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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宫·祭——by红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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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什么。』屈平平淡地看着他回答道。
『陪朕去用膳吧?』东方颢不以为意,忽然握住了屈平的手。
屈平的心中不由一惊,想抽回却被东方颢握得死紧,他的脸色不禁变得有些苍白起来,虽然这个动作在他们之间极其的自然,可总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才有。
现在不仅长平在,东方颢身边还跟着一名太监,对于他们这种过于亲昵的举动都不禁显得吃惊。
长平虽然见过同样的情形,可那早已是东方颢年少时候的事了。
屈平注视着东方颢的双眼,只见他目光流转,眼神中比往常多出了一份霸道,径自盯着自己不肯放。
屈平的手不再用力,可亦不再看他。
长平这时呆呆地站在一旁,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东方颢看屈平的眼神,竟是连自己也不敢轻易流露出来的那种赤裸裸的情意。
她在忽然之间似乎全明白了,明白了那种隐讳那种禁忌,明白了屈平之所以要离开的隐藏的原因,明白了一直以来自己所痴迷的那个梦境的现实,明白了一切过眼便化为了烟云的无奈。
『皇上,长平先退下了。』她以从容的姿态离去,可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当时的脚步到底有多沉重,回头间那无法抑制的泪水便涌了出来。
『皇上,你究竟想怎样?』屈平的声音里有着一种深深的疲倦,也许他是被东方颢的爱压得喘不过气来,又或许因为是在这深宫之中城墙之内,多了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太傅--』东方颢正想开口,却发现屈平的脸色变得越发的苍白,他深邃的眸惊疑不定地盯着他看。
只见屈平紧闭起双眼,似乎连呼吸也不太顺畅起来,一手抓紧了胸口,没有预兆的便倒了下去。
『太傅?』东方颢一把接住他,声音里尽是紧张。
『快,传太医!』他大声叫道。
那小太监赶紧跑去通传。
偌大的寝宫内,烛火幽幽地跳动,昏黄的光将帐幔团团围绕,人影若隐若现,浮华若梦。
东方颢坐于床沿,执起屈平的手放于唇边亲吻,他的眼始终没有离开过一直静静躺在床上的他。
屈平的脸容经过了十年的洗练已是越发的清俊,可依旧淡然如故从容如故,他的情绪从不曾有大起大落,可如今--
--屈丞相是由于近来精神太过于疲劳,加上之前的伤势伤了元气才会导致突然晕厥的。
东方颢想起胡太医的话来。
也许,自己的爱让他为难了......
刚才屈平脸色发白的那一幕让他的心纠得紧紧的,直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害怕失去他,却注定要失去他。
也许......真的该放手了--想到这里,东方颢不禁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为了太傅做些什么,可每每话到了嘴边就又咽了回去,只因他的私心,因他难以割舍的感情。
『......太傅,你叫我该怎么放手?』他低语着。
两个时辰之后,屈平才悠悠转醒,他轻轻侧过头,便看见了陪伴在自己身旁的东方颢。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总会静静地陪伴着自己。
屈平看着东方颢沉稳的睡脸,唇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能被他这样对待这样重视,实在已是足够。
感觉到很轻微的动静,东方颢便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屈平,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
『皇上,让你担心了。』屈平淡笑着轻轻说了一句。
良久,东方颢才吐出一句话来,『......太傅不气我?』
『怎么会呢?』屈平平淡的语气里有些许的宠腻,他的笑容依旧。
东方颢凝视他半响,终于垂眸不语。
终究还是无力说出口,他怕自己的一句话换来的会是永久的离别,到那时他又该如何是好?
『太傅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想睡么?』过了一会儿,东方颢忽然抬眼问道。
屈平摇摇头,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那就和颢儿说说话吧?』
『皇上想说些什么?』屈平的笑容显得温和,他说着便撑起手坐起来。
东方颢起身替他垫好了软垫。
『给颢儿讲讲太傅小时候的事,好罢?』其实东方颢早就想问,无奈一直都没有机会,而屈平也甚少提起自己的过往。
屈平注视了他一阵,笑容不减,他轻轻言道,『我小的时候每天读书写字,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太傅不愿意告诉我么?』东方颢看着他低声笑着问道。
『你真的想听?』屈平抬眉看他。
『想,想知道太傅从出生开始一直到成为颢儿太傅之前的所有事。』此时的东方颢在屈平的眼里像极了吵着要糖果的孩童。
他不禁哑然失笑,『我哪能记得这么许多事?』
东方颢看着他的笑容,想伸出手拉他来吻,终究还是忍住没动。
『那太傅还记得什么?』他只是低低地问着。
『还记得......』
他记得父亲冷漠严肃的背影,记得母亲纤柔的手指抚上琴弦时的声音,记得秋末时分树林里红透了的枫叶,记得贪玩被父亲责罚的情形,也记得母亲去世之后没日没夜学习的艰辛......
屈平将视线转向了前方的某处,回忆逐渐浮上了脑海,也许有些记忆轻易就能淡忘,可也有一些只怕是早已埋藏在了内心深处,怎样也不会消失的。
随着屈平那平缓淡然的语调,东方颢的心也渐渐的沉静下来,他专注地看着他的侧脸,仿佛见到了年少时的屈平。
东方颢的夜,向来孤寂。可这夜,有着温暖,也有些缱绻之意,却也只是这短短一夜罢了。
于是,转眼便到了牡丹花开的季节。牡丹的花名一向好听而且诱人,有粉色的"碧波霞影","雁落粉荷",有花瓣为白色花蕊为桔黄的"羞月",也有粉白的"雪映朝霞","蓝田飘香",还有最特殊的"雏鹅黄",是轻轻淡淡的嫩黄色。
在皇宫某一处的庭园里便栽满了这些牡丹,显得十分错落而且每一朵都是无比的美丽娇艳。
"牡丹花开,芍药相接。罂粟满园,木香上升。杜鹃归林,荼穈香梦。"远处,依依悦耳的歌声缥缈而来,甚是动人。
庭园内,长平和皇甫衾正裙袂涟涟,漫步于花径丛中。
这时,皇甫衾忽然出声问道,『屈大人这几日似乎都没有在宫里出现过,公主可知道原因?』
长平微微一怔,看向皇甫衾,虽然她的语调似乎显得不甚经意,可神情里却隐约有着落寞之色。
长平淡淡一笑摇头道,『我也想知道,可屈平如今早已不再留于宫中,我见他的次数也已经不多了。』
皇甫衾当然听不出长平那句"已经不多了"的意思,她只是轻轻叹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也知道嫁给皇上并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可是......』
后面的话她已不必再说。长平当然也能了解,作为女人对于爱情的渴望和期盼她不会比皇甫衾少半分,可在她或是皇甫衾,其实谁都无法得到谁都无法如愿的,也许皇甫衾也早已察觉到了这一点。
崔胤云此时正从廊下经过,却瞥见两名女子从花径从中款款步出,定睛一看,原来是长平公主和皇妃,他赶忙上前请安。
『下官见过公主殿下,贵妃娘娘。』
『免礼。』长平微微一笑,『崔尚书行色如此匆忙,是否有要事在身?』
『回公主殿下,下官确实因有要事前来找屈丞相,可却被告知丞相如今不在京城。』崔胤云躬身回答道。
『哦?』长平听了此话脸色不由一变,随即问道,『崔尚书可知屈丞相离京所谓何事?』
『下官也正为此感到奇怪。』崔胤云脸上也有着疑惑,微微皱眉说道。
『怎么?』长平又问。
『照理说,开封发解官失职并畏罪自尽一案应由刑部主理,并派按察使去便可,从来都无需劳烦丞相亲自出京察案,况且......』崔胤云沉吟一下,又道,『那自尽的官员王羹明又是丞相的门人,本应引嫌回避,却不知为何皇上将此事全权交由屈丞相处理。』
长平一听不由吃了一惊,她问道,『这么说来,这件事竟牵连到了屈丞相?』
这件案子她只是略有耳闻,却不是很清楚的。
她只知道这次考试中有一批落解的举人上告朝廷说此次考试选取不公,要求重新考核,同时又传来身为发解官之一的王羹明畏罪自尽的消息。
此事一出使得朝廷颜面全无,皇上也因此龙颜大怒。
崔胤云微微摇了摇头便说道,『牵连是说不上的,即便是门人,犯下的罪也不至于连累到丞相本身。依下官的推测,或许是丞相觉得此事有隐情才会插手,可这也只需吩咐一声便可,却为何要自己亲赴开封,着实令下官费解。』
长平低下头来沉思着,此事在她的心里总和屈平说要离开产生着莫名的联系,只是她无法看透这其中的联系究竟是什么。
春的时节,多半是细雨绵绵的。
如今京城这雨,已经落了三日却仍不见停歇。天色如此的阴霾,就像此时东方颢的心情,始终无法开怀。
雨滴顺着飞檐流淌,形成一道道水帘,东方颢长身立于殿外,虽然有屋檐的遮挡,可他的下摆已被雨水濡湿,看得出来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长平停在了廊下,看着东方颢的身影,她犹豫着该不该举步上前。虽然无法看清他的脸容,可此情此景,若不是在思念某人又是为了哪般?
长平长叹一声,终于还是走近他并出声唤道,『皇上,这几日天气转凉,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是你啊,长平。』东方颢微微回头淡淡地说道。
『是我,皇上。』长平站在他的身后,轻轻说道。
东方颢只一句又不再出声,仍然面对眼前的雨帘,而长平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间两人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相对无语。
雨声缠绵不绝于耳,"滴滴答答"地溅在了湿漉漉的地面,带起圈圈的涟漪。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颢终于叹气,然后转身看她说道,『你来找朕,是想知道他的事吧......』
长平抬起头看着他的眼,那双眼深邃无比没有一丝波澜,她不由一怔低声问道,『他......已经离开了么?』
东方颢注视了长平一阵,才开口言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皇上?』长平有些许的不解。
『你可知道他的去意有多坚决?』东方颢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他的声音混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听来有些模糊,『他知道朕不会提起那件事,于是便当着满朝文武官员的面和朕作了约定。』
『约定?』
东方颢闭了闭眼,想起那日的情景,他缓缓开口说道,『若王羹明徇私舞弊不公之事果真是冤屈,那此事一旦了结,朕便要放他离宫。』
『如若不是呢?』
『这便是他聪明的地方了......』东方颢低低地笑着,那笑声有着说不出的苦涩,『他知道朝中不乏有那些想要把他拉下来的人,便是故意让那些人有机可乘的。』
长平心里也明白,位高至此,本就是一种危险。
--若屈丞相无法将事实澄清又如何?
--那就请皇上定屈平的死罪。
殿堂之上,屈平字字清晰,至今还隐约在东方颢的耳际回响。
『皇上......你答应了?』长平的声音微微有一丝颤抖。
『嗯。』东方颢垂眸。
当日的情形不容他拒绝,屈平正是将这些加以利用,让东方颢在所有官员的面前答应了此事。
『朕知道他要离开,可不想却是以这种方式,他连一点机会也不留给朕......』东方颢轻轻地呢喃道。
即便那王羹明的案件属实,他也罪不至死,可他却偏偏要求死--
东方颢的神色渐渐变得深沉,他转过身去,不再看长平。
幕十七
屈平在开封停留了三日,先是对这次考试的事情做了彻底的了解,并仔细询问了那些落解的举人。至于方齐云,郭以辰,徐元这三个人的口供也是一致,都说王羹明自尽前一晚确实有一丝异状,当时也没有怀疑,现在想来果然事有蹊跷。
又经检验尸体的医官检查,除了脖子间那条明显的勒痕之外,其余地方均无异处。
是夜,烛影煌煌,屈平坐于开封府衙王羹明呆过的房间里沉思,窗外望去便只有他孤身一人。
『大人。』门外传来秦儿的声音。
『何事?』
『王羹明大人的书僮有事求见。』
『让他进来吧。』
开门走进来的是王羹明的随侍书僮王林,此人聪明伶俐,很受王羹明的喜欢,所以总会将他带在身边。
『小人叫王林......』王小林跪下给屈平行礼说道。
『我知道你,起来吧。这么晚来找我有何事?』屈平打断他的话,语调平和地说道。
因他之前找他问过话,所以记得他是谁。
『丞相大人的记性真好。』王林不由小声地说了一句,随即悄悄抬眼看他,见屈平只是望着他不语,便赶紧正色说道,『小人想起了有一件事没有和丞相大人说。』
『是何事?』
王林恭敬地开口说道,『小人记得在一月多前开始,我家老爷变得经常咳嗽,有时会喘不过气来,而且眉头紧皱很是痛苦的样子。』
『哦?』屈平蹙眉,印象中王羹明确实并无此疾,于是他问道,『你可知道确切开始的日期?或者一月之前你家老爷去见过何人?又有哪些人?』
王林听他这么一问低下头细想起来,良久他才抬起头说道,『我家老爷向来是甚少出门的,可一月前正是老爷呆在京城里的那段日子,他那阵子见过很多人,小人无法一一记得。』
屈平扶着下巴点头说道,『这件事我回京以后会去查,你家老爷自尽前还有其它什么不妥之处吗?』
『容小人想一想......』王林边沉吟边道,『记得那日小的陪我老爷去药铺买了药,回来之后老爷就在书房看书,之后其它三位大人来找老爷一起吃饭,老爷回来的时候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结果第二天就发现老爷悬梁自尽了。』
『那晚你一直跟在你家老爷身边吗?』
『没有,那晚小人一直在闹肚子,老爷让小人去休息了,所以老爷吃饭的时候小人也没陪着一起去。』
『那是谁陪你家老爷去的?』
『老爷自己去的。』
屈平停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问,『你刚才说的买药......买的什么药?』
『就是治咳嗽的那种药啊。』王林理所当然的回答。
『我知道了。』屈平点点头,『你先下去吧,若还有什么细节遗漏,这几日随时来找我,知道了么?』
『小人知道了。』
王林退下之后,屈平又独自沉思良久,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什么。
『秦儿,你进来。』
秦儿听到屈平的叫唤便走了进去。
『大人有何事吩咐?』
屈平把纸迭好放进了一个信封里将口子封好以后递给秦儿,说道,『这封信你拿去,今晚就把王羹明的尸体运回京城,连着信一并交给崔尚书,一定要亲自交给他,知道了么?』
『秦儿知道了。』秦儿接过信收好,然后抬起头迟疑着问着屈平,『大人、这件事是否有了什么眉目?』
『现在还说不上什么,不过--』屈平的脸转向黑黝黝的窗外,只见树影随凤"簌簌"晃动着,他停了一会儿回过头看他说道,『王羹明不会是自杀的,你速速回京吧,我隔日便会回去。』
秦儿听他这么一说也放下了心,便躬身答应着,『知道了,大人。』
方齐云才刚洗漱完毕便被告知屈丞相已经在府里等候多时了。
他听后不禁气的直骂,『你是怎么做当差的?怎么不叫醒老爷我?』
『是屈丞相让小人不要叫醒老爷的。』那当差的侍从一脸委屈,低声解释道。
『现在屈丞相人在哪儿?』
『小人已经带屈丞相去了书房等......』他话没说完又被方齐云瞪了一眼,吓得他把后面半句赶紧缩了回去。
『算你聪明,知道要请他去书房。』
方齐云也不敢怠慢,快步走向书房。
『屈丞相。』他在外头敲了敲门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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