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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歌子系列之一·青箬笠——by静中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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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东西、渐行渐远,又突地回寰撞向脑海--
唐箬猛地扣住自己的眼,一时只觉,无限--怆然。
如果说,相信第一印象,相信最初直觉,相信陌生的关爱......是错。
那,究竟还剩什么,是可以去信的?
天真不天真,独自断定......
第五章
一夜无话。唐箬虽心下黯然,但亦是慢慢入梦。次日清醒的时候总算发现身上的镣铐已解,俞飞莺正领了两个侍女,在自己的房间里四处忙乎。见他起身,俞飞莺盈盈走近,伸手亲自服侍他穿衣。
"我......我自己来。"唐箬大窘,伸长臂膊想去够俞飞莺手上的衣裳。才一动,立即是注意到右手已经被完全包成了个粽子。恍惚间终于是想起了那天那场战斗中自己失却的肢体,犹豫着俞飞莺趁机是将衣衫套上了对方的胳膊,左右打量了一阵,满意一点头:"好了。"
唐箬僵立着不做声,心中暗自叹息自己将来会不会一直这样需要依赖他人......虽然不觉得十分沮丧,但烦闷的情绪还是有的。任凭俞飞莺慢慢替他敛了衣裾系了腰带,又是预备低头替他穿鞋时唐箬才跟着涨红了脸,吃吃开口:"......不必了,这个我......自己来。"
"我们商讨了一夜,虽然是决定放开你的束缚,但由于你至今身份仍是不明,所以只能委屈你跟我们一块啦。"俞飞莺并未理睬唐箬的挣扎,自顾自轻松侍侯了。接下来却说了好一堆叫人忍不住心乱的话:"......青卫一行下落不明,八成是想赶在我们之前回枫落鸿。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得逞阴谋......所以么,还有大约两天吧,我们也要出发了。"
唐箬扁扁嘴,心里也清楚这回是被软禁了。俞飞莺说完了话立即是歪着头查看他的表情,只见他茫茫然眼神飘忽忽的样子便晓得这人肯定是自己思量。叹了一叹,带了侍女悄声离去了。
唐箬直到肚肠饿得响如鼓时才记得该去进膳。也难怪他从来娇生惯养惯了,出门在外竟不记得按时吃东西。从床上站起身,推门出去,门前赫然是一左一右守了两名侍卫打扮的人。见他一露脸。立即是呛啷啷抽出了剑来。唐箬吓了一跳,想来他也算是头一遭看清了真剑的模样。赶紧是举起手分辨开来:"我--我又不会武......你们别这么对着我啦!我只是出去转转嘛......"
而那两人并不理睬,仍是架高了剑锋紧紧阻拦。僵持了好一会,却突然听见俞飞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两名侍卫才是慢慢放了手--
"你出来做什么?"俞飞莺的华服还是那么熠熠生辉。今日阳光灿烂,只见那华服上生动绣着无数山水花鸟、虫鱼走兽。随着俞飞莺的一举一动,华服飘带迎风飞舞,竟是精妙阵阵,不可言说。但唐箬却是很快转了脸,并不怎么想理睬对方......也难怪,有谁会想见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呢?
而俞飞莺也不在意唐箬怎么看她。缓缓过来的时候,立即是很自然地牵了他的手,又一点点将他拉开侍卫的视线:"我带他一会,你们先休息吧。"
两人走向天井。唐箬见俞飞莺她依旧是容色平静,倒像显得自己小心眼一般。不好再冷脸了,于是还是勉强开口,眼角悄悄扫了扫她:"......我只是出来想用膳而已。"
"她们没给你准备?"俞飞莺闻言却是意外:"这群懒丫头--!这样好了,我先陪你吃点什么。"
"......我想她们也有理由。"唐箬忧郁摇头,眼眸转过几处阴影,禁不住是喃喃出声:"毕竟我是和你们的敌对在一起过......若你们关于青轻轻的说法属实,我也不指望你们能给我什么礼遇。"
--这一路行来,虽然有俞飞莺作陪,但那些经过的侍女侍卫,无不对唐箬的出现侧目以视。甚至还有些人,一见他袍角扫过,手立即是搭上了剑柄戒备,简直像如临大敌了一般。枫落鸿众人营造的紧张气氛,唐箬总觉得全是由自己引起。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可又不知该如何去解释清楚,自己和青轻轻......
青轻轻。
又开始想象这个名字。昨晚就已经为它半夜未眠......习惯予唐箬,似乎是太快形成。对于一点点温暖呼唤,对于一点点和蔼亲切,该如何立即忘记?出门在外,也许最是需要那么的一点点。可事实上这一切不过是场骗局,真挚的笑脸不过也是个步步为营的精心陷阱......到头来,是不是也该说声无常......
"你怎么了?"俞飞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其实她一直在观察着唐箬,看他忽晴忽阴的神色,便是猜到他开始胡思乱想了。伸手探向对方的额,俞飞莺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安慰安慰这个看起来很有几分天真的王孙公子了......"在想什么?"
"没什么!"
唐箬转了脸,他并不想再说话了。
............
下午的时候俞飞莺突然决定提前出发,唐箬是被人挟持着出了这院子的门。其实他呆在这里的时间倒也是极短,据看守他的人讨论,也不过一两天罢了。枫落鸿出发的人并不算多,唐箬隔着架住他的两名侍卫悄悄打量,大约只有二三十人而已。俞飞莺在这时候却不见人,大概去安排什么别的事了。唐箬一直被推揉到了辆极大的马车前,进去之时他还是挣扎再看了看这马车的模样。只见它外表上看起来是全数被封闭了,纯黑色的门窗浑然一色,连拉车的马匹也是全黑,给人的感觉也算有些可怖。还没再看看别的什么,车门已是嚓啦一声闭紧了。霎时间唐箬眼前立即是陷入了一片黑暗。刚摸索着想站起身,头顶突然又是一声轻响,一束微光直射下来......
再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开始动了。
其实,在这近乎全部的黑暗里,时间也跟着是近乎的静止。唐箬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马车里的垫褥,挪动着身体慢慢坐下。借着微光四顾一会,这马车也算够大,坐在里面并不是十分气闷......但这黑暗还是会让唐箬觉得稍稍委屈。无意间双手交握,才是发觉包裹伤手的绷带已经被震散了。左手呆滞了一阵,慢慢是抚上了那些缺失的指荘,又一点一点过了剩下的三指。指头带着灰尘与干燥,鼻尖忍不住是淡淡的酸气弥漫......唐箬突觉这时候脑海里是迅速滑过了无数场景,仔细一一思量过去,竟全是儿时开蒙习字的记忆。唐箬静静坐着不动,双手平伸了好久。猛然间马车一震,身体一个不稳狠狠跌下了地,双手被硬硬的地板磕得生疼。这一摔他却没再如往常那般喊喊叫叫,只是一点点撑起身,一点点爬了起来。半跪在地的时候,又开始发呆......地板上似乎是有水渍的样子,唐箬自嘲一般撇了撇嘴。
不过这车子一停,却是经历了好久。唐箬被关得死死的,也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了。趴在地上想聆听外面的动静,耳边却只剩了死寂......唐箬一点一点摸索着站起身,手指一点一点靠近马车门闩。刚刚是胡乱动了一会,耳边立即是过了声轻响,下一刻整个人却是立即扑了出去。头晕目眩之际,脑海中隐约是升起了淡淡的疑虑......
"啊--!"
这回也许是摔得更重。唐箬头朝下倒栽葱落得地,脖子差点给摔断。好半天才摇摇晃晃站起,左右转了转脖子,这才惊讶注意到人身已是在一片浓密密的森林里了--当然,身后还有那辆害死人的马车。可马车前原先系的马儿,却是杳无踪迹了。
"......又把我丢了么?"
唐箬苦笑。
抬头,天边颜色晦暗。一时间,竟极是像山雨欲来。
第六章
原地又是发了好一阵呆,唐箬才是想到继续进行自己的旅程。不过这回还真是不同于刚刚从京城出来的那时了,这回的唐箬可是真真是身无分文了。再仔细思量,连带原来带出的一些简单行李也是丢失殆尽......左右打量了自己一番,唐箬还穿着早上俞飞莺替自己换下的粗麻衣裳。往日的王孙公子风度什么的,早散失的一干二净了。
还在踯躅,四周大片树林里突然间开始颤抖不止。不多久四周里忽然多出了众多打扮怪异,面相凶恶的持刀人。为首的那一个上身一身红,下身一身绿,脸上画了极浓艳的妆。只见他摇晃着手中的刀,语速很快地念开了:
"此山是我栽,此树是......啊不!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唐箬忍不住笑了。
虽然明知道自己是头一次遇见了那传说中的山贼,但好奇心兼平常心使得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有害怕的必要。眼前的众人虽然看似可怕,但他却本能觉得这群人倒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伤害。
"......笑~!笑什么笑!"念错字的山贼头子有些恼羞成怒。浓烈的妆容下,却不能掩饰他脸上泛起的微红。山贼头子举高了刀子,大踏步向唐箬靠近了些,明晃晃地比划了比划他的脖子:"你......要想活命过,留下买路财!"
唐箬仍在笑,似乎还有些笑得弯下了腰。刚刚被抛弃的怨怼,在这时这刻仿佛是渐渐烟消云散:"呵......我......哪有什么买路财的......我可是除了自己这个大活人,其他什么都没有的呀......你们找错人了......"
"身--无--分--文--??"山贼头子瞪大了眼,又左顾右盼了一阵。掂起脚往唐箬身后看了又看,又连带着跳了两把。似乎就是要反复确认,眼前的唐箬确实只有一人:"你--你说你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
唐箬饶有兴趣地看他的个人表演,闻言赶紧是点一点头。
"老大......我们不会是上当了吧......"山贼们轰地一声叽喳开了。有人似乎是忍不住,大声喊出了口。刹时人头攒动,简直是水落油锅一般了:"老大,那个人不是说有一单大鱼要过来么,怎么,难道是他耍了我们??"
"闭嘴!闭嘴!!闭嘴!!!"山贼头子一蹦八尺高:"你们统统给我闭嘴!!我是老大,我说了算!"
说着又转向了唐箬,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厉声逼问:"你说!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商队呢?!"
商队?
唐箬不笑了。挑眉,脑海中那隐约的感觉似乎又开始盘桓转动起来:"......我没跟什么商队过。"
"胡说!"
"他没胡说。"
这时唐箬背后突然又传来了俞飞莺的声音。紧接着树林中突然出现了大队大队的人马,原来枫落鸿的部众一直是跟着唐箬身后并未走远:"你们是遇见了什么人?是不是他让你们来拦截我们的?"
山贼们互相张望了一会,看这么多人突然出现,模样似乎都有些惊疑不定。又有人在这时喊喊出声:"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我们要回答你!"
"我是--"
俞飞莺温和笑笑,招手间人群中步出两名壮硕的大汉。两人俱是肌肉有力,更是齐心抬了柄巨大无比的九尺砍刀。俞飞莺敛了裙裾款款上前,抬手放手间已是将刀柄捏在了掌中。回头冲着所有人嫣然一笑,眨眼间刀舞生风,迅疾如烈火燎原。风火交替间,只能见俞飞莺的十二重华服亦是灵动闪耀不歇。俞飞莺突然又是大喝一声腾跳而起,刀光立即是在空中斜斜流出了一道绚烂的色彩。众人纷纷是跟着昂高了头去看,一时间场面却是极静,不多久立即是彩声雷动。
一遍刀法下来,俞飞莺气息均匀,容色平静。缓缓飘落地时顺手将刀子插入地底。那两名大汉赶紧上前拔刀,合两人之力、刀子却好久不起。待他们总算退下,俞飞莺这才柔声开口:
"......我乃枫落鸿掌门师叔之女,现任枫落鸿座下第一大弟子俞飞莺是也。"说话间却是自顾自捋了捋额上滑下的一缕秀发,又低声自语:
"还是自己的刀比较顺手呢......"
话音刚落,山贼头子双膝一软,狠狠磕下了地。
............
也许事情总是出乎人的意外吧。唐箬刚体会了场茫然若失,不多久又是亲历了俞飞莺的个人表演,再如今还是还复了先前的被挟持了。惟一不同的,倒是自己免了再被关入马车的命运,和着人群一起走了。枫落鸿的队伍并没有多耽搁,原地整理了会又开始出发。不过这回他们身边除了唐箬这个身份不明的,还熙熙攘攘多了不少刚被俞飞莺慑服的山贼们。这时这队中最是引人瞩目的,却是那第一个投降的山贼头子王五。他似乎对俞飞莺的刀极有兴趣,一直是掂了脚望向了最前面马背上的俞飞莺。不过他这胆大行为,也只是害自己时不时被枫落鸿人拿刀柄敲他的头罢了。
"喂!你说她......怎么会这么厉害?"
屡次观察失败的王五终于死了心,双手啪地一声搭上了身边唐箬的肩,咕哝开了:"......她就一娘们儿,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我还一直以为我那当家的力气就是了不得了,没想到......嗨!你看这老天爷是不是恁怪得紧?"
"我不知道。"唐箬皱了眉,慢慢推开山贼搭上后一直不放的毛手:"她该是练了武的么。"
王五托了腮,双眼仍保持着初见俞飞莺的惊为天人。傻乎乎笑了又笑,他的模样看起来是说不出的钦羡感。唐箬自顾自慢慢走路,王五却一直是断续沉浸到自己思路里去,过不了多久又开始跳脚想看看俞飞莺了。他那痴痴呆呆的样子,让心情黯然的唐箬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队伍一直前进,王五依旧是我行我素地进行他的"观察"。好几次他都被监视的侍卫重重敲了头示警,甚至还被拔了剑威吓。一边的唐箬实在是走得无聊,看王五这样实在是说不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想转移对方视线:"哎......我说,你是怎么开始做这种拦路生意的?"
王五又是刚被侍卫拒了一回,低着头正生闷气,骂骂咧咧个没完呢。唐箬问了几回也没答应,直到对方不耐烦伸出手肘撞了一撞他的胸才反应过来:"......还有什么道理了!总不是地主老财,狗屎皇帝,逼上梁山!"
唐箬正看着王五再次被侍卫拔剑威吓时缩头缩脑的样子笑着呢,闻言笑容立即是僵在了脸上。猛然咳嗽了两声,摸着鼻子唐箬又开了口:"那......你刚刚也说到了你的妻子呢?"
"嘿......兄弟,怎么你的记性就恁好的?"王五闻声饶有兴趣侧了头对了唐箬,笑微微间脸却是慢慢涨红了:"前几天刚过的门,可是能干了......做什么都那么行,当家真真一把好手呢!而且......而且又有主张,我做的这生意,还是她拿下主意的!兄弟你呢?"
唐箬又是摸了摸鼻子:"还没。"
队伍约是行了两三个时辰一直不停,唐箬这回可算是累崩了。想他也是没曾经历过这般脚踏实地走个过于一个时辰的道路,双腿早就开始了麻木不堪。又一会他就忍不住喘息开了,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走着走着脚底一滞,啪地一声跪下了地。哼哼唧唧间,唐箬没想到自己这一停倒是害了人。本来他就是被枫落鸿弟子及一堆山贼夹在了最中间,这突然一顿立即是让队伍节奏乱了。唐箬身后一个山贼,冷不丁是被他那猛然一矮的身形拌了一拌,差点儿也跟着一道趴下了地。
"臭小子,你成心不好好走路的不是?"
那汉子刚一站稳脚跟,立即是揪住了唐箬的衣领理论。挥舞了拳头,汉子横眉怒眼警告开了:"你奶奶的欠揍!"
旁的人看了这一幕却只是笑,包括了近些的王五。慢慢队伍中间是开始停了脚步,一个个人都忙着抱肩看起了热闹。
"我......"唐箬挣扎不动,一下子出了满头汗。
"吵嚷什么!"这时候连带了俞飞莺的侍卫,也开始参与了这场麻烦。一时间队伍渐渐是呈起了散型之势。
这时--
树林间猛然拔出了声唿哨,霎时树林中簌簌碎碎响动不息。闪耀腾跃之间,林中凭空出现了群青衣人。轻功绰约之时,向着大队人马飞速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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