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by sai小安子

　　水仲明昏迷得不清不楚时，口中都是在喊著天宏天宏什麽的，但他不知道，也不明白，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忘记。
　　尹枫看得心酸，但又能怎样，只好为他勤换毛巾，为了这个死党毁了自己一个长假。




　　身体好了些，头脑比较清醒是好几天後的事，已经是第五百四十四天的事，而且，还有三天就要上学了。
　　尹枫对水仲明起他生病时的事，水仲明听完，呆得和傻子没两样，任尹枫怎样叫，都唤不来他的魂，直到十多分钟後，他低低大笑，笑得尹枫心里毛为止。
　　「喂，仲明，你不要吓我，你干嘛笑得这样恐怖？」尹枫推推水仲明的肩膀说。「有心事就说嘛！」
　　水仲明按著头，低喃似的自言自语地说∶「白费努力，白费努力！为什麽要这样！为什麽会这样！」
　　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居然一点一点的改变都没有，还是那样的……那样的爱他，水仲明不明白，为什麽要这样辛苦！
　　很辛苦，心里很痛，心里很苦，苦到快连说话都说不出口了。
　　眼眶中有点热，有点赤，手中有著一点一点水痕，是……
　　脸深深埋在手中，不让好友看到自己的眼泪。
　　连低鸣都放在掌中，不想让人听到，不想让人担心他这个平日不常哭的人在哭得不能自己。
　　他很没用，很差劲，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不会爱他的男人哭得这样可怜，为什麽要让他发现自己喜欢宋天宏，为什麽？
　　「我不想再见到他了，不想再想他了，我真的不想……」
　　尹枫听著水仲明低鸣著，明白他压抑的苦，身为朋友的他，看得心都痛了，张手就轻轻拥著他颤抖的身体。
　　「我明白，但你想不开，想不透……对不对？有事就跟我说，知道吗？我在你身边，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帮你！」尹枫说。
　　这麽多年来，水仲明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而哭得不能自己，紧紧抓著他唯一相信得过的人的衣服，想一次过发泄出来。
　　为什麽爱一个人要这样辛苦？为什麽？他不明白！即使这种恋情是有点难以启齿，但他没有想过会这样痛苦！
　　哭到最後，他昏倒在尹枫的怀中，而体温再一次上升，到後来，又是要麻烦尹枫照顾他。
　　在第二天醒来後，被骂了很久，骂他不知自爱，不知道要保护身体，不知道有人担心的，一直骂一直骂，连水仲明父母都没有这样骂过他！他只有唯唯诺诺，不能反驳什麽。
　　骂了有两个钟时间，尹枫才真的骂完，真的停了下来，喝口水。
他呀，从水仲明小时候怎样固执，骂到这时候对宋天宏的犹豫不决，骂到他的性格，他的生活态度。总知，什麽都在骂……
　　骂到後来，在尹枫停下来的时候，水仲明才说∶「知道了！你骂了很久，不要再做泼妇。」
　　「你知道我骂了很久！你又知道我为什麽要骂你骂到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尹枫手指指著水仲明的额说。
　　水仲明拍掉他的手，又叹了口气，才认真的对他说∶「我明白，你要我不可以再那样执迷不悟，还有要保重身体，是吗？」
　　抱紧了包著身体的被子，水仲明顿了下，整理了自己心里的感觉。他闭上眼，想了一想，在脑中出现的全都是宋天宏的样子，很多不同的，开心的、伤心的、低头的、大笑的、皱眉的、腼腆的……很多很多，就是没有一个不是宋天宏的，所以水仲明得出一个结论。
　　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张开了眼，才正正经经的对自己最信得过的朋友说∶「要不执迷不悟是不能的了，我全心全脑都是他，但我会保重身体，会不让自己累倒了。你可以放心了吗？」
　　「真的？」尹枫可不是太相信哦！
　　「真的啦！不会做那麽多啦！」水仲明笑著说，又打了个呵欠，倒头栽在自己的枕头上。
　　「那你睡吧！我先替你辞掉星期六日那两份工作，好好的建筑师不做，在做什麽售货员！其他的，你自己想吧！」尹枫说完，拿著手巾，拿著碗盘走出水仲明的房间。
　　「嗯，你说什麽都好……」水仲明不清不楚的咕噜著，转头，又睡著了。
自从那天开始，思念第五百四十五天，水仲明的心里仍然有著那个人的存在，但不会钻牛角尖似的只会想著避，想著忘记，他想算了，可见则见，可不见则不见。他对宋天宏的眼神、态度还是那样的……有点不同。
　　那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虽然他会有意无意走到中文系的大楼外，或是在图书馆里徘徊不去，为的是什麽，水仲明很清楚，就是忘不了嘛！
　　现在，只要有尹枫都在场的话，水仲明已经可以和宋天宏在一起，或许是吃一顿饭，或许是看一场戏，但一定要有第三者在场，文瑄颖也可以是那个第三者，但她不会常出现就是，因为她现在都在另一边忙，又怕宋天宏还没有死心。
　　宋天宏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的好朋友回来了，不再好像工作狂一样的工作又工作，不再操劳过度了，他心里放下了一块很大的石头。
　　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好朋友为了他而在床上病了差不多两个星期……




　　思念的日子很难过，但是水仲明还是要过，他还是要和宋天宏见面，只是他不怕，有尹枫和他在一起分担，至少，当他很辛苦的时候，那个尹枫可以让他说话，可以听他说说什麽的，最多事後他会被要求做这个做那个，什麽资料搜查，什麽替他借书的事。
　　看著他爱的人在笑，在拍他，在他身边笑笑说说，他却不能表达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感情，说一些心里话都不能，不能有什麽越规的话或是动作出现，令水仲明有点好笑。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做一个双面人一样，好像没一句真的，在尹枫就不一样的话，在宋天宏面前又别些话，在文瑄颖面前又是另一些话。
　　很多很多不同的面貌，就因为他的感情而出现，但有点那样假的……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真的很辛苦，要做的不是双面人，而是很多面的人。原来做人就不能简单一点，就只能这样你一套我一套的。
　　但是，不这样，又可以怎样？他真的不知道他还可以怎样做。
　　只要让宋天宏在中文系见到他，他就会说，他是来找尹枫的，而尹枫都会给他来演一场戏，每天都过著这样的生活。
　　看一眼宋天宏，或是和他说上一句话，就可以让水仲明一整天都开开心心，或是高兴得很，这些都是水仲明自己和尹枫也想不通的事，也可能是爱情的力量吧！




　　可能是为了自己，也可能是为了宋天宏，水仲明和尹枫商量过之後，想出暑假的行程，可能在四月就讲这些，有点快，但对於一天比一天喜欢宋天宏的水仲明而言，他不觉得现在就决定会太早。
　　他有的是钱，疯狂的做了两个月，快三个月工作，一个月有万多两万块，对一个在香港的大学生而言，而不是太浪费的水仲明而言，这些钱真是够他花了。现在他的银行户口有十多万，是他的全部财产，蓄积了十多年的钱。他想，他为了放自己一个真真正正的暑假，他可以用去全部财产。
　　选了一个又一个地方，计划了一条又一条路线，他水仲明决定在思念第六百五十五日之後的两个多月的暑假日子，会一个人到欧洲，说是玩又不是，可以说是体验生活的旅行，过一个可以放开所有事情的生活，不见那麽多黄种人，见一些白皮肤，蓝眼睛的外国人，那样，可以不想宋天宏吧！也可以多多见识什麽吧！
　　水仲明没有想过会一去不返，他是只想去散散心，放松一下心情吧了！而他也不是说一定要一个人，而是尹枫没有那麽多钱陪他去。
　　很困难才说服了自己的父母，很困难才下定决心，水仲明那时才可以笑著面对学校的考试和功课。
　　除了尹枫，除了自己的父母，他没有告诉其他人，没有告诉宋天宏，也没有告诉文瑄颖知道他要到欧洲的事。
　　挥别了在闸口哀怨瞅著他的尹枫，心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因为他可以一个出去玩，而尹枫不可以，要一个人可怜的留在香港耶！
　　水仲明轻轻的笑了，转身潇洒的向登机处走去。
　　送机的人只有三个，自己的父母和最好的朋友尹枫，心里却挂念著那个没有来的人。
　　摇著头，他在收到成绩之後，确保了不会有问题，可以玩一下都没问题的情况下，才走的，也是在收到成绩的翌日离开，在喜欢上宋天宏的第六百五十五天。
　　新学期又没声没息的开始了，而水仲明在九月一日开学之前的三天才回来，全身黑了不少，被尹枫笑他不是到了欧洲，而是到加洲晒太阳，变成一个黑人回来。
　　原来他是在欧洲到处走，每到一个国家，都会先打电话给父母，让他知道他在哪里，不用挂心。
　　他在巴黎做过葡萄园的工人，和当地的人一起喝著用自己摘的葡萄酿制的葡萄酒，是比不上放了一百多年那些高级葡萄酒，但心情是不同的，满满的感动是不可怎样说明的。
　　水仲明在荷兰，有幸认识到一对同志爱人，还是黄种人呢！他们很热情的邀请他到他们的家小住一两天，他很高兴可以在异地和同志认识，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和同志生活和相处。他在那里，还见证了一对同志的爱情，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还有，在德国时，他到了柏林围墙的附近，用他脑中那少得可怜的历史常识，和这些历史建筑互相联系上。
　　还到了西班牙、葡萄牙、比利时等很多很多地方，走访了很多不同的国家，参观了一些出名的景点，也到过不出名的小镇，所学所见的，比他在大学读了两年都还要来的多。
　　也许是见得比之前多了，或许是学得比之前更多了，水仲明心里和脑里都好像有点改变，在香港时不会得到的转变。
　　他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笑著对尹枫说我回来了。
　　尹枫用拳头打了水仲明一下，才有点矛盾的对他说∶「你一整个人都好像改变了，那也好，至少不会好像之前的几个月一样，好像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都心怀安慰，但是……」
　　看他眉头皱了下，水仲明才停下手中在收拾的行李，转头望向那个忽然没有说话的人。
　　「怎麽了？有事发生？」水仲明坐好身子，有点担心的看著自己那个平日不会吞吞吐吐的死党说话。
　　尹枫唉声叹气，有点不知所措的看著水仲明。
　　「都不知道你们二人在干什麽，一个走，一个找。你有没有开手机？有没有听留言？」
　　水仲明有点会意过来尹枫在说什麽，但又不敢肯定。他一手抓起自己那个快要被遗忘了的手机，一打开，又听起那个留言信箱来。
　　听了一篇又一篇，一个又一个，有差不多四十通留言，在这两个多月之内，从最早一天有两三个留言，到之後的两三天一个留言，都是同一个人留的，那是他喜欢的宋天宏留下的。
　　为什麽会留下这麽多留言呢？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尹枫应该在晚一点的时候有和他说他在这个暑假都没有空，不在香港的。那为什麽会这样的？
　　水仲明不解的看著那个有点苦恼的尹枫。
　　尹枫耸肩说∶「我有告诉天宏，说你这个暑假都不在，但我没有告诉他你去了哪！你说的耶！但谁知，他会一天又一天的找我问你在哪呢！」
　　「你们真烦耶！一个逃，一个找，我该怎样做呀？你说说好吗？」
　　水仲明有点奇怪，没理由这样，而且，天宏这样做，好像有点……
　　他摇头，不想多猜，也不想给自己的好友添麻烦，但是自己又可以怎样？
　　心头跳跃得很急，很快，自己的心里升得高高的心情忽然感染了他的眼眸中，眼中闪闪发亮，嘴角都含著笑意。
　　知道自己在意的人有一点点在意自己，水仲明觉得很安慰了，不会作再多的猜测，为的是不想给自己无谓的希望。
　　宋天宏一定不会喜欢自己的，水仲明从一开始就明白，也知道，所以，他不想给自己再多的幻想……
　　他对自己再好，都只是朋友间的友情，不会是自己想要的爱情。
　　况且，他在这两个多月的旅行里，有更多的改变，不会再钻牛角尖，不会那样的固执，令自己的朋友担心。
　　他想开了，过了两个月的自由生活之後……
　　他闭了闭目，又睁开了双眸，眼中不再是以前的迷惘，也不是怎样的失落。
　　「嗯，我明白的，我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枫，你不用担心我哦！」
　　尹枫看著水仲明自信有生气的双目，他明白，他的好友真真正正的改变了，他会怎样做呢？他们二人又会怎样呢？他有点期待……
　　开学了半个月，水仲明才有时间和尹枫吃饭和找时间见见宋天宏。
　　在他回来後这段时间里，他没有找过宋天宏，为的是他还要做一些心里准备，还有一些事情要为了在大学最後一年而准备。
　　思念了七百三十五天的时间，心里苦涩感觉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好了，没有那种苦得很厉害的感觉，苦到揪著心口的感觉，但自己是有点矛盾，有点不知所措的。
　　没错，他水仲明是有点想通了，但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他有点犹豫不决，即使今天已经约了宋天宏要说些什麽心里话，但就是有点不踏实。
　　喜欢一个人已经到了一个不知道该怎样表达的地步，到了一个有点迷失自己的程度，水仲明有点好笑，也有点心寒。
　　难道爱一个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吗？他都不知道。
　　但这两年有多的暗恋的日子，他没有後悔过，要这麽辛苦，要这样白痴似的撮合自己喜欢的人和一个女生在一起。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他一点都没有後悔过。
　　今日一谈之後，结局如何他都会接受，没有一个朋友都好，受到同情也好，他不会怨什麽，因为他得到宋天宏给他的一个真切的答案，不再是自己想的答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走到和宋天宏约好的地点，中文系的大楼里的空中花园。




　　从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那个正正经经的老实人端坐在石椅上，看著手里不知道是那个诗人作的书，十分专注。
　　这种专心一意的眼神，这样的神态，可能水仲明有一辈子的时间不再见到，因此，他要多看几眼。
　　可能是水仲明的视綫太过炽热，所以宋天宏在不久之後，就向他的方向看了过来，而且嘴角还是带著笑的。
　　他看到宋天宏很快的合上手上的书，伸手招他过去。
　　是吗？这个时候怎样都是要来的，还是早来早完吧！
　　水仲明迈开大步，走到宋天宏的面前，很认真的坐到他的旁边。
　　而宋天宏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样，笑著对水仲明说∶「手信呢？去了那麽多地方都不说，你一定要给我些什麽特产，我才会原谅你哦！」
　　水仲明再一次深深的看他一眼，用慢得很的语气说∶「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我去了那麽远的地方。」
　　宋天宏挥挥手，没所谓的笑说∶「算吧！去都去了，还有什麽好怪你的！你有买东西给我就好了！我可能一生人也没能力去欧洲耶！」
　　「是吗？」水仲明拿过那个放在脚边的纸袋，递给宋天宏。「这些都是买给你的。」
　　宋天宏很随意也很开心的在袋中翻了翻，眼也笑眯了。
　　「很多东西哦！明信片、巧克力、匙扣、画集，还有外套！你真好！每一个地方都有给我买东西吧！这样买，你一定花了很多钱耶！我的、尹枫的，还有文瑄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