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时候
人的一生当中，总是会遭遇到大大小小、许许多多的麻烦。
而其中最麻烦的不是考试，不是上司，而是──一个你觉得超级麻烦，却永远扔不下的人。
范宇熡今年十岁，正好那天是他刚升上小四、他哥哥升上小六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在中午吃完便当後一个多小时结束，宇熡昨天好不容易才跟他哥哥约定好放学的时候一起回家。
但他们班的新导师像是有意找碴一般，一排四年级都放学了只剩他们丙班还在听老师唠唠叨叨，宇熡和每个同班同学一样突然非常怀念起因为车祸必须住在医院几个月的王老师。
"好，我就简单说到这哩，以後大家要好好相处。"当已经过了更年期的陈老师说出最後这一句话的时候，宇熡抓起书包头也不回的冲往校门口。
"啊，宇熡又去追他哥了？"
"大概吧，他越跑越快了，运动会一百公尺就交给他了。"
"喂，你没看他每次都跑到那麽喘，你们还说风凉话，有没有同学爱啊？"
"齁齁，女生爱男生！杨珊捷爱范宇熡！"
"方维凯！你有胆就不要跑！"
丙班教室一片热闹吵杂，一整个暑假没看到老同学，想念只好都化作了不诚实的打闹，但......一片和乐。
"你迟到了？"范宇洐独自站在校门口，当宇熡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时，他只是冷冷的吐出这一句话。
"哥哥，对不起，我迟到了。"宇熡像缩了气的皮球一样，规规矩矩站在离宇洐两公尺的地方，头低低的认错。
"要找我的也是你，迟到的也是你，以後我不想等了。"宇洐说完这句话，提起书包就走。
"哥哥！哥哥！我以後不会迟到了！"宇熡紧张的跟上，他知道哥哥那番话的意思不是要他以後不迟到，而是哥哥再也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回家！
"放开我！"宇洐瞪著拉住他手臂的那只手，宇熡却已经被他吼习惯了，反而抓的更紧。
"哥哥，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迟到，你不要生气......"
面对弟弟近乎哀求的声音，宇洐却厌恶的皱起眉头："走开！"说完一个用力，竟狠狠甩掉宇熡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哥哥......"为什麽要这麽讨厌我？我到底做错了什麽？
无助的宇熡身体一时虚软，他想哭、想大叫，从前一直保护著他的哥哥为什麽不见了？
最後，他也只能忍住一个眨眼便会夺眶而出的眼泪，拖著脚步一步一步走回家。
最纳闷的可能就是，在一旁目睹一切却因为太远听不到声音的警卫伯伯。
现在是在演哪一出？
范氏兄弟在这间国小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因为哥哥是聪明帅气的校草大人，弟弟是人见人爱的亲亲"校花"。
警卫伯伯看著两个似乎是兄弟阋墙，却更像分手戏码的兄弟剧场，快生锈的脑子终於找到一个可思考的问题。
咬了一口苹果，伟大的警卫伯伯坐在铁椅上开始扮演名侦探X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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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一个温暖的依偎之处，尽管你跟你的家人争吵再凶，就算你老公老婆有多不讲理、孩子有多不听话，但......你永远不能不回家。
当宇熡回到家的时候，除了大门之外的所有房间门都锁起来了，他跟哥哥并不是这个家庭的血缘小孩，只是几年前被一对没有小孩的夫妻认养罢了。
不过刚从孤儿院搬到他们新家不到一年，他们的新妈妈就怀孕了。九个多月後在宇熡三岁生日後不久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婴，取名叫范宇赐，正好小了宇熡三岁。
不过不可否认的，自从宇赐出生之後，范氏夫妻对他们兄弟俩的照顾与疼爱少了许多。纵使兄弟俩谁都没点破，但从每次范氏夫妻出门都会锁起来的主卧室就可明白那种生疏感。
"你要站在那里多久？"宇洐坏脾气的瞪著傻傻站在玄关的亲弟弟，不可否认看到他那付呆样还真想从他头上敲下去。
"哥哥！"宇熡猛然回神，看到竟是可能好几个礼拜都不会再跟他说话的哥哥，心中那份高兴让他激动的微微颤抖。
"阿姨说她们今天没订到机票，明天才会回来。"宇洐说完就要回房。
宇熡机动性的跟上，悄悄拉住木质房门，宇洐瞪了他一眼，没说什麽。
"那哥哥你今晚想吃什麽？"只要哥哥肯理他就好了，此时心中异常开心的宇熡顶著那张稚气又可爱的脸，漾著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对著宇洐。
"随便，不是面都好。"宇洐说出那第一千零一句回答，在宇熡识相的让开後转身进房。
门外的宇熡眼睛弯弯的走回自己的房间，一边想著要买什麽晚餐哥哥才会心情转好。
"要死了......"可怜门内还有一位大哥靠著房门屈膝而坐，一颗头颅埋在膝盖上，颤动的身体似乎在喘著大气。
"宇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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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们吃了鲁肉饭，然後坐在客厅看电视。
宇洐在看电视，宇熡在看宇洐。
宇洐不是傻瓜，当然知道他亲爱的弟弟这样注视他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我还不知道你这麽喜欢发呆。"宇洐的话里不无嘲笑。
宇熡红了红脸，不好意思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洗澡。"还不忘将桌上的塑胶袋、免洗碗筷收乾净。
宇熡才正要走出客厅，门铃就飨了。
阿姨跟叔叔今天不是不回来吗？宇熡疑惑地挠挠头，脑中突然闪过X氏姐弟因为父母不在家却乱开家门接著惨遭毒手的新闻，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
正当他决定还是不要开门的时候，亲爱的宇洐哥哥从他身後飘来一句："你在等什麽？"
於是宇熡弟弟立刻阵亡，认命的走向玄关。
为了小心起见，他先从门上的小孔中看看是谁，结果是一个跟他哥哥差不多年纪的可爱女孩子。
他"锵"一声打开门，那女孩立刻闪了进来。
"你是......？"
"我是林玮萱，请问范宇洐在吗？。"即使对象是小他几岁的男孩子，女孩还是有礼貌的回答，她及腰的长发相当抢眼，身上穿著也不像地摊的五十、一百块货，令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哥哥在客厅看电视，我带你进去。"宇熡纳闷的等著林玮宣慢条斯理的放包包、脱鞋子、拿包包、走到他面前，这才带她往客厅去。
宇熡备受感染，也变得多礼起来："不好意思，请问你......"
"叫我玮萱就好了。"
"噢......玮萱姊，请问你是我哥的......？"
林玮萱沉默了一下，而宇熡奇怪自己怎麽会突然问这种笨问题，正当他预备听到"我是他同学"这五个字的时候，林玮萱却突然出声。
"我是他女朋友。"
我是他女朋友。
宇熡霎时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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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天神要你选择一个在这世界上你觉得最重要的人，他将赐予他或她永远的幸福快乐，你会选择谁？
宇熡从出生到现在，在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就是宇洐。小时候独自扶养他们的父亲总是身兼一堆工作，所以大宇熡两岁的宇洐必须帮忙家里的事务，而最大的一项工作就是照顾宇熡，因此他们兄弟俩的感情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直到他们的生父病逝，辗转到了孤儿院，宇洐还是做著照顾宇熡的责任。
虽然不知什麽时候开始，哥哥开始讨厌他了，但宇熡单纯的心里还是相信著自己也是哥哥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林玮萱的出现却刺伤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部份。
他还记得那天林玮萱到他们家，跟哥哥坐在一起聊天，他一直在旁边看著的，最後却无法接受那种快乐甜蜜的气氛跑掉了。
回房之後他无法抑制的哭了起来。
他知道的，哥哥对其他人总是很好，即使是陌生人也会保持一贯的笑容，但唯独对他，就会像看到讨厌的东西一样皱起眉头。
不过宇熡和坐在宇洐旁边的林玮萱都没有察觉，当那晚宇熡像只受伤的小兔子登登登跑走的时候，宇洐手上可怜的休x小站红茶杯受外力而惨遭挤压蹂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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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为什麽这个林玮萱每到周休二日就要来他们家？
宇熡嘟著嘴盯著沙发上的两个人，心情整个不爽到极点。
"熡哥哥、熡哥哥？"宇赐纳闷的看著魂整个飞到洐哥哥身上的宇熡，晌久才伸出短短小小的手在宇熡面前挥了几下。
"啊，宇赐，怎麽了？"宇熡转过头来，一脸迷糊样。
宇赐不知为何突然放高音量道："明明是熡哥哥自己说要交我画画的，为什麽自己不专心！"
沙发上立刻传来几声闷笑，宇熡一个脸红紧张，撞上了旁边放茶具的小木台。
"痛！"这一下撞的不轻，宇洐远远的见似乎有点严重，连忙跑了过来扶起宇熡。
"洐哥哥，熡哥哥撞到头後面了呢！"
"是吗？"宇洐闻言将宇熡搂进怀里，手在宇熡後脑轻轻的揉著。
虽然这一下撞的宇熡头昏眼花，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被哥哥抱著，突然一阵害羞脸红，越往宇洐怀里钻去，宇洐专注在肿起来的小包包上也不甚在意。
而不知为何笑咪咪的宇赐和站起来看情况的林玮萱眼神交触了几秒，就那短短的几秒，林玮萱不自觉留了一身冷汗。
一个仅仅七岁的小孩子，眼神里有异於他年龄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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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熡的生日快到了，每年他们家都会举办一个小小的派对来庆祝，因为宇赐的生日只差四天，所以派对上会有两个寿星。
不过今年范氏夫妻却刚好在前几天到北部出差了，宇赐还闹著要办派对，无可奈何之下宇洐也只好替他们办了。
原本以为当天会冷冷清清的生日派对，家里却突然被宇赐和宇熡的同学挤爆。
熡和洐互看一眼，对宇赐几乎全到席的幼稚园、国小同学有种昏倒的感觉。
看不出来这小鬼人缘可真好啊！
忙乱中，宇赐不知从哪冒出来拉住了宇熡："熡哥哥，你跟我过来一下下。"宇赐因为同学们的捧场心情很好，像小天使一样的笑容一点也不输给遗传到生母美貌的宇熡。
"咦？可是哥哥......"宇熡边说著边回头看正在大门迎接客人的宇洐，突然见到林玮萱和她朋友也来了，心里大大酸了一下。
宇赐若有所思的微偏头，一会儿像想出了什麽坚持地拉著宇熡到角落。
"宇赐？"
"熡哥哥，我刚刚想出了一个很好玩的游戏唷！"
"游戏？"
"嗯啊！等等吹蜡烛的时候，我们偷偷跑去躲起来，我会留一张纸条告诉他们，第一个找到我们的就可以得到小礼物。"
躲起来？小礼物？宇熡脑中一堆问号，却隐隐知道其中似乎有什麽阴谋，於是道："宇赐，这样不好吧！我们是主人，怎麽可以跑掉呢？这样哥哥不就要一个人应付那麽多人了吗？"
三句话离不开一句哥哥！宇赐偷偷翻了翻白眼。
"不会啦！就是因为我们是主人，才要想好点子让大家玩的高兴呀！"又笑的无害补充道："而且洐哥哥说不定也很想要那份小礼物，会拼命找我们呢！"
拼命找我们......宇熡不小心幻想了一下哥哥找到他的开心表情，脸上又飞红了大半片。
"好吧......不过他们五分钟内没找到我们，我们就要自动出来唷！"
"好～"
中计了！
宇赐扬起灿烂的笑容，向他的同学们走去......
而宇熡一面被三丙的同学们缠著，也不忘随时往他哥哥和林玮萱一群人那儿看去。
晚上七点，所有客人几乎都到了，宇熡和宇赐坐在寿星的特别座上，刚好将蛋糕围了起来，宇洐则是受不了小孩子噪音跟暴动的荼毒，跑到落地窗的一角呼吸新鲜空气。
"谢谢大家来庆祝我跟宇赐的生日......"宇熡衷心的对所有小小来宾说著。
"我们是好同学呀！"杨珊捷和女孩们笑咪咪的回答。
方维凯和宇熡的另外一些男同学原本又习惯性的想吐槽女生们，猛然想起今天是宇熡的生日，个个连忙把话吞回肚子里，滑稽的模样另全场哈哈大笑。
"那开始唱生日快乐歌吧！"林玮萱的一个朋友庄慈斓很会带动全场气氛，她一说，大家便自动自发围成一个圈唱生日快乐歌。
原本想躲去角落找宇洐的林玮萱则被庄慈斓一挂人眼明手快抓回来。
"林玮萱，你不要有异性没人性喔！"庄慈斓奸笑。
"装、起、来！谁有异性没人性了？"林玮萱不悦地回应。
"你啊。"几个六年级女生窃笑起来，林玮萱拿她的死党们没辄，只好一起围著唱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接近六十个人的音量极为浩大，两个被包围的寿星都红了脸颊窘到不行，胡乱在众人的喧闹声中吹熄了蛋糕中心唯一一支大蜡烛後脑子还迷迷糊糊的，首先还是宇赐先镇静下来，清清喉咙说：
"真的很谢谢我的好朋友，和每一个哥哥姊姊，我......"
话说到这，室内唯一一盏壁灯倏地熄掉，窗帘拉上透不进月光的客厅瞬间一片漆黑，大夥儿沉默了约两秒，一群女孩子高亢刺耳的尖叫声突然传出来，接下来是咚咚咚的奔跑声，所有人在十秒之内冲出了客厅，原本热闹沸腾的派对客厅寂静无声。
"有人在吗？"一声胆怯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而那个人当然就是搞不清楚状况被扔下来的宇熡弟弟。
没有人回答他。
宇熡好歹也是个男孩子，没有小女孩怕黑、怕鬼的心思，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後他摸索著墙壁到门边，竟然发现......
门被锁起来了！？
错愕到极点，客厅的门锁是在里面耶，怎麽可能门打不开？
他又沿著墙壁走到电灯开关前面，按开所有灯，但都没亮，甚至连电灯开关上的小方点不论开或关都没有亮光了。
"有人在外面吗？帮我开门一下！"大概叫了三分钟还是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从一开始的愕然到一半觉得是宇赐他们在整他，最後却发现事情真的不对劲。
他，一个人被反锁在客厅里，家里停电，近六十个人跑的无影无踪。
毛毛的。
他的鸡皮疙瘩开始窜起来，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窗户，开了窗户有月光至少还不会这麽恐怖，而且还能从阳台向外面的人或邻居求救。
绕过庆祝用但是此时却散落一地的各色气球，他拉开又长又宽的淡橘子色窗帘，才要开门，脚就被一个冰冰冷冷的东西抓住了。
"啊！走开，不要碰我！哥哥、哥哥救我！"所有恐惧在这一瞬间霎时爆发，宇熡使劲甩著脚，要把那不明物体弄掉。
"宇熡。"
宇熡听到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都呆了，而那庞大的不明物体从角落爬了出来，倚著脚软跌坐在地上的宇熡身上。
"哥哥？"
"嗯。"
宇洐转过去看宇熡的脸，右边眼角正好滴落一颗眼泪，脆弱的模样有种让人心动的美，宇洐叹了口气，大手将宇熡揽进怀里为他擦眼泪。
"哥哥？哥哥？"宇熡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也傻傻的。
"嗯。"宇洐的眼底却有股坚定、温柔的力量，宇熡望著很快就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