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春入歧途——by附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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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不管是什么人,其实他早就察觉到和少爷有极大不同,但他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自己,这才导致今日之祸。
他不敢承认的是,哪怕这个人已经不是少爷,但他已经动了的心却不能马上收回。
张子初看着他遁走,但身边的人一个也没少,显然是怕再发生上次的事情。这次将军府的人一个个都跟着他,陪他回去收拾行李,再给了他一包银子,随他去留。
京城虽大,他身为榜眼却无处可去,空有功名,但因为之前的流言,少有人与他相交。吴满早就被责打过一次,余下之人也都不熟,何况时间匆忙,他也找不到什么地方租住。
齐御风给的银子不少,够他买一所宅院,但他并不想花掉。思来想去,他去了一个举子合租的大宅院,那里多是落榜的举人,租价便宜。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会惹出无数是非,但此时已经顾不得。
他住了三天,也听够这些酸文腐儒对自己的冷嘲暗讽,终究寻得一个僻静的京郊之处。那是一座寺庙,他得了一个厢房,便在那里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他吃过早膳,正要研墨继续誊写文选,却听得人议论纷纷。
“你可听说,那鹘族的应野昨日和风将军比箭,不知道为何,就在风将军技高一筹之际,从陛下方向处飞来一枚冷箭,射穿了将军的手臂。”
“是呀,现在大家都说,陛下想要杀风将军呢。”
“嘘,你可不要乱说。听说当时场面混乱,陛下着急得都不行,也不顾再有冷箭,直奔过去就抱住风将军。”
“不管如何,那冷箭确实是陛下那个位置发出去的,事后也查不出来。再说了,不怕再有冷箭,这不明摆这箭是哪来的吗?”
“你可真敢说,小心被人听见杀头的。”
张子初反应过来的时候,笔上的墨水已经浸透四五张宣纸,连忙将笔放在一旁。
他想不起原文还有这等剧情,但此时关心则乱,再也写不出半个字。他闷声坐在中午,也吃不下午膳,只和僧人说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他租在京郊之地,坐马车的话,去将军府怕是要一个时辰。这几日他被扫地出门,自然小心打算,也不怕人耻笑,故而也舍不得雇佣马车。他一路走一路问,走了三个时辰,终究到了将军府。
江了了和齐御风闹掰的事情,他是知道一点大概的,眼下最有名的大夫都在太医院。若是那冷箭当真是靖安帝的手笔,那看太医就是寻死,不知齐御风会怎么做。
将军府门口车水马龙,竟是各家大臣前来送礼的,把半条街都堵住了。原来靖安帝和太后上午亲自前来将军府探视,惹得满朝大臣也都来赶热闹。
张子初也不敢靠近,若被将军府的人认出来,到底不妥。他寻了一个茶馆,安静坐着,只听楼里的八卦,便知晓了七七八八。
手臂似乎也伤了骨头,以后射箭的准头怕不如以前,再有听说确实是太医院开的药。
他心乱如麻,听得这些信息,便又给了差钱,一步步的走回寺庙。
将军府内,齐御风静静坐在池边,看着鱼儿抢食。他端坐不动,却仿佛看到有一道人影在后面,便道:“什么事?”
“回将军,张公子他……”
“他若无受伤之类的,就不必报了。”
“是,属下告退。”
那人影静静往后退了几步,正要迈出门,身后的人又开口了:“你说吧。”
“张公子走了三个时辰,到将军府外的茶馆,只坐了半个时辰,就又走回去了。属下想,他走到悯恩寺大约要今晚子时。”
齐御风没有问他为什么不雇车,也没有再问别的话,只淡淡一句:“派人好好跟着,路上不要出事就好。”
这个人离开将军府以后的一切行踪,都瞒不过他的耳目,但他总是不愿意多问,可只言片语的询问,也知道得不少。
要说起来,一开始他并没有招惹他这个大将军,是他以为这个人就是少爷,放不下手,才惹出这许多波折来。
他不知道怎么办,这个人不是少爷,对他却有情。可齐御风却看不透自己的心,究竟只当他是少爷,又或者看上的是那个灵魂。
他缓缓闭上眼,回想起自己重生以后的事。那时候他每一日都遭受伤痛的折磨,夜里则会不断在梦里经历真正的齐御风曾经有过的苦痛。
原主为了学武,从小吃过无数的苦头,在寒冬腊月穿着单薄的衣裳,从早练到晚。因为偶而偷懒被发现,被吊在树上打得鲜血淋漓,甚至一度昏死过去。
那些经历通过梦境,仿佛一一发生在他身上,慢慢的让他忘记过去的陈三月,变得更像真正的齐御风。
他慢慢的变得强大,内心也不再柔软,在军中赏罚分明,在战场杀敌无数,在朝中左右斡旋。然而现在,他第一次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杀不了,忘不掉,放不下,那一个窃夺少爷身体的无辜灵魂。
要说起来,他占据齐御风的身子也是窃夺者,但为何对张子初,就这般无法轻易原谅?
第41章
张子初回到悯恩寺的时候,见大门已关便绕到后面,踩着树枝翻墙而入。他小心翼翼的走到自己住的厢房,推门而入却见床上躺了一人。
他吓了一跳,心想莫非走错房间,看到桌上笔墨仍在,正是自己平日所用。
思来想去,他只好上前细看,却不妨床上之人翻身起来,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若不喜在京城,就随我回山北吧。只要你肯跟我走,京城的事情我自能抽身而退。”
林如晋一身华服,神态张扬肆意,完全不像是入睡之相,可见刚才都是装的。
张子初陡然见他在此,大为防备,只连连退了几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明白告诉你,别招惹瑞王,否则以后怎么死都不知道。你爱听不听,但我不会和你走的。”
“那……你好好歇息吧,我在隔壁另有一个厢房,你若想找我,随时都可过去。”
出乎意外的,林如晋也不多做纠缠,只是起身退了出去,惹得张子初连忙找了一把锁,从门内锁了起来。
本来这锁是用来防备齐御风的,想到这里,他不免心头一酸,那个人怎么可能还会再理他?
他心思杂乱,怎么也不敢安然入睡,哪怕在内锁住,也不敢掉以轻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究是走了一天路,累到极点,到天微亮时,再也支撑不住,到头睡去。
过了许久,他被饿醒了,却见外面人来人往,想来寺里的和尚都已经醒转。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你终于醒了,这食盒里放的是早点,都是你喜欢吃的。”
“你、你!”张子初胡乱穿了衣服,就打开房门,青天白日里,胆子也大了许多。
他不接食盒,气急败坏道:“林如晋,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告诉你,你做什么都没有用,赶快从我眼前消失。”
林如晋笑了笑,却自顾自走了进来:“他已经不要你了,你跟我回山北,好吗?”
张子初想到小说里这个时候的情节,脱口而出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现在被太子和皇后联合打压,快要走投无路,瑞王又不管你。现在和你回山北,只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林如晋哈哈大笑,放下食盒,竟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得许久方歇:“子初,你若只是担心这些,那大可放心。实话告诉你吧,北疆有异动,不日陛下就要降旨着齐御风北伐。太子和皇后很快就会没空搭理我,而你,若不尽快离开京师,只怕各方人马都想握住你这颗棋子。因为控制了你,就等于捏住齐御风的七寸。但我不会这样对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这段话听在张子初耳里,宛若晴天霹雳,北伐这事不是很久以后,原主和齐御风浓情蜜意的时候才发生的吗?怎么现在会提前这么多?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林如晋这番话的意义非同小可,几乎像他泄露了最大的朝廷机密。
“我凭什么信你?”
“要怎么样你才相信我?”
两个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终究是张子初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你要我跟你走,是为了保护我不落在别人手里,因为他们觉得可以用我威胁齐御风?”
“是。”
“其实现在我哪怕是在齐御风面前,他也不会看我一眼的。”
“子初,齐御风前不久还对你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现在竟对你弃如敝屣。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是他负了你?”
“我不是女子,和他之间也没有负不负的。我可以跟你走,但你要应我三件事。”
“你说。”
“第一,这套昭明文选我会抄完,到时候烦请你帮我送至京城的蔺府,换一副墨宝。第二,我可以和你走,但只是同行而已,再多的事情我做不了。我怀里时刻藏着一把匕首,若你不轨我便自尽,我说到做到,望你考虑清楚。第三,一旦我想要离开,你不可阻拦,我也答应你绝对不会去找齐御风。”
等到齐御风看到那群手下来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他看着身手不凡的几个人,都极为狼狈的跪在地上请罪,吃惊不小。他本以为张子初不会武功,怎么也不可能发现被暗中保护,就算发现,也不至于能成功脱身。
“所以,你们谁也奈何不了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回禀将军,其实张公子不是独自一人,旁边还有林如晋。”
“你说什么?为什么不早报此事?”
“是、是将军你说,他既然从将军府回了悯恩寺,就只要保他平安即可,不必再提其他事。”
齐御风只觉得异常烦躁,喝退众人之后,便独自去了之前安置张子初的房间。他看着那张床,想起拥抱那个人的夜晚,觉得讽刺无比。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委屈了少爷,但哪怕如此也要狠下心,因为他不想在和少爷的关系里再处于弱势的一方。那样的话,他迟早会失去少爷。可没想到,少爷早就已经不在了,自己熟悉的那个灵魂,是一个陌生人。
然而这真是陌生人吗?他已经习惯了他的一切,习惯他不挑食,习惯他睡觉老实,也习惯他在自己面前把所有心事都藏起来,装得什么也不在意。
桌上的圣旨明晃晃的摆在那里,他想要抗旨不遵,可是去找那个人又有什么意义?他不是少爷,而且现在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人。
“来人,传我的命令,即刻准备进宫面圣。”
满朝上下都没想过齐御风对于北伐一事,竟是一点没有情绪的接下了。在那之前,兵权被夺,连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现在居然还愿意听命朝廷。
又有人寻思,齐御风是在忍辱负重,一旦掌握兵权,只要班师回朝,怕有篡位谋反之虞。
在朝廷上下各怀鬼胎,疑云密布的时候,齐御风已经出发前往北疆。此时的张子初和林如晋已经来到江南,一路游山玩水好不在自在,就在林如晋得意忘形之际,张子初忽然失踪了。
完结
北疆寒冷,此时虽是春夏之交,人人穿着却不似南方那般轻便。一向畏寒的张子初,在这里呆了七天才适应这等气候。
绥安县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齐御风领军,定会经过此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来的,只是待在南方便无法最快探得战况。他不喜欢等待,尤其古代的消息传播虽快,却是真假难料。他想要第一时间得到齐御风率领的大军最快最真实的战报,知道他平安就好。
想法挺矫情的,可惜他只能这样。在这个世界走一遭,如今这结局却是心酸。他没办法和齐御风表露心迹,不过想来他会明白他的心思。如果不是动了真心,怎么会愿意与他如此那般呢?
齐御风心里迈不过那道坎,他也不指望真的有什么主角光环,但求他平安回来,从此天各一方,相安无事就好。
这书的剧情已经不牢靠,出现许多变动,他记住的那些事到底有多少用处,已经不可知。
锁仙林是北疆王族国师布下的奇阵,齐御风为了破这个阵法死了差不多七万人,虽然赢了战事,班师回朝之际却不肯大走凯歌。满朝百姓都是披麻戴孝的迎接他们回来,闹得天下皆惊。自此,南历一朝三十年无战事,而齐御风也解甲归田。
他实在担心,哪怕千叮万嘱过,但齐御风的个性不可能会退让。他定会身入锁仙林一探究竟,否则难以破阵。
张子初又等了十天,终于等到齐御风大军驻扎在绥安县郊的消息。他也没有上前,只老实待在客栈里抄书。
他每日在客栈打听消息,余下时间都在抄书,听到他们开战也不慌张。好容易过了三个月,终于听到消息,这次折损的人不多,两万而已,齐御风已经破了锁仙林,但传言他身受重伤。
他心不惊,胆不颤,收拾行囊,随着大军回朝。行了一个多月,终于回到京城,而齐御风是被抬着去见前来迎接的靖安帝的。
张子初站在京城最高的山顶上,用自制的望远镜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想了一会儿,便偷溜着进了城。
蔺中则的府门有三个孩童叩门,抬了几本书来,随后看门的小厮就给那群孩子几张纸。
这是齐御风所能探听到的一切,再想去追踪孩童,却不想他们跑到河边,把纸放在一个包袱里丢入渔船。当时渔船众多,每一个渔夫都头戴斗笠,再不能分辨是丢到哪个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