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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忘却的纪念——by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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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绯村!我有话要对你说。"阿琪干巴巴地说。
  杉村冷笑了一声:"有什么话不如就在这里说吧。"
  "也好。"阿琪说,"绯村,你其实是个剑客吧?看你配刀的样子,好象刀本身就是长在你身上一样合体自然。"
  剑心的手下意识地抚在"菊一文字则宗"的刀柄上。
  阿琪接着说:"其实我看到过这把刀。"
  "啊!"剑心和杉村几乎同时发问,"在哪里?"
  "就在那间书房里,混在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我对智乃说过几次,家里的东西应该好好整理一下。但是这个乡下来的女人什么也不会干,整理了半天还是乱七八糟的..."
  杉村追问道:"阿琪,你说的这把刀那时在哪里?"
  阿琪不顾杉村的问题,独自唠唠叨叨地说:"那天老爷叫我找一个盛东西的木盒子。我记得搬家搬过来的时候,有过那么一个,放在这间书房里了。应该就在屏风后面。我好不容易搬开屏风,结果一堆东西哗啦地倒下来。其中有一个卷轴。我觉得看上去有点眼生,就拉开来看,原来还是秀人生日的时候老爷的朋友送的..."
  剑心也终于失去了耐心:"请你告诉我,刀那时在哪里?"
  阿琪白了他一眼,似乎不屑与他这种没耐心的乡下人一般见识,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把卷轴拉开摊到底,却发现中间插着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不是普通的轴心,而是一个很重的刀鞘。我轻轻拉了一下,没有拉开。我就卷好了卷轴没有动它,让它留在那里了。"
  剑心左手拇指推了一下刀柄,右手把刀拔出一小截来:"你看看仔细,是这个刀鞘吗?"
  阿琪恍然大悟:"哦!要这样才能拔出一把刀?"随即为自己在乡下人面前露出无知而羞得满面通红,"就是这个!"
  杉村追问道:"你家老爷以前用过刀吗?"
  阿琪大声说:"肯定不是老爷的,也不是我家太太的!老爷是个读书人,从来不摸刀剑这类东西。我家太太是武家出身,身边有一柄镶绿玉石的短刀,但是她过世的时候陪葬了。家里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东西。这是妖孽!专门找有血气的东西。那个卷轴是为秀人生日画的。妖孽闻到秀人身上的阳气和血气,就自己钻了进来。这宅子里,肯定藏了不少鬼怪!秀人现在很危险呐!应该马上找个阴阳师来,给家里念念经,除除妖气!"
  剑心无可奈何地说:"这...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吧?或者,你至少和智乃夫人商量一下?"
  "那个乡下女人什么都不懂!"阿琪的声音越来越高,"再等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定要看到躺在地上的是秀人你才会罢休吗?你们为什么都对秀人不闻不问?"
  杉村说:"他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怎样保护自己,不要碰到鬼怪。"
  "你!你们这些...""乡下人"这个明显的贬义词终于没有从她嘴里再次冒出来,她骂骂咧咧地走开了,"我还有些私房钱,我这就去叫阴阳师。我家太太只有这一点骨血,我一定要保住他平安长大..."
  "绯村,"杉村说,"你有没有发现,松本这家的太太和长子都不是没有家教或者娇惯任性的人,为什么纵容直人这样无礼?"
  "也许是觉得亏欠了直人什么吧。"剑心说,"他明明和老爷是平辈,却不得不做养子。这样的羞辱,一般人是不能忍受的吧?而且,他被送到这一家的时候已经懂事了,他的身世连佣人都知道,不免在他面前指指戳戳。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很容易伤感或者冲动的。智乃夫人和秀人即使知道,大概也没什么好办法吧?"
  "我们去搜他的房间吧。"杉村突然说。
  "什么?"
  "你想,难道还有更好的机会吗?现在家里只有4个人。阿宝牢牢地守在夫人身边,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动。"
  "这样不太好吧?"
  "要看到别的尸体你才会觉得好吗?走吧,反正下雨,工地上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一起去吧。"
  直人的房间里,书特别多。大多数都是他偷偷买来的话本小说,印着符咒的武将的小幅版画放了满满一盒子。在那些复仇的忠臣的故事里面,画满了铅笔线条,把一句句对话都勾勒出来。
  "嚯嚯!这小子!"杉村叹了一口气,"满脑子塞饱了打打杀杀的东西!"
  剑心打开一个衣箱,翻开里面的东西:"你真的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吗?我看直人不象会使暗器的人。那种东西要精心练习很久。"
  "他可能特别聪明,又偶尔得到一本这方面的书。"
  "算了吧!杉村先生!这些只是小说而已。照着这上面写的东西是永远不可能练成剑法的,更不用说比剑法更难的暗器了!"
  突然,外面传来喊门的声音:"喂!有人吗?"
  剑心红了脸七手八脚地把箱子盖好,出去应门:"啊!来了来了。"
  "这是松本家吗?"喊门的是一个披着蓑衣的挑夫,"有个小哥儿让我带张纸条过来。"
  "谢谢!"剑心低头看,那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几行字。看来松本良顺大夫一早就看病人去了。秀人在他家里等他回来,不一定能回来吃午饭。
  "谢谢就完了吗?"挑夫没好气地说。剑心愣了一下。杉村哈哈笑着递上几个硬币:"辛苦了!"
  他们回到直人的房间,重新开始了没多久,又听到有人敲门。"阴阳师这么快就来了?"杉村说,"现在他们生意清淡到这种地步、随叫随到了?"
  "剑心!剑心!你在吗?"门外女孩子的声音喊道。
  剑心咬紧了牙齿:"见鬼!在下去一下。"
  门开了,熏穿着全套剑道练习服和木屐,背上交叉地插着木剑和逆刃刀,戴着斗笠,长发高高梳起,一副很精神的样子:"剑心!你瞧我怎么样?"
  剑心从门里闪出,回手关上门,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着急地说:"熏小姐!你怎么出来了?下这么大的雨,如果摔一跤怎么办?"
  "哈哈哈哈..."熏大声地笑着,"我是神谷活心流的师范代,从小练剑,下点雨积点水怕什么?你瞧!"她纵身跳过水面,落在水中路人放了踏脚的石头上。
  "熏小姐!当心!"剑心急忙踏进水潭里几步跑到她身边把她拉回门边:"瞧瞧你!身上衣服都湿了,如果着凉了怎么办?你现在是一身两命了,一定要当心身体呀!"
  熏的脸红了一下:"所以人家等你回家呀!我现在完全还可以出去上课,不用你给人家做佣人来养活。你两天不在家,我实在是很..."她红了脸没有说下去。
  剑心搂住了她的肩膀:"听在下说一句话,熏小姐,如果你真的在乎在下,一定要听完这句话。"
  熏伏在他的肩头,小声问:"什么?"
  剑心紧紧拥抱了熏一下:"马上回家去。立刻离开这里!"
  熏生气地推开剑心:"哦!这就是你要说的?你怎么不说你会和我一起离开?听我说!绯村剑心!姑奶奶我呆在这里不走了!让我进去!"
  剑心哭笑不得,伸手拦住她:"啊呀!熏小姐!你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怎么还象小孩子一样!请无论如何马上回家去吧!"
  熏一跺脚:"哼!你不让我从正门进去,我就从后门进!"她纵身一跃,踏上一块石头,接着又飞身踏上另一块。剑心捏了一把冷汗,急忙追出去:"熏小姐!"
  "啊!"
  剑心话音未落,熏的木屐在石头上滑了一下,跌倒在水潭里,痛苦地蜷着腿。
  "熏小姐!熏小姐!"剑心不顾瓢泼的大雨,扑到她身边把她扶起来。
  一辆马车铃铃而来,停在了熏和剑心的身边。马车车窗打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拈着胡须说:"看来,我这个医生来得正是时候。"

 


明治13年(1880)春 千驮谷
  瘦高的男人抽着烟,走在村镇的土路上。西偏的太阳把他的身影拉得分外地长。虽然是不大的村子,倒也挺兴旺,沿街摊店一家接着一家。前面有个纸铺,门前挂着浮世绘年历板、观世音像、神符、印着水纹的包装纸、各种本子和大捆大捆的皱纸。角落里挂着几张过年时没卖完的褪色的年画。两个少年正和老板纠缠不休。
  "老板!这张土方岁三和那张怎么完全不一样!这张是黑脸的大汉,那张是俊俏的小白脸。到底哪一个是土方岁三?"
  "这个...这是不同的画师画的么!可能有一些差别。"
  "可是这张黑脸大汉卖给阿健的时候,你对他说那是冲田总司。到底是谁的画像?"
  "是呀!老板!我们就这么点零花钱,你不能骗我们的呀..."
  看到他走过,三个人突然没了声音,少年们迅速把画像藏进衣袖,低头挑选本子,老板拨拉着算盘。那男人故意慢慢走过,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走回简陋的小旅店,拉开自己的房门,愣了一下。板壁上趴着一只虫子。他摘下帽子去扑,却发现那是只早熟的莹火虫,在白天的日光下自己那可怜的一点亮光一丝一毫也看不见。他仍开帽子,直直地躺在床上,望着它,渐渐闭上眼。
  

庆应元年(1865)初冬 京都
  寒冷的清晨,房间当中的暖炉还剩最后一缕青烟,斋藤一还裹在被子里熟睡。走廊上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应着几声咳嗽和插在腰间的刀剑碰撞的声音。斋藤警觉地醒来,伸手去抓放在被子旁边的长刀。门"唰"地拉开,冲田肩头带着还没融化的雪花跑进来,一手捏着什么东西,笑嘻嘻地说:"快!阿一!给你看样好东西!"说着,刀也没有解下来,一把掀开斋藤的被子钻了进去,拉起被子蒙住两个人的头。
  斋藤赤裸的皮肤碰到冲田冷冰冰的外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搞什么鬼?"斋藤问,他的鼻子嗅了嗅,"昨夜又砍过人了?衣服上有血腥气!"
  "哎!"冲田无心地应着,在一片漆黑的被子里小心地摸索着什么。然而,他失望地叫道:"哎呀!还是不行。"斋藤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要紧?让我先穿衣服吧?"冲田说:"啊!等等!有了!有了!块看!"过了一小会儿,之见冲田的掌缝里,慢慢透出一丝幽幽的蓝光,一上一下地漂浮着,逐渐离开了冲田的手掌,象个蓝色的小灯笼似地在被子里的暖气中漂浮着。
  "这是什么东西?"斋藤不屑地说,"不就是莹火虫吗?夏天院子里到处都是。"
  冲田象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可是它还是活着呀!今年已经下过2次雪了,它还没死,还能发光呢!瞧,它飞的时候多漂亮呀!"
  然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蓝色的小灯笼慢慢悠悠地飘落在褥子上,逐渐黯淡下去。"啊!不要死!不要死!"冲田用手指拈起莹火虫,合在手掌里,仿佛要给它更多的温暖。
  斋藤掀开了被子:"我要穿衣服了。这东西就算运气好,苟延残喘到现在,也要给你捏死了。"
  斋藤穿好衣服梳头的时候,冲田一直在往手掌里呵着暖气。终于,他转过头,无奈地说:"阿一,为什么它已经撑到了现在却还是要死掉?"
  "傻话!"斋藤嘴里咬着发带,声音有点含糊,"只要是活物都得死。与其现在孤零零地死掉,不如在初秋的时候和同伴们一起死。"
  "你说得好现实啊,阿一,"冲田淡淡地笑了一下,顿了顿,"可是也好残忍啊!"
  "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么。"斋藤梳好头,拿了手巾和牙刷,回头想要招呼冲田,却发现他仍然捧着莹火虫在呵气。这是他头一次在冲田的脸上看到哀戚的神色。他别过头,一个人拉开门到院子里去洗漱。

庆应三年(1867)春  大阪郊外
  兵营里,装着武器、弹药、大炮和粮草的牛车忙碌地进进出出。来来去去的是成群结队的年轻人。中午,刚从外面回来的斋藤一差一点撞上正在卸货的民夫。"嗨!阿一!接着!"牛车上的山崎监察丢下一把长刀,"局长吩咐我们以后就驻扎在这里。我们剩在老屯所的东西我都叫人搬来了。这是冲田的‘菊一文字则宗',我怕弄丢了,一直揣在腰里。你先带过去给他吧。别的东西慢慢整理。"
  "哦。"斋藤简单地应了一句,把这有600年历史的名刀插进腰带里,向冲田教剑术的道场走去。为了备战,最近新撰组承担了训练会津藩幕府军的任务,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啊!斋藤老师!你回来啦!"一个高个子跑来跟在他身边。那是幕府军的年轻军官渡边小次郎,对剑术非常感兴趣,上次在斋藤教完课后问长问短,缠了很久。他喜孜孜地说:"今天听到冲田老师讲课了。他的剑法真是出深入化呀!而且他很精神,笑眯眯地一个对一个地和我们练习,毫无疲惫的样子。看来说他有严重的痨病的人完全是在恶意中伤了!呃...斋藤老师...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斋藤突然加快了步子,把迷惑不解的渡边扔在了身后。他走进冲田的卧室,看到一个有盖子的瓦罐还象早上一样放在小矮桌上。他骂了一句,拎起那个瓦罐,大步走向道场。
  士兵们吃午饭去了。道场里突然宁静下来。隔栅窗里斜射进几缕淡淡的阳光,飞腾的微尘在光柱中慢慢地沉降。靠着墙坐在刀架边的青年,闭着眼睛,独自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清静。他可能已经这样坐了一会儿,大滴大滴的汗珠仍然顺着他的脖子淌下来,顺着不断起伏的胸部,滚落进已经显得过于宽松的衣服里。
  感觉到斋藤的临近,他没有睁眼,嘟囔着说:"不要来烦我。我才不会去吃那种红毛绿眼睛的洋人才吃的臭哄哄的东西。"
  斋藤把瓦罐放在刀架下面,冷冷地说:"你这也算听医生的话好好休息,多吃营养品?"
  冲田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汗:"我又不是没吃饭。真是的,你怎么象个老妈子一样烦人?"
  "把牛奶吃掉!"  
  冲田仍然闭着眼睛,仰头靠着墙,不屑地说:"以后不要买这种东西来。如果你一定要买,不如在被子里藏个红毛绿眼睛的洋妞,买来给她吃。或者干脆点买头小牛犊算了。"
  "噌啷"寒光一闪,斋藤手里菊一文字已经出鞘,被奉在刀架上观赏几百年没沾过血的剑尖直指冲田的咽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冲田睁开了眼睛,认出了自己的爱刀,怒道:"切!竟然对我来这套!"他的身形顺着墙慢慢矮下去。剑尖也顺着下移。突然冲田抬起两脚夹住斋藤的手腕一绞,顺势扑向一边闪开自己的喉咙。斋藤被出其不意的动作带得朝前晃了一下。冲田反手抓住了菊一文字的刀柄,另一手一拳挥向斋藤的脑袋。
  "空手夺白刃!好!"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聚起了几个看热闹的士兵。叫好的就是渡边小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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