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要听剧本的话——by不间不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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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黑暗的精神域内,萧枕云找到了那条先前他为司棣走出来的莲花小道,司棣就躺在道路的尽头,小路太窄,他的四肢微微下垂,脑袋侧仰,好像躺在悬崖边上,随时都会跌落万丈深渊。
萧枕云在道路周围看到了许多其他向导修复的痕迹,看来萧惊风那一下精神力鞭把这条路都给震裂了,碍于匹配度,即使是高等级的向导医生也无法在司棣的图景内做出其他更好的桥梁,就只能修补萧枕云留下的足迹,并且疯狂以量取胜,除了司棣附近的路无人敢动之外,其他地方的莲花路目前已经被拓展成柏油马路,还是一次性能会车三辆的那种。
天禄出现在他的身侧,但这一次萧枕云没有靠它走路。萧惊风提醒了他,这里是精神域,是精神世界,根本不需要循规蹈矩依赖现实世界的规则办事。
向导是精神图景的主宰,在这里他无所不能。
萧枕云做得并不熟练,想要在精神世界拥有健全的双腿,难度不亚于现实给自己装双新腿,但他短暂尝试之后,立刻学会了空间瞬移技能,而且他觉得这样还要更酷一点,直接瞬移出现在了司棣的身边。
银发哨兵依旧在沉眠,眉心微微皱着睡得并不安稳,他的求生欲很强,不甘心就这样消亡,竭尽全力地在梦中挣扎,无比渴求着醒来。
萧枕云双腿无力地倾在一旁,单手撑在司棣耳边,又缓缓地改为手肘着地,另一只手不重不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司棣,该醒过来了。”
司棣的脑袋被他拍得稍稍右倾,但眼睛依旧紧闭,眼珠也未转动,没有即将苏醒的迹象。
雄鹿在旁边左右寻找着什么,可惜始终没有发现太极的踪迹,这时,它听到主人笑着问:“天禄,知道怎样唤醒一名睡美人吗?”
天禄不明所以地低下脑袋,嗅了嗅,忽然衔起司棣头顶的短发扑噜扑噜地嚼,傻狍子的本性永远改不了。萧枕云没再理精神体,垂眸用目光描摹着司棣脸颊的弧线。忽地抬手勾住自己左侧垂落的长发,单指别到耳后,接着倾身在司棣脸前伏下,右侧的长发顿时犹如墨色水帘,从肩头倾泻而下,遮住了天禄好奇的视线。
“呦。”雄鹿不感兴趣地抬起脑袋,哒哒哒踩着蹄子走到远些的地方。
主人俯身的时间有些久,似乎除了亲吻嘴唇之外还亲了些别的地方,时不时还会轻声呼唤哨兵的名字。它感到有些无聊,但又不能乱走,因为萧枕云的精神力并不足以让它自由活动。
萧枕云的吻一直很安静,青涩浅淡的触碰,再缓缓分离。偶尔会吻得久一些,再移开那双唇瓣的时候他的呼吸就会变得急促,但也很轻微。逐渐的,耑息声音似乎不止一道,另一道喑哑性感的人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缠绕着加入,接吻的动静也闹得大了,急躁又迫切,不顾一切地锁曲,在萧枕云休息或者换位置的时候还会发出不满的低尹。
忽然,天禄发现了什么,它抬起脑袋,凝望着虚无的高处,疑惑地叫了声,半秒后,它的喊声转为笃定,身影瞬间从精神图景内消失。
现实的医院之中,无数双眼睛目不转睛地透过一方小小的观察窗,屏息凝神,紧盯病房内的动静。房间内的画面犹如静止一般,一人躺一人坐,寂静无声,焦虑与怀疑在走廊上无声蔓延,但没有人敢贸然打破这份静谧,就连呼吸声都仿佛会惊扰到什么。
无声默片一直演绎到一头黑白阴阳脸的巨狼骤然出现,静止的画面猛地被打破,太极从司棣头顶的高空一跃而下,前爪扑在地面发出咚的闷响,伴随着利爪刮过瓷砖的尖锐声音。它仿佛迎接了一场新生,从漆黑一片的死亡边缘被硬生生拽了回来,肆意地甩动身体,舒展毛发。
站在观察窗最靠前处的司乔榕再一次长吸了一口凉气,眼底惊喜交加,嘴唇却还崩得笔直,不敢在事态彻底尘埃落定之前轻易放松。毕竟目前只是精神体出来,床上的司棣还没睁眼。
很快,雄鹿也追了出来,黑狼似乎在精神图景内睡了一个冗长的觉,前爪伸直正弓着懒腰,它睁眼见到天禄出现,立刻流露出亲昵的状态,小跑靠过去,拿鼻子轻嗅它受子弹伤的腹部,呜呜地低嚎。
这个时候天禄的骄纵脾气反而上来了,微微昂着脑袋,好似在说这点小伤,爷不屑一顾。
漂亮的雄鹿胸口毛洁白而柔顺,头顶一对长角高傲地分叉延展,看不出具体品种,反而像是神话中承载着人类一切美好幻想的集大成者,四肢修长,眼瞳黑亮。
和司棣口述中的那只鹿一模一样。
微垂着脑袋陷入神游状态的萧枕云也动了,他收回头顶的鹿耳,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歇了口气。司棣还未睁眼,但他清楚地知道对方很快就会醒来。
缓了一分钟后,萧枕云驱动轮椅靠近床头柜,慢条斯理地拿干净的一次性杯子倒了半杯的温水,就在他放下水壶的那一刻,病床上沉睡多日的司棣终于悠悠睁开眼睛,松绿石色的双瞳最开始有一丝茫然,微微眯着躲闪刺眼的灯光,细小动作间记忆快速回笼,他猛地睁开双眸,环顾四周寻找着什么,目光搜寻到身子左侧的时候,一张毫无瑕疵如白玉般的脸就这样闯入视线。
“喝点水吗?”萧枕云语气温和,完全进入了一名和蔼长辈的角色。
司棣嘴皮粘连在一起,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脸,没有立刻说话。靠近萧枕云那侧的被子底下动了一动,床边的长发向导隐约感知到什么,稳稳端着杯子低下头,就见司棣的右手悄然伸出被子,指尖轻轻地拨动了他贴在床边的左手。
刚睡醒的身体酥软无劲,萧枕云只感受到了轻微的力度,仅仅是触碰指尖还不够,又执着地向前探,直到虚虚地搭着他的手心。司棣似乎已经拼尽了全力,抬起的手臂都已经微微颤栗。
萧枕云注视着他的这只手,眸色晦暗不明,许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鬼使神差一般,他侧过手掌,掌心与司棣的掌心相对,五指用力,想要反握回去,可就在这时,司乔榕猛地推开病房门,声音大到有些夸张,后半句甚至破了音,也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小棣!你醒啦!”
这声呼唤宛若打破朦胧夜色的啼鸣,霎时间病房之内弥漫着的暧昧氛围消失得无影无踪。门外众人也随着司父的动作鱼贯而入。
第25章
司棣飞快地收回了手, 萧枕云也状若无意地将左手放回膝前,将水杯搁回床头柜上,在其他人拥过来之前主动撤离床边。
“你先回去, ”萧惊风凑在他耳边轻声道, “接下来交给我。”
萧枕云点点头, 和赶来的向导医生交谈几句之后就断开了精神链接,由对方接上。
能从假性永眠中唤醒司棣, 这就是萧枕云最大的筹码。萧惊风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应当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它来与司乔榕谈判, 特别是这位司家家长已经隐约流露出一丝对叔叔与侄子禁忌之恋的抗拒。
有一道迟疑的身影和他擦肩而过,萧枕云侧过头, 看见了神情微微发怔的叶斐然, 对方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靠近房门的地方,从挨靠床边的数道背影空隙处观察着司棣。司棣确实醒了, 他外加无数医生、教授, 乃至两名S级向导耗费了四天时间都徒劳无功, 眼前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他无数次疑惑那名鹿向导为什么不肯出现,甚至会有些怨怼, 即使他也知道产生这种情绪根本没有道理。
直到现在, 他才明白对方的顾虑。
司楮正弯腰倾在司棣身旁关切哥哥的情况, 忽然他感觉到什么, 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抬起头, 正对上了叶斐然的视线。
对视了仅仅一瞬,叶斐然就收回目光快速转身, 匆匆追出了门。下一秒, 司楮也冲了出来, 遥遥望见萧枕云的背影已经等待电梯前,两人默契地一路小跑,“小叔!”“主席!”
在他们追过来之前,萧念快速于萧枕云耳侧恶魔低语:“如果按小说原文的剧情进度,他们应该在上个月末就举行了订婚仪式。”
“……”暗示个鬼啊,再催老子撂挑子不干了。
萧枕云白管理员一眼,转过轮椅,朝男一男二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眉眼中有些疲倦,但仍旧纵容着打扰他的小辈,双眸仿佛雨后氤氲的烟蓝水色,光是靠近就让人忍不住放轻了声音,生怕冲撞到这位矜贵脆弱的病人。
不等他们开口,萧枕云未语先笑,摊开双手放在两人身前。叶斐然不明就里地望着他的掌心,不敢动作。萧枕云的手指纤长,指甲修剪圆润,明明医院住院大楼内常年恒温,他的甲盖颜色粉红中却微微发紫,也没有代表健康的月牙。
司楮也反应了一会,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放在萧枕云其中一只掌心之上,“小叔,你手好冷,多穿点……”
见萧枕云依旧盈盈浅笑没有动作,叶斐然也大着胆子效仿。两人的手放上来之后,就见萧枕云温柔地将他们俩的手放到一起,司楮的手心贴着叶斐然的手背,萧枕云同时握着他们俩。
“你们还年轻,不需要那么懂事,也不需要顾虑那么多,完全可以更任性一点,不计后果,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萧枕云用力捏了捏他们。
“就算天塌了,也有人为你们顶着呢。”
他实在是乏了,劝完这些之后电梯正好到达楼层,就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了轿厢。
“我猜司楮会哭。”萧枕云悄声对萧念道。
果不其然,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刹那,他听到了一声抽噎。随着电梯启动下行,司楮彻底放声大哭,叶斐然似乎也动容,沙哑地唤了他的名字。
双管齐下,司棣和叶斐然两把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萧枕云就不信这样了两人还能有半点姻缘线。
萧枕云功德圆满,惬意地回病房养精蓄锐的时候,另一位萧家人萧惊风也一本正经地开始了他的攻克工作。
司棣从假性永眠中醒来后不久,就精神不济再次睡去,即便明知道这次是十分正常的睡觉休息,司母还是惊得多次呼唤医生过来做检查,就怕睡着睡着又永眠了。
这期间叶家人告别离开,萧惊风把司乔榕叫出去,在天台上给他递了根烟。
司乔榕没拒绝,这几天他为司棣愁得焦头烂额,回去之后公司的工作还堆积成山,即便司棣已经醒了过来,可好像问题丝毫没少,还多了个他始料未及的巨大难题。
两人都知道接下来会聊什么,但都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安安静静地倚着天台护栏吸完了一整根烟,萧惊风熄了烟,这才淡淡开口道:“我记得司沨是你的二叔,对吧?对你怎么样?”
司沨,萧枕云的父亲。
司乔榕点了点头:“……挺好的。”说完他抿了下唇,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对我非常好。”
“看来你对他观感不错?”
“是的,”司乔榕对萧惊风拿司沨开场这件事感到十分棘手,他根本无法否认,“应该没有会不喜欢他。”
“我啊,我当初就挺不喜欢他的,不喜欢都说得轻微了,我是讨厌他。”萧惊风垂着眸,背影被残阳拉得老长,一直没入墙壁阴影中。
司乔榕有些意外:“为什么?他是个……”
“是个很好的人,我知道,在塔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出了塔进入工会之后正直善良的名风更甚……可是这和我讨厌他又有什么矛盾吗?”
萧惊风笑着说,“原因我总结过,一是不喜欢他分走了姐姐的注意力,倒不是我恋姐,主要我出生丧母,没几岁爸爸又成了烈士,我俩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前后脚觉醒,不可分割的两个人中间突然插入个第三者,是人都会不舒服对吧?”
“……”
“第二个原因,大概是他的性格有点像我爸……我姐大概真的自幼丧父有点缺父爱,见到司沨就一头栽了进去。我们的父亲,一名人民警察,永远将公共利益放在第一位,他在单位给个九岁的孤儿讲故事哄他入睡,却不记得家里还有一个九岁一个七岁的孩子,放了学姐姐煮面,弟弟洗碗,再一起锁门一起睡觉。”
“我讨厌这些‘无私’的人,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们最伟大,缺了他地球就转不了,只有外面的陌生孩子是可怜人,作为他的子女就活该倒霉,有个爸还不如没了爸,没了爸我还能和姐姐去找领养家庭。”
“但姐姐很崇拜父亲,理解他敬重他,还励志要成为他这样的人,再加上个和爸爸用同样模子刻出来的司沨……”萧惊风笑了声,“枕云出生之后,我一直劝我姐注重家庭,想想我们小时候吃过的苦,不要让自己的孩子也步她后尘,我以为我姐听进去了……”
“曾经的枕云成长得确实不错,向导的觉醒倾向非常明显,姐姐和司沨是双S级哨兵向导组合,一位是工会主席,一位是向导首席,他们的孩子只要是特种人,精神力只高不低……”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枕云十四岁,还是十三岁?说实话,我不太愿意回忆那段时间的事情。为了迫使姐姐和司沨放弃保护集中营的无辜平民,恐怖分子打断萧枕云的双腿,寒冬腊月将他吊在结冰的海水里,一冻就是一整夜,不断地折磨他,窒息,电击,虐打。我救出他的时候……他的精神力已经废掉了,双腿残疾,父母牺牲,有数年时间封闭自己不愿见任何人。”
司乔榕沉默不语,这些他都知道,他也心疼萧枕云过去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