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要听剧本的话——by不间不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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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枕云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把向导素挤干之后他垂下眼眸,淡淡地说:“谢谢你。”
“……”司棣觉得有些可笑,好人做一件错事万人唾骂,而坏人稍微表现出一点良善,就连他也有一瞬间产生了动摇。他不再纠结于向导素,反正看样子萧枕云不想说,他目前也不急着知道,而且还有更加棘手的生存问题等着他去解决,水、食物,还有住所。
萧枕云渴得嗓子冒烟,又不太愿意出声求司棣去找水,就硬憋着,憋得眼睛都泛红了,憋得甚至恨不得去舔司棣伤口里的血和脸侧流下来的汗。
不行,这行为太变态了。
为了防止自己饥渴难耐之下精神错乱,化身为饥不择食的禽兽,萧枕云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问:“有水吗?”
司棣没有再发火,但态度也算不上好,冷冷淡淡地回答:“在找,雨林里的味道太杂,但应该是这个方向没错。”
如果这里是关系些微融洽的哨兵和向导,他们就可以建立临时标记,达成精神链接,由向导接管哨兵的五感,加强嗅觉灵敏度的同时又不会伤害到哨兵,这是向导与生俱来的能力。
在疯狂亏钱的两三个月里,萧枕云也紧急恶补了许多特种人常识,虽然对精神力掌握还非常不熟练,但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被司棣拉进了对方的精神图景,被掏空,还傻不愣登地予取予求。
不过哨兵和向导之间的良性互动根本无法落到萧枕云和司棣身上。虽然不知道司棣出于什么样的复杂心理救了他一命,但想要他敞开精神域让萧枕云临时标记他却是万万不可能。
萧枕云自然明白这一点,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也不会去提标记这回事。
大致又行进了半个小时,就在萧枕云半死不活已经被烈日晒成鹿干的时候,司棣头顶忽然冒出了一对异色的耳朵,灵敏地立起,还会向侧边转向,动作中耳朵尖的绒毛扫到了萧枕云的脸颊,痒痒的,他有气无力地斜瞥去一眼,就听司棣说:“我听到了水流声。”
随后再次将他往上提了提,“抱紧。”
萧枕云半点不矫情地双臂前伸,在避免碰到伤口的情况下紧紧圈住司棣肩颈。确认不会把人甩出去之后哨兵即刻加速,快步朝水流的方向跑去。
向导的体能与常人等同,而哨兵则远超于他们数倍。背着一个男人顶着炎热的高温行进一个小时,还都是不平整的泥路、山路,到这个时候司棣居然还有力气快跑,萧枕云真是不佩服不行。
很快,就连他也听见了水流的声音。拨开最后拦路的枝桠,萧枕云看到一条清澈的山泉,沿着光滑的石壁潺潺下流,水高约过膝,光是靠近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意。
司棣在离水一米远处将萧枕云放了下来,脱掉沾满烂泥的靴子,汗湿短袜,又单手折起两边裤腿,选了处最平稳也是水流速度最慢的小池塘,慢慢地扶着旁边的岩石踩进水中,又一把抄住身后的大尾巴,裹在腰间避免沾水。
清凉的泉水穿过趾间,他忍不住发出了轻松又满足的喟叹……
水面和地面相差一定的高度,周围的石块又滑又尖,布满青苔,萧枕云再是焦渴万分也没有不知死活地靠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司棣在水中趟来趟去,舀起两捧泉水解渴之后又痛快地弯腰搓脸,洗去一身的热气和乏意。
好不容易折腾够了,司棣终于想起池边望眼欲穿的萧枕云,萧枕云也没有回避,就是直勾勾地望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需求,看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给他喝水。
两人手里都没有容器,司棣四处望了望,也一无所获,只得象征性在萧枕云目光的注视下把右手往湖水里荡了荡,示意“我这手可是洗干净了的,高贵的副主席”,随后用右手鞠起一捧水,一边漏一边踏上岸送到萧枕云唇边。
萧枕云依旧是没矫情,撑起上身抻长脖子就将脸埋到了司棣掌心里,手中的这一点点的水只是给他起了个滋润起皮的嘴唇的效用,瞬间便什么也不剩。萧枕云撩起垂到肩膀前的长发,别到耳后,又抬起双眸,眨也不眨地望向司棣的脸。
不需要任何言语,一道眼神就足以传达出他的意思。
既然人救都救了,司棣没想着折磨他取乐。他拖着萧枕云安置到尽可能靠近水边的石头上,一脚踩进水底,一脚踏在岸边,来回弯腰起身,用手掌给他递水。
萧枕云总觉得喝的是司棣的洗脚水……但人快渴死的当下他也顾不上这些细节,喝得急了有时候舌头会不经意地触碰到司棣的掌心,这时候哨兵就会像被烫到了一般,飞快地撤回手,愤怒道:“你给我好好喝,不然就别喝了。”
萧枕云也不是什么谨小慎微的人,虽然有人在屋檐下这些日子他得靠着司棣过活的自觉,但自觉不多,水喝得差不多喉咙没那么干了,声音也就自然而然大了起来,疑惑地为自己申辩:“你想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啊?”
这还是司棣第一次听萧枕云用这么鲜活的神情与声音说话。他认识的萧枕云总是有气无力地坐在轮椅里,打扮得衣冠楚楚,端着一副令人作呕的斯文作态,嘴角挂着矜持的假笑。若是偶然间不小心拨开他那层光鲜亮丽的假面的话,就会看到底下腐朽阴暗的内在,像生活在阴影角落里的老鼠,不敢见光,只敢用他那满是恶意与负面的幽森眼神窥视着外界。
萧枕云感觉司棣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就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好像也确实是第一次认识他。
不过萧枕云是个两面派这是司棣早就知道的事情,他也没过多惊讶,见对方都有力气跟自己呛声了,一甩手里剩余的水滴,坐到离萧枕云八丈远的地方开始洗袜子和鞋上的污泥。
休息了一会,一头巨大的黑狼从他身后凭空跳了出来,落地时还踉跄了两步,早不复之前那般威风凛凛。太极贴在司棣腿边饶了一圈,或许是因为身体不适,脑袋低着,呜呜地向主人撒娇。
司棣也十分心疼他的精神体,蹲下揉揉它的脑袋和耳朵。安抚够了便拍拍它的肩背,示意可以去浅水区踩水玩。
太极说踩就踩,啪嗒啪嗒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大石头上,低头舔两口水,又沿着水流和小瀑布一路下行,不一会就没了踪影。结果没过一刻钟,它竟然叼了一尾鱼回来,虽然来和回的走路方式一模一样,但萧枕云就是莫名看得出他隐隐的得意和快乐。
见到人的时候,太极下垂的尾巴忍不住摇了摇,居然有了点和他兄弟类似的狗样。
萧枕云瞬间乐了,他就说是狗兄狗弟。
看看人家太极,再看看他家外出寻水至今渺无踪迹的笨鹿。萧枕云忍不住伤感起来,都说精神体随主人,难道他内心也藏着头愚不可及的蠢鹿?
经过萧枕云身边的时候,太极忽然停下脚步,奇怪地回望他,随后它便衔着鱼小心地靠近萧枕云,认认真真地嗅闻他身上的味道。
“太极。”司棣冷着声音道,“过来。”
太极这边好像闻出了点什么,十分犹豫地原地徘徊两步,但终究还是觉得主人比较重要,快步跑过去把鱼放到司棣脚边。
“你怎么老闻他?”司棣疑惑不已,捏着太极的长吻左右晃晃,“人渣的味道,到底有什么好闻的?”
第13章
一条鱼。
一条二十公分长的鱼。
虽然不知道什么品种,不知道有没有毒,但是对于一名饿了一天多的成年男性来说,这条鱼的吸引力可谓巨大。
司棣关于野外求生的知识就要比萧枕云丰富很多,辩认过鱼的品种之后朝太极夸了两句好样的,接着从腰后摸出匕首准备剔鱼鳞,刚下刀他倏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萧枕云,眉头皱起,“会杀鱼吗?”
问完他就有点后悔,高高在上的工会副主席,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怎么可能会刮鱼鳞。正当他想着找点别的什么活给这个下肢瘫痪的残疾人,反正不能让他白吃饭,就听萧枕云回答道:“会的。”
“真会?”司棣眉心蹙得更紧了,他用手指勾住鱼的鳃盖,拎着走到萧枕云身边,“你别杀着杀着把鱼放生了,到时候我把你扔水里去叼回来。”说着他递过倒转匕首,以刀柄对着萧枕云,“别耍心眼,你拿着枪都打不过我。”
萧枕云暗示性地看了眼他的断手,司棣不睦道:“我就算两只手都断了你也打不过。”
“知道了知道了。”萧枕云接过匕首,用刀手法还算利落,“没了你我活不下去的,我不会想不开乱来。”
司棣总觉得这话虽然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但听起来就是很怪,他低下头,就见萧枕云话一说完就完全抛诸脑后,此刻已经将鱼按在平滑的石面上,熟练地刮掉鱼鳞剖开鱼腹,再将内脏掏出来。
初高中的时候,萧枕云时常帮妈妈处理生肉,片鱼、剁鸡、切黄鳝都是手起刀落。后来妈妈生病离世之后这些事倒是干得少了,但是肌肉记忆还在。
司棣非常奇怪萧枕云怎么干得来这种事,但他也只是默默记住,什么也没有说。
这期间太极去林子里叼了不少树枝枯叶出来,摞在主人腿边,萧枕云本以为司棣会上演一出钻木取火,但谁知道哨兵的衣服裤子和腰带什么做的,就见人摸着摸着摸出个打火机,轻轻一燎火就升起来了。
趁司棣削细木枝的时候,太极又跑去下游,不一会竟然再衔了两条鱼回来,一大一小,大的那条活蹦乱跳地在它嘴里扑腾,尾巴快甩出残影。黑狼步履轻快地往回走,啪嗒吐萧枕云手边,拿厚重的前爪把鱼拍晕,然后规规矩矩地在旁边坐下,等着他来处理。
萧枕云对太极的野外捕猎能力非常满意,稍微挤了点向导素出来,恩赐性地伸手顺了一把它后背的毛,很硬很扎手。
等司棣削完木枝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他的精神体正拿着它毛茸茸大脑袋拱萧枕云的腿,都快把向导瘦骨嶙峋的大腿当鸡腿啃了。
“太极!”司棣勃然大怒,愤怒的同时又非常不可置信,精神体的行为随主人最真实的想法,难道他内心竟然是渴望着亲近萧枕云?他怎么可能接受这一点?
呵斥间,他闻到了稀薄的向导素气息,司棣心底陡然一松,明白了太极态度异常的原因,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然后压低声音道:“你把向导素收了。”
“想要我也没了。”萧枕云说,“食物是它找来的,我总要感谢一下。”
“……”司棣陷入了沉默,萧枕云确实没做错什么,是他过于敏感了。提供向导素的行为要是放在其他向导身上,他肯定还会致以谢意,但对方是萧枕云,司棣无法不啻以最大的警惕心,逐帧分析他一举一动背后可能包藏的别有用意。
现在一想,如此杯弓蛇影也有点累,与其这么警惕,当初还不如干脆别救。
过了会,司棣调整好好心态,忽然问:“你既然有向导素,那精神力肯定是恢复了,你的精神体呢?”
在这种无人荒岛,深山野外,精神体的作用往往比人类本身还大。
“它……”萧枕云肯定不能说他估摸着雄鹿这辈子是找不到水了,于是已经在不久之前将其召回精神域,现在鹿正在图景里休养生息,“可能是迷路……”
“是一只麋鹿?”最近怎么这么多鹿类向导?
“……”什么破听力,亏的还是个哨兵呢。
……
杀好洗干净的鱼架在火堆上还没过多久,诱人的香味就弥漫开来。萧枕云被彻底唤醒的肠胃发出了抗议的轻微绞痛,他看了眼自己的双手,上面有杀鱼留下来的血迹和粘液,指甲缝里还夹着土,还有一些细小的伤口,是从树上落下来的时候擦伤的。
“司棣。”萧枕云弯腰脱去鞋袜,又挽起裤腿,“我想洗手,帮我一下。”
司棣目光从摇曳的火焰中抬起,落在了萧枕云萎缩的小腿上。即便这些年‘萧枕云’在这双腿上花费了数不清的钱财,保养滋润得非常好,但和常人健康自然的腿相比,它们仍旧呈现着肉眼可见的病态。
可以说几乎每一位身体有残疾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地避讳自己的残缺处。
这双腿是萧枕云的忌讳,是他的逆鳞,是他的自卑,是他阴暗的根源。
但萧枕云此时此刻却大大方方把裤子撩起,坦然将病腿暴露在阳光底下,把弱点送到仇敌眼皮子底下,丝毫不介意他异于常人的地方。司棣因这个动作惊诧不已,坐在原处愣怔地望着他。
萧枕云疑惑地半眯起眼睛。虽然他本人何其无辜,但毕竟为了拥有二次生命顶了个混球人设,有得有失,面前这位也称得上对他有救命之恩,还是以德报怨派出所可以发锦旗的那种,他在小事上委屈就委屈一点……想了想,萧枕云郑重其事地加上礼貌用语:“……麻烦请您帮我一下,谢谢?”
司棣:“……”
他默默站起来,走到萧枕云身边将他打横抱起。一米八几的男人轻得像个苗条女子,全身都是膈手的骨头,他蹚水走到池子对岸,给萧枕云找了一处坐着弯腰就可以碰到水的地方。
看着长发向导规规矩矩地坐在岸边,仔细清除指甲里的污垢,司棣忽然觉得对方特别像一条不会水的美人鱼,喝下巫婆的药之后失去鱼尾得到了两条人腿,却又不会用腿走路。
陆地不属于他,海也不再接纳他。
萧枕云特别讨厌他的长头发,他也不明白书里的‘萧枕云’为什么想不开留这么一头长发,除了不能当饭吃的好看之外只剩麻烦。平时洗头发的时候他就耐心尽失,还好家里有机械臂等人工智能提供帮助,但到了这种荒野,他只想一刀全剪了,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