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宴——by红赝

且不论男女，每个人几乎都会拥有爱，可为什么落到秦陌的身上却会变得这么凄惨？
宇青澐忽然之间觉得，也许失去记忆对于秦陌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于是她微笑着说道，"教主从小就在这里生活了，也许跟失去的记忆没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呢。"
炽凰皱起一边的眉毛，摇头道，"这也说得通？"
"你不是自己见识到了？"秦陌不由笑着反问。
"我宁愿相信你能看见。"炽凰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道。
秦陌低声笑了起来，声音显得很是轻松。
见到秦陌的笑容，宇青澐自然也很开心，但是她最开心的事，还是秦陌终于回到了玄冰教。
"教主跟炽凰大人一路车马劳顿，还请你们先休息吧，明日我开始准备告知众教徒这件大事。"
"好，辛苦你了，青澐。"秦陌微笑道。
青澐？她又是一愣，印象中的秦陌一直是连名带姓喊她的，有时就称呼她为"右护法"，何时这样叫过她的名字？
"怎么了？"秦陌感觉到宇青澐的停顿。
"没什么......"宇青澐轻摇头，笑意浅浅凝在嘴角。
宇青澐离开了无伤阁之后--当年泠艳给秦陌养伤之用的庄院，秦陌搬进来之后就命名为"无伤阁"--忽然有人向她禀报说有人闯过了催心谷。
催心谷是通往玄冰教总坛的必经之路，谷中有很多秦陌培植的毒草，而且有天然瘴气作屏障，一般人是绝难通过的。
宇青澐不由皱起眉，问道，"知道来人是谁吗？"
"不是很清楚，那人轻功卓绝，身着白衣。"来人回禀道。
"白衣？"难道是他？宇青澐一惊之下站了起来。
"他在闯入山谷之前只说有事要见教主。"
教主才刚回教，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去看看。"宇青澐当下说道。
如果真的是萧楚，绝不能让他见到教主。宇青澐心道。
↑
萧楚以一对三，虽然不轻松但也不会轻易落败，只是他自己心里最清楚，除了白天受的内伤之外，还有适才经过催心谷所吸入体内的毒气，即便他并不畏惧毒，但是在催心谷，世上恐怕只有秦陌才能毫发无损。
--只要撑到见到他便好。
这时他听见几丈远的地方又有一人朝这边奔过来，显然并没有打算隐藏行踪，而且来人的速度奇快，看起来轻功并不亚于自己。
萧楚清楚，玄冰教能有这样轻功的人并不多，可算起来也不在少数。
不消片刻，当一阵香味扑鼻而来的时候萧楚便知晓答案了。因为玄冰教所有的高手之中，只有右护法是女人。
"果然是你！萧楚。"她冷冰冰地说道。
萧楚却无暇分心理会，因为这时那三个人和三柄剑忽然分成三个不同的方向分别攻向了他。萧楚飞身而起，再落下时脚尖正好点在其中一把剑上，这时另一把剑忽地一转，拿剑之人朝萧楚射出了几十道星火。
萧楚的银针早已扣在手，此时他手轻扬，银光急射迎向那些暗器，只听"叮叮叮"数声，竟是无一落空。
这时又有一人在萧楚背后出手，萧楚感觉到来势也不回头，只轻轻向后一翻，人已经来到那人的身后，伸手便是一掌。
那人料不到萧楚的身法这么快，身体急忙往后仰躲过那一掌。
只是萧楚本就是虚招，他另一只手上银针早已扣好，手掌一出便收回，人顺着那人的身体倾倒，手中银针准确无误刺向那人的心窝处。
那人只觉心口一阵麻痹便疲软地倒了下去。
另一人这时拔地而起朝萧楚起身处攻下，只见漫天飞虹，将萧楚罩在阴影下。萧楚已经来不及闪避，却顺手抽出了刚才那人身上的腰带，往后一带，卷住了剑身，挥剑那人大惊之下慌忙撤剑，萧楚已经站直了身体，他蓦的转身扯住腰带，将那把剑带向自己，两手夹住剑锋将剑柄送了过去，轻轻撞向那人的气海穴。
于是三人便只剩下了一人。
"你先退下。"宇青澐这时开口了，那人一听，只好退下不再发动攻击。
萧楚终于能稍稍喘息一下，他的神情疲惫，看着宇青澐轻声问道，"你要怎样才肯让我见他？"
"这可有点难了......"宇青澐看着萧楚身上不算少的伤，轻扯嘴角道，"要见他，除非杀了我。"
萧楚不由苦笑了一下，低语道，"我并不想杀人。"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过我这关了。"宇青澐说着便朝萧楚连续打出两掌，不让萧楚再有喘息的机会。
萧楚不及躲避，只有硬接。
↑
雨势已渐渐减小，天空却阴霾依旧。
秦陌并没有睡下，虽说这里是自己从小居住的地方，可是失去记忆之后再次回来的感觉却很奇怪，仿佛这里的任何东西都跟他的回忆有关，而仔细想的时候又是一无所获。
熟悉，而又陌生。
四周很安静，可越是安静秦陌却越觉烦躁，尤其对他来说世界始终是一片黑暗，一旦安静下来，便只剩下他一人。
他并不喜欢这种孤寂。
秦陌微微皱起了眉，推开房门便走了出去。
↑
萧楚听得见自己喘息的声音，他觉得此时只要稍稍一松懈自己就将会永远倒下去再也起不来。他虽然不畏惧死亡，可却不能是现在，尤其是在还没有见到秦陌之前。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就算见到了任何事也已不会有所改变，可他就是想知道这一年半以来秦陌身上血魔功的反噬究竟有没有解，他是否已经无恙？
宇青澐当然不会对萧楚留情，她招招夺命，一点空隙也不留，只想让萧楚从此消失。
她在很久以前就恨极了萧楚，若不是因为秦陌的爱太深刻让她也感到了心疼，两年前萧楚在无伤阁养伤的那几天她就下手了。
如今秦陌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个人的存在，她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一切重演。
萧楚却是无奈，他心里虽不想伤人，可此时此刻却由不得他，因为宇青澐的剑术十分诡异，常常剑走偏锋，出其不意，再加上他自己的状况也容不得他选择，只要稍不留神，他就会成为宇青澐的剑下亡魂。
此际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宇青澐的剑透着冰冷的光，看准角度朝萧楚一剑刺去，萧楚单掌迎向剑锋，另一只手中银针急射而出。
宇青澐见状剑锋陡转，银针全部打在了剑身，半途折下。
萧楚忽然矮身接近宇青澐，两人距离不到三尺的时候，他又连发了三枚银针。
宇青澐脸色不由一变，她剑势来不及收回，只有往后急退，眼见银芒已经来到眼前，宇青澐整个人向后一翻，两枚银针堪堪飞过，可是还有一枚恰恰飞过了她的左手臂，将她的衣袖撕裂开来。
这时萧楚的掌风又至，宇青澐横剑在胸，刚想出剑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心中一惊道，"你用毒？"
"是我血中的毒。"萧楚打开手掌，宇青澐便看见他掌中的数道血痕。
她不禁又惊又怒，猛然长身而起，伸开五指直朝萧楚扑去，攻势猛烈锐不可挡。
萧楚不由苦笑，一避再避。
只是催心谷的毒本就剧烈无比，一旦刻意去压制反而适得其反，而宇青澐压制的同时又催动真气攻向萧楚，所以不到片刻她就觉得眼前发黑，真气涣散无法凝聚，人从半空中直直坠落下去。
忽然一个人影鬼魅一般出现，半空中接住了她。
萧楚退到了一棵树旁，他站稳之后抬首，只见空中衣袂飘扬，秦陌抱着宇青澐正缓缓落下。
萧楚这时望着他的银发只觉一阵目眩，只是嘴角却不由轻轻扬起，他闭上了眼睛靠向了身后的大树。
十三、
秦陌迅速封住了宇青澐周身的几个大穴，随即便对一边的下属说道，"你先带右护法回教，随后我便会给她解毒。"
"是，教主。"
萧楚缓缓睁眼，看见秦陌就站在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你伤了我的属下。"秦陌的神情淡漠，嗓音低哑一如从前，优雅而又缓慢。
萧楚只轻轻咳了一下，他此时什么话也不想对秦陌说，看着秦陌对自己已经完全陌生的态度，他的心生生疼痛着，苦笑缓缓溢出了唇角。
--秦陌，如果可能，我真想把眼睛还给你，让你能重新看见这个世界，也看看我。两年前我们相遇的时候我没有认出你，那时你的心情是否也如我现在一般？
萧楚闭了闭眼，忽然闪电般出手，秦陌不料，一把被萧楚扣住了手腕。
秦陌皱眉，"你找死--"
若是普通人被封住脉门早已不可能运功，可是血魔功却是恰恰相反，秦陌此时本能抬手一掌拍至萧楚的胸口，萧楚硬受一掌偏是没有松开手，他不仅仅是想逼出秦陌的内力，更想从他的脉象得知他是否已经无碍。
直至第三掌，萧楚终于被掌力震飞了出去，他缓缓闭上了眼。
--就这样结束掉也好......
秦陌怔了半响，一股异样且不明就里的情绪缓缓升起，惨杂着些许的不悦。
这个人......是谁？
秦陌抿起了嘴。
这时从下面跑上来几个教徒，"教主？"
"把他带回去。"秦陌道。
"是。"
↑
"秦陌，你去了哪里--"炽凰的话突然止住，因为他看见了秦陌身后那两个教徒抬进来的人。
萧楚？！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萧楚，炽凰的声音有种无意识的轻颤。
--他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萧楚的一身白衣早已被满身的血痕浸透，濡湿了的乌丝贴上了苍白的脸颊，唇角一丝血迹仍未干涸，他的双眼静静地闭着，就像是死了一般。
"你认识这个人么？"秦陌淡淡问道。
"--"炽凰迟疑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秦陌，虽然他并不是很清楚秦陌跟萧楚的过往，可是他最清楚秦陌对萧楚爱有多深。
若然不是这样，秦陌不会就这么随他回到麝月国，而如今看着萧楚，他忽然体会到了萧楚当时答应让秦陌离开是怎样艰难的决定！
见炽凰没有回答，秦陌也不以为意，又道，"青澐中了毒，我先去看她。"随后对其他人道，"你们先把他带下去吧。"
炽凰无语地看着秦陌离开，忽然他举步追上了那两个教徒问道，"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自然是将他囚禁起来，他可是要伤害我们教主的人。"其中一人回答道。
炽凰不由拧起了眉，怎么可能？
他转头看着萧楚平静的神情半响，才缓缓低语道，"难道那时......你就已经决定好了......要这么放手......"
萧楚自然不会回答他，所以炽凰又抬头对两个教徒说道，"先把他带到我房里。"
"可是--"
"我会跟你们的教主说的。"炽凰道。
↑
很热，胸口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黑暗，像极了一个漩涡，找不到出口。
忽然，幽幽的，摇曳着的，似乎是一点烛火。
艰难地睁开眼睛，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在眼前晃动着，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不要乱动--"男子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萧楚眨了眨沉重的眼皮，感觉全身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辗过一样的疼。
"......炽......凰......"他的声音干燥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若是觉得累，就先睡上一觉吧。"炽凰低语道。
身体的不适让萧楚微微皱了皱眉，他静静地看着炽凰半响，突然说道，"谢谢......你......"
炽凰怔住，然后默默的将手上的毛巾轻轻地盖在了他的额头上，没有再开口。
萧楚闭上了眼，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再度醒来的时候，似乎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所惊动的。
等他睁开双眼，房间里只有几缕阳光透过纸糊的窗射了进来，他的床边摆放着一个脸盆，一盏未燃尽的油灯已经熄灭，一切都是静静的。
忽然他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很轻很静，所以当他听到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下一刻，门便打开了。
萧楚一瞬间愣住。
是秦陌。
他不由闭上眼。
他不是害怕见他，只是心又止不住疼痛起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秦陌淡漠的声音低低问道，"你究竟是谁？"
萧楚缓缓睁眼，淡淡道，"......我可以不说么？"
秦陌皱眉，这个声音他从未听过，可当他感觉到了声音中过分的虚弱时，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我知道你叫萧楚。"秦陌道。
萧楚无力地扯了扯嘴角，道，"我是。"
"你的那两个小朋友中有一个叫我‘秦大哥'。"秦陌又道。
"你自然不记得了，何况我？"萧楚道。
"我要你告诉我。"秦陌这时走近了几步，靠近了床畔。
萧楚却不再看他，别过头缓缓道，"告诉你也没有用，还是让我离开吧，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秦陌觉得有些不悦，他忽然出手捉住了萧楚的下巴，扬起唇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看着突然凑近自己的秦陌，萧楚忍住了伸手抚摸的冲动，索性闭上了眼，然后开口道，"若我告诉你，你曾经欠我一样东西，可现在你既然已经不记得了，所以我也不想你偿还了，这个答案你愿意相信吗？"
秦陌不由一怔，没有说话。
"放开我，我要见萧大哥！"这时门外庭院里传来小风的声音。
萧楚蓦地睁开眼，"......他们......怎么来了？"他看着秦陌，想到了之前秦陌问他的话，渐渐有了头绪。
秦陌忽然松开了手，然后问道，"既然是我欠了你，为什么昨日在大街上你完全不还手？"
萧楚并没有回答，因为小风这时候已经推开门闯了进来，而他的身后却是面无表情的单方。
"萧大哥，你没事吧？"小风一进门就直直冲向萧楚身边问道。
"我没事。"萧楚看着他淡淡一笑道。
"怎么会没事。"炽凰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内力暂失，身中催心谷之毒，又因为淋雨受了风寒，你萧大哥恐怕要暂时留在这里养伤了。"
"不必了。"萧楚打断了炽凰，他撑起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低声对小风说了一句，"扶我起来。"
炽凰看着萧楚煞白的脸色不禁皱起眉，"萧楚你--"
萧楚此时已经在小风的帮助下下了床，他看着炽凰静静道，"多谢昨夜炽凰大人的照顾，这点伤萧某自己会料理。"他说完便朝门外走去，没有再看秦陌一眼。
秦陌心念未动脚步已动，他不解自己为何不愿让他离去，可是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挡在了萧楚的面前。
萧楚抬起眼，看着秦陌不语。
"若我不让你走呢？"秦陌缓缓道。
萧楚却淡淡回答，"那你留下我的尸体罢。"
最终萧楚还是离开了，因为秦陌发现自己根本不忍为难他，况且萧楚说的他完全不记得了，留他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炽凰也不再多说什么，因为他很清楚萧楚此时不愿留下的心情，就像他不愿意留在麝月国对着斐牙一样吧......
感觉斐牙很像秦陌，他就像是冥华的转世然后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十四、
萧宅荒废过几年，萧家原本的主人萧正天是林州有名的大夫，只是十一年前一场莫名的火灾使得萧家转眼变成了废墟，直到三年前萧楚回到庄院，按着以前的样子重建了一下，却没有花太多的心思，有些地方甚至还留着被烧毁的废墟,完全没有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