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莲花精后 番外篇——by暮寒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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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眉迈过寝殿的门槛,怀中的少年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口。
“陛下。”
商辞昼嗯了一声,“说。”
容穆看着他,语气轻轻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一句话:“陛下万人之上,但有没有那么一刻,是真心对待过他人的。”
商辞昼猛地顿住了脚步。
第11章 自闭第11天
“容穆,你越线了。”商辞昼冷冷道。
容穆叹了一口气:“陛下还是这么小气,问一问都不行?”
商辞昼不再看他那张脸,将容穆丢在软塌上。
“不要用这种语气同孤说话。”
容穆疑惑:“为何?”
因为总是会让他产生一种他们很熟的错觉。
但商辞昼早已忘了怎么将心中的真话说出来,只漠然道:“孤是皇帝。”
容穆沉默了几息,“陛下果真是一块冷硬的石头,和这紫垣殿的地砖一样,捂都捂不热乎。”
商辞昼看了他一眼,朝殿外道:“郎喜。”
下一瞬,郎喜小心的端着一碗黑浓的汤药进来。
容穆瞬间睁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郎公公苦着脸道:“侍君白日醉酒,这是陛下特意为侍君准备的醒酒汤,要趁热喝才有效果。”
容穆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商辞昼:“陛下的醒酒汤能不能不要做的和毒药一样?!”这是报复吧!
商辞昼冷酷无情:“孤特意嘱咐过,务必要让容侍君长个记性,以显示君恩厚重。”
容穆深吸了一口气:“臣今天才帮陛下摆脱了一大把桃花,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陛下都不会被催婚了!”
郎喜在一边连声劝解:“侍君莫要和陛下置气,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喝了没坏处的。”
商辞昼就坐在塌边,好像要盯着他喝下去一样。
容穆反复推拒无果,勉强喝了一口,脸上瞬间变了颜色,他一把推开郎喜,趴在塌边吐出药水,干呕了几下。
郎喜也没料到容穆反应这么严重,一时间站在原地吓得动都不敢动。
“端下去,换甜汤。”商辞昼突然道。
郎喜这才如蒙大赦,转身快步离去。
容穆黑发垂散,脸埋在塌边看不清楚神情,半晌才抬起了一张发白的脸。
他一个男人,本来不该反应这么大,容穆眼光朝窗外的碧绛雪看去,无语的闭了闭眼睛。
这暴君给他灌药,不亚于直接将浓缩的中药一股脑倒进莲缸,莲花喜清水,植物根系又脆弱,再好的补药都经受不住这样的浓度,只会起腐蚀本体的效果。
容穆默默躺回塌上,呛到发红的眼睛转了一圈,落在了皇帝的身上。
商辞昼正沉默的看着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只是眼神深深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臣原以为陛下就算处事极端,但看细节多少也算是个好人。”
商辞昼转着扳指的手一顿。
容穆在外面转了一圈为这暴君喝了酒,回来又被迫喝药,声音都比往日虚了几度,心中也窝了一把无名小火。
他道:“现在看来果真如臣听说的那样,陛下心狠手辣,从来听不进去他人的话,也懒得和我们这些臣下交心,宁愿高高在上,陛下如此孤家寡人,就不担心有朝一日这世上再无一人爱您吗?”
商辞昼猛地捏紧了手指,眼神深处是波动的危险。
容穆与他四目相视,他心中从始至终都藏着一股子不输于皇帝的劲儿,两个人沉默对峙间竟然仿佛出现了同一种锐利的影子。
郎喜在殿外看的冷汗直流,原先还敢劝说容穆,以为他心智稍有欠缺,现下看着这样的容穆,却不知为何感觉他与自家陛下的气势不相上下。
这两人,分明一人是威仪十足的天子,一人是被迫承宠的侍君啊……郎喜拍了拍脑袋,暗道自己最近真是忙迷糊了。
过了一会,商辞昼才缓缓答非所问道:“你既喝不了苦药,为何不早点告知郎喜。”
他语气轻挑:“哦……倒是孤忘了,侍君每日晨起喝露水,日中准时晒太阳,晚上还要打蚊子搬花,一天比孤这个皇帝还要忙碌,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对苦药反应如此之大吧?”
容穆心神一紧,眼神不着痕迹往窗外的碧绛雪上看了一眼。
“知道的说侍君悠闲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侍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隐疾呢……你说,是与不是?”
容穆知道以皇帝的狗脾气,一定会想方设法给他呛回来,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他是莲花,本该生在爱莲的南代国,却阴差阳错被送进了养不活莲花的大商皇宫,这本来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若是再被皇帝知道大商排斥的莲花竟然还化形出了个莲花精,恐怕等待他的就是一把烈火——
容穆深吸了一口气,转了个身决定单方面终结这次对峙。
过了一会,背后那道仿佛快把自己盯穿的眼神才收了回去,紧接着传来殿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
容穆睁开眼睛,心中莫名生起了一阵委屈。
生什么气,不就是皇帝,当皇帝的还有三个国家呢,他可是这个世界目前仅有的男妖精!
容穆觉得自己得和本体贴一贴,他的大花缸抱起来敦厚老实,才不像这皇帝一样奸诈狡猾。
想到这容穆扬声道:“郎公公——”
郎喜从门外小心露出头:“侍君有何吩咐?”
容穆闷声闷气道:“你把碧绛雪给我搬进来,我要赏花。”
郎公公哎了一声:“奴婢这就去搬。”
等郎喜将碧绛雪挪进来,容穆也在塌上盘坐了起来,他一手撑着脸颊,脸侧肉肉的堆起来了一点,明春恰好也回来了,正在殿外给他熬新的醒酒汤。
郎喜愁眉苦脸的站在一侧,暗示道:“侍君,陛下方才又去前殿了。”
容穆也冷漠的“哦”了一声,“他去干嘛了?”
郎喜看了容穆一眼,叹了口气道:“怕是又要熬一整天处理国事,陛下向来不喜欢内侍跟随,奴婢也只能悄悄操心。”
容穆吸着可爱圆润的碧绛雪,耳朵悄悄听着郎喜的话。
“侍君有所不知,陛下自从登基,每日早朝都不曾缺席,与朝臣议事也极为严谨,若是出现大的民意灾情,陛下偶尔还会彻夜赶赴当地,微服私访直到灾事平息,就这么寒来暑往,从十六岁至今不曾有片刻歇息,方才有了大商如今冒出头的盛世气象。”
容穆慢慢将目光转向郎喜,看着这位老太监接着道:“其实早在先帝时期,积贫积弱的大商与南代打过一次仗,南代王族极擅箭术,上行下效,包括一些南代将士,都可于百米之外取人性命,那时若不是身为太子的陛下身先士卒,南代都要打过汉口河了。”
这些都是容穆想知道又没处查的历史,他不自觉挺直了腰背,心中那股子无名火也慢慢降了下去。
郎喜:“陛下当时力挽狂澜反败为胜,遏制住了南代国的进攻,先帝大喜,但先帝不喜欢陛下,分功之时,别的没怎么出力的皇子都是金银珠宝香车美妾,唯有陛下,只得了南代国议和时送的一盆花。”
容穆目瞪口呆。
最有功的皇子竟然只得了一盆花?这要是现在的疯批皇帝,估计送花的人都能被五马分尸了。
容穆缓缓开口道:“郎公公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无非就是你们陛下幼年时没有父亲疼爱,过的非常惨,是不是?”
郎喜低头叹息:“若只是如此就好了。”
“陛下从小没有生母,又偏是中宫尊贵的嫡皇子,于是养成了一副孤高不下的性子,早些年李少将军还是陛下的伴读,那时候的陛下虽也不好相处,但好歹有那么一丝活泛气儿在,如今……”
郎喜不敢说如今,容穆却能猜出来。
如今哪还有什么活泛气儿,一个疯批阴鸷的皇帝,带的整个皇宫都是如履薄冰。
太阳晒不热皇宫的琉璃翡翠瓦,也没人能暖得了君王那颗冰冷的心。
“奴婢不如李少将军这类伴着陛下长大的人,不知道陛下早年还经历过什么事情,但奴婢知道,那一定是极悲痛伤心之事,比没有父皇母妃疼宠还要刻骨铭心……从古至今非大悲大痛不能成就大彻大悟,只是陛下的大彻大悟,反倒更令人担忧了……”郎喜说着唉声叹气神态不忍,“侍君莫要讲陛下无人爱了,陛下曾经或许是有人爱过的。”
“只是如今,爱陛下的人不知为何早已经不在了。”
第12章 自闭第12天
郎喜的话不知道有多少艺术加工在里面,但十有八九都是真的,这太监总管虽不能完全看表面上的和蔼,但说话办事却是实实在在向着皇帝。
只不过,容穆原本以为这个大太监就是疯批皇帝最亲信的人,但今天这一席话,又让他知道原来在御花园小湖边见到的李隋川,或许才是真正了解皇帝的人。
如果皇帝曾经真的经历过什么事,或许这三贞九烈阴晴不定的狗脾气就和事里的某个人有关系。
他本来一心想跑去南代当咸鱼,管不了疯批暴君到底有什么大病,但容穆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受了那么多根正苗红的教育,心中比谁都明白一个励精图治的帝王,对江山百姓来说是多么大的恩赐。
如果皇帝一直这样下去,难保有一天,他会不会真的疯了。
容穆想到这紧紧皱起眉头,目光虚虚笼在碧绛雪还未绽放的花苞上。
护国寺住持一定是知道什么东西,大和尚为国为君,他送这么一株佛莲给皇帝,也是想帮助皇帝的吧。
但是任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佛莲中生了灵智,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容穆。
容穆猛地打了个激灵。
那若是自己与暴君太过针锋相对,本体碧绛雪对暴君的功效岂不是大打折扣……到时候帝王不稳,江山必定会产生动摇。
这些都是容穆之前从未考虑过的事情,他以为他给这暴君做事,然后尽可能功成身退,现在看来不止如此,因着一个碧绛雪的二层马甲,他还得时刻看着点皇帝,以防他疯里疯气下做出什么不太理智的事情出来。
这样护国寺住持也不会起疑,不会发现碧绛雪中有一个不受控制的人的灵魂。
这里的百姓,明春郎喜严华凌还有那三个颜色……才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在大商王朝。
容穆头痛的点了点太阳穴。
要与皇帝好好相处,但对方手握生杀大权时常一副近我者死的模样,最主要的是还不上他这“勾魂夺魄”这一套。
在皇帝那里,他容穆至今还都是一个充满危险来历不明的人吧。
容穆抬头闷下明春递过来的甜汤,胸口那股莫名郁气才顺了顺。
为什么他一朵娇花要接这种地狱开局的副本啊!
少年深吸一口气,将汤碗“咚”的一声放在小木桌上,吓了明春一跳。
“公子可是又难受了?”
容穆摇头,道了句没事,又朝外面看了看,皇帝还没回来,就连郎喜都不见了。
他从塌上下来转了转,思来想去对着明春道:“明春,你们陛下……最喜欢什么东西?或者说,你知不知道他生气的时候,最爱干什么?”
明春一愣,她只是小小的宫女,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去过问帝王的事情,但偶尔也听其他宫殿的姐妹聊起过。明春想了想,告诉容穆:“陛下性情不定,有时面上在笑,有时又沉默寡言,奴婢认识一位在鎏金悬灯楼做守夜宫女的姐姐,她和奴婢说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那个地方点灯。”
容穆敛起精致的眉头:“点灯?”
明春嗯了一声:“陛下喜灯,鎏金悬灯楼里有各式各样的花灯,听说是整个皇宫最漂亮的宫殿。”
容穆想了想,缓缓开口:“那个灯楼,在什么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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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绛雪一天之内和他分离了两次,容穆出门前特意和它贴贴了许久,以保证自己在半道不会被突然吸回去。
只是这一来二去的,天色眼见着变暗了下来。
等走出紫垣殿的大门,一弦月亮已经在楼角挂了起来。
容穆没带明春,特意找了个黑甲卫,准备在路上顺便问问李隋川的事。
只是黑甲卫训练有素,任他怎么试探,只脸色黑红的打太极,末了实在忍不住道:“侍君若是真想与将军交朋友,可以求陛下带你出宫,陛下偶尔会与将军在城外直道赛马。”
容穆算是明白了,不管他想干什么事,总归得先过了皇帝这一关。
他索性不再问询,皇帝没限制他的活动范围,黑甲卫又带着他走了一会,夜色中的皇宫古怪阴冷,容穆搓了搓手臂,转过一个红色墙角,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就闯入了眼睛。
宫殿的楼呈四角状,分三层,恢弘精美至极,少年瞳孔微微放大,柔软的嘴唇不自觉张开些许,半晌才换了一口呼吸。
这偌大宫闱包括紫垣殿都是冷硬无比,只有这在皇宫一角的鎏金悬灯楼,每一层都在黑夜中亮着温暖灯火,静静悄悄的燃烧着。
容穆回头道:“路我认识了,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陛下是不是在里面。”
黑甲卫犹豫了一瞬,还是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容穆这才抄着袖口,晃晃悠悠的往灯楼走去。皇帝喜爱的地方,不论什么时候都有内侍看护,容穆不想与那些内侍再费口舌,等走近的时候干脆试着隐了隐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