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神明番外篇——by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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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情诗,只能是江萧林写的了。不过也是看了这信,他想起来因为走前对方那句有事无论大小,随时写信告知。以防对方担忧,于是自从到了这里,便没给江萧林写过信。
眼看要启程,又觉得不写点什么不舒服,于是拿来纸笔,挥挥洒洒写了一行:
等我回来吧!
扒着窗户确信四下无人,又变回兽身,眯眼用力摁了个爪印上去。
……
回到云京是傍晚,风都是闷热的,姜邑风风火火一进门就喊:“萧林!”
年迈的仆役跑出来,惊喜不已:“公子何时回来的?大人还未下朝,我去备些饭菜。”
姜邑拦住他,疑惑:“怎么这么晚还没下朝?”
对方掩嘴小声道:“您在外边不知道,最近云京发生了不少事……国舅爷好像犯了事,被抄家了,又有几个官下马……朝廷里自然事多,大人忙得厉害,经常天黑透了才回,回来也不歇息,坐在床边想事想到半夜,也是辛苦。”
姜邑不问了,让他去备饭菜,先去了后面洗澡。
晚上吃过饭,江萧林才回,他当时已经回到寝屋坐下,远远听到老人在说话,隔着窗户往外看。
江萧林风尘仆仆,穿着官服,手里紧攥着一封信,走得极快,那老奴被他甩在后面,眼见他提着袍子忽然跑起来。
姜邑起身,看到推门而入的男人,嘴角快速地翘起来,眼睛一转,又盯着那套官服,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还没思考出来,已经被猛地抱起来,又抱着他将门迅速关上反锁。
外面仆役笑着说先去备洗澡水了。
很长一段时间,姜邑的嘴巴几乎不能说话,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江萧林要把他嘴巴啃下来,舌头咬断,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了。
“刚收到信,你就回了,”男人眼睫微颤了,绷了许久的脸终于露出笑,“真是我的心。”
姜邑脸上热腾腾的,问他累不累。
江萧林摇头,看他看得不错眼珠,突然亲着人就发起狠。宝贝回来,再累也能好好睡了。
窗外花团锦簇,在风中摇曳了一整夜。
朝中的动荡很快平息,皇上听闻姜邑在那边施展的本领,召见了一次,见他行为乖巧,说话有些呆呆的,和传闻中的跋扈少爷完全无法联系一起,便以为江家把他钻研之术当成了旁门左道,看不上才那般不闻不问,一时间又有种同病相怜之感,想到他此次祈雨有功,又念及自己的规划,便动了个念头。
可也不能直接让人一步升天,便赐了个清闲的芝麻小官,平日也不用上朝,每日自行观测天象自己记录成册便是。
宫中有专门掌管天象的钦天监,可皇上封的小官职与钦天监半点不沾边,作用的话……姜邑回家后总结了下,对江萧林道:“好像是个吉祥物。”
江萧林一时没忍住,笑了笑,随即又想到了别处,沉思片刻,捏着他的手道:“你本就吉祥,不过日后,想来不少人要怕你了。”
姜邑没太明白。
江萧林道:“北边传来一个新故事,说是下雨前,有人在山中听到虎啸,下雨后,就看到有穷奇飞走。”
姜邑忙道:“胡说八道!我没咆哮,也没飞。”
江萧林被他说话的语气萌得一时克制不住,狠狠亲了几下才稳下心神:“所以才说是故事,可皇上要借机立威,找一个可控的人当神物,若天下神物都为皇上所驱使,别国人怎么想?那些心有不轨的宗室臣子又怎么想?”
就算不当真,也会多一些忌惮,尤其是那边旱灾确实是姜邑一去就解决的情况……
姜邑摇头道:“他心眼真多。”
多到都猜对了,还以为自己在掌控全局利用别人制造出一个神物。
江萧林:“过不了多久,他应该还会为你立一些身为穷奇的佐证,不会直说,但会让天下人这么猜测……大约半年内,封你为国师。”摸摸他后颈,“无论如何,谁都不敢伤害你了。”
姜邑眼睛微亮,亮过后又笑道:“那就是大吉祥物了……多亏你了,你可真聪明!”
每天夸夸夸的男人猝不及防收获到了这一句夸奖,身上的疲乏一扫而光,抱着无比宝贝的卷发青年折腾到了半夜。
夏夜不长,天边露出鱼肚白,姜邑还睡得昏昏沉沉。
江萧林每日要早起,穿好官服后,又坐在床边盯着人望了会儿,才起身走了。
……
转眼到了六月,几个翻出来的大案了清,朝中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江家却开始出事。
或许是被前段时间国舅爷抄家并斩首的事情吓到,家里有一位女儿入宫的胡氏接连做了噩梦,不出几日,竟病倒不起,嘴里只顾着胡乱念叨。
请了无数名医,还是无果,江煊是个孝子,为此到处奔波,也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个偏方,说是穷奇的血可治疗癔症。他早就察觉出姜邑和穷奇有着莫大的渊源,可不敢乱指认神物,况且姜邑真是神物,怕是要第一个报复他们江家,就将这事藏在了心底。
可如今,怎么也不能眼看着胡氏这么没了,深知江萧林把姜邑当自己眼珠子一样看着,只好等对方早上离开,趁机进府。
江煊想了无数恳求的说辞,谁知才把目的道出口,对方便道:“那些都是胡说的。”
江煊急了:“纵然是胡说,也得试试才知道!命只有一条,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姜邑打断他的话:“行吧,带我过去。”
这么痛快,反而让江煊愣住了,出门时看姜邑抱着个木匣子,心里不安,悄声对侍卫道:“紧看着他,小心他耍花招。”
进了江府,眼前的一切,在记忆里都看过,可姜邑还是用看陌生地方的眼神一路扫过。
江煊脸色复杂。
到了胡氏房间外,挤挤攘攘一群人。
姜邑首先看到的就是三少爷江渝。
众人看到他也愣了。
江煊说:“都让开!”
江世元板着脸,想来也听说了北边传来的故事,敢怒不敢言,只道:“你带他来做什么?”
江煊:“神医都那般说了,我自是要试一试!”
姜邑这会儿却不往里走了,说:“我不干了。”
江煊急了,刚要开口,姜邑就道:“除非你让他给我磕头认错。”手一抬,精准指向江家三少爷江渝。
记忆里,他是从没欺负过庶子出身的江渝,可一言一行好似都被江渝记在心里当做瞧不起,身世真相大白后,还在他离府前狠狠揍了他一顿。
姜邑本想直接揍回去,可想到自己自己大小也是个官了,打架不甚体面。
江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说什么,你一个假儿子在我面前张狂……”
话没说完,被江煊一脚踢中膝盖,直接跪在地上,要爬起,又被江煊摁住肩膀:“我母亲待你不薄,在你年幼时将你记在自己名下,府里也从未苛待过你……今日母亲病重,不过一跪,你怎就做不到?”
江渝一愣,面色屈辱地咬牙不动。
姜邑看着这熟悉的兄友弟恭情景,忍不住发笑,看江渝瞪过来,又道:“别像是受了委屈,把欠人的还了,是天经地义,我也是来还账的,不过你的没还完呢!”
“你还想怎样?!”
“明日在我家门口,跪下说三次“江萧林,我对不起你”!”
“你去死……”江渝要奋力起身,江煊忙桎梏住他,也恼了:“发什么疯,当初家里为你那事上下打点多少?险些把江家都害了,若非你胡作非为,母亲会担惊受怕致病?道个歉算得什么?你自己做的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
江渝还要争执,被始终没说话的江世元重重打了一巴掌:“孽障!要你做就做!因果轮回!辱人时怎未想及此时有报应?若非是你,萧林未必与我江家这么大隔阂!”
姜邑看着眼前这处闹剧,看得嘴角发笑,直到江渝哭着应下,踢开门走进去。
床上的人病得很是严重,脸上青白一片,已染上死气。
姜邑慢慢走近,女人眼皮微抬,虚虚地看他一眼,明显意识不清,看到那张许久没见的脸,本能道:“儿,儿啊……过来娘看看……”
姜邑一动不动,过了片刻,问江煊要来了针,往指腹扎去。
血渗出,珠子一样落入胡氏惨白的嘴唇上,又慢慢往里渗去。
胡氏起先是呆呆的,尝到血腥味后,眼睛瞪大,猛地伸手要去抓姜邑:“儿,我儿……你不是娘生的,可伴在娘身旁最多的,只有我这个儿!娘后悔了,娘不该那么说你,娘不要你走,不要你去受欺负,娘不要再扔了你……”
江煊去将人抱住,控制在床上:“母亲,你看错了,那是姜邑,咱们很快就好了,没事……”
胡氏仰着头去看姜邑,泪珠一颗颗往下道:“邑儿……宝儿……原来是在我怀里长大了……我怎么就气糊涂了呢?怎么就扔了他呢……”
姜邑木着脸:“你在思念什么?如果萧林待在你身边,你会思念我吗?”命簿里的剧情,始终没有任何人找过假少爷姜邑,江府也早就没了他的位置。
缺了一个,才努力回味另一个的好,连姜邑都觉得可笑:“去年夏天,你们跟我断了父母之情,我这边还没好好断过,今日就做个了断。”
胡氏似乎清醒了些,嘴巴张了张,伸手试图抓他。
姜邑往后退了一步,这时候外面传来轰然响动,他不在意,掏出一把匕首。
江煊脸上猛地失去颜色,就连江世元也震骇道:“你、你要做什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虽不是你们亲生,可自出世便受你们养育,你们当得起我父我母。”
“这二十年,便如这二十年养来的头发,现在,全还给你们。”
匕首是江萧林给他防身的,刃极为锋利,出鞘后,于空中一挥,姜邑微一仰头,微卷的长发飘荡而起,自刀刃而断,雨一样落下。
眨眼间,地上多了一层乌黑的头发。
姜邑顶着一头短发,刚扭脸,已被忽然冲进来的江萧林攥住胳膊,注意到他指腹上的血口,想也不想含住嘴里。
仆役急急忙忙道:“老爷,实在拦不住……”
谁都没说话。
那血像是真的有了作用,胡氏推开江煊,怔然抹去唇间的血,坐起来,看了看姜邑,笑中带泪:“好,也好……”
江世元眼里只有江萧林含吮姜邑手指针孔的画面,身子一晃,竟想不通,晕了过去。
“老爷!”
“父亲!”
“快叫大夫……”
周围彻底乱了起来。
江萧林沉着脸带人离开,回了家,看昔日爱美的宝贝满头乱糟糟的短发,二话不说竟拿起剪刀也要削发,姜邑赶紧拦住他:“你等一下!”说着立马扒扒头皮,居然扒下一个发套来,藏在里面的乌发一泻而下,黑黑亮亮,极有光泽。
江萧林:“……”
姜邑得意道:“我可没作假,那削的确实是我的头发,集了那么久的落发,可不容易了,再做成头套,那就更不容易,可比直接削头发难多了……那也是穷奇毛,江煊清楚,留下熬药,还能治治病呢。”
再也忍不住,唇角一抖,江萧林笑出声来,他揽住姜邑抱紧,拥着人直接躺倒在床上,没完没了地亲人脸蛋,亲得人也跟着笑,笑声哈哈哈的。
江萧林定定看着他笑,猛地又去狠狠亲一下:“宝儿,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微微顿住,像是不知该时说妻还是夫,片刻后脖子被圈住,他眉间一缓,了然道:“我的心。”
而经过那番刺激,又有穷奇毛发作为安神药引,胡氏居然渐渐好转了,去了病根,病好后却坚持在府内立了佛堂,每日礼佛念经,像个真正的出家人,江家谁都劝不动。
不足半年,果真如江萧林所说,姜邑被封为国师。
哪里有灾害情况发生,他便随着钦差一同前往,异地时常和京中的江萧林书信往来,有时候忙碌虽累,可做完事看到那些感激的神色,看到笑笑闹闹的孩童,又愈发得趣儿。
他果真是人,不是只需要吃吃喝喝就满足的动物。
时间过得飞快,系统每隔几年便试探地询问他何时前往下个世界,姜邑从来不应。
他要像人一样,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二十三岁生辰那晚,姜邑和江萧林一同过,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每年都是这样过。可那次,江萧林一夜没睡,到天亮后,看他缓缓睁开眼,突然就哭了,抱着他一遍遍亲,就是不说话。
姜邑起初还很懵,很久后才反应过来:这三年来,原来江萧林一直惦记着恶蛟的那番话。
尽管他说了咒杀解决拿回寿命,可恶蛟的话,还是对方心底一根不能触及的刺。
那根刺,隐痛三年,终于在姜邑二十三岁后,彻底拔除。
这个小世界人类的寿命普遍偏短,姜邑能变身穷奇,可本是人,也要遵循自然的规则,好在他和江萧林都活到了六十五岁之后。
那时候江萧林早已是内阁首辅,被新帝敬称为相父,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却一生未娶。
可朝堂上下,谁都知道,他与国师姜邑是真正的夫妻,先帝驾崩前,甚至破天下未有之例,为他们二人写了一纸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