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侮辱未来成为我妻子的女人,无论谁嫁了我,都会得到一生安稳。
但我不担保幸福。那种事,从我出生开始就只有目睹,不曾经历。
所以见鬼去吧。我只要我的玩偶美人。如果可以,就给我一个。
礼貌说完那些我转身离开,在门口接过曼及时送来的大盘蓝莓果冻。天晓得,该怎么向我房里那只小动物交待。如果他当真是只蜷缩在漆黑洞穴里的小兽,至少还可以用食物打造个芬芳陷阱。
可现在我不知道这一手有没有用。
刚进卧室就见他裹着被子靠着床脚团团坐在地上,大眼睛里有股茫然的味道。一眼看到我,眉毛和鼻尖都皱起来。腮鼓得滴溜溜圆。
我想笑,又有点不好意思。慢慢过去,到他身边蹲下,舀一勺果冻送他唇边,他瞪着我,鼻翼呼呼扇动,脸涨得通红。
我迅速收回手,啊呜一口自己吃掉。睿愣了愣,脑筋转不过来似的打了个突,继续瞪我。我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动作飞快地又吃了一口,睿不知所措地看我,又看那巨大的盘子诱人的果冻。我微笑,慢慢把银匙插进去,自己觉得脸上的笑容颇有点穷凶极恶又优雅疯狂。
我吞下第三勺的时候他终于动手了。动作是我意料之中想象之外的快。一把抄住我手腕,同时把盘子和匙子夺了过去,半张脸埋进去,啊呜啊呜,呼噜呼噜。
那模样让我疑心他把果冻当成我。风卷残云,转眼大半盘下去。分量太大他绝对吃不完,速度慢下来,眯起眼睛看我。湿漉漉的嘴角,果汁把嘴唇染得鲜润。
我一口吻下去。
睿发出短促的呜呜声,盘子在手里发抖。银匙掉到地上。他嘴里没来得及咽下的果冻,甜蜜温热,所有的一切都光滑如丝绸。我很耐心。细致地,贪婪地,从舌根到舌尖,吮吸缠绕,纠结舔舐。
吻太深,似乎就可以把头脑和胸腔都浪费成真空。怀里的身体清晰不甘地软了,我拿掉他勉强端着的盘子。睿呜咽着,一声声低微抽着气,手脚习惯地蜷缩。眼睛里亮晶晶的不知是愤怒还是委屈。被子滑下去,他身上单薄的衣服很容易撕开。
在我自己能测度自己举动之前,剩下的果冻已经浇了他一身,从头上。睿大叫,货真价实的挣扎,手脚并用。他随便扯着什么来擦眼睛,那动作简直像小猫在洗脸。他试图爬起来,然后发现手里是我的衬衫。
他像只被蓝莓果汁腌过的雪球,丝绸和水流揉成的。那么柔滑,那么粘腻而香甜。是他不放开我,我喃喃自语。是他让我离不开。皮肤与皮肤之间只有那些诱惑的汁液,芬芳的气味,灼烫的欲望。我压住他,软厚的长毛地毯仿佛升高了温度,将我们的身体融化为一。
我想,今晚我完全不用点安息香了。
幸好是在地上......如果床上也这么狼藉,难道要在浴缸里睡么,我想,然后觉得自己超级可笑。洗澡时睿一直抱着头离我远远的,拼命揉搓头发想把里面的果冻洗掉,摇头晃脑的模样像恨不得把脑袋摘下来搓洗。我笑得要疯了,凑过去抓住他帮忙,他张牙舞爪地拗了半天,还是认了。
他甜得像枫树糖浆,像揉烂的花芯里散发出最新鲜清凉的气息。软软靠在我怀里的那个身体是这么表达的,孩子般纯洁懵懂的神情,身体却早已柔韧成熟。这样的一个宝贝。如果吻痕和齿印是性爱的勋章,那么大概我已经给他加冕,我小小的国王......欲望国度里,放纵的君王。那些吮吸和啮咬的痕迹让我有一点引以为傲。
然而他第二天就宣布要离开。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买的机票。我猜他或许有点生气,但看不出端倪。我不留他。那没有意义。虽然我知道自己对他的兴趣并没湮灭。临走那晚我搂他在怀里,问他几时再来。他哼了一声,不睬这个问题。
亲亲他额角。我向来不明白他的想法。但这孩子在我身边远比任何一个人都危险也都安全。
"睿,小睿。"
我叫他。他咿唔答应,朦胧欲睡,叹气似的扫了我一眼。就那么一眼,弄得我心陡然软了软,有点不成样子。替他拉高被头,再轻轻抱紧。
这艳丽玩偶娃娃一样危险而貌似懵懂的男孩,我到底能对他做些什么呢。
而他又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我没有答案。
八
他走后我开始按部就班地追求诺森伯雷家的大小姐。她是独生女,所以我将会得到一位女公爵做妻子。很不错。鲜花,糖果,精致而不昂贵的小礼物。笔迹优雅短促的情书。迎合淑女的教养。很少通电话,但她的声音有种出我意料的宁静。我知道父亲为我挑选的是位美人。正如她想必也懂得我是怎样通过了她父亲的衡量。诺森伯雷与萧家亦是世交。联姻不止一代。门当户对。
与此同时我在北城的海布利区租了座房子。这地方相对而言很保守,不时髦,却足够安静。居民大多是中产阶级。向北几公里就是托特纳姆,那地方少数民族很多,住在贝尔格拉维亚的那群人打死都不会过来。仿佛多吸几口这边的空气都会发癫。这倒称了我的心。
两层小楼,与旁边邻居隔得很远。花园不大但很精致,有果树,草地修剪得很细致。曼为我办这件事,换掉了原来的仆佣而雇请了一位熟练的管家及其妻子。据说那位老人性情安静,且他太太是法国人,做一手好菜。曼汇报时特意强调这一点,我看他一眼。
睿再来时已是秋天了。我没去接他。曼叫人送他到新住处。坦白说那天我有些忐忑,任何事都着手不顺。我明白原因。下午爱丝蕾·诺森伯雷小姐派人送来了什么东西,当做前几天我那盆东方珠兰的回礼。我没空看。那晚也忘了打电话道谢。
那晚我在他那儿。
去时睿睡了,不是我去的太晚,而是他一直都在睡。来了之后喝了一点水,然后就没出现。面目和善的管家称我先生,称睿少爷,我有点想笑,那大概是曼自作主张的吩咐。我请他准备些食物,然后去卧室。
被褥是温暖的珍珠米色,厚厚地裹在睿身上,好像一只被埋进柔软雪堆里的小熊。床头灯是熟悉的琥珀色。房间不大,契合我的爱好。这是曼的功劳。不过最让我吃惊的是,我刚推开门,睿就灵敏地跳了起来。
他歪戴着一顶逗人的睡帽。很明显那只是拿来玩的。他察觉这一点然后一把扯下来,见是我便放松地坐下来,瘦瘦的肩安静地垮着。我走过去,什么都不想说,慢慢抱住他。又三个月,他又瘦了一点。打横抱起时几乎都不费力了。
他揉眼睛,微微唔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吃点东西,好不好?"
"嗯。"
被褥里还有他迷人的温度,睡意朦胧的暖。我撩开他的刘海端详他漂亮的眼睛,睡饱之后仍有一点细细的阴影。不过没关系,这几天会养好。
"睿。"
"嗯?"他懒洋洋地侧一下头。
"喜欢这儿么?"
"唔。"
那让我继续忐忑。他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无所事事的姿态一直持续到饭桌上,那双美丽的紫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我终于明白,他不是不开心,只是饿了。
九
果然晚饭后他就有了精神。我们在屋里探险,发掘这座我甚至之前也没踏足过的小房子的隐秘。睿要去院子里,说来时看到苹果树上真的有果子,我大笑不信。他赌气出去说要摘来我看,也不穿外套,一出门就打了个寒噤。我的任性宝贝,这可是伦敦,不是雅典那暖得腻人的夜。我赶上去一把搂进怀里,撩开大衣前襟结结实实裹住,拽回屋里。
我说,"好容易来一趟,我可不想你感冒。"
他转着眼睛,"真的有果子。"f
"好,好,什么都有。"我抚摸他漂亮柔软的金发,多么好,我们是和时代脱节的一对。霓虹灯,鲜红双层巴士,黑色出租车,摇滚乐,迷你裙,迷幻药,后现代主义,那一切都与我们无关。我永远不是生机勃发的旗手,时代在改变而我只想随波逐流,以自己的方式平静应对所有。换句话说,我只想好好做一个贵族。而关于睿,聊天时我知道他有整整六年时间没迈出紫菀家大门一步,接受精心训练的缘故。
所以他这样单纯而又敏锐,并非由来无因。我们都有各自的责任或者说义务,被古老的家族所赋予的灵魂将我们引领上现在的位置。我注定是未来的侯爵,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活得游刃有余。而他是那个魔法家族的执事大人,我甚至有理由好奇猜测他是否杀过人。但我不想知道那个。
在英伦,在这里,他只是我怀里柔软火热的小猫。贪睡,贪吃,好奇,爱玩,安静,不喧嚷,有时我不明白他究竟是对这段现实感觉迟钝还是过分聪明认知,抑或二者皆非。
我告诉他关于托特纳姆区的事,他大大好奇。眼睛转动着立刻开始盘算何时去玩。这种好奇一直令我惊奇。后来他不知从哪儿听说近郊人家附近有红狐出没翻垃圾桶觅食,回来问我,确认之后表示新奇。那让我有点担心。
那晚我等他吃饭,向来不用等的,所以我担心起来。后来听到他匆忙进门的响动。管家出来迎他,忍不住发出奇怪声音,那很少见。我下楼看时差点也发出相似声音表示感慨......或者惊恐。
他眯着眼冲我笑,抱着一只裹在外套里又捆着草绳的红狐狸。
我向来觉得自己算个能说会道的男人,可是那一刻我怀疑这自我认知失误。睿耸耸肩,大声说,"我饿了。"
解开狐狸嘴上捆着的草绳,丢一块奶酪给它。睿跑去洗澡,我跟过去。这需要解释。他一身郊外的味道,泥土,野生灌木,也许还有垃圾桶......我笑出声来。他没想到我会跟进浴室,有点愣住。我说,"好好洗洗,你闻起来快要像个土妖精了。"
他咕咕笑起来,不再紧张。r
"那家伙可别把扁虱带到地毯里。"
睿高兴起来,很有点骄傲的意思。我终于搞清楚他的确是埋伏在某户人家的垃圾桶旁边逮住这狐狸的,跟着它窜过栅栏时那家的女主人用利物浦口音咒骂了半天。
我安静微笑听着。睿滔滔不绝,口气炫耀得不行。那一刻他看上去顶多十七八岁。他终于带着一身浴液甜香爬出浴缸时我抱住了他,浴巾从手里滑下去,他挣了挣,苦着脸说饿。我继续微笑,他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从来不介意打断任何人的以为,那很有趣。e
我不怀好意地轻咬他后颈,睿终于有点明白过来,扭头不确定地看我。于是我用一个吻印证他的疑心。
宝贝,我也饿了啊。
十
我用力咬下去时他轻微尖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那没用。让嘴唇沿动脉自然而然滑向耳垂,他那里敏感得叫人吃惊。光滑的脖颈布满甜甜的乳香,像个伴着榛仁牛奶送来的睡前童话。我放任自己用力轻重地吮吸,睿呻吟着,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别这样,或者,讨厌。诸如此类。那渐渐软下来的小身体摆出的却是邀请的姿势,那样婉转柔韧。他喘息着总算抓住了置物架支撑身体,腰身不自觉地挺直,熟稔而委屈。我想微笑,却没那空闲。
他时而哽咽着微弱出声。快感是互相领受的礼物。新奇,刺激。第一次在浴室里发疯,我和他。这经验对彼此而言都太值得纪念。我用一只手紧紧揽着他的腰,空出另一只手扶起他汗湿的额头。乖啊,睿,小睿。轻轻哄着他,他终于松开牙齿,从手背上抬起脸来。
我可不想他咬伤自己的手。他侧过头却吓得绷紧身体,一瞬间惹得我几乎也叫了起来。咬牙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记,宝贝,你想要我的命。
他低低尖叫着转过头。强忍的神情。洇湿的眼角,一抹绯红的晕。
等身长镜上水气渐渐散去,水银镜面一半迷蒙一半湿润明亮,镜里的景象近在咫尺。恍惚有浪荡错觉,云雾缭绕间一对半人半兽交欢无休的神。那想象让人狂热,于是颠狂。从未这样放纵而又自觉妖艳,我轻轻扳着睿的脸,想要他看。他紧闭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被极度的痛楚、快感和羞耻折磨得抽噎。他轻轻叫我的名字,哉,哉,我不要,痛。
他不该那样乞求的,那姿态能把圣人逼成萨德笔下热昏的狂人。
而我根本就不是个圣人。e
我对他说过,他可以呻吟可以哭叫放纵,掩饰是欲盖弥彰,只能带来惆怅和疯狂。而他真的哭出来时我却又舍不得。他低声叫着,说痛,很痛。腰身和双腿都微微打颤。这姿势他生疏得很,难免不适。他紧抓着能够支撑身体的东西,金发汗湿成绺,眼泪和着汗水描画脸庞轮廓。他太会哭,在这种时候,却通常都很难自觉。
我放开他时,自己几乎也无力动弹。
他用剩下的力气转过身来,栽进我怀里,撞得我一侧。他一口咬在我肩上。没怎么用力因此不会留下痕迹......这乖巧的猫咪,我的心又动了动,若不是疲惫不容思考,也许我又会伤感起来。
就算安息香也不会让我睡得比那晚更好。
十一
半夜时我们几乎同时被饿醒了。这经验大概也足够新奇。我看看睿,睿看看我,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搂住他,把脸埋进他肩窝,仔仔细细地啃咬。他痒得直叫,扭动着不住地挣。我索性伸手到他怀里呵他的痒,指尖一径从温热光滑的胸口滑下。他细细地发抖,也不知是窘的痛的还是气的。我揉揉他扁扁的肚子,笑他。"这回知道饿了?"
他赌气用力挣开,向前跌出去,低低哎哟一声,吓我一跳。再搂回来,他也不挣了,只眯着眼睛微微发抖。我明白他是痛起来了,倒不好再逗弄,赶紧哄他躺好,换了衣裳,去找食物。
做贼一样溜下楼去。摸进厨房这一刻我终于想到该对曼的考虑周全加以程度之上的赞许。管家太太的手艺简直值一个金矿,特别是在饿瘪肚子的半夜。新做的点心还留在厨房里。那大概是计划中我们的餐后甜点。柠檬果冻、巧克力蛋糕和奶油卷。还有葡萄叶包裹着的乳酪。餐柜里发现的惊喜是我钟爱的桃子香槟和红酒。幸运夜,毫无疑问。
把食物搬到楼上,哄睿吃东西没费太大力气,他本来也饿得半死。哄他再跟我说话却是直到天亮才完成的任务。那也是因他实在困了,又被我烦得不行,才含糊说了句讨厌。所幸我试着抱紧他时并未被拒绝,那让我有一点安心。这小小的身体,在我的放纵下蜷曲颤抖着的柔软和火热。嘴唇忘不掉他泪水的味道。那种奇异的感觉,委屈的,寂寞的,全心全意别无所求......让人似乎可以相信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幻觉中,在和一个天使做爱,美好得让人感觉空虚和怀疑。一如面对太绝色的风景会心生畏怖,担忧它眨眼间便会改变或者坍塌,美景良辰,只是瞬间。巴不得以毁灭来占有,以摧残来璀璨。
第二天醒来时又是午后。日光已经把窗帘洗得透明晶亮。我捏睿的脸,软软暖暖的脸颊,似乎还稍稍带着点婴儿肥。那么柔韧纤瘦没有一点赘肉的身体,完全是成年男子的模样,却有这么一张甜蜜洁净的脸,就连神情都像个彻底懵懂的孩子。
最能迷惑人打动人的莫过于此,成熟的身体,懵懂的头脑。而他偏偏兼而有之。醒来之后他打了几个大大的呵欠,抱着枕头揉来揉去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来,问我,"狐狸呢?"
我不说话,只笑。睿毛手毛脚地找衣服,穿好了就手忙脚乱地跑下去。我听着他脚步声砰砰地响在楼梯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飞快冲了个澡,换了衣服跟下去。睿正在门厅里转来转去,发呆。管家愁眉苦脸站在一边。
睿抬头看我,鼻子抽了抽,脸皱皱的。"跑掉了。"
"哪还有不跑的道理。"我笑,过去摸摸他头发,他气恼地躲开。我对管家使个眼色。老先生立刻开步走,不过仍来得及听到睿恶狠狠一句话。
"没关系,反正这房子里还有只大的。"
他气鼓鼓地瞪着我,像在说我知道就是你干的。
我摊摊手,瞥一眼管家已经离开,忍不住一把搂住他,鼻尖埋进他乱乱的金发里蹭着。是温暖的,潮湿阳光的香气。多么好。这样一个孩子。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