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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开天下--潋滟 中——by令留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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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街公子之一]菊开天下--潋滟(中)BY:令留春


第三十一章

潋滟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不只是他,其他的官员也有被惊得掉着摔杯的,那

些美艳的舞伎立于台下见了眼前之景,都羞愧地低下了头。整个筵席上片刻连彼此的

呼吸声都显得粗重起来。

那笼中,蜷伏着一个火红的身影,看身形像是一个人,不过奇怪的是他浑身披满了红

金色的羽毛,那些羽毛并不是装饰衣物之类的,却像是自身长在身上的一般,他的身

上并未穿着任何衣物,只那些羽毛遮挡住全身上下重点部位,,露出修长坚韧的小腿

及圆润纤细的胳膊。他此刻爬在笼内,右脚脚踝处还系了一根黄金脚链,链的一端绑

在了鸟笼的顶端,他一见罩子拿开吓得身躯弹了起来,双手并用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

,却无法站起行动,那下肢仿佛毫无知觉一般。他很害怕那些光亮,靠着手臂将自己

挪到角落,全身金色红色的羽毛也随之起舞,尤其尾椎处三根金色长尾,轻飘飘地上

下翻飞,犹如活物。

虽只是惊鸿一瞥,在座众位皆看清那‘人’绝色仙资。不、似妖又似仙,妖的妩媚与

仙的脱俗同时存在于一张脸上,清秀的脸,狭长的眼,高挺的鼻,红艳的唇。从他的

左半边脸的眼角处一直蔓延到脖颈间还纹有一只展翅冲天的火凤,那凤的身姿如同眼

前这位一般高贵惊艳,在不同的角度散发出诱人的金属色光芒。

“凤!凤神!”

台下不知是谁喃喃嚷出了这一句,顿时,人们炸了锅般议论开来。

那笼中之‘人’一听这么多人的声音,吓得瑟瑟发抖,将整张脸都埋于胸前手间,用

那红的金的羽毛将自己团团包裹起来。

“不错!正是凤神!天佑我大燕,降此祥瑞神物,正是我大燕几百年修得的福分。”

台下众官一听皇帝如此说了,连忙跪于几旁齐声高喝:“天佑大燕!福泽万千!”

潋滟未跪于几旁,只垂首行礼,他拿低垂的眼睛再次瞄了瞄那笼里颤抖的厉害的凤神

,又暼了一眼笑得一脸得意的燕崇北,突然间悲从心来。凤神?……凤神?……真是

天大的笑话!神会被困于如此简单的笼内么?神会被那小小金链绑住身姿么?什么狗

屁凤神?什么多情君王?呸!那、那、分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而且,而且

还是潋滟熟悉得不得了的人-----夭红!

潋滟心内在痛哭……那个一直高叫要按照自己意愿活着的夭红,那个倔强顽强,口利

心软的夭红,那个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双目坚定神采飞扬的夭红,怎么会变成这般模

样?他的眼中一片恐惧与无神,再也寻不到昔日熠熠生辉的夺目光芒。

潋滟心中知晓,夭红是那种‘燃烧了自己也要毁了别人’的个性,他要受多大的苦,

经历多严苛的折磨才会妥协投降,甚至害怕恐惧的呀!回想起一年前燕崇北与燕崇南

拿他做宝一样的场面,潋滟暗自捏紧自己的大腿。他一直是在心里羡慕夭红的,他总

认为夭红好命,不用付出却得到的比任何人都多,现在看来,他错了。无论是他还是

夭红,他们都只是任那些自命不凡的人玩弄的卑贱生命罢了。

那一刻,原本总是惴惴不安的潋滟突然心内释怀了。他想自己从小到大总是渴望安于

现状,从来都是被逼到绝境上才晓得要寻求生路。这次,他再也不要如此被动了,害

怕又怎么样?害怕什么命运总是给予什么。只有这次,他想要主动迎接那些他一直害

怕的东西,他想要看看这样下去自己、孔燕、夭红的命运到底如何?

潋滟握紧双拳,咬住牙根。再抬头之时,他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燕崇北审视的视线,

从容地对视了。

“恭喜燕国陛下!此乃天上神物,不知小王可否有幸近处观看?”潋滟平和地笑着“

小王可是从来未曾见过如此祥瑞,若是得以近处观看定能粘得一丝吉祥福气吧!”

“哦?”燕崇北不动生色地暼了正躬身行礼的潋滟一眼,“王子是客,既然王子开口

,朕就赏赐王子这个机会吧!”

潋滟又行一礼算作答谢,之后,他提起袍角,缓慢起身,在众官羡慕嫉妒的目光下渐

渐往那巨大鸟笼走去。他先是绕着笼子行了一周,边看边不停的点头赞叹。后来,竟

然走到了那凤神缩在一团的角落里,先是凑近了笼子细细观看,后又伸出手去意图抚

摸那缩成一团火球的‘凤神’。

就在潋滟伸出手的那一刻,旁边台下立着的侍卫阻止道:“王子不可!”

潋滟的手已然伸进笼内,被突然喝止也并不收回,只拿眼光回望着远处的燕崇北。燕

崇北觉得奇怪,这个凛冽王子一开始时小心翼翼,缩手缩脚,现在怎么变了一个人似

的。且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燕崇北点了一下头算作首肯。

潋滟探出的手慢慢靠近夭红身上,近距离细看,潋滟更加确定这夭红身上的羽毛的确

是自皮肤下长出来的,究竟是怎么将好好一个人变成这般人不人、鸟不鸟的模样,这

就不得而知了。潋滟如今能看清那红金色羽毛下雪白的皮肤以及金色的绒毛。

他脑中飞快的思索着,怎么样才能告诉夭红他是谁,而又不引起众人的怀疑。他眼光

一暼,看到那舞场下面的教坊艺伎,突然生出一计,虽然有些风险,现下也顾不得那

么些了。

潋滟回想起在他们五人年幼的时候,有一次夭红又逃跑结果连累了他们五人一起受罚

。那夜正是雷电交加,狂风席卷,他们五人被关于后院小厢房里,素清与云团胆子小

均吓得躲在角落,不肯上榻睡觉,任凭潋滟与鄞儿如何哄、骗都是不得其法,最后还

是夭红上前去抱了两个人的身子,一边轻轻抚摸着后背,一边唱了一首小曲,将他们

五人都给吸引住了。那是潋滟唯一一次听夭红唱曲,孩童生嫩的嗓音此后每每回荡在

他的心里。稍大一些,他才从教曲的先生那里了解了这首曲的含义,那是诗经里的曲

子,写的是父母与子女之间的亲情。他偷着学了下来,现在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边学

着幼时夭红的模样,一面轻柔摩挲着夭红满是羽毛的背脊,一面用清亮的嗓音唱着那

首曲子: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那原本吓得颤抖的‘凤神’听到自己熟悉的曲子,慢慢地停止了颤抖,他从那手臂上

羽毛的缝隙中去看那身旁抚摸着他的人,发现那人笑得一脸温柔,还悄悄向他挤了下

眼角。

夭红诧异了一下,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为何这人唱了这首曲子,还向他递眼色?他仔

细打量了那人,再三确定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人,他失望地望着这个笑得可亲的人,并

不抗拒他的抚摸,他身心疲累期盼能从这人友善的抚触中汲取到一点点支撑自己的力

量。

稍顷,潋滟故意又唱了一遍那首曲子,看上去手上还是在轻轻抚摸着夭红的后背安慰

着受惊的‘凤神’,只是这次他隐藏在宽大袍袖与金色羽毛下的手指却是在暗暗划着

一个字----“滟”字,在他吟完那首曲后,他一共在夭红的背上用手指划了三遍“滟

”字。

夭红一开始没有在意,只是闭了眼听着这人唱了他最熟悉的曲子。但他渐渐就感觉出

了这人是在他背上划着字,他仔细感受了一下,惊然发觉那是个“滟”字,夭红不可

思议地睁了眼,又从那羽毛堆里露出两只眼睛去偷瞄那人,那人笑着动了下眉毛又轻

微地挤了下眼角,收回了贴在他背后的手,慢慢转身离开舞场,行走之时还特特夸张

地扭了扭身姿,东倒西歪,感觉像是喝醉酒脚步漂浮一般。

看着少年扶风摆柳般行走的姿态,夭红灰暗的眼睛突然闪亮起来。如果先前的递眼色

、写暗语让他心内还存有疑惑,怕自己不过是误会,那看到这熟悉的行走姿态,夭红

已经十分确定了刚才那个陌生面孔的少年就是他所认识的潋滟。想当初他们五人中只

有潋滟听话地学了黄妈妈独创的‘飘行’步资,其他几人均觉得这样行走太过娇柔做

作纷纷变着法的逃了课,连素清都被他逼着不许去学。

夭红从自己胸前手臂间的羽毛中专注地盯着潋滟的背影,良久之后,他轻轻地叹息了

一声。此生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他自幼娇贵高傲,奈何一生忐忑不安,由高高在上

到卑贱低下,无论何时他都坚信自己能够做到无愧于天地,此生唯一憾事就是当初错

怪了潋滟导致潋滟充军千里,生死未知。如今,得知心中牵挂之人安在,心内对于这

荒淫世界也就再无任何留念。他看了看自己全身怪异的模样,在心内苦笑不已,一切

都该有个了结了。夭红最后抬眼偷看了正摇摇晃晃走下舞场的潋滟一眼。“对不起!

滟哥哥!这句话我早该对你说的了,只是以后再没机会了!你要原谅我好吗?”少年

埋首胸前,任那带着悔恨与歉意的眼泪染湿羽毛浸透自己。

而潋滟那边,适才少年夸张的步资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有不少大臣们都捂着嘴

偷笑起来。就在潋滟踏下最后一阶台阶时,他忽然腰身一摆状似要跌倒在地时,那立

于阶下的小太监连忙挺身上前,弓着腰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潋滟。

“王子小心!”太监低垂着头细声细气地说着。

潋滟装做头脑昏沉的样子,摆了摆头,在太监的搀扶下,抚着额头才在自己的席上坐

下。

燕崇北冷静地睨视了一下正喝着茶水的潋滟,开口道:“王子适才为何吟唱?”

潋滟愣了一下才混混噩噩地答道:“本王头先喝多了些,适才到了‘凤神’御下,见

‘凤神’惊恐不安,故吟唱一曲幼时乳母常吟之曲,希望能安抚神人罢了!”

燕崇北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目光如炬,紧紧盯了潋滟看了一会,才摆了摆手,示意那

舞场下守卫的士兵将笼子抬走。

潋滟一直与燕崇北坦然对视,直到燕崇北轻笑出声,对他举起了酒杯。

‘凤神’退下之后,燕崇北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先行回宫休息去了。临走时交待了

谢聿桢招呼王子,皇帝一走,在场的官员们就有些放肆了,原本各自为席的或三三两

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或五个六个结伴去游园。潋滟本也想告退先行,刚向谢聿桢开

了口,谢聿桢就哧笑出来:“本王还不知王子殿下竟能唱得如此好听的曲子!说到唱

曲,本王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他也是个擅长吟词唱曲的人,不过可惜!……王子吟唱

时的嗓音倒与我那位故人有八九分相似。”谢聿桢说着突然冷不丁地凑近了潋滟,仔

仔细细地将潋滟脸上的表情看了个仔细,待发现眼前之人神色安然,气息稳定之后,

就轻笑了两声,走到一旁与其他官员说笑去了。

潋滟背对着谢聿桢,直到感觉那人已经走远,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提在嗓间的闷气。听

刚刚谢聿桢言下之意,那个所谓的故人,不会就是他吧!潋滟心中计较一二,感觉自

己再待在此间,必定承受不住压力,想着赶快带了虎惧他们回去,他好理清思绪盘算

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

第三十二章

潋滟正要出了缀景园去寻孔燕他们,突然虎惧带着手下分开园门口一排士兵的把守冲

进园来,围在了潋滟身边,一副神色慌张的模样。园内各处人马均被王子殿下的士兵

们给唬了一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王子殿下的侍卫长在王子耳边耳语几句

,王子顿时脸色大变,一群人形色匆匆就往外行去。谢聿桢也发觉事情不太对,他招

来手下吩咐了几句,也寻了个方便离开了园里。

虎惧向潋滟所报之事非常蹊跷,原本还站在缀景园外宫轿前等候的凤莱与孔燕二人突

然离奇失踪了。虎惧带了人在园门口守着并未太注意他们两个,谁知就是一眨眼的功

夫,人就不见了,更加奇怪的是旁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的,只有一小厮说他二人结伴

去茅房,一去就没回来了。虎惧带人也四处寻找了一下,怕他二人迷了路途,还在各

处宫门口特意打听了一下,也无任何消息,虎惧这才急急地告知了潋滟。

潋滟出了缀景园,人还未上轿,谢聿桢就从旁边带来几个手下赶来了。他已经知晓发

生了何事,正要赶来与王子商量一番,潋滟无暇招呼他,谢聿桢却突然说了一句奇怪

的话:“今日,葛自炘也是要来赴宴的,不知为何中途突然腹中不适,向陛下告罪歇

息去了。本王拙见,此事与殿下侍从失踪之事有些巧合。据本王所知,那凤莱公子未

失亿之前可是与葛自炘有着某些过节……”

潋滟在谢聿桢说出葛自炘名字之时就猜测此事与他有关,又听谢聿桢丝毫不避讳的推

论,更加确定唯有葛自炘能做出这种事,只是葛自炘抓凤莱有理,抓孔燕却是为何?

难道,他竟认出孔燕的身份不成?

虎惧一听谢聿桢的推断,也断定了凤莱是被葛自炘给捉去了,他即刻招来手下令其沿

着这条线索前去追查,自己心内虽然担心凤莱,却不愿离开王子身边半步。

谢聿桢说完那番言论之后,就带了手下先行离去。潋滟站于轿前目送谢聿桢的背影,

他总觉得谢聿桢有些奇怪,只是具体到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只好打迭起精神专注

在眼前发生的事上。他脑中一片混乱,忽而是那关于笼中的夭红,忽而是那不知去向

的孔燕。凤莱、虎惧、葛自炘、谢聿桢、鹤声……这些人的脸在他脑中走马灯似的乱

转着,太多的复杂情景,却又不知道从何理起,乱糟糟犹如一团丝麻。

回到府中刚坐下,就有领命追查之人前来复命,称葛自炘赶着戌时正的关城之际,带

了一对人马并一辆小车出城去了,具体去向何处无人知晓。

虎惧一听,更是急的火烧火燎,他料定凤莱落入葛自炘之手,若在平时他片刻也不担

心,只是如今凤莱情况特殊,落入那个狠毒男人手中不知道会遭遇怎样的待遇。他再

也待不住,稍稍安排了手下守住王子四周,自己带了精英连夜追出城去,希望能找到

葛自炘马队的下落。

潋滟也是焦急万分,孔燕被掳到底是无意还是蓄谋?若是蓄谋,葛自炘是知晓了什么

事情才会对孔燕下手?潋滟越想心中越是不安,一夜都未合上眼,心内期盼虎惧能及

时赶上葛自炘,救了那两个人回来。哪知,虎惧这一去,也是一夜都没消息传回,到

了第二天天大亮之时,虎惧等人没等回来,倒是宫里来了传旨的太监,召见凛冽王子

进宫面圣。

潋滟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了衣袍,梳洗整齐,就又坐了昨夜的轿子往宫里去。

入了宫门,领路的太监并不往朝堂上去,而是带着潋滟往东面走去。潋滟心内惊奇,

见领路太监一脸的认真,只好随着他而去。

穿过迂回的抄手游廊,一片片的亭台水榭,太监领着潋滟来到了一处九层高的塔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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