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会报复吧。"张伟一听就后怕。
"罗嗦什么，还不快去安慰安慰人家。"
卫灵笑着看张伟跑过去。
"真是个坏角色。"背后的刘心宇长长一叹。
这家伙，是9月份开学，在新寝室里结识的一个男鬼，据说是前两界校友，因为同性恋丑闻，又被爱人出卖，想不开在寝室里割麦自杀，从此那个寝室就一直阴森森的，谁也不愿在那里长住，分到卫灵这里，就死死缠上他了，到哪里都跟着他。
"我只是让他知道，真正喜欢的并不是炒面。"
"你当爱情丘比特啊，boy，那你的爱情在哪里啊？"刘心宇眨巴着大眼睛，贴到他面前。
"管的着嘛你。"只见张伟拥着梅丽向草地边走去。
"人家关心你嘛，风华正茂的大学生，激情浪漫的大学岁月，没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不是完美的人生。难道，你就没一点点动心过。"
动心，梁家羽消瘦苍白的脸浮现在眼前。
"或者，有什么人让你印象深刻的？"
深刻，那混蛋的脸马上冲到脑门上。
不对，那两个都是男的，瞎说什么呢，这个同性恋鬼，任谁谁都不相信。
俯下身子系鞋带，一辆轻快的跑车从面前驶过。
"这位同学，建筑系老师的办公楼往哪个方向走？"车上匆匆下来一个人，大声问。
卫灵直起身子，说："你们走错了，办公楼在另一头，这条路下去是到学生宿舍，车子得倒过去，要是走的话，穿过这条小路就是。"
那人点点头，隔着车门和里面人说了几句。卫灵刚想抬腿走人，熟悉的声音如雷贯：
"既然这样，我们走过去，为明，你把车倒过去。"
梁家俊从车上下来，和卫灵正对上眼。
"卫灵！"梁家俊一愣，随即笑着说："真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你脸怎么了？"
原本是关切才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被抓个正着，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人影一晃，卫灵一个漂亮的"背包"把他翻倒在地上。
梁家俊就觉得重心一晃，天悬地转，天还没黑，怎么星星出来了？
"少爷，你没事吧？"叶冲忙不迭扶他起来。梁家俊慢慢站起来，看见早就走在百米之外的卫灵，不禁哑然失笑，这小子，犯不着这么冲动吧，出手这么快，连个招呼都不打，那脸上的伤八成也是跟人家动手落下的吧，男孩子活泼一点是好，可也不能太精神了吧。
哼，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得罪我了。要怎么讨回来呢？
嘴角露出老奸巨滑的笑。
今天老大风向不对啊！
经过两个小时的仔细观察，吴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从上班开始，他已经三次打电话到人事部查问，今年的大学实习生到了没有，按理说他们是私营企业，又是上市公司，哪来的时间专门接收大学生实习，这不是和三岁小孩玩家家酒嘛，现在看老大这么热心的样子，这事八成是他提出来的，真邪门了。
到十点，秘书进来说实习生到了，老大居然匆匆结束和韩国方那边的电视会晤，还派自己这个公司二当家去接待那些菜鸟，什么事啊。
这个卫灵，到底是何许人也，还真想看看，听说叶冲见过，真是，那天怎么会因为一个和谈错过跟老大去大学的事，失败。
到设计部，吴浩挺低调的走到部门经理办公室，透过百叶窗仔细观察，他这偷窥的架势吓的部门经理以为自己手下出了什么不明差错，自己乌纱不保。
张伟慌慌张张从影印室出来，大公司果然不一样，光是着设计告复制的要求就繁琐的多，这已经是第三次重印了。正沮丧那，梅丽悄悄递过来一杯热水，对他匆匆一笑。把他美的一下子从地狱升到天堂。能来立天真是太好了，多亏卫灵，不仅演坏角撮合他们两个，还把实习名额让给他，虽然他硬是一副不乐意，看不上立天的样子，但自己心里明白，其实他是为了自己和梅丽能在一块吧。
有这么好的兄弟真是前世修来的，找个时间，一定请他吃饭。
正想着，忽然有人喊他名字，回头看，是部门经理，陪着一个西装革履的老总。
"听说你是卫灵好朋友，他把名额让给你的。"老总发话了。
见他点点头，老总又说："那好，有个人要见卫灵，你上去和他解释吧。"
张伟听得一头雾水，迷迷糊糊跟他走，进电梯，按的是32楼，天，那不是最高层主管的地方。
出电梯，吴浩指了指前面最大办公室一扇门说："你自己进去，我就不陪你了。"虽然他很想看看老大表情，可是自愿当炮灰的傻事他是不干的，只有自行想象了。
张伟有点紧张的移到那扇门前，伸手敲了敲，听到回应才推门进去。
明亮的全面落地玻璃窗，站在那里能俯看城市全景，一个仿佛天生是站在那的男人立在阳光下，背对着他。
"欢迎到立天来。"梁家俊边慢慢转身，边露出阳光一样的笑脸，说："卫......你是谁？"
是错觉，好像这人脸上有抽风动作。
张伟立刻说："不是，先生，你听我解释，我叫张伟，我是......"
凛冽的眼神像刀片一样射过来，张伟紧张的说不出半个字。
"讲重点。"
"卫灵把名额让我了。"
梁家俊铁青了一张脸，双手紧紧捏住笔杆，啪，价值不菲的银制笔杆随着他眼中闪过的暗沉应声而断。
"你，出去。"
不用他说第二遍，张伟就逃也似的消失在门后面。
居然和我玩偷梁换柱的把戏，梁家俊一向沉稳的眼睛气得冒火。
12
手机铃声震天响，卫灵顶着一双熊猫眼，非常不甘愿的从被窝里钻出脑袋。实在太困了，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觉了，好不容易在韵声找到一个半业务半工读生的位子，真的是打杂倒水样样都来，至于画图，整理资料等等最繁杂的活，归到自己身上是理所当然，这一个月他天天加班，前天就因为对方不满意设计图纸的几个部分，上司居然要求他大返工，重做设计图和效果，真把他给榨干了。
"喂......"
"卫灵，你怎么搞的，那份实验大楼图纸呢，人家今天来看了，你弄哪里了？"
"不是说下午来吗，我昨天拿回来做最后修改......"
"不用说了，总之你立刻给我拿来，华意方面的代表早就到了，快点。"
根本连刷牙洗脸的功夫都没有，顺手抓抓翘起的头发，抄起图纸桶和软盘，三步并做两步出寝室大门。到车棚，一摸自行车，气胎还是瘪的，不会吧，连你都跟我作对。
"吧吧"小路上一辆大奔使劲按喇叭。
梁家俊探出头说："上车，我送你。"
虽然心里是极度不情愿的，但事情紧急，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催命一样的叫，卫灵咬咬牙，上了贼车。
梁家俊心情极好，一个星期来，他天天下午到这里报到，愣是没抓到人，三天起改大清早堵截，今天终于看见人了，怎么一个月下来，脸色这么差，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去哪？"
"韵声。"
梁家俊一听，脸霎时间就黑了，闷声不响发动汽车，卫灵迷迷糊糊的打盹，也没发现他不对。十分钟沉默之后，韵声到了，卫灵打开车门，正好在大门口看见同部门的业务员小陈。
"嘿，你小子够牛的，坐大奔上班。"
"王公呢，我把图纸带来了。"
"不是吧，你才来，王公陪华意代表已经去工地了，刚走十分钟，你现在赶过去，兴许还能追上。"
卫灵一听傻了眼，工地在北郊，足足5公里的路，这要怎么去啊？
"你去吗，带我一段。"
"你不是有大奔接送吗，我要去南郊，根本不同路，无能为力，小子。"
梁家俊慢慢开车过来，喊："上来吧，我送你过去。"
卫灵无奈，只好再坐进去。刚坐稳，随手接到一袋豆浆包子。
"你不是没吃饭吗？"看他一脸奇怪，梁家俊说。
"谢谢......"声音低不可闻。
梁家俊忽然狠狠捶了拳方向盘，忿忿说："你宁可到韵声也不要去我那？"
看他一副有火发不出，哑巴吃黄连的样子，卫灵忽然很想笑，喝着热乎乎的豆浆，心里不觉感到舒服，这家伙其实还不错。
建筑工地临时棚里，韵声方面拿着图纸小心翼翼的解说着，华意那方要求很紧，尤其是大小姐沈云，留过洋的样样都要和国外看齐，光是外墙设计就返工三四回了。
"您觉得还满意吗？"王大工程师滔滔不绝讲完，赔笑脸的问。
沈云伸出纤纤玉指翻了翻，说："前两天我说的实验大楼改的怎么样了？"
王公一听就变脸了，图纸现在还没影呢，看啥不好，偏认准这个。
"怎么，你们还没改吗？"沈云皱着眉头说。
"已经改好了，沈小姐，您看看还满意吗？"卫灵从人圈里面挤进去，终于在最后一刻赶上了，其他人俨然送了口气，王公掏出手帕擦擦自己已经寸草不生的额头。
沈云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小伙子，奇怪，为什么有眼熟的感觉，以前见过吗？
"你叫什么？"
"我......我叫卫灵。"
沈云若有所思点点头。看了图纸后又去工地现场。
这天算是平安度过了，卫灵被王大工程师一顿好骂以后，终于如释大赦，结束了，几个上司们陪着沈云，众星拱月乘上车，一排车队扬长而去。
卫灵被丢在工地大门口，因为出来的车根本没有他的位置。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呐，这就是当小虾米的命。卫灵徒步上公路，指望能搭辆个人小巴，边走边在心里咒骂，神气什么，赶明我发达了，照样弄辆宝马玩玩，想去哪就去哪。
虽然这样想，肚子却不争气，使劲叫唤，看看日头，太阳偏西了，他却连中午饭都没得吃。又饿又悃又头晕，走不动了，索性一屁股坐在路沿上，低下头，歇一歇也好。
梁家俊开着车，打老远就看见路边这么个正颓废的人，慢慢开过去：
"喂，还没死吧？"
这不是找麻烦吗，卫灵一听就知道是谁，浑身神经痛，懒得理他。喀，开车门声，接着，是硬底皮鞋落地的声音，再后来就觉得有个人也和他一样紧挨着他坐下来。
"喂，精神点，年纪轻轻的，多难看。"
"去去去，大叔，您老精神好，可别坐这里，怕冷着您。"
"你小子就不肯吃点亏，是吧？"梁家俊笑骂说。也不跟这小毛头一般见识。
"喂，你怎么这么闲，大白天跑这来干嘛，公司倒了。"
"我是闲啊，早上给人当司机，跑这里跑那里的，到现在连个谢都没捞到。"梁家俊挺气闷。
"哦，那谢谢您拉。"
他居然用这语气，这表情说的这么干脆，完全的白开水味道，让人听了更气闷。梁家俊撑不住，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才舒服点。
"喂，你讲点文明好不好，不要让别人吸你的二手烟。"卫灵皱着眉头说，饱受胃酸折磨的胃再加上烟雾摧残，很痛苦的。
"你要是拒绝二手烟，就请自动挪窝，这里大的很啊。"梁家俊伸手一挥这看不到尽头的公路，脸上很无辜，气的卫灵埋下头，捂着肚子不理他，没有看见他掐烟的动作。
"饿了？"
废话，卫灵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煎熬中忽然闻到一阵食物的清香。一抬头，梁家俊叼着大半截灭火烟，从车里拿出一个大盒子，里面是四菜一汤，还热腾腾的冒气，
"嘿，慢点慢点，你饿死鬼投胎还是怎么着？"梁家俊边说边往递上一杯汤，这么吃法早晚噎死。
呼，好饱，猛的打个十足响的饱嗝，抗议已久的胃终于满了，摸摸肚子能感觉它满意的蠕动，好排出空气，多给食物挪地方。梁家俊不知什么时候坐到车里抽烟，似乎是等他吃完，看见他收拾了筷子，盒子站起来，挥手赶了赶烟，打开车门让他上来。
"你真在这等我？"即使再迟钝，他都能想到。说实话，人到最困难的时候，滴水之恩也能感然深受。卫灵心里是有那么点感动。
"废话，上车，反正都到这了，顺带捎上你回去而已。"
卫灵这次很利落的上车，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车里依然是一片沉默，可是，和早上的沉默相比，这次却多了一份缓和，回暖的感觉。
开出十分钟，梁家俊咬咬牙，把自己憋了一天的问题问出口："卫灵，你......为什么不到立天来？"
卫灵竖起大衣领子，卷缩在座位上，含含糊糊说："这不是挺明白的。"
"什么意思？"
"我不想欠人情，尤其不想欠你这混蛋的情。"
梁家俊无语，虽然他事后有想过，可是从没有正视过，自己或许是用最伤人的方式来处理他和卫灵之间的问题，那五十万，或者工作的承诺，都只是自己为自己开脱的筹码，他非常清楚，在当时，自己心里根本就没有愧疚或是道歉的成分。明人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其实只是一句简单的诚心诚意的"对不起"，卫灵想法是最正确，最简单的，可为什么他自己反而想不到呢。
沉吟再三，梁家俊终于开口："如果......卫灵，如果我现在真心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几秒沉默就好像环绕整个太阳系那么长，梁家俊等不住，侧脸一看，那小子居然缩在位子上睡着了。苦笑着摇摇头，把空调开大些，可别让他冻着。
13
回到寝室一场好梦，连睡二十多个小时，把这三天的时间补圆了，关了手机，拔了电话，带上眼罩耳脉，除非是地震洪水，否则，谁也别想把他从床上拉起来。中途迷迷糊糊饿醒来过，扒了床边早就准备的东西塞了一通，继续躺下去睡。
第三天早上阳光明媚，卫灵就像冬眠过后的刺猬，终于从床上坐起来，伸伸懒腰，去吃个饭吧，肚子整个饿扁了，然后打起精神去上班，估计那已经有一座山高的伙等着自己呢。
猛灌下三碗豆浆，五个大肉包子，稀里哗啦吞下大盘炒面，呼，八成饱，拍拍肚子去车棚，可想而知，星期五瘪掉的"宝马"车轮胎，到了星期一只会更扁更没气。
问门卫大爷借了打气筒，一下一下起立下蹲的动作机械运动，忽然空无一物的脑子里回忆起来，都已经三天前的事，第一个想起来的人脸，就是他躲在车子里抽烟的样子。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好象是梁家俊在后头抵着他的背，一路踉跄，摇摇摆摆推上三楼，自己梦游似的掏出钥匙，自顾进门关门，然后倒在床上人事不知了吧。
中间有醒来，出于本能，消灭一切干扰睡眠的声响，关了一直叫唤的手机，一怒之下拔了叫唤不停的电话，最后被擂门声逼得戴耳脉。现在，终于清醒了才想起那么一点。
"卫灵。"门卫大爷拎着一个包过来，说："你来了我才想起来，两天前，一个人在我这留个包，叫我交给你。"
卫灵接过来一看，没错，这不是他的背包吗？那时候一定睡迷糊了，怎么没想到呢。
"是你的吧？"大爷说："那人穿的倒气派，连来了两次，打电话，上去敲门都找不到你，就只好把包留这了，这人是你谁啊，真叫个热心。"
"呵呵，也就一个朋友。大爷，谢谢啊。"卫灵笑着应了一声，蹬上"宝马"车上班去也。
一路小蹬，清晨的空气在发间吹拂，像那天车里淡淡的烟草味道一样吹拂过耳迹，意识在一点点回来，那个给自己盖上大衣的手是不是他的，那个撩起自己头上乱发的手是不是他的，那个扶自己上楼梯到最后是抱着自己上楼梯的手是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