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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分手——byD·Flow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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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很软,陷在里面很舒服,虽然有浓烈的酒气和汗湿沾染在被子上面,它依旧带着淡淡的阳光与尘土的气息...我用力地扒头发,把原本就翻滚得七翘八翘的头发搞得更乱。没洗澡没换衣服,顶多只是脱了外套--这意味着又要洗床单被子啊--就算是用洗衣机!认命地叹了口气,很显然周琼大人没有侍候别人更衣的习惯,当然他也不需要有。我顶着感觉已经大了三倍以上的头爬下床,脚底虚浮的感觉继续提醒着我昨晚愚蠢的行为。
上次毕业时喝得过多造成的阴影太大,我以为我会对酒这种东西的副作用记得牢一些,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还是不要把自己想得太坚定。
窗外明晃晃的月亮照射进来,完全没有几个小时前下雨下得缠绵悱恻的影子,若不是地面的水光,还真是以为一直就这么头枕着月色睡了。
凌晨两点。我看了一眼床头摆设多过于实用的闹钟,周琼从来是不用这种东西的,我甚至怀疑他体内曾经植入过精确到秒的定时装置,一个人不管熬到多晚第二天依旧是会在如常的时间醒过来,洗漱穿衣吃饭出门,一气呵成,中途尚有闲暇招呼一下习惯于跟被子缠绵的我,把我捞出来顺便丢上车子一道捎走...不是分手了么...无意义地拉扯过窗帘再走回床边坐下,我能想起的只有这无力的问句,和周琼来酒吧接人时带了愤怒的表情。隐隐约约的不甚清楚,却一遍一遍地在似乎是空白又似乎是兵荒马乱的脑海中浮现。
今晚我失态了。没有跟侯新去喝酒,也许是怕自己在他面前真的控制不住。但是却跟陈褚去了,还是自己提出来的。陈褚说好的时候有些惊喜,掩盖了他郁闷的神色...结果,抒发郁闷的却是我。虽然陈褚也喝得不少,但他只是趴在了那里,什么都不再说,而我,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直在讲话,想一直一直说下去,直到周琼用力把我的头按在水里...我才睡过去。
唉...再次挤压着凶狠跳动的太阳穴,我发现我无可抵赖,酒品这么差劲,后悔也没有用了,只能面对自己酒后无德造成的后果。努力在周琼的拉扯下要走直线的我,似乎一直傻兮兮地笑,对着他用力抿了唇皱着眉瞪我的眼神,直到那目光沉下去。上帝,那一瞬间我居然觉得周某人那么帅而呆掉,更傻地往他身上倒,让他不豫地用力捏我的胳膊...都青紫了。哎。
洗澡换睡衣换床单被罩。周琼有一定程度的洁癖,但是基本不会自己动手。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来走去,我喜欢这种湿淋淋的感觉多过于绝大部分时间的清爽。侯新称之为"纯属神经"的习惯之一。打开冰箱我想拿罐咖啡出来,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更彻底些。一转身却险些吓死。惊呼在嗓子眼里打了个滚,最后溺死成虚弱的假笑:"你在啊..."
周琼在我身后,不知多久,大概看到了我拿出来又放回去反反复复的折腾,神情有点阴暗。他盯着我,把我看得毛毛的,半晌才开口:"我当然在。"周琼让过我,也从冰箱里拿出罐冰咖啡,放在手里捏捏,再回过头已经是半笑不笑的模样:"要不然你以为是你自己梦游进来的么?那也得你能找到锁眼才算。"说完他就走过去倒在沙发里,我却惊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呃...谁来告诉我这并非真实,一觉醒来天下竟要大乱,周琼居然会语带讽刺眼神冷冽,一向的温雅精英气质跑到哪里去了?...直到如芒在背我才从打击中稍稍恢复。周琼在我背后的目光像钉子一样,让我有分外亏心的感觉...搞什么,为什么我会觉得对不起他?多神奇啊,不是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吗?还是他太习惯就这么进入好友的角色?瞬间我觉得愤怒,抓紧手里的小铁听,干脆地绕过他向卧室走去。书房的门现在微敞着,露出橘红色的灯光。刚才是我疏忽了,周琼如果在家的话,除了睡觉的时间基本都是在书房和客厅里,没意外的话两天的宴会该耽误了他本来的工作,一定会在家里熬夜的。昨晚起我就太不像自己,早些注意到的话起码现在就不至于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
周琼冷冷地看着我绕过他伸平在沙发前的长腿,我努力地捏着咖啡罐,不想让酒后呕吐过而变得空荡荡的肺腑再难过些,我努力地不想让人看出因微微发抖而虚软的脚步是多么缺乏力气。起码,不想让这个刚分了手的人看到。
毫无预兆,周琼猛地探身,抓住我胳膊的手那么用力,我因酒精造成迟钝的头脑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被拉倒坐在沙发上,甚至是倒在周琼身上的。体温隔着布料传递过来,撞击的力量转化为火烧的疼痛,我忍不住龇牙咧嘴,缓过神来狠狠地瞪他。月光很亮,在背光的周琼脸上画下明暗不详的弧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眼睛很亮,黑白分明有甚至可以看到那里有几根血丝。记忆中我从来没跟周琼这么接近过,咫尺间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原来交往时即使是做爱,他也是若即若离的,我从不知道热情与冷静能那么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而周琼却一直都是。多可笑,那时候我们居然都可以仔细地观察对方,甚至到客观的程度,拥抱着却像隔了整个太平洋。反而分手了,又这么接近。
"周琼,你很闲么?"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句子。这个紧挨着的男人,手指要掐到我肉里,让我想坐起来的劲都使不出。妈的,很疼啊!周琼的眼睛动了动,却突然笑了,我用力瞪着,他的眼里也还是充满了笑意。然后他松开手,却没有放开我,抓着我的手,一点点掰开我发白的指关节,把那可怜的罐子拿出来。那上面有深浅不一的手指印迹。
"别那么用力。"周琼说。呵,别那么用力。
刚才的讽刺都不见了,像是从来没有过。周琼带了些沙哑却还是一贯冷静的口吻,突然让我觉得莫名安心。这个人,还是平常的那个,有看不见的沟壑横亘,却无比安全。真是太好了。至少我真的不需要那么用力。于是我也笑出来:"睡觉吧,早点休息。"原来我看过篇文章,打趣说"早睡早起",早晨睡早晨起,真的适合周琼。白天他化身为无可挑剔战斗力无穷的精锐将官,大部分夜晚一盏灯一台笔记本,多半到凌晨。像是永远不会疲倦的机器。他喜欢昏暗多于明亮的灯泡带来的光线,说不会头疼,却不会在我看见他黯淡的黑眼圈时有礼貌微笑外的其他神情。我们只是情人,露水姻缘之上,但不曾说什么肉麻的话什么真正地在一起。
有冰凉的手伸过来,阻止我起身。一只搂住我的肩让我后仰,另一只轻轻地覆在我眼睛上。咖啡带来的凉意背后,有不可置疑的温暖,一时间我竟忘记挣扎。周琼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觥筹交错间的脂粉香灯红酒绿中的酒气,让我想起他赶到酒吧寻找时视线的慌乱,在一片嘈杂中分外清晰。然后我的泪就流了下来,从他的指缝间穿过。这是我在侯新以外第二个人面前没出息地哭出来。
我们彼此沉默,在从未有过的相互接近中。
7.
老板已经是第三次从我身后经过,透过他那厚重如酒瓶底的镜片看我。
我面前的显示器上是完全的工作内容,十几份的工作计划、报告、评测赶得急了,不确定有没有错字,于是要复查一遍,索性昨晚与前晚都没回去,现成的沙发,没道理不合理利用反而要在半夜耗资打车吧。似乎有疑惑的目光在我身后逡巡,搞得我心思不断分叉,这年头,难道好好工作又是罪过?那种"没什么毛病吧"的眼神都是什么意思!我用力地敲打键盘,没胆量的发泄方法就是把无辜的按键敲得啪啪作响。老板果然皱皱眉头,转身走开了。
心里堵得发慌,我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电脑机箱嗡嗡的声响让我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抽痛,就像喝醉的后遗症...烦乱地翻动手边的纸张,对究竟想做什么丝毫没有眉目,他妈的,又是喝醉,又是后遗症!晚上一夜一夜地睡不着,算怎么回事儿!
开放式的办公室,总觉得最糟糕的就是别人在做什么,你都知道,你在做什么,别人也能发现。这不,旁边的位子,人在电话里低低谈笑,看那神色,不用想也知道是Honey;有浓重的香气从眼前晃过,那嘴里甚至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有同事挤眉弄眼地打趣,他却是一派神秘兮兮又忍不住向全世界宣扬他的好事的样子;坚持自己叫Marry的女人第十一次拿出小镜子来看看自己的妆是否出现瑕疵;从斜后方伸头伸脑不时瞄时钟的家伙,生怕地球人看不出他的焦急...电脑上难道没有钟点么!
一夜之间,怎么像全世界都陷入了所谓恋爱之中,五彩斑斓。
只剩不知所措的傻瓜,在光圈外盘旋,看不清楚哪一场是戏哪一场是剧。
感觉头又大了不止三圈,我索性伸手用力抓头发。
酒后的第三天,没有电话没有见面,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更别提周某人。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所以为的敏锐全都是狗屁,周琼完全出乎我意料完全脱离剧本的现场表演让我彻底看不明白。没出息地逃了,在迷迷糊糊睡过去又醒来的时候,走之前我甚至没胆去看一眼周琼是否还在家里。不过车不见了,该是也走了吧...到底是如何呢?也许他自己也迷糊了吧。自我安慰一般都很白痴,但却经常很有效。所以我现在宁肯盯着电话恨不能看它长出个蘑菇,也不愿先去按那个简易的快捷键。呵,还是同居后的第二天,我玩笑地对周琼说以后你就是第一位,之后设置上的快捷方式。让周琼像看傻子似的挂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却笑嘻嘻地倒在沙发上吃起了西瓜。两个月前的事情,如今却像是还是昨天一样鲜明。周琼那一晚毫不吝啬的温柔,让我有了时空错乱的感觉,在那么多年以前也有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温柔地接受我的拥抱,然后又在下一秒避之不及地丢开,说只是一个出了差错的玩笑...再然后,换了一张张脸,却都是周琼,少了隔膜的眼神,淡淡的,温温的,令我几乎以为一切都刚刚开始,又像是相处的时间被缓慢拉长,让摇摆不定的影子,开始在心里生长。
果真狡猾。
午休时我还是忍不住跑了出去,在街上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
走过一个个玻璃橱窗,看里面或是死气沉沉的模特或是满面红光的食客,我的心情也一点点地放松下来...之后,就在玻璃后面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因为疑惑而停顿的时候,面孔的主人也看到了我,却非迟疑,有几分高兴地冲我招手。在让我进去么?我呆滞地指着自己无声发问,得到对方点头的确定答复。可是到底是谁呢?
可能是因为我刚才隔着玻璃的表情太过滑稽,从我进去到走到他桌边,打招呼的漂亮男子一直在笑。
"呃..."我有几分别扭地开口想问,毕竟出入这种高级餐厅的朋友我原本没有几个,平时要我走在这门前都是目不斜视的。但若真是搞错了,两个人都错的概率也小了些吧。
男子似乎是看出我的疑问,收了笑抿着嘴看着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只差啧啧出声。直把我看了个毛骨悚然才不慌不忙地开口:"不认识了,小喻?"...这个表情,这该死的称呼,怎么就这么熟呢?我突然想起那抿着唇的标志动作是属于谁所有,于是当晚一面之交的记忆纷纷回炉。周粟非,那个我当时以为是风度不凡气质高雅的男人?!悔之晚矣,这种仅凭感官就确定的印象果然是不真实的,现在这人一脸狡猾,哪里有半分当时所见的清高!倒是像极了周某人,抿嘴露酒窝的动作又是陈褚那小子经常展示的...果然是一家人!
他见我变幻不停的神色,知道我想起来了,便又似乎是流露关心:"小喻,你怎么不坐下?你看大家都在看你。"
我下意识地四顾,却发现大家依旧自顾进食,优雅流畅,哪里有半分留心这边的动静!想来也是,出入此等地方的人,哪有几个愿意理会他人瓦上霜的。再看周粟非,脸上忍不住的发笑表情,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我的脸迅速涨红。真是恶质,真奇怪我怎么就以为他是好人,还想帮他化解陈褚带给他的尴尬了呢!
几乎是扭头想走,周粟非连忙语带几分急切:"小喻,我只是想跟你聊聊。"我诧异,不过萍水相逢,且在那样一个不明的情况下,算是认识了么?还要聊,聊什么呢?周粟非这时站了起来,将他面前的座位拉开,微笑着等我入座。他个子与我差不多,略微削瘦的肩,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却不似香水的味道。他并没有伸手拉我,只是微笑着带着无辜的表情温和的气息,就让我以为他诚意十足,真正可怕的男人。我想了想,其实关于陈褚对他的态度,不能说是不好奇的。于是,我被这人纯青演技的第三次蒙骗,坐在了他的面前,然后没有错过他嘴边的笑意。
看着周粟非似是温和的双眼,波澜不兴,我几乎想叹气...想来周琼与之相比也如初等生吧,更何况陈褚。那日与他同行的蒲宇达若说是锋芒毕露煞气全开,那么周粟非就是完全内敛城府极深,这两人相比,我倒宁愿面对前者,起码已经先设了警备线,好过对着一潭不知多深的水而不自知。不过,看他在陈褚面前的样子,不像是会让人轻易看出来他本质的吧,只是不知道此时此地他又为什么如此不加掩饰,虽然加上这次也只不过见过两面,但我就是知道不能自大地认为我可以在周粟非装样子的时候看穿他。
又叫了Waiter加了咖啡的男人转过头,一副刚看到我满脸不爽的样子,声音温柔:"小喻,怎么不放松些,我只是想找你随便聊聊。"又是那张温和的脸了,我真宁愿刚才的事都是我的幻想。
"周先生,我想我们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交谈吧,我不认为有什么事需要浪费您的时间呢。"我还是开口,却不打算与他多做纠缠。
周粟非的眼神闪动了一下,笑出声来,露出两个完美的酒窝:"邹喻,你真的有意思。你是第二个会这么跟我不客气的人。"他似乎是很开心,随手把额发拨上去,不能否认即使是这样一个微笑的动作,由他做起来也分外赏心悦目,而且可以让人不顾其本质如何,只想赞美。
我说:"那么我该觉得荣幸么?" 再叹--陈褚如何是这人的对手。
"是我的荣幸,可以认识小褚的朋友,琼的‘伙伴'。"周粟非笑着回答,一句敌百句。说到"伙伴"的时候略微加重了揉进些怪异意味的语气,几乎让我倒地。再看他,刚才眼里的戏谑似乎只是我的错觉。这个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啜着咖啡的男人,甚至还示意我不要等咖啡凉掉。
难道周家已经开明到如此程度,子孙的个人性趣都可以摆在台面上来交流?还是兄弟之间的感情好到可以不避讳?陈褚如此,周粟非也如此,周琼啊周琼,你这算是拿我做了闲谈的谈资么?一时间我不知该气恼自己如此在意还是该气恼周琼如此随便。
周粟非似乎是在观察我的反应,又像是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杯中物,只是随口般继续接下话题:"琼其实没说过,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两个月之前交上的情人,是个有趣的家伙。"
我,有趣?这是我第二次从周粟非那里听到这个形容词,在这个人那里,这个词很可能等同于值得逗一逗的意思吧...我满脸黑线地如其希望地等待他的下文。
他不看我,却突然话锋一转:"你们喝醉了吧,那晚。"
啊?那晚?我的心情瞬间低落下去,比下滑的股指迅猛得多。
而显然我的思路偏离了周粟非的设定,他适时地用手指关节敲击了下桌子,把我召回来:"陈褚,你后来见过他么?"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想说的是陈褚,无关那晚我糟糕的却又莫名甜蜜的记忆。想了想,我才发现,我完全喝醉了,连怎么回家都记不得,更别提还想着陈褚,后来我也没见过他,那么...我抬起头来看着脸上写着"果然是这样"的男子,他叹了口气:"唉...果然被抛弃了啊,可怜的小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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