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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腰 · 羽调残翻 之 依言抄——byvag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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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他视若无睹,渐渐绽开一个大号笑容,回头看我。"我的?"
我终于笑出声,"不要?"
他张开手臂一把护住,脸贴上去人也巴上去,大声说,"不!"
小狗自他怀里挣扎出来,径自去舔蛋糕上的奶油。睿用手指推它,一下,两下,笑得叽叽咕咕的。餐桌很长很宽也禁不住他一个人在上面,蹭了满身满脸奶油糖粉茸屑。我挽起衣袖,索性抓起块蛋糕涂到他脸上,把小狗推过去。睿叫起来。小狗费力地爬到他身上,伸长舌头吧嗒吧嗒舔个没完,痒得他直笑,却不敢动,忽地也抓了块蛋糕扔我,我一闪身躲开,过去拎开小狗,搔睿的痒。小狗蹲在一边不明所以,汪汪直叫。睿笑得缩成一团在桌上滚来滚去,差点掉下来。我揽住他,他好容易止住笑,喘了几口气坐起来,马上把小狗抱到怀里,粘乎乎的手指不停抚弄那身被奶油果汁浸透成绺的金毛。我笑着摸摸他的头。睿猛地一回头,像要同我说什么,距离太近脸孔几乎碰到一起,吓他一跳。他缩一缩,突然又笑,毫不犹豫地凑近,噗地吻一下我脸颊。
我情不自禁摸一摸自己的脸,睿吃吃笑,跳下桌子抱着小狗跑去卧室。他两个都需要好好洗一洗......我摇头微笑。他喜欢。是的。这很好......非常好。昨天我在店里订了这只小狗,吩咐送来这里并拜托管家太太做只大号蛋糕......我想给睿一个惊喜,我做到了。像一切小孩子一样他喜欢茸毛柔软容貌可爱的小动物。而我想更重要的是,他缺乏这种快乐。我永远不能忘记这孩子是在怎样的花丛中生长起来的。杀手,副执事,少年族长......我的猫咪。我摇头决定不想下去,至少我能令他开心一点更开心一点。而现在我更好奇的是他会给这个小家伙起个什么名字。
后来他轻描淡写地说,叫它瑞。
我无计可施。

二十一
那几日晚上我都在他那里,寸步不离。会如此是因有把握爱丝蕾近几日绝不会找我。女孩子害羞本性,温柔枷锁。想着我益发觉得自己可恶,害人家芳心可可,她再冰雪聪明,婚姻大事面前也难不忐忑。而我却还在犹豫......是的犹豫,承认这一点并不似我想象中困难。而否认这一点却远比期待的麻烦。我搂着他在床上,睿轻轻踢蹬着脚,心情很好地哼哼呀呀,听不出在唱什么,瑞好奇地闻着他,在枕头底下钻来钻去。他总喜欢把小狗带上床,也只好随了他,那么一只小东西暂时还惹不出乱子......除了我想吻他的时候总被敷衍了事,且那小动物正扒着他膝盖用后脚立起来探头探脑地看,漆黑大眼睛跟睿一样好奇。
不几日给他做的大衣送上来。我把盒子抱到房里给他。他整天跟瑞在床上混,爬来打去,把枕头靠垫盖被堆得左一团右一团。每次看见睿鬼头鬼脑藏在一堆靠垫后面躲避上窜下跳的小狗,我都有种冲动拎他过来按在膝上揉搓一顿。
我把盒子放在床上,小狗听到响动立刻奔过来啃咬一角,睿也爬过来,按住小狗好奇地看,"是什么?"
我示意他打开。他听话地照做,而后咦了一声。我猜他好奇的只是曾见过一模一样的那件......我赶开瑞,拿出大衣披在他身上,长短宽窄都合适。我笑,"给你的。"
意料之中他说,"我不要......"我耸了耸肩,"再让我看到你穿那么薄在街上,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他缩了下头,扯扯衣领,小声说,"皮裘......好麻烦的。"
我捏一下他脸,"当雨衣穿就好。"睿立刻吓了一跳。我知自己这话说的任性,可是那又如何。根本云裳就是任性的。剥了人家皮毛自己取暖,已然过分,何必假惺惺。退一步说--你几时见过打伞的狐狸。
睿一张脸埋在针毛里,探头探脑看我,"这是什么......"
"银狐。"
他睁大眼睛,"......不是银色的啊。"
我噗地笑了出来。睿不满地瞪我,甩下衣裳往床里爬,叫瑞过来搂着。那小东西张牙舞爪想来撕扯大衣,怕是当作新鲜野兽。睿抓紧它,一边咕咚倒在枕上,"我要睡觉。"
我搔搔他脚心,"再睡,脸都扁了。"替他挂好大衣,回手拖他脚踝过来,将那只象牙白衬里银丝绒盒子递给他,睿耸了耸肩,一松手小狗跳出来,辛苦爬过一堆靠枕,便去啃他脚趾。睿低声尖叫,缩起来翻了个身,冷不防一头撞在我怀里,吓得发出一点古怪动静,仿佛打了个嗝。
盒子打开来便是一对别针,东方龙形花样镶满红蓝宝石。睿怔住,抬眼看我,我故意别开头。他伸出手指捅我胸口,"诶......这是什么啊。"
我笑,"不喜欢的话,回头请店里再改。"
他皱了皱眉,"我不要。"说着扔还我。
"诶?"
他一声呼哨,瑞听话地窜过来,猛地扎到他怀里......我竟不知他几时把这小东西训得如此乖觉。睿翻身起来抱着它揉弄,叽叽咕咕直笑。小狗给揉得不快,挣脱出来在床上拼命打滚。睿不服气似的也扑上去,骨碌碌打了几个滚,抬头看着我笑。
我放柔声音,"睿?"
他瞪大眼睛,"嗯?"见我招手便听话地爬过来,瑞跳到他背上,又抢先爬到我膝上,睿推开它自顾自枕过来,仰脸看我。
我笑,"不喜欢么?"
他皱皱鼻子,"戴不出去的......太好看了,会被人笑......喂你笑什么啊!"
我忍不住俯身抱起他吻他额角。睿动了动,脸蹭在我胸口,打了个呵欠,懒懒叫我名字,意图显然。瑞汪汪叫了几声,见我不睬,讪讪地蹭到睿身边,脚爪磨蹭着床罩,闷声呼噜。睿抱过它塞进被窝,小狗伸出舌头粘他面孔,他笑起来,又推开一点,神情煞是逗人。刚停下,却记起什么似的,看着我又笑。
我猜他是想到了我落给他的吻......这孩子益发胡闹了。

二十二
三两天后他就回了雅典。他不是很喜欢穿那件银狐出门,却热衷睡觉时盖在身上揉搓搂抱。他很会调教动物,我不知原因。瑞却极听他的。才几日的功夫就从刚来时的撒娇吵闹变成乖巧无比。不叫便不会上前扑闹。只是一点麻烦,他给小狗起与他相同名字,每每我叫他,他恶作剧不理,那小东西倒是欢欢喜喜扑上来,咬着我衣摆不放。
他走后一星期我便同爱丝蕾订了婚。或者并不是值得大书特书的话题。全伦敦的风流人物都摆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脸色。其中不乏我从前的相好。我猜想他们幸灾乐祸的心情多于恭喜。自投罗网的我,这样说或者并不公平,对我的未婚妻而言......但既然别无选择,自嘲也不失为一种风度。何况我并不确定她的想法与我有多大区别。订婚仪式非常顺利。顺利得让人感觉不可思议地无趣。既没有寄给女主角的匿名信和阴沉电话,也没有跑到仪式现场哭叫抢亲的男配角--总而言之,十万分的无趣。
但父亲大人和表舅大人已经心满意足。
从此我手指上便只有那枚永恒指环。明年或者会被婚戒取代......我耸耸肩。新一轮冒险即将开始,我是说,从今以后我须收敛,否则彼此都不大好看。毕竟众人眼中我几乎已是个有家室的男人,版权一脱手,待遇立刻大不如前。
好在还有人不在乎这些。
我说的是睿。
绯在电话里笑得上不来气,我几乎可以想象她前仰后合的开心模样,恨得牙痒痒。这孩子欠管教。妹夫大人显然不善驭妻。
绯吃吃笑着恭喜我,之后警告,"你这老头子离我们家的孩子远些。"
我惨叫,"你老公才是老头子。"
她毫不在意,"都一样啦。"又笑得直打跌,"我告诉你,睿可是订了婚的。"
我一口气呛在喉咙里,险些窒到,缓过气来忍不住问你可是唬我。绯懒洋洋道你爱信不信,说完挂了电话。
我捏着话筒半晌作声不得。这算是个惊喜?我猜至少绯是这么以为。她了解我。于是看得到很多。至少是我愿意让这个世界看到的那些。于是她如此坦白......我转动左手中指上指环,铂金初戴上时一圈冰凉。魅由心生,我差点缩手,爱丝蕾微微抬眼看我,若无其事。
可不是若无其事。
于是日子也便一径地过。父亲心情好于往日,大概真拿我订婚当了一回事,渐渐放下家事随我处置,多下时间只在书库常坐,偶尔同堂叔喝茶,闲来还去后园走走。莲花池畔那座小楼我并不怎么在乎,自出生起我便罕近那里。而父亲则不然,绯亦是自幼便伴着楼上那人长大。萧家的禁忌。我笑。多么趣味,几百年的望族若没点阴森古怪传奇,看在外人眼里怕还撑不起面子呢。
一星期一至两次约会,内容通常离不开音乐会和艺术展。之后一起用餐,从不聊彼此家中事,那是留给长辈们相对抱怨的话题。爱丝蕾大学里读的是生态学,毕业后并未正式工作--当然她不会去黑非洲照看河马,只是经常为环保组织兼职,对各种生态保护计划颇有兴趣,虽然在我看来,捐款倒没什么,拿自己名字命名甫出生的小猩猩就有些矫枉过正了--自然我不会当着她的面发表如此言论。虽然绯一再毫不留情嘲笑我说你确定自己要娶的是淑女而非猩猩?
我说我要娶的是个美人,你有何意见。绯冷笑道我却没意见,睿下星期休假,你自己当心,后院起火可休怪我没提醒你。我那未来堂嫂看着可不是好对付的。
我耸耸肩,放下电话,心飘开去。几个月没见。伦敦的樱花已开过,而今夏意翩然。比起雅典这里实在算得上避暑胜地。睿是爱出汗的,不知热成怎样。想着便又想笑。那艳色的男孩,我不知他的美能在我眼中停留多久。但此时此刻我需要他胜过需要任何人。我太清楚这一点了。

二十三
几个月瑞便已经长大很多,因平日不常见,见了我会发呆,不过半个钟头后大概会有印象回笼,于是照旧扑上来亲亲热热。寻回犬脾气记性是好,不枉了我一番挑拣。睿几个月不来,一叫名字,照样耳朵耸耸飞扑上去,绕着脚踝打转。那孩子也来不及换衣裳,扔下背袋便蹲下来捋毛,不一会儿便在门前草坪上滚成一团。
我抱着手臂斜倚在门上微笑看他,他察觉,抬头推开瑞对我笑,毛茸茸狗脑袋又凑过来舔他脸颊,他惊叫又笑,仰天跌倒,任瑞在他身上踩来踩去。我看得够了也笑得够了,学街头少年模样打个响指,很窘地无论是人抑或狗都完全忽视。于是只好放开喉咙喊一声睿。意料之中地,人和狗都抬起头,跳起来向我飞奔过来,竟是赛跑的架势。瑞开心得汪汪大叫。
我自然而然张开手臂,睿一头撞进来,气喘吁吁地拉着我衣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身瑞的茸毛全蹭在我身上。我托起他脸颊,兴奋潮红,滚热地枕在我手上。睿安静下来看着我的眼睛,不理睬瑞在脚下撕咬他裤脚,忽然侧过脸在我掌心里蹭了蹭。
我几乎想要一把抱紧他,倘若不是听到了管家大人的脚步声。
于是拉他上楼去。瑞亦步亦趋地跳上来,跟在脚后兴奋地汪汪乱叫。我关它在门外,它委屈起来,用脚爪抓着门吵闹。睿白了我一眼,开门放它进来,坐在地毯上抱着它抚弄,也不理我。我叹口气,只好自己过去,拿只靠垫坐到他身边。他看我一眼,神色里这才开心起来。我捏捏他耳垂,他抱过瑞往我怀里一塞,跳起来,"我去洗澡。"
我摇了摇头,瑞开心地围着我乱转,我竖起手指对它嘘一声。
睿很快便出来,老样子头发擦不干,湿嗒嗒垂了一颈柔金软缎似的。我接过毛巾拉他过来,他听话地伏在床上,下颏抵在我腿上,咕咕乱笑。我停下手问他笑什么,他怔了一下,不答,只笑得更开心。我拨开他头发,露出洁白耳垂。早发觉他有耳洞,却从没见他戴过什么。问他也没个答案,且这问题多半只在枕边提及,他困得迷糊,早懒得答我。
我试探着捏紧一点,睿立刻扭动着身体想挣脱,呜呜地抱怨,脸孔涨红。那太惹人笑,我俯身吻他后颈,他安静了一点,咕哝着问我想怎么样。我益发想笑,自己向床里蹭了蹭,拖过靠垫舒服枕上,再翻过他抱在怀里,递给他那只小小的金丝络花篮。
睿稀奇地噫了一声。金丝小篮手工蛮精巧,长不过寸许,里面一对羊脂玉耳坠,镶工极好,挑拣时我忍不住叹到底是从前的东西,肯下功夫琢磨。一滴水似的玉坠子柔润如泪,上端联结银钩的莲花嵌饰雕琢细腻,芯里还络着颗剔透晶莹的翡翠珠子。
那副耳坠是我在某个由朋友手下的代理主持的拍卖会召开之前自他手里死缠烂打掳来的。来自东方那古老国度,被称作明清之交的时代。极美的旧东西。让人一见钟情。欧洲没有好玉,即使有,也没有合适工艺来配。这清奇之气四溢的珍宝只能来自那遥远神秘的国家,在雕栏画栋中藏匿的沉默工匠手下,一点点碾出细腻形状。他们告诉我这耳坠有个名字叫芙蓉泪。相传玉石是染四方之气而生韵的物事,于是我拿那只金丝篮子盛了它,偷偷放在后园青莲池子里浸了一星期,如果玉石有灵,想必染了莲花池水森森凉意,给怕热的小猫戴着,雅典的烈日也能退避几分吧。
在他耳边徐徐地讲述这些,睿已经听得呆了。"......是凉的。"他低声说,握紧一颗玉坠在掌心,忽然笑出声来。我将一枚替他戴上,他摇了摇头,坠子滴溜撞在鬓角,光彩流丽。他开心地翻过身来,自己戴上那只,一骨碌爬起来坐在我膝上,按着我胸口眯着眼看我,一绺潮湿金发挡在眼睛上,我伸手拨开,然后搂过他吻住。
"哉。"
我放开他一点,凝视那双澄澈紫眼,"嗯?"
他又咕咕笑起来,耸起肩头抱住我。我一翻身将他压倒,扯了枕头垫在他身下,手指摸进浴袍一点点向下滑去。他的脸早不容分说地红了,喘了几口气,本能地收起膝头,偎紧了我的身体。柔滑皮肤上仿佛还滚动着水珠,清凉露水般触感混着浴液佛手柑扑鼻甜香,绷紧的肌肉似乎连着心跳。我在幻觉里几乎能听到他血液的流动徐徐加快,被催促,被饥渴欲望。我能感到自己已经兴奋到一定程度。吻住他,唇舌纠缠不清......一般来说胆敢在此时跳到床上的生物都应该有足够的自信,我是说,不识时务的自信......而近在咫尺眼神温润好奇的金毛寻回犬大概是个中翘楚。
我真想一脚踹它下去。睿喘着气从我怀里挣扎出去,翻身坐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我用尽可能凶恶的眼神注视他,睿缓过一口气,抓着瑞的项圈拖到怀里,搂着它继续大笑。我忍无可忍,抓起枕头向他两个头上盖了过去--有生以来头一次我了解了枕头也可作为枪械和短匕之外的武器,如果你不想谋杀又很想教训面前两个可以气得你死去活来的活宝。而某种噩梦自此而始。据说某些遥远的东方国家里有将狗肉做成美味佳肴的习俗,爱丝蕾听到这种传闻会将眉毛皱成优雅的角度不露痕迹地表示抗议,而自那一天开始,某些时候我无比期待瑞能够懂得它没有跟它的同类遭受同一命运的原因只是它投对了胎生而逢地,而倘若单纯考虑它的大胆莽撞行径,我打赌它足够被切片扔进紫铜火锅一百次--我是说,我并不需要在驱策睿甜美火热的身体同我一起追逐高潮时听到这孩子带着哭腔的沙哑恳求和柔腻呻吟之外的任何声音--尤其是一只狗伸着舌头的喘息声。
所谓噩梦。

二十四
伦敦的夏天像我带到这里的那只龙泉瓷杯。柔润如象牙,清冷如玉。睿曾经捧着它说是见过一模一样的。我挑眉问在哪里。他皱眉想了半晌,"家里。"我大笑,拖他过来揉揉头发以为警告。说谎鼻子会变长,宝贝。他气哼哼挣开,作势要将那只杯子扔到墙上--也只有他敢--天知道这幢房子都合不上这只杯子的尾数。当然我不会告诉他。而他也绝对不会那般放肆。我知道他。这乖巧驯顺的孩子。没事我爱说,睿,你要什么,告诉我......却也只是对他,跟别人哪敢说这种话,万一对方一个媚眼飞过来,"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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