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天下之九星 第二部 飞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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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一个王妃,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今后随王妃的身份给她带来痛苦与不幸,也不希望她会后悔。”江远微仰着头,语调平缓清晰,仿佛在说着与己无关的事。
“这便是我今日来找小姐的原因。”
那日,江远与华灵儿在亭中独坐,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夕阳余晖落尽的时分,江远离去。
第二日,江远再次踏进皇城。
昭和九年初冬,随王上书请旨赐婚。昭帝以当今华相幼妹赐之。并钦定吉日良辰。
朝野雷动!
34常公公忧心地看着自己一手侍候了十多年的昭帝。
自御驾亲征回京后,皇上便变得异常地沉默。本就去得少的后宫这段日子那些嫔妃的牌就翻得更少了。本以为是前些日子出征累着了,可每日上朝却是一日也不缺一刻也不迟,不仅这样,向来是着六部各大员协同轮流批阅的奏折也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御案上。除了上朝,每日竟有大半时间花在批阅奏折上了。心中揣测着能如此影响陛下的人向来就只有那个人。果然,没出几天,便下了赐婚的旨。
常公公看着那仰靠龙椅上高高在上的人,目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何竟让他觉得有那么一丝悲哀。
他已经站了有些时辰了,可龙椅上的人却动也未曾动过,但这绝不是因为睡着了。事实上,从今天在朝堂上颁了那道旨回寝宫后,昭帝便一直坐在这儿。从清晨到日暮。
常公公叹了口气,终于走了进来。
“皇上,七皇子潜在外求见。”
椅上的人仿佛没有任何动作。常公公没再说什么,静静退出去。寝宫外隐隐传来了嘈杂之声。常公公摇了摇头向嘈杂之所走了过去。
皇帝寝宫大门外十多个侍卫手持长戟勉强拦着向内冲的七皇子,一见常总管走过来便都松了口气。
“七皇子,陛下今日体累,已于寝殿歇息下了,请您改日再来吧。”
潜本已等得不耐,听常公公如此一说,青着脸反手一抽,随身的长剑弹出剑身,目射寒光,“今日我定要见到父皇,再有阻拦的我第一个把他的头拧了!”
殿内传出声音,“放他进来。”
潜冲进殿内,对那个稳坐龙椅上的男人盯看了许久,才缓缓跪下,满面诚恳地请求道,“父皇,儿臣请您收回今日早朝时那道圣旨。”
过了半晌,龙椅上的男人才凉凉地道,“君无戏言,何况是当着满朝文武颁发的圣旨。岂有收回之理。再者,你九王叔大婚乃是众望所归大喜之事,如此大喜有何收回之理!”
潜极力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情绪,“父皇只需不切实实行那道圣旨,天下人也不知实情。”
昭帝平静的表情下看不出任何情绪,对潜之言语充耳不闻。
潜咬了咬牙,忽而狠狠在地上磕起了头,“求父皇收回成命!求父皇收回成命!求父皇收回成命!”说一次头便重重地往地下磕一次,到了最后,那白皙的额头竟血肉模糊了一片。
然昭帝自始至终都未曾出过声,甚至连眼皮不曾抬过。
潜缓缓地停止了磕头,终于拍拍膝盖站了起来,眼神直直看着形如老僧入定的父皇,绝望又愤恨,忽而笑了声,双眸中满是挑衅。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让别人得到。哈哈,好可怜的父皇,哈哈——”
昭帝终于被自己儿子的嘲讽激怒了,“住口!”
“父皇,你绝望了吧,哈哈,我就知道,这些年来远一直逃避着你,可你一直以为他只是性子冷感情薄而已,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就好,他不接受你也不会接受任何人,守着他就好,没想到……最后,他竟然还是成了别人的……”
说到最后,那语气已悲苦难言,竟不知是哭是笑了。
昭帝红了双眼,大步走过来抓住自己儿子的衣襟,砰的一声将人甩出几步远,“闭嘴!你给朕闭嘴!”
潜从地下爬起来,擦了擦额头的血迹,眼中嘲讽更浓,“所以你宁愿看着他被一个陌生毫无感情的女人套住,也不愿让远真正属于任何人,果然……哈哈,果然是父皇的做法……”
“闭嘴闭嘴!再说朕杀了你……来人,把他拖下去拖下去!”
昭帝发了疯似地砸着寝殿里的东西。可这又怎能发泄他心中绝望揪痛之万一,失控的举动只让他看上去如一头被逼到绝路的狂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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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室高高的烛火摇曳下,画中人清浅的笑意仿佛在随烛光起舞,绝艳倾世的貌在观画人的眼中已隐隐有鲜活之态,直让人为之魂夺。观画之人用手极其缓慢地爱抚着画中人的脸庞,眼中有痴迷有恼恨有怜惜也有狠厉,然最后都化作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了画中人浅浅而笑的唇上。
眼中一片冷冽。
既然要你主动接受我毫无可能,那我只有狠心去夺了——让你失去江山失去一切,你又拿什么再拒绝我!又怎样去逃离我!
男人露出了一个充满掠夺意味的笑,想象着不久的将来那个人将会注定落陷于他的怀中。
是行动的时候了。
窗外传来异常轻微的响动,惊醒了陷入幻想中的男人,他将红色的丝帛仔细地盖住被嵌在铜架上的画,光是这一个动作便让那张表情稀少的脸上露出了满足而生动的笑意。每日他都会亲手为画像盖上红纱又每日亲手为它揭下。便仿佛是红烛满室的洞房之夜新郎怀着惊喜渴望之情揭开命运中的红帕。
推开窗棂,不远处的树丫上停了一只目光炯炯的巨鹰。是那边来的消息,沐云怀着还未消退的愉悦心情打开竹筒中的密书,瞬间,笑容便成了岩石,骤然冷却在已僵硬的脸上。
没有言辞能形容他此刻的表情,那薄薄的纸如巨大的的黑洞将他所有的情绪顷刻吸了个干净,仿佛一切,都消失了……
“你要去吗?”
封三不安地看着一直安静坐着的人。自从收到宁朝国内的消息,七哥一直很平静,平静得甚至让他有点害怕。他已经完全不知道如此平静的沐云究竟在心中思索着什么了。
“去,当然要去,宁朝随王大婚,如此盛事,怎能不去,怎能不去,哈哈——”
沐云一甩衣袖,笑着站起。“封三,今晚我要进宫面圣。布置好我走后的朝中事宜。”
“七哥,如此恐怕不妥,你上次无故失踪半月,昭帝数番密旨要人,已让太后那帮子人留了不少口舌心中犯疑,此番又……恐怕他们会乘机生事。”
沐云冷酷地眯了眼,平静的面上泛起毫不在意的笑,“尽管让他们去闹,我不给个机会,还怕他们不敢动手。”
封三一惊,“七哥,难道你真想要……”难道这次你真想要夺取那个至高至尊之位了吗。虽然早知这不过是迟早之事,但来得如此之快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十三,你看这个。”沐云掌中放了块长形的纯金打造的令牌,虽不大,但上面那只虎头却雕得异常生动,一须一触仿若活物生临,雕工精致。
“不管何时何地,这黄金虎头符一出,燕鹄三军尽皆俯首,天子之令又奈何!它已经跟了我四年了。” 沐云擒着这块牌子,高高举起,缓缓抚着上面的刻纹,忽而一把抓进掌中,眼神倏利,“可我现在想换个位子坐坐了。”
35江羽跟在狱官之后静静走着,昏暗沉寂的窄道里,狱官身上的钥匙串碰撞声越发地清脆可辩。狱官在前面小心翼翼地带路,唯恐让大牢里某些不堪入目的场景污了这位娇公子的眼怠慢了他。“羽公子这边请。”
狱官谨慎的态度让江羽觉得好笑,他并非第一次来大牢。自小跟在江远身边天南地北地跑,什么事又没见过。只是此刻牢里那个人恐怕才是真的生来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吧,而且还是以……“就这间了。”
狱官停住脚。江羽道,“你先下去吧。”
狱官的脚步声消失在走道尽头,江羽缓缓走到这间比寻常要大上几倍的牢房前,站定。宽阔柔软的床铺,崭新的沉香木制书桌,摆设整齐的书橱,甚至笔墨纸砚香炉一应俱全,看此间布置,不输平日居室,绝不似牢房,然,不管布置如何舒服豪华,牢房就是牢房。
江羽也不再走近,隔着几步远看着牢内的人。牢里的人本不想理睬,见他站着不动不由得抬起头来,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冰冷的目光并未如往常一般让江羽无措,他看着劳内的人缓缓地道,“你明知结果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又何苦和你父皇闹翻。”
牢里的潜冷冷一笑,“他要大婚了,他身边就要时刻站着一个女人了,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妃,如你一般一个人偷偷躲在无人的山上哭?如狄长清一般不仅不能露出伤心痛苦的表情还得跪在地上何他三呼恭喜?或者,干脆就如我那个无用的父皇一般,把心一横,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哈哈,看看身边这群人,真是笑死人了!”
潜张扬地笑着,脸上尽是轻蔑。
江羽静静垂下头,黯然低声道,“七皇子,你太贪心了!”
潜倏地止住笑声,看向江羽,目光灼亮,仿佛此刻才真正地看到他这个人,然而江羽并未看他,头依旧微垂,“王爷那样的人物,谁又能抓住他独占他呢。此时我并非不伤心,只是心中早已想到那天总会到来。平日里只要能得到他几许关怀我便欣喜不能自已,不管今后如何,若能如现在这般永远陪在他身边,那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了。”
江羽抬起头来朝着牢内的潜幽幽一笑。清秀雅致的容颜仿佛让暗色的走道里骤然一亮,潜有些怔然地望着眼前的人。在他眼内,这容貌俊秀的年龄比自己稍大的少年总是温和而软弱的,即使是在他恶意占有他的那一夜,他始终只是因无力反抗自己而哭泣着。然而,就在方才,那双仿佛只会盈泪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亮色与光芒……潜移开目光,笑了起来,“我太贪心?我父皇手握天下做了十多年皇帝,却放任那个人躲避,他一心只想守着那个人,他不贪心,他又得到了什么?”
“……”江羽又缓缓垂下了头。
潜见状冷笑一声,转过身去,缓缓握紧拳头,“我父皇并非庸碌之人,只是在情这一字上尤其软弱。他本想要用至高的权力得到想要的人,到头来这‘权’反而成了他的制肘。我,绝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前方的人转过来身来,江羽看到的是无比傲然的笑。“江羽,你等着看,我一定会得到我想要的。不管是什么。”
江羽呆呆地看着,觉得此刻这个笑容才是属于这个平日里总以欺负他为乐的七皇子的真正笑容。
这大理寺宗室大牢里的狱官已经里衣湿透了。这小小的地牢里,先是莫名其妙地迎来了备受圣眷的七皇子,昨日上午来了又悄悄来了位随王府娇滴滴的小公子,今日就更好了……狱官在身后悄悄抹了把汗。平常就算当今皇上来了他也不会如此激动和害怕,皇上嘛逢着这大理寺里御审案子时总有见着的时候,可眼前这位主儿,他不自己走到你跟前来那是绝对见不着的呀。别说是他这小小狱官,据说就是京中重臣,真正见过他的也恐怕不多。
其实眼前这人并未明说自己是谁,大概是不想惊动一干人等。也不知他是如何绕过大理寺内外戒备森严的禁军防守来到他这个小小典狱官的面前来的。
“不要声张。”随后在他面前拿出了一个东西。一块玉佩,上面雕琢“君临四方”,他知道还有同样一块雕刻着“圣德永昌”的玉佩,据说这是宁朝建国之初和传国玉玺一同出自一代名匠古封之手,为历代天子至高无上的信物,原本是一块,却被先祖仁宗皇帝命巧匠一分为二,当今圣上与随王各持一佩。只一个呆愣,手持玉佩又长成如此等姿容气度的人,眼前这人的身份便不言自明了。
潜看到缓步走到近前来的人心中跳了跳,随即哼了声,“都快作新郎了,还有空大驾光临这小小地牢……”
“潜,你这次逾矩了。要知道那个人不仅仅是你的父亲,更是这个国家的君王。”
潜默默听着,保持沉默,突然抬起头来,愤怒又不脱稚气地道,“我就是恨他为什么逼你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
“潜,除非我自愿,这世上没人能逼我作任何事。”江远轻声叹着,有种自信,有种傲然。
潜闻言抬头看向他,恨恨道,“是了,我错了,父皇哪能逼得了你,根本没人能逼你,是你自己逼你自己。”是你的身份逼你,是这个朝廷逼你,是数年前那道传告天下的封王圣旨逼你。
愤怒而稚气未脱的少年冷笑着,“远,我的九皇叔,原来你也一样残忍,明明不爱那女人,却要娶她。”
“我会试着去爱她。”
“你会爱人?”
带着利刺的话只是让江远无奈的叹了叹,“潜,我只是长年在外奔波,少有静下来的时候,你又如何能说我不会去爱人。”
这世上又有多少你情我愿的良缘,即便是有,又有多少能举案齐眉到白头?多情如他母亲,情深如他母亲,
少年抬起晶亮的眼,仿佛是怒仿佛是怨,说,“连自己都不会爱的人,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他会去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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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着喜帕,坐在轿中的华灵儿,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真的是傻了,竟然真的会坐上这顶花轿!明知……
“落轿——”外面侍官的大声喝唱打断她的思路。到了,华灵儿在喜娘的掺扶下在厚重富贵的红地毯上一步步走着。
灵儿姑娘,我想你在答应这件婚事之前有权知道你本应知道的事……是的,她有权知道,但那不包括……她还记得那个那日下午,那个名震天下的男子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浅笑之外的表情,说不上是怎样的感觉,好像有点萧索有点无奈又有点忧伤,在那一刻,华灵儿知道她一定是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不属于随王的表情。
那个男子就用那种表情对她说:其实沐云他……
掺扶手臂的手膀突然轻轻碰了她一下,这是要她抬脚的意思。
到了,终于到了,平安无事!虽然未见到心中期待的人多少有点失望,但接下来将要身处的环境已让她来不及思索任何东西,心就忽然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她深呼一口气,头上盖着厚厚的喜帕,她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看着她,但不管此刻有多少人,她相信这一刻,她会是这世上最受瞩目的女人,走过这一道门,她便是随王妃了。华灵儿垂头笑了一笑,随王妃啊,她绝对可以相信,即使母仪天下贵冠后宫的皇后也不会比她更夺目。
所以,江远,不管今后我的命运如何,都真心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按自己的意愿活下去,而不是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华灵儿用任何人也看不到的骄傲笑容迈过了随王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