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幼崽后的那些事——by何书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体验到离别的滋味。
　　这种滋味太难受了，虽然上了初中后她已经知道，星星和团子终有一天会离开，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无论怎么逃避都没办法避免。
　　“星星……”
　　宠物医院的工作台上，嘴边的皮毛已经变成白色的小稚躺在上面，呼吸微弱，爪子上扎着吊瓶，嘴上套着呼吸罩，从他不再鲜亮的皮毛和瘦弱的身躯就能感觉到，一旦将呼吸罩拔下来，他很可能下一秒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王周也红着眼眶，他抱着女儿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星星年纪大了，我们留不住它了。”星星已经十九岁的高龄，这个年纪的猫猫换算成人类的年纪，怎么样也是百岁高龄，在这一两年里，星星几乎已经不动了，每天躺在猫窝里，不过他还是喜欢望着窗外，就像星星几个月刚到他家的时候，他就喜欢看着窗外。
　　所以王周喜欢把猫窝放到窗边，这样它无论怎么趴，都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有树有鸟，楼下有嬉闹的儿童，散步的老人，路边时不时出现一些车辆，就连晚上，也可以看看暖色的路灯。
　　团子比星星更健康一些，还能动能吃，不过自从星星不爱动后，它也常常挨着星星陪在他身边。
　　都是老猫了，但团子依然圆滚滚的，可见年龄增长并没有减少它的食欲，倒是星星越来越没什么胃口，牙齿也掉了一些，每天只能吃一些肉糊糊，都是王周打碎了喂给它，工作忙的时候，会把王怀仁和徐莉接过来照顾两只猫，老两口也是一万个舍不得，可年纪到了，舍不得也得去面对。
　　明明一把年纪，见惯了生死离别，可看到当初活力四射的两只猫猫都年纪增长，尤其是星星，越来越瘦，心里都不是滋味。
　　一旁的高雯说，“姣姣，其实你这样强留星星，他只会更痛苦，身体的病痛折磨着他，离开才是解脱。”谁都舍不得，她就舍得吗？
　　可作为医生，她更清楚肉体的痛苦折磨着心灵，星星这个时候一定很想解脱，没办法好好吃饭，没办法好好睡觉，没办法移动，身体总是疼痛，这样的生活，他愿意一直过下去吗？
　　道理都懂，姣姣不是不明白，可是她毕竟只有十几岁，她的舍不得是真真实实的，听到母亲的话，她双手捂着脸，无助又可怜。
　　“星星走了，团子怎么办，团子看到星星一直没回家，肯定会难过的。”一想到团子也可能会离开，少女肩膀抖动的更加厉害，心中也更加害怕。
　　她不要它们离开这个家，她想要猫猫们都一直在。
　　“好了，让星星解脱吧，不要再强留他了，他累了，需要休息。”
　　王周闭了闭眼睛，对女儿说，“你妈说的对，我们这样太自私了，星星太痛苦了。”
　　久久后，姣姣胡乱地点点头，她不敢去看星星。
　　可妈妈说，“你不要哭，你看着星星，他在看着你，你别让他担心。”
　　姣姣抬起头看向工作台上的星星，那不再清澈的眼眸费力地朝她看过来，嘴角似乎在努力扬起微笑。
　　再见了。
　　当氧气罩摘下的那一刻，星星安然地闭上眼睛，没了呼吸。
　　同一时刻，家中眯着眼睛睡觉的团子忽然睁开眼望着四周。
　　“喵……”哥哥呢。
　　为什么哥哥好几天不在家。
　　可是它最近经常犯困，记不起事情，总以为哥哥只是躲在哪里睡觉，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团子支起身体，来到水碗边喝水，看到哥哥的水碗是空的，它歪了歪脑袋。
　　为什么哥哥的水碗没有水？
　　为什么哥哥的饭碗没有粮？
　　对哦，哥哥好久没回家了。
　　团子想哥哥了。
　　“喵……”我要哥哥。
　　王周一家三口处理完星星的身后事，一身疲倦的回到家中。
　　卧在门口的团子仰起头看向王周，然后是姣姣，高雯，努力想从他们的双手看到哥哥。
　　没有哥哥。
　　但是他嗅到了一些气息。
　　令它不安，恐惧，不舍的气息。
　　“喵……”
　　姣姣听到团子仿佛询问星星在哪里的叫声，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她蹲下来将团子抱在怀里，脸颊蹭着它的皮毛。
　　“团子，团子……”不敢说星星已经离开这件事，只能一直叫着它的名字。
　　他们以为一直瞒着，团子就什么都不知道。
　　可团子依然每天在家里走来走去的寻找，它没有像年轻时候那样大叫个不停，只是沉默地在各个房间寻找，确定。
　　直到有一天高雯将星星的水碗和饭碗收了起来，团子忽然哭了起来。
　　我的哥哥真的不在了。
　　它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明白哥哥离开了。
　　“喵……”它声音嘶哑，因为年迈，因为难过。
　　声音充满了眷恋。
　　高雯蹲下来，看着仰头看她的团子，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团子是不是想星星哥哥了。”
　　团子敏感地听到了星星两个字，立即喵呜一声。
　　高雯眼睁睁看着星星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掉泪，可这一刻，她看到团子在她面前落泪，叫声悲伤，眼泪无知无觉的从眼角滑落。
　　好像这一刻，她才接受星星离开的事实。
　　“你一定比我更难过对不对。”高雯拿起纸巾给它擦眼泪。
　　“你猜到了对吗？”
　　“喵……”
　　一个月后，团子在家中离开，它走之前仿佛做了一个美梦，还像从前那样傻乎乎地笑着，安详又从容。
　　在梦里，它回到了和哥哥初见时的样子，又见到了哥哥。
　　它贴着哥哥，给他舔毛，用脑袋蹭他，还让哥哥看它跑酷、用跑步机、主动给哥哥分享小鱼干。
　　哥哥——
　　我在——
　　他回应了。
　　幼崽团子美滋滋地冲哥哥笑，甩着毛茸茸的尾巴，缠着哥哥。
　　我要一直跟着哥哥！
　　好。
　　哥哥，你一直在等我吗？
　　当然，怕你找不到我啊。
　　喵喵喵——团子好开心啊。
　　再次见到了哥哥。
　　怎么见到哥哥还哭鼻子。
　　我没有哭鼻子，我只是太想哥哥了。
　　哥哥会一直陪着我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当然愿意，我以为要永远和哥哥分开了。
　　太好了，又见到哥哥了。
　　好了，小猪咪别哭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好，我不哭。


第44章 小狗狗（01）
　　炎炎夏日，外面知了不停鸣叫，刘家院外响起孩子们的呼唤。
　　“爷爷，爷爷，我从小树林里捡了一只小狗，白色的，好可爱的！”金宝抱着小狗冲到院子里，献宝似的举着狗子，后面跟着堂弟银宝。
　　金宝的爷爷叫刘贵，正在廊下搓烟叶，看到大孙子和二孙子一前一后回来，一边在旁边的石头上磕烟锅，随后点燃烟丝，吸了口说：“那就留着吧，原本还想着去你大姑家抱一只回来，现在也省了。”
　　七岁的金宝得意洋洋地说：“多亏了我眼尖，一眼就看到树林里有个白擦擦的东西，没想到是一只小狗。”
　　四岁的银宝不甘示弱地说：“我也看到了，我看到了指给你看，你还说是只兔子呢！走近才发现是狗子！”
　　兄弟俩得了爷爷的准许，跟捡到个宝贝似的揉来揉去。
　　刘贵嫌弃地说：“你们再折腾下去，小狗一会儿就叫你们给折腾死了，去去去，去灶房里拿点馒头出来喂它，看它吃不吃。”
　　小稚饿的肚子都扁了，这会儿别说给他吃馒头，就是给他吃青菜叶子他都吃。
　　“把屋里那个有点扁了的铝盆拿出来给它当饭碗，以后这个小铝盆就是狗子的了。”
　　“好！”金宝应声。
　　银宝跟着说，“我来拿铝盆，你给狗子拿馒头！”跑得贼快，生怕被哥哥抢先。
　　“你知道是哪个吗你拿？”
　　银宝头都不回地说，“我当然知道，就是之前一直放凉菜的那个！”
　　金宝也没跟弟弟抢，跑去锅盖里拿半凉的馒头，看到弟弟拿到铝盆，让他小心点，自己先出去了。
　　兄弟俩一前一后来到卧在地上的狗子身边，银宝放下碗，金宝把馒头掰开成几块放里面。
　　刘贵说：“去，碗里先接点水，这么大块馒头，它肯定吃不动。”
　　金宝又快速地去压水井旁边接水，随后又一阵风跑回来放在狗子面前。
　　银宝看着狗子吧唧吧唧吃的急切，问爷爷，“爷爷，给狗子起个名字，叫它什么？”
　　金宝撑着下巴说：“要不叫小白，你看它这么白。”
　　银宝想了想说，“大姑家也有个狗叫小白，长大了又变成大白，不要给狗子起这个名字。”意思一样了，不喜欢。
　　金宝又说，“那叫馒头算了，反正馒头也是白的，它又在吃馒头。”
　　刘贵点点头说：“馒头行，就叫馒头了，一听就能养大。”
　　银宝看爷爷同意了，也就没说什么。
　　俩小子都开始叫小稚馒头。
　　馒头泡在碗里很快膨胀，半个吃了老半天才吃了二分之一，又喝不少水，一下子撑到了，吃不下了，也觉得饥饿难耐的感觉消失了，嘴里也不觉得渴了，只想找个阴凉的地方睡一觉。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以为从星星的身体里离开就是永恒的黑暗，却没想到再睁开眼变成了一只小奶狗，小稚不懂，也不会一直想这个事情去困扰自己，毕竟要开始面对新的生活了。
　　那会真是又渴又饿，小树林的草也很旺盛，他走了半天都没走出去，最后被人类小孩发现，把他给带了回来，虽然宅院是个两层小楼，加上一个老旧瓦片厨房，但院落收拾的干干净净，旁边还停了一辆电动三轮车，车上放着两个小板凳，墙上挂着锄头，镰刀等农具，另外一边有个砖头垒起来的鸡窝。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还看呢，赶紧去写你的暑假作业，别到时候开学作业都没写完，老师打你我可不管。”刘贵瞪一眼玩的忘乎所以的大孙子。
　　金宝一听要写暑假作业，哼哼唧唧地说：“为什么银宝就没有暑假作业。”
　　“他才上小班，字儿都不会写，有个屁的暑假作业，你别管他了，赶紧写你的，别让我揍你。”说着抬起烟管，假装要打他。
　　金宝捂着脑袋说：“我写嘛，我这就写。”回到堂屋里，拿起竹椅上脏兮兮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两本暑假作业，先拿出比较容易写的语文，摊开在四方桌上，拿出铅笔头和橡皮，坐下来后，翻到上次写的页面。
　　读了一篇小作文，他对爷爷说：“爷爷，少年宫是什么，啥是春游？植物园是什么？”这方面的小作文他读完发现有好多词他都不理解。
　　什么小红去少年宫唱歌，少年宫是个舞台吗？
　　还有小明去春游，小江和父母去了植物园，植物园是干什么的，是种子站那种地方吗？
　　刘贵抽着烟，吐了几口眼圈说：“我小学都没毕业，你问我算问个屁崩，下次你大姑来了，你去问你大姑。”
　　金宝嘟囔着说：“大姑就知道了吗？”
　　“你大姑初中都上完了，能不知道，她还在外地打过几年工，总比我知道的多。”
　　“好吧。”
　　银宝在旁边看小狗，听到这话，虽然不懂在聊啥，但还是插了一句。
　　“为什么不问我爸，我爸在外地打工呢。”
　　金宝说：“那我晚上给我爸打个电话，问我爸，我爸也在外面打工啊。”金宝的爸爸在深圳，银宝的爸爸在珠海。
　　银宝说：“我也要给爸爸打电话！”
　　刘贵不难烦地说：“打电话不要电话费啊，等你们俩的爸什么时候打给我了你们再问，不会的先不写，先把会的写了不就行了？事儿那么多。”
　　小稚看他们爷几个说得热闹，自己找个阴凉的地方躺着了，他张张嘴打个哈欠，什么也不去想，也不想去想，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从睁开眼就在树林里奔走，从有力气走到没力气，这会儿只想赶紧睡觉补充一下体力。
　　隔壁孙家的大女儿此时也抱着一只白色的小动物，定睛一看，是一只仿佛不足月的小奶猫，鸳鸯眼，虽然还小，但应该可以确定是田园狮子猫，白的很纯正，她正和母亲炫耀。
　　“从我大姐家抱来的，刚足月，可爱的不得了，我大姐说就这只最乖，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长得也敦实，以后肯定是最漂亮的那个。”
　　在堂屋缝鞋垫，看着电视的秀芝对女儿说：“别光看漂亮，得会抓老鼠才算好猫，不然养了让它吃白食啊。”家里不养闲人，猫也一样。
　　孙瑶瑶说：“妈，你看看你，哪只猫不会抓老鼠啊，等它再大点，肯定就会了。”
　　电视剧播完了，正在播广告，秀芝这才扭头看一眼女儿怀里的小奶猫说：“这也太小了，怎么不让你大姐再养一阵再抱来。”
　　“大姐说想养她家猫的人可多了，怕我去了没有好的了，让我先去选的，我看了，就这只是鸳鸯眼，其他的都不行，毛色也杂点。”
　　“行行行，你喜欢就行，你还要去镇上上学，等过了暑假，还不是我来养，净会给我找麻烦。”
　　孙瑶瑶撒娇说：“有只猫陪着你，多好啊，你一个人也不无聊。”她在镇上上高中，也就暑假时间多点，平时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她妈说的也没错，抱回来这只猫，还真是给她妈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