是……”
宁慕衍反问:“白蔹他不好?”
宁正裕道:“他是很好。可是他出身微寒,祖母怎会答应呢?”
宁慕衍耐心道:“正裕,如果哥哥不能和白蔹在一起,那这辈子都不会再觉得任何事情有意义,你觉得他出身不好,可出身好的你觉得便真的好吗?像是母亲近来走的颇近的边家。”
“你可知边家不单在同宁家走动,同时也和家中有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人家走动,边家在押宝,谁更出色便选定谁家,你觉得若是和这样的人家结亲后果是什么?”
宁正裕蹙起眉头。
宁慕衍忽然矮身扶住宁正裕的双肩:“我去京城以后,你要替哥哥照顾白蔹,如此哥哥在京城也可安心,好吗?”
宁正裕看着宁慕衍的眼睛,点了点头:“好。不管哥哥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哥哥这边。”
宁正裕从宁慕衍的屋里出来时,人还有些恍惚,他实在是没有搞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前些日子还是白蔹暗搓搓的惦记着他哥哥,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哥哥非他不可了?
他手段未免也忒高了些,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小哥儿。
不过既然哥哥都这么交待了,他也承诺下来,也会言出必行。等哥哥去京城这时间里,他得多给母亲说说,让她少跟边家来往了。
仗着自家现在身受皇恩便这般挑选,凭什么他们宁家要任着他们挑。
正想着,他发觉也好几日没找白蔹了,今日怎么也得去说两句讨人嫌的话呛他,他给哥哥下的迷魂药可让他梦想成真了。
转身准备进天门冬去,他才到门口就见着内里冒出一股黑烟来,宁正裕赶忙喊了一声:“走水了!”
先出来的是宁慕衍,一眼看到是天门冬着火时,他径直冲了过去。
“白蔹!”
宁慕衍一边拍敲门一边唤人,发现内里好似已经锁上了。
一阵恐惧自四骸传来,宁慕衍又奋力推了门。
从里栓上的门只晃动了一下,却并推不开,就像是在无数次的梦里,他都冲到门口,用力的在推门,可在梦里是如此无力,一次又一次的推不开那道被锁上的门。
直到看着大火把门吞为灰烬,宁慕衍从噩梦中醒来,惊魂未定,随后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
宁正裕担心内里的情况,但是看见宁慕衍近乎狰狞的神色,眼下他倒是更担心他哥了:“哥哥,这烟不大,许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着宁慕衍后退了几步,然后突然冲上去一脚蹬到了门上,一次又一次,直到门板嘭的应声倒地,宁正裕看着像是疯魔了的人吓了一跳。
宁慕衍却是片刻不曾停歇,径直踩在门板上冲了进去,宁正裕后知后觉,赶紧也跟了上去。
“少……少爷……”
白蔹看着闯进来的人已经傻了眼,他才从浴桶里爬了起来,见着后院里冒起烟,匆匆披裹了一件衣裳就赶紧去收拾。
罐子里的药昨儿被三棱倒到了碗里,他热药的时候心不在焉的,竟是没注意到内里已经没有什么药汤了,罐子放在炉子上药被煨干,结果炸开火星子溅了出来,把堆放在地上的干药草给点燃了。
草药杆子受潮不如何燃的起来,便冒出了一大股浓烟。
他听到声音就赶紧起来处理,又闻外头有敲门声,正要过去说没事了,便见着门被直接踹烂,宁慕衍冲了进来。
“我……”
话还没说完,站在屋里看着他的宁慕衍眼眶发红,忽然几步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在后头的宁正裕见着白蔹披头散发的样子显然是刚刚在沐浴,他哥也没管人衣衫不整,冲过去两个人就贴在了一起,他倒吸了口冷气没敢细看,赶紧又蒙上了眼睛背过身去。
见着仆役们提着端着水来要灭火,他又赶紧挥了挥手:“下去,下去,都下去,没事了。”
宁正裕觉得自己当真是为这两人操碎了心。
白蔹仰着下巴感觉身前的人把他勒的很紧,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他刚才好像看到宁慕衍哭了……
他后知后觉的轻轻拍了拍宁慕衍的背:“我……我没事。”
白蔹的声音很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似害怕声音太大会吓着抱着自己的人一样。
事实上,宁慕衍便是沉浸在了往事之中,一时间分不清过去与现在。
那一年时至盛夏,流放队伍进入了岭南地界,宁慕衍松了口气,经过一路的跋山涉水,总算是要抵达目的地。
虽然目的地并不是什么适合安居的好地方,但一路上白蔹都在鼓舞他,以至于他也开始期待起岭南安置下来的生活,褪去功名利禄,最在乎的人就在身边,好似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没想到一进入岭南地界便先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岭南时逢大旱,粮食欠收,接连又起了虫疫,不少人感染了疫病,四处都是被城里驱赶出来的病患,一路上尸体横陈。
白蔹一早嗅到气息不对,在初入岭南地界的地方置买了不少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经行途中,他们队伍里的一个官役也不甚染上了疫病,紧接着一个传染一个。
白蔹日日忙碌煮着防疫的药,总是最先端来一碗让他喝,越是往目的地走,路上因病疫而死的人便越发的多,他们的药也越来越少。
所幸是他们一路加紧时间赶路,在药用尽之前,总算是就要到了岭南城。
进城前一夜,宁慕衍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一路艰险,他和白蔹相互扶持走到现在,随行之人而今已所剩无几,幸好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
那天夜里,宁慕衍爬上城外的一颗老树,提着一串从树顶上摘下来的一串迟荔枝,他踏着一夜星河去找白蔹。
他回想白蔹曾为了鼓舞他,笑对他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等到了岭南,别的不提,至少是可以吃到上好的荔枝的。
宁慕衍不由得笑,他真是自己见过最贪吃的人了。
他提着荔枝,心中很高兴,又有些忐忑,他本来是想等到进城安定下来以后再说这些的,可是他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想去告诉白蔹,在天牢的时候他问他的话,其实他不是说的真心话,他想重新再回答一次。
等进了城里,一切都安顿好了,就如他所说的,自己去求个教书先生的差事儿做,而他就在离书院最近的地方找个医馆当坐堂大夫。
宁慕衍嘴角有笑,他今天想把心里补充好的后半部分生活告诉白蔹,等安顿好了,每日书院下了学,他就去医馆门口等他,两人便载着暮色黄昏一同归家。
天长日久,他们还要有两个孩子……
可这天底下,来日方长并不长,有些机会错过了,意外便可能再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宁慕衍远见着刺眼的火光,像是旷野的风火,噼里啪啦的燃着。
他发了疯一样不顾阻拦前去推门,屋里大火一片,灼热的能把人皮肤烫坏,他不敢想白蔹就在大火深处。
他拼命的想去把他救出来,哪怕自己也被烧死在那又算什么,至少和他是死在一起的。
可终究没有说出口的话永远也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他连那个人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一把火连带着把他的心也烧为了灰烬。
从此以后,宁慕衍的梦里永远有一道门,还有无法阻挡的火势和噼里啪啦摧毁一切的声音。
他想,让他遇见又让他失去,给了希望再夺走,这应该就叫做报应和惩罚。
……
白蔹感觉抱着他的人一直在颤抖:“……少爷?”
“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是为了惩罚我毁了你的一生,把你困在方寸之间,还是为了惩罚我嘴硬,口不对心……”
白蔹听到沙哑的呢喃,一夕之间忽然忘记了呼吸。
“你……”
抱着他的人缓缓松开,两人四目相对。
一切好像都不需要解释,一切也都解释的通了。
第39章
两人在桌案前对坐下,沉默了半响,屋里十分安静,两个人也在尽可能的恢复冷静。
白蔹垂着眸子,不过是一夕之间,他感觉近在咫尺的人比先时要熟悉了更多,毕竟是两世相识,曾经一起享过富贵,也一起吃糠咽菜过。
如此他倒是觉得现在没什么是不能说的了,毕竟放眼天下,已经再没有第二个比彼此认识的更久更熟的人。
他张口径直道:“先时来府里前我便说了,不会一直留在府里,而今我想跟少爷请辞。”
“你要走?”宁慕衍闻言蹙起眉:“两世相认,你第一句话就给我说这个?”
“我只是不想多说些没用的,眼下我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这件事。”白蔹直视宁慕衍:“少爷都要去京城了,人都不在府城,左右也用不上我。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强人所难不答应我走吧?”
宁慕衍顿了顿:“年后你回来忙的不见踪影,便是一直在准备着离府的事情吧。”
“是。”白蔹毫不避讳:“我在城西盘了个铺子准备开医馆,而今什么都准备妥当了,我爹都已经开始坐堂,就等着我过去了。”
宁慕衍语气酸的明显:“你倒是动作快。”
他倒不是气白蔹在外面开医馆,而是气他竟然一点都没告诉他,这般偷偷摸摸的防着。
若是早些说了,他也能帮忙给他选最好的地段和铺面,府里多的是铺业,还能不够他选,哪里用的着巴巴儿去外面费心找铺子,还得自己花钱。
“谁人还不会为自己往后打算,为安身立命的事情而辛苦筹划呢。”白蔹道:“少爷不是也一直费心科考嘛。”
宁慕衍叹了口气,无论是有理没理,如今在人面前也都通通没理了,他觉得自己是说不过他。
“我去京城也不放心你在府里,你在外头的医馆也好,能做自己喜欢想做的事情,那边安心等我回来。”
白蔹瘪了瘪嘴,谁要安心等你回来。
“少爷以后还是不要再说这种话出来了,虽我们做过夫妻,但那也是前世的事情,与现在无关。少爷既是前世人,也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宁慕衍皱眉:“前世种种你不想提,那我便不说,可那晚同你说的话是认真的,我喜欢……”
“谁谁谁!谁喜欢谁了。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听。”白蔹耳根子发红,急急忙忙打断宁慕衍要说出的话:“你以前不是说了从来没有吗,现在又说这些做什么。”
“少爷大可不必觉得亏欠我,前世种种都是我自己选的,与少爷无关,不必再心怀愧疚了。”
宁慕衍道:“我是有愧疚,可我对你如此只是因为简单的愧疚吗?若是,我一开始便可以给你黄金百两,以此宽慰自己的良心不安。”
白蔹立马摊开手:“现在给也不迟。”
手心挨了一下打:“我的产业积蓄都在卧房前的柜子里,你要什么自己去拿,不许打岔。”
宁慕衍正色道:“昔时你问我有没有,我身在天牢,你要我如何回答?”
“宁家富贵荣耀我尚且未能给你承诺,难道要我在落魄之时才对你说有吗?难道要我在开口把你留下,继续耽误你的下半辈子?我还没有这么卑鄙。”
然而事实便是他说了那些绝情的话,还是耽误了他的下半辈子。
白蔹错开目光,搓着着自己的手指,道理他都明白,可昔年他卑微无势,哪里敢在别的时间去问宁慕衍这些话,虽知自己问的不合时宜,可是他觉得那是自己唯独能有勇气开口的机会。
然后还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此后在流放路上即便是同宁慕衍走的多近,他也再不敢开口。
而今宁慕衍亲口说出那时说的是违心的话,虽然已经太迟了,他还是微有安慰,昔时遗憾倒是少了一桩。
“若你所说是真的,后来流放我也决心相随,那么多日日夜夜,你怎也没说?”
宁慕衍垂下眸子:“昔时流放我一无所有,我没有脸面同你开口,可当我知你并非在意我富贵还是贫贱之时,我是想着等进城以后安顿下来再郑重告诉你的,但入城前夕,我还是没忍住想来同你说明我的心意。”
话到此处,宁慕衍声音有些发抖,转而问白蔹:“你呢,是不是也该让我知道当年为何要那么做?”
白蔹楞了一下,他原不想说这些事情,可是看着宁慕衍如此,他还是张了张嘴,说来也有叹息之意:“我……染上了时疫。那时候我们已经弹尽粮绝,大家必须马上进城,我日日给人煮药治病,早就知道城里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染了疫病的人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