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明白了。”沈小西也看出来了，她嘿嘿了几声，拍拍小k的肩，“赶紧回你的小屋做你的巫婆，生意就要上门了！看我怎么大展身手，呵呵。”
“那就交给你了。”小k得令，往后面走去。
又要往功劳薄上添一笔了！
16
“你带我过来到底想干嘛？”雷立青不耐烦地转着手里的杯子，低声问尤加林。
这个死人！带自己来这么莫名其妙的地方，来了就顾着自己喝酒，难道就没有什么解释？
“这是个酒吧，”尤加林看着自己的杯子。
“废话！我又没说这是游乐园！”
“是个同性恋酒吧。”
“！！！！”雷立青瞪眼。猜、对、了？
“五年前我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你知道，很难被别人接受，我很灰心，”尤加林低着头，“每天拼命的工作，不去想这个问题，现在想来很好笑，我那个时候总是期待着有一天一觉醒来，发现不过是场梦，我还是很正常的，可以去交个女朋友，可以和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
“……”雷立青诧异的看了尤加林一眼，这是怎么了？
“玩命的工作，赚到了钱，也赚到了房子，车子，名声。”酒吧里灯光昏暗，尤加林的半个脸都在黑影之中，看不清，“想着反正不能跟正常人一样，而且像我这么爱面子的人，估计也是经不起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接受了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实，也抱定了单身主义。”
“然后呢？”雷立青看着尤加林，心里某个地方，本来很柔软的地方，已经要化成水了。
“然后？你看到了。我就找到了这里，”尤加林仰视着天花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不是你认为的，来找什么同好，或者是情人。我只是孤单了太久，想找这么个团体，大家都是一样的，不会看不起谁，这样的话，就会温暖许多。”尤加林说，“你知道吗？一个人被排除在人群之外，那种感觉，非常孤独，不管你有多少钱，也买不到温暖。”
“是吗……”雷立青沉默。
“我在这里认识了不少朋友，男的，女的，”尤加林声音里带了些鼻音，“可能是我运气好，从来没遇上什么心怀叵测的人，大家都是一样的，都是普通人。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真的。都是走在路上，你都不会多看一样的普通人，只不过，我们爱的，是同性而已。”尤加林继续说着，“再后来，我认识了你。”
“？”雷立青转头，正好对上尤加林的眼光，尤加林眼里，似乎有东西在晃动，“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糊里糊涂的陷进去了，可能这就是命。记得我当时算命，小k说我命中注定会有那么一个克星，我想，也就是你了。你不必害怕，”察觉到雷立青眼光在闪动，尤加林以为是他在惊惧，补上这么一句，“你是我的克星，但我未必是你的。你放心，我只是想把我内心的话说出来给你听，听完了，你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我不是那种人，会缠着你不放。”
你奶奶的！我害怕个屁啊？正听到感动处，尤加林突如其来一句话，差点让雷立青破口大骂，想想还是忍了下去。
“我说这是一见钟情，可能太俗了，说不定也酸得要死。但是我想来想去，想的脑袋都要裂了，我工作这么多年什么重要情况都经历了，还没有哪次让我这么伤神。你不在家的这五天，包括之前我离开的七天，我一闭上眼，想的都是怎么办。本来我以为，我走，解决不了问题，你走，应该没事了。可不行，雷立青，你说我贱也好，说我厚脸皮也行，反正这些话我是没对别人说过的，我是真喜欢你。要是喜欢加上责任那就是爱情的话，我想，我爱你。”
我想，我爱你。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从尤加林嘴里说出来就那么轻飘飘的，但在雷立青听来，每个字，都是一个大锤子，哐啷，哐啷，重重的五声，全砸在他心坎上了，砸得他心肺疼，砸得他浑身冰凉，砸得他晕头转向。
靠！自己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被人告白，说喜欢，说爱，可怎么都欢喜不起来？就因为尤加林是个男人？还是因为尤加林脸上的表情？半死不活的，就好像一个临死之人交待完后事再也没有遗憾看着周围一圈亲人说同志们我没有心事了我先行一步啦大家别忘了我啊……
瞧瞧他一副要赴法场的决然！！说了这些话，雷立青都能听见他心底如释重负的那声叹息。
好不容易在尤加林前半段的叙述中树立起来的瑟瑟可怜的鲜活形象，瞬间轰然倒塌。
但雷立青还是沉得住气的，到这个时候了，人家尤加林都说自己贱了，他还是不吭声。为什么？谁让尤加林用那种表情告白的？活该！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本来以为雷立青会说些什么，哪怕是对不起也好，没指望着他会说我也喜欢你，这点自知之明尤加林还是有的，但是雷立青不说话，死活不张嘴，他就没办法了。“今天带你过来，可能是我一点私心，想跟你聊聊，在见你一面。我没那种奢望你还能跟我做朋友，我们住了这么久，我一直都在剥削你，连顿饭也没请过你，今晚上，就当我请客了。”尤加林说，“后天我就出差了，去成都，可能要一个月。我不在的时候，你找个空闲，把家搬了吧，省得到时候见面，都不痛快。”
“！！！！你赶我走？”本来就开始上火了，一听到尤加林说要出差，说让他搬走，雷立青就心慌了，浑身的血液都往脑子上边冒，一激动，就顾不得别的了，一把扯起尤加林，把他拽到自己眼前：“你！！！！”你这个浑蛋！这个王八蛋！这个，这个，雷立青不会骂人，关键时刻了，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还没敢说出口。
“哎呀，这是吹得什么风，许久不见得尤加林大驾寒舍，真是让我脸上生辉阿。”
雷立青正在心里琢磨着是直截了当把尤加林拖出去打一顿呢，还是学电视剧里演的，把被子里的酒泼到他脸上，不过看这酒挺贵的，虽说是尤加林请客，可还是舍不得，尤加林的钱也是辛苦赚来的，天上又不会掉金子。这时耳边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
雷立青手上一松，顺势就放开了尤加林，没等他转身，身边就过来一个穿着黑白条纹上衣的女子，妆化的倒是不浓，长得也还说得过去。
是谁？看起来是与尤加林认识的。雷立青开始不舒服了，就不拿正眼看那个女的，想走人。
“小西姐。”尤加林打招呼，还没从雷立青方才的行为中醒悟过来。
“你朋友？”沈小西明知故问。
“呵呵。”尤加林苦笑几声。
“我叫沈小西，是这里的老板。”沈小西伸出手，“第一次来？欢迎来到左右不一。”
雷立青看看沈小西伸到面前的手，又看看沈小西，再看看尤加林，迟疑了又迟疑，最后说服自己要保持绅士风度，就把手伸了过去,“你好，雷立青。”
“哦。若若，”沈小西朝着吧台喊：“这位雷先生的酒水，”她朝尤加林眨眨眼睛，“七折。”
尤加林再次苦笑，“小西姐，你上次给我免费，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那么多年以前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了。”顺着尤加林的话，沈小西说，“我看看你今晚要了什么？七折也要看面子的，不要让我亏——啊呀呀，”沈小西叫起来，“加林你发财了？火山一杯，泉一杯，北雪地鳕鱼餐两份？”她拿着酒水单，一脸惊讶。
“北雪地鳕鱼餐？”雷立青念着这个古怪的名字，什么时候要的？怎么没听尤加林说过？他疑惑的看了尤加林一眼，尤加林同样不解，明明还没有点东西吃，为什么——
“加林，这样的话你可以得到一次去占卜的机会哦~~~~怎么，最近有烦心事？”沈小西顺手把酒水单塞回吧台里面，向尤加林微笑。
！尤加林一下子明白了沈小西的意思，他皱皱眉头，果然沈小西点点头。
“占卜？”雷立青又听到了新鲜词，可恶！怎么谁都明白，就他一个土包子？
“是啊。这是左右不一的规矩，如果你在这里消费到一定数目就可以得到一次免费占卜的机会，今晚上加林已经得到了。”沈小西笑眯眯的解释。
“是不是就是算命？”雷立青问。
“差不多。对了你有没有什么问题？让加林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好了，反正我看他也没有什么事情。”沈小西说。
“小西姐，拿着我的东西送人情，过分了啊。”尤加林说。
“去！”沈小西也不顾雷立青愿不愿意，直接推着他，“走走走，我带你过去，那个占卜师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来了怎么能不去看看？尤其是这么好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雷立青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占卜屋的门口。
“有什么问题就去跟她说吧，很准的，相信我。”沈小西笑笑，就离开了。
17
？？？雷立青看看沈小西的背影，再看看小屋，门口挂着个黑色帘子，上面绣着巨大的图案，不知道是什么。灯光昏暗，雷立青有些紧张。
感觉上就像莫名其妙进入了一个圈，到底是什么圈，他也说不清。
踌躇了几秒钟，雷立青下定决心，进去看看，不过是间小屋，进去就进去，有什么了不起？
想到这，他掀起帘子，迈进去。一股松子的清香在鼻尖蔓延开来，雷立青眨了眨眼，才适应里面的光线。本来以为外面就够昏暗的了，里面却只点着蜡烛，烛光随着雷立青的进门而摇曳了几下。等到适应了这种昏暗，雷立青才集中精神打量四周。屋子很小，勉强放得下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壁上涂着各种古怪的图案，看不清楚。墙上挂着壁灯，里面放着无烟的蜡烛，闪着微蓝的光。在桌子的两端有两个银色的烛台，是巴洛克风格的东西。上面的蜡烛很长，不过应该也是无烟的，要不然，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点蜡烛，还没被熏死，真是超人。
“你打量完了？”雷立青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桌子的对面，坐着个人，穿着黑灰色的袍子，巨大的连衣帽横下来，挡住了这个人的前额，加上她低着头，看不到面容。虽然声音有些低沉，但能听出来，应该是个女人。
“每个进门的人，都是这样的反应，嘻嘻，如何？喜欢这个风格吗？”女人笑着，左手指抵在下巴上，中指的银色指环格外显眼。
“哦，哦，”雷立青紧张起来，他站在那里，额头开始冒汗。
“坐。”女人指着雷立青面前的椅子，“第一次来？好运气呢。”
雷立青顺从的坐下，双手绞在一起，可能是周围环境的影响，他就觉得紧张。
“要算什么？”女人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一块黑布，上面印着跟帘子上一样的图案，铺在桌子上，然后从盒子中拿出一摞牌，放在布上。
“算？”雷立青一脸茫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是被人推进来的。”
“嗯？”女人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这个沈小西，也不跟人家说明白到底是什么，就把人弄进来了！笨蛋！还要自己跟他解释，看他的样子，估计之前也没有听说过吧。
“我明白了，”女人双手交握在桌子上，“我来向你解释。我叫小k，你呢?”
“雷立青。”
“雷先生，是这样的——”
“不要叫雷先生，怪怪的，直接叫我雷立青或者大雷就行。”雷立青说。
“大雷？”小k又想笑，但还是忍住，开始介绍，“这是不同于中国传统的易经或面相手相算命，这也不叫算命，叫占卜。听说过塔罗牌吗？”
雷立青摇摇头。
“这是一种古老的西方的占卜工具，通过你和我之间的心灵交流，将结果反映在牌面上，”小k说，“可以这么说，一次塔罗牌占卜的过程，实际上就是我读你心的过程。”
“读心？”
“嗯。因为人，有时候最看不清的，”小k比划了一下，“就是自己的心。”
自己的心？！心猛然就跳动了一下，雷立青怔忡的看着小k。
“你相信我的占卜吗？”小k问。
“我……相信。”不知不觉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那好，我们开始吧。”小k拿起那叠牌，“我猜，你是想知道目前的一段感情走向，你不知道如何处理，对吗？”
“？？”
“很惊讶？嘻嘻，我可是占卜师哦，怎么会不知道？”小k说，“我来猜猜看吧，他喜欢你，或者，他爱你？”
“……”虽然没说话，但是雷立青轻微的点点头，脸，好像有些烫。
“你——不喜欢他？”
“？？不是，我，那个，我知不道，不是，不知道，”雷立青语无伦次。
嘻嘻。小k看着手忙脚乱的雷立青，早就在心里笑得直不起腰。
“你不知道？也就是说，你并不讨厌他？”
“……”这句话听起来好耳熟，好像在那里听到过？“我，并不明白自己内心所想得，我不排斥他，深知，甚至在他说喜欢我的时候，我还很兴奋，很开心，但是，我们都是男的，如果一起生活，我想象不出别人会怎么看我们，还有我家人，你知道，我，”雷立青结结巴巴，手脚并用，比划着，从来没这么紧张过。哪怕是单枪匹马拿着整套方案去见客户，跟人家舌剑唇枪的争论，舌头也没有这么不好使过。
“你是在担心周围人的反应？”这个问题，凡是进来的人，都会提及。
这就是处在社会少数派那边的悲哀。
“嗯，大部分吧，”雷立青如实回答，“还有，我从来没有爱过什么人，他是个男人，我怕我自己，你知道的，万一，”
“万一哪一天你喜欢上一个女人，会怎么办？”小k替他说出来。
“嗯。”雷立青老老实实的承认，“我会很对不起他，所以，我，但是一想起他，然后他又跟我说那些话，我就，”他习惯性的抓抓头发。
“所以你现在摇摆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办。”小k说。
说句实话，在左右不一，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后来被拉进来的，也就是圈子说的直得被掰弯了。他们都有过跟雷立青一样的犹豫，他们的痛苦，并不会比尤加林那一类人少多少。尤其是面对社会、家庭的压力的时候，他们很容易就屈服，离开这个圈子，找个异性，结婚，生子，过着不能再普通的生活。
这也就是这个圈子中人一听说谁谁找了个直得，态度马上就会发生变化的原因。最初还会对这个人的勇气表示钦佩，然后随着事态的发展，就会慢慢的变麻木。对别人变麻木，对自己，更敏感。所以现在而言很少有人去找直得，花力气掰弯。这是一种事实。多少人因为禁锢在这个套子中，只能远远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忍受着煎熬。
“我问你一个问题，”小k摆弄着牌，“你相信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