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by琉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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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学生应喝,嘶声怒骂。
董正甫喝问:“我辈苦读诗书至今,前途渺茫,壮志未酬。上无法为民请命,下无法体恤民情,日日教我们忠义恭顺,可是恭顺有何用!这天下变好了吗?!”
众人应:“乱臣贼子当道,已然将忠君爱国弃之不顾,何来天下安好?”
董正甫举着绝笔书,盈泪振臂高呼:“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辈读圣贤书,要做忠义事,当以文公为范,前仆后继!”
“从文公之后,”学生们痛哭着,齐念起了文斓绝笔书的内容,“此辈肖小,穷凶蠹虫,将无所遁行!”
“今文公微言,将使万人振聋发聩;今文公微芒,将使暗夜乍明。”
“万死不辞,且看我辈!”
群情激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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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人急跑着送来一叠文稿,亢奋地道:“这里来了一篇《商道执祭文公文》。”
众人分阅,立即有人激切道:“这是翰林院侍讲学士商白珩亲笔手书的印本!”
商白珩的文名近十年无人能及,众学子立即仰慕传阅道:“此人乃连中三元的商状元!文坛翘楚!我辈楷模!”
“我来给大家念,”董正甫在高处接过祭文,高声朗读,“文公已去,独留我孤对苍茫,何去何从?我为书生,百无一用,既无杀敌刀,又无诛邪剑,然我有一腔至理明义,一副忠骨脊梁。”
董正甫再度涌泪:“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做刀。①我以我笔问苍穹,问这天地为何浑浊不清?问这道理纲常为何弃之不顾?问这浊世到底要污秽到何等程度?清正更待何年?幸文公已燃微芒,野火燎原,只在须臾,尔等猖狂不到几时!”
学生们听着,哭着,恨着,他们逐渐整齐地高声念道:“时机已至,天佑大靖。我有文公血书,纵使前路崎岖,任他虎豹豺狼,我辈必将穷追不舍!”
“穷追不舍!!”
“穷追不舍!!!”
《文公绝笔书》《商道执祭文公文》同样在官员中流传,这个深夜,有多少人在灯下痛哭,有多少人在深夜难眠,又有多少人拍案而起。
只看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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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位自称是“海宴号”掌柜的人往北原王府的门房递了张帖子。
北原王府很少见外客,但门房见着帖子后神色一凛,没敢怠慢,直直呈给了宋北溟。
而后这位生脸的“贵客”便被请到了花厅。
宋北溟亲自见的人,开口就叫了他帖子上留的名字:“沈潜。”
沈潜耳朵一抖,觉得这小王爷怎么跟自家主子一样,习惯上来先叫人名字,而且叫的都很凶。
沈潜沉着道:“海晏火器行掌柜沈知愚,特来助王爷强兵。”
宋北溟冷哼一声,没接话,也不看沈潜。
方循上前问:“火器乃官营,你无品无级,谁给你的胆子做违禁的生意?”
沈潜不卑不亢道:“沈某能拿到火器,又敢开商号,自然是得了有脸面人的首肯。现在虽不是官号,不代表日后不是。”
方循问:“你听命于谁?”
沈潜道:“将军方才也说了,海晏号的生意,现在还不能摆在台面上说,我家主子的名讳自然是不方便说的了。”
方循冷脸道:“既如此没有诚意,咱们这生意不谈也罢。”
沈潜却是不紧不慢地说:“现在大靖能卖秦氏神机火器的,只此一家,且只此一批货。北原王府若是不买,我便去寻其他买家了。”
宋北溟神色不明,像是听恹了,闭目养神。
方循不敢做主再说什么,只瞧着沈潜。
沈潜其实紧张得后背都麻了,可面上还是极力的显得镇定自若:“我家主子说了,咱们做兵器生意的虽为着利,但也有忠义之心。主子交代说,北原将士忠肝义胆,但凡有好货,要先问过北原王府要不要,再做其他打算。沈某今日来,是必须先走这趟过场,我手上这批货并不愁卖,你们若拒了我,我也就放开了卖。”
宋北溟仍不作声。
方循便接着问:“价格如何?”
“每台十万两白银,一共十台,”沈潜原本对这个报价格外惴惴,但今日对方种种反应皆在主子预计中,他也就有了信心,果断开口道,“合计一百万两白银。”
方循愕然,冷笑一声,倏地拔刀架在沈潜颈侧:“我道是谁这么好心来助北原抗敌,原来是来抢钱的啊。”
沈潜对对方亮刀并不意外,这一幕他主子早有预料,是以他心中不算特别惊骇,说话便也很稳:“沈某方才也说了,海宴号但凡有好货,都会先来问过北原王府,这是实打实的诚意。至于价格,确实高了点。但现在是仅此一批、有市有价,我们做生意的,待价而沽有何错处?再者,这可是提脑袋的生意,我下面还有兄弟们要养,还望将军体谅。”
方循严厉道:“十万两够踏雪军全军两个月的用度,在你这里,就买一台火炮?挣钱也要有个限度,别坏了行规。”
沈潜越说越顺:“将军何不算算,一台火炮能减多少军士的伤亡?十台火炮架上狼峰关,就能把莽戎部威慑在狼峰山外!”
方循神色冷沉。
宋北溟缓缓经睁开眼,凌厉地盯住了沈潜。
沈潜进府以来的镇定,被宋北溟这一眼直接刺破。他打了个寒颤,勉力维持着镇定说:“据我所知,踏雪军的神机火炮还是五年前神机案留下来的废炮,大靖现在剩下的火炮,都在姜西军。每年秋天踏雪军去找姜西军借炮,都要被刮去一层皮。不仅费钱,还被掣肘。只要踏雪军自己有火炮了,不出五年,北原就能回本。”
宋北溟目光犀利,看们沈潜如有芒刺在身。
沈潜心惊肉跳地接着说:“再有,我家主子也吩咐了,因着是第一笔生意,海宴号需要看到北原王府的诚意。若是这一单成了,往后的生意好说,价格也好商量。”
宋北溟哼了一声:“成交。”
沈潜的冷汗已滑背,听到这一声,如蒙大赦。
宋北溟闭眼说:“送客。”
沈潜连多说一句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侍卫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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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循一直瞧着沈潜走出去,才回身向宋北溟请示:“主子,就这样让他走了?我们连他主子是谁都不知道。”
宋北溟坐直道:“一百万两白银,我敢给,他都不敢运。这么大一笔钱,要知道去向,还不容易?他主子在后面藏不了多久。”
方循过去给宋北溟倒了一杯固本茶:“可他们私营神机火炮,是违禁的生意。”
宋北溟喝着固本茶,却不知味。
这茶上次喝,还是那夜把茶烧焦了惹着了燕熙。
宋北溟不过才几日没近身那个人,竟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他食不知味地饮了半杯,放回了杯子道:“在这当头敢做这种生意,倘若真能送来火炮,那他们就不是违禁的,上头必定是有人点头了。他们敢取商号名,就是等着哪天正名。我瞧着用不了几单生意,他们就敢把招牌光明正大地挂在靖都。到那时,工部虞衡清吏司主管的神机营,便要被取代了。”
说到这里,宋北溟顿了一下。
工部虞衡清吏司如今没有郎中,由宣隐在代为主事。宣隐治下的神机营,听说经过一番整饬,已渐有复工重造神机火器之势。
要不了多久,宣隐和海宴号就会正面交锋。
他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心中升起古怪的感觉。
方循没跟上宋北溟的思路,还在心疼钱:“平白被坑这么一大笔,咱们的钱来的也不容易。”
宋北溟冷哼一声:“不想被坑?那官制的神机营给我们火炮了么?”
方循垂头道:“没有。”
宋北溟不知喜怒地道:“可是这个海宴号来给我们送了。只要是真火炮,就不算坑。他们家主子的诚意,我领了;第一笔生意,我们确实要给点诚意。我倒要看看,他们家主子,到底是走的哪股势力?”
方循思索半晌,答不上来。
却听宋北溟轻佻地笑了:“前不久,工部丢了秦氏神机图和秦玑,现在就来了个海宴号。我们追查许久找不到那个在我们眼前抢东西的人,如今一百万两白银就能叫他现身。不贵,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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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燕熙一封奏疏直接呈上了早朝,他以正六品工部主事的身份请求觐见,于百官的震惊中,走进了奉天殿,大声念出了对姜首辅的弹劾书。
书中列举了姜首辅种种操纵朝堂、迫害忠良罪名,并当庭呈上文斓绝笔血书。
燕熙一身青色官服,面白身弱地站到了大殿中间。
他显得那么清瘦,官服束着细腰,像是随便谁用点力,就能将他置于死地。
然而,就这么个面嫩的少年官,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当朝文官之首,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文斓血书直掷姜首辅面皮,连声质问:“文大人可是阁姜老授意迫害的?”
“锦衣卫乃陛下直属,为何会违抗陛下旨意,另行他事?”
“下官倒要叫百官评评理,锦衣卫到底是陛下亲卫,还是姜氏鹰犬?”
“是谁的主意超过了陛下,竟能翻云覆雨、颠倒黑白?”
奉天殿上,一片哗然。
燕熙颀身玉立,眸光冷艳。
他冷眼瞧着姜溥,又扫视向至高无上大殿里的每一个官员,清丽的眸中只剩冷寂。
他的视线最后路过武将之首的北原王,略作停顿,两人目光短促地相交。
燕熙压下睫,意味不明地微微勾起了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做刀”化用自邹韬奋的《抗战三日刊》。全诗如下:我忧陆沉人梦魇,忍看谤史黠虏嚣。思借风雷开新宇,未忘铁血诛伪朝。狐孽岂能长吠日,夷氛定随残雪消。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如刀。
第46章 湮灭极乐
早朝正在进行, 皇宫外头,筒子河边, 聚集了数不清的学生。
午门之外, 声讨之声,一浪压过一浪。
专守午门的锦衣卫前所全员出动,也压不住越来越多的学生和文士。
这里的情况很快被报到奉天殿。
百官听到外头这阵势, 非姜派的都心照不宣又事不关己地低下头。
而姜派的则是互相对视,忐忑难当, 有的甚至频频抹汗。
户部尚书姜常,是姜溥的本家嫡系, 他冷眼瞪了那几位抹汗的,吓得那几位匆忙收了帕子。
汗却湿到了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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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大人姜溥昨夜里自然也读了那两篇文章。
那些字句,在夜里化作无数厉鬼,啃噬着他, 叫他头痛不已,清早起不来床, 差点误了早朝。
一路上百官见着他, 皆是立刻低头。
姜溥敏感地察觉到这一波的声势或许不能轻易过去。
但他已经站在这个位置几十年, 以他的经验,无论什么风波,最后都会过去。
权力可以解决一切。
这一次也一样——姜溥苍老的声音这样暗示自己。
当一个人在高处站久了, 会以为所有人都是蝼蚁, 可以踩在脚底下随意碾压。
自大惯了, 把所有人对他的顺从都当作理所当然。
所以, 当燕熙弹劾他时, 姜溥并不在意, 甚至已经开始嫌麻烦地想——又要像处理文斓那样再处理一个了。
当燕熙朝他走过来, 姜溥连个正眼都没瞧过去。
毕竟没有人敢在无他准许时敢靠近他,更何况是在规矩严格的奉天殿上。
他以为,以宣隐这么个小官,最多也只敢停在几步外。
是以,当燕熙把血书劈头盖脸地砸到他面皮上时,姜溥直接懵了。
他甚至没听清燕熙在质问他什么,那血书盖住他的视线,也丢尽了他的颜面。
他怒火中烧地反应过来,随即破口大骂:“竖子无礼!”
谁知那个才六品的小官,竟然还敢嘲笑他说:“姜首辅这次想找谁来当替死鬼啊?”
反了天了。
姜溥身为姜氏嫡长子,从小到大,从未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更不用说当了首辅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旁人在他跟前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今天平白被人无礼奚落乃至对脸掷物,这于姜溥简直奇耻大辱。
姜溥怒不可遏地拿着玉牌对着人摔过去。
大殿里响起一致的抽气声。
这说明所有人都在看他的戏,这让姜溥意识到,更要亲手打烂宣隐的脸面,否则以后难以服众。
姜溥不仅不后悔失态出手,他还要打落宣隐的官帽发冠,叫宣隐颜面扫地。
姜溥太知道这些寒门士子的命门了。寒士们就靠着那点功名和所谓的道德过日子,只要当众打烂这些人故做骄矜的脸面,以后的日子就是生不如死。只要再随便用点手段逼一逼,这些人就会以死明志,他连刀都不用提,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麻烦。
姜溥就打算这样撕烂宣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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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这么近的距离,姜溥的玉牌都没有砸中人,那竖子竟然轻轻巧巧地避开了。
姜溥被气疯了,朝着燕熙的脸,高高地扬手,狠狠地往下打。他必得要把这个年轻又不听话的状元,打得没有脸在朝廷中混下去。
“啪”的一声。
巴掌落下。
姜溥眼冒金星,脸偏向一侧,脑子霎时如同空白了一样,僵愣地盯着掉落在地的牙齿和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