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 第三卷——byw

洛洛发呆得看了一会，才拾起身侧的剪刀，一板一眼地为石定理发。后面扎起来的头发不管，把前面影响视线的乱发都剪得短短，虽然不甚好看，但比起原来，清爽很多。
处理好头发，洛洛又执起石定的右手，为他修剪指甲。看着一弯半月的指甲落下，洛洛揽着石定的胳膊，手指与手指绞缠，感受石定粗糙生茧的手掌在自己稚嫩皮肤上留下的细腻热度，动作间又顿在那里，神游太虚。十只手指剪剪停停，花了好多时间。剪完手指甲，洛洛又去修剪石定的脚趾甲。热水布巾，为他细细擦拭泥污，脚上有些细小的伤痕，也小心清理干净。弄弄停停，时间不知觉过去很久。
石定回来，一点点栖回人类的身体，慢慢确认知觉时，洛洛正在为他刮胡子，人半趴在石定胸口，两张脸凑得极近。石定只觉胸口有些沉，好似上头蜷着一只小兽。再感觉感觉，对方柔软奶香的气息缓缓吐纳到自己皮肤上，一圈圈漾起幸福的涟漪。石定闭着眼睛，微笑着轻轻抬起手来，环了上去。
洛洛腰上一紧，手上动作一窒，低头果然看见石定眼里含光，一脸兴味。回来了啊……洛洛心下默叹口气，继续未完成的事业，小心地为他刮去最后一点青茬。
“有些瘦了，平常多吃点。”洛洛说完，收起刀子，给石定的脸上盖去一块热腾腾的布巾，自己爬下床去收拾东西。
“洛！别走。”石定只是一弯腰勾手，就又把洛洛捞回了胸口。继续维持刚才的动作，两两相望片刻，石定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小脸。“谢谢。”
洛洛哑然失笑。“客气什么。”说罢又想下地。这样醒着含情脉脉，洛洛不自在。可动作不到一半，又被石定抱回胸口，这次禁锢紧了紧，脸贴上了石定的颈项，温热的肌肤相触，两人又是无话。
“……洛，咱们来玩吧？”石定温温吞吞的声音还带点犹豫，带点期待。
“……玩什么？”洛洛虽然想挣扎起身，可身后那只手罩住整个背心，让他动弹不得。于是他试探地问问。其实……大概也能猜到石定那些歪歪心思。
玩什么？？我想想啊……捆绑？异装？惩罚游戏？……呃……洛洛还是小孩子，小孩子。不能玩伤身体影响生长发育的项目……口味太重的不行，那么，就……“角色吧？”石定的眼睛闪烁着饥渴的绿光。
角色扮演么？
“什么角色？”再敢说当我爸我就宰了你。洛洛轻转手中的小刀，让寒光染白石定的面唇。
= =‖
“我当……长辈。你当孩子。”
换汤不换药。
“好啊。”洛洛这几天当孩子玩得很是开心，现在面对这个欲求不满的真正的“孩子”，有些心软。玩玩就玩玩吧。
洛洛换口气的功夫，忽然扑上去，挂在石定胸口，像只无尾熊。啪唧一口，亲在石定的脸颊，响得像在邀功。抬头一张大花笑脸：“石定叔叔！洛洛肚子饿了！要吃饭！要吃饭！”
石定还没反应过来，面对这样热情天真的“小孩”，着实一愣。
“叔叔！快起来热饭吃！”洛洛跳下床去，拉着石定的手臂，迫不及待使劲往外拽。
石定哈哈大笑两声，暮得起身站定，一把抓起地上的小洛洛，放到肩上，“走喽~！做饭去喽~！”说罢一路摇晃着小跑到厨房，引得骑着脖子的洛洛呱呱乱叫。
“咯咯咯！啊呀——！救命！叔叔救命！”洛洛怕高，两只手揪住石定的头发，心脏怦怦乱跳。虽然知道石定双手护在他身侧，还是怕得夹紧了腿，死死抱着石定脑袋，蜷成一团。心理暗骂：他妈的你个石定！想吓死我啊？！想罢双脚乱踢，折腾石定不安生。
“别闹别闹。下来就下来，老实点！”石定抓住洛洛两只乱踢的脚，一托一送，让洛洛趴在他背上，两人继续粘在一起。
别看洛洛小小年纪，力气到不小，两只手攀住石定肩头，双脚用劲熊抱，还能挂在石定背上不下落。努力往上蹭蹭，眼光竟然能越过石定肩膀，看他在灶前忙活。
“叔叔。生火先放干草还是先放木头？”洛洛看石定手忙脚乱，不由出声提醒。
石定一顿，才发现自己太过开心，忘了点干草，假咳一声，赶紧补上。“当然是先放干草了，这样火能点着啊。你看。”
“噢~那，叔叔，为什么热饭菜要在锅里加水啊？”洛洛眨巴眨巴眼睛，显得好奇心十足。
“啊？这样叫蒸。让热气把饭菜蒸熟啊。”十万个为什么宝宝么……
“叔叔！这个是什么！”
……“这是……”
热个饭的功夫，洛洛东问西问，十足让石定体会了把带闹腾活泼小孩子的疲累无奈。
“叔叔！还要吃那个菜！”洛洛坐在石定怀里吃饭也不老实，伸手指指菜碗，嘴巴张得老大。
石定用勺子崴半勺米饭，半勺菜，喂进洛洛嘴里。
阿乌一口，洛洛嚼得香喷喷。
石定也就着洛洛的勺子吃饭。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石定心里乐开了花，都快美上天了！平常怎么可能看见这么可爱率直的洛洛！还和自己那么亲昵！哇哈哈~！
“吃饱了么？”石定用小手巾擦擦洛洛沾了菜汤的下巴。
“嗯。”洛洛坐在他怀里乖乖点头，大眼睛看着石定，可爱得很。
“乖。”石定把洛洛擦干净，放到床上，顺手摸摸他的头。洛洛老实踢了鞋子坐在床沿，一双小脚在空中幌啊幌啊，等石定给他洗脚。
石定当然是自己洗好回来，仔仔细细伺候，顺便也吃吃豆腐。要知道，自从洛洛能自理，便不让石定帮他做这些事情的。穿衣脱衣更是不用。今天么……哼哼哼。石定洗完洛洛的两只小猪蹄子，放在嘴边各咬了一口。
“咯咯咯——痒！”洛洛缩起脚躲避，果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生气。石定真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二话不说，伸出妖爪，剥洛洛衣服。
洛洛到也转着圈配合，嘴里还是不停的说：“叔叔！今天张伯伯说了一句话，大家听了都笑，为什么啊？”
“噢？他说什么了？”石定一层层剥小棉袄，随口接话。
“张伯伯说：我和老婆刚认识那会，吃饭她要我帮她剥十只虾，我就一口气剥二十只给她。现在要我给她剥虾壳？开什么玩笑！我连她衣服都懒得剥！还剥虾！？”洛洛学那张汉说话，语气学了七八分像。
“呃……”石定听完眨眼。
洛洛果然穷追猛打，“叔叔，你说，为什么要把剥衣服比剥虾？”他张着大眼睛，满脸好奇。
“……”石定完全无言。眼前这孩子，简直是小恶魔。怎么解释？“小孩子！哪那么多问题！睡觉！”石定拍拍洛洛屁股，把他赶进被窝。
石定刚钻进被子，洛洛又不老实地蹭过来，“叔叔，给我讲故事吧。”
石定心里那个郁闷啊……为啥他老让洛洛牵着鼻子走？？“好啊，那你先亲亲叔叔。”
“啪唧！”一大个口水吻落在石定脸颊，响得很彻底。洛洛似一只摇着尾巴的黑猫，等奖赏。
石定侧头，海带宽泪……
“躺好！”石定吆喝！洛洛立马缩进他怀里，脑袋再钻出被子枕在他臂上，乖乖等。
“闭上眼睛！”石定低声咆哮。洛洛老实闭上，一动不动。
终于消停。
一秒，两秒，三秒，洛洛偷偷撑开一条眼缝又立即合上。好像看见石定在笑。
“闭好！”果然，吼声没绷住，带笑。
“咯咯咯……”洛洛也闭着眼睛傻笑。
“别动。我开始讲故事了。”石定揽住洛洛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背，哄他入睡。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外星人，来到这个星球，和星球的掌权者签订了互利条约。于是，很多年来，大家都相安无事地生活在一起。可是有一天……”
石定才开了个头，就发现怀里的小皮猴子已经睡着，愣了半天，才轻笑，知道刚才不停地闹，洛洛也是累了。
看他睡着了，脸上依旧舒展安详，石定莫名心安。
如果当初洛洛转身失却了原来的记忆，现在看来，也不是坏事。他像这样无忧无虑地成长，能成为自己真正的儿子。那样的牵绊，也许更加牢固吧？
石定低头亲亲洛洛的额头，又向下亲亲他的嘴唇，再向下，亲他的胸口……洛洛睡梦中扭动身子抗议骚扰。石定莞尔，无奈放弃。
就这样吧。安心睡觉。
别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
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们接近你。
想要驱使我？哼。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他手上有我的王牌，我难道就要主动去受？毛病。
我不待见他，他就一边呆着老实当那倒霉皇帝去吧！哼！
洛洛永远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第十五章 遇
未来总是出乎意料，人生总是好事多磨。
就在石定拥着洛洛亲热睡觉的第二天早上，他的臂弯里已经失去了洛洛的身影。
刚开始那会，他懒洋洋起床开门，还放宽了心只当洛洛已经早起，出去遛弯。于是乎心不急气不躁地刷牙洗脸，伸懒腰晃悠出门干活。心里舒泰甜蜜，面上容光焕发。在田里干起活来十足起劲，和庄稼汉们说说笑笑很是快活。以至于收工回家时，听见别家门口的几个妇人说的话，犹如巨钟撞脑，世界崩成一片。
“……哈哈哈，我就说那个官老爷会糟报应，没想到应验得这么快！现世报啊，现世报！”
“可不是~这次那狗官可是灰溜溜逃走了，这上头又派了镇远将军过来，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可别又是那样！”
“不会不会！这次派下来的鸿飞将军可是赫赫有名！不能相较而论。”一旁的张汉有些学问，路过不忘插句闲嘴。
“怎么说？”
“石定你干什么！”张汉本就瘦弱，这一下子被石定捏着衣襟提在手上，不由尖声大叫！
石定捏着拳头的手指骨头咯咯作响，咬着牙一个个字往外磨：“你。说。什。么。”
“你快放我下来！你！你！”张汉闭着气，话都说不利索，一张白脸憋得通红。
这时那些不知情况的妇人们都上来没头脑地乱劝：“石定！你先松他下来！有什么事好说！”
石定浑然未觉身边的骚动，只死死盯着手里的张汉，眼睛睁得巨大。
“你说，纳兰鸿飞，来了？”
他只觉一股狂浪冲撞头顶，猛地满眼乌黑！向来强大的石定，竟然承受不住这轻轻一句的打击，手脚发软，再提不住瘦小的张汉。他歪歪斜斜靠到墙根，双手撑住墙面才不至颓倒。
纳兰鸿飞，来了。
洛洛！
他举目四望，强提脚向前迈步，失去重心，终于跪倒在地。
洛洛！
他猛喘几口气，勉强被人将扶着站起，一抹脸满手冷汗，石定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是慢长的动作。
你在哪？洛洛。快出现在我眼前！告诉我你没去！你没有去！
这一瞬间，石定竟然觉得自己脆弱得，需要洛洛立刻出现在眼前。
“帮我找洛洛！帮我找洛洛！快帮我去找到洛洛——！”
石定只是一遍遍重复，言语中充满哀求。路上听见的村民无不侧目，自发地帮忙奔走寻找。他自己从最初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竟心里惧怕得只站在原地，等待消息。耳边似乎有个沉重的嘲笑声在说：“他已经去了。他早就去了。洛洛怎会不去？怎会不去？看见这下山的日头了么？他已经站在洺城县府的大门口，焦急得敲开那扇漆红大门了！他已经被仆役们呼喝着赶出来了！已经傻傻站在街头，举目茫然了！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发蒙？你还当他会信守对你的承诺？他还在玩耍等你归来？你还站在这儿，发梦么！”
“石定兄弟！瞧把你急的！洛洛没丢，这不今儿早上随我家汉子赶车去县城玩啦~！看这时候，八成快回来了。莫急啊~”身边的妇人乐呵呵拍着石定的背说话，众人听了都松一口气，说笑起来，各自回家。
石定慢慢弯下腰去，双手撑着膝盖，面朝黄土。
他当然是去了。他怎么会不去？我和他的约定，又算得了什么。安逸又怎么样，守候又怎么样！他哪里会感动！他是真真正正的铁。石。心。肠！
石定被弥漫上来的失落失望淹没，只觉得全身疲惫倦怠，头脑昏沉滞钝。
……我还是要去找他回来？他还会愿意回来么？不高而别。永不相见。……
……便这样，弃我而去。
洛。你好狠。
不爱，就是不爱，就是永远都不会爱上。
石定仿佛听见这样的声音。他看着干燥的黄土地，被一滴泪溅起尘埃，而尘埃中又穿过另一滴泪。他想大哭，可仍旧忍耐。只看着泪一滴滴往下坠，带着承载不下而汩汩溢出的无奈悲伤。
最终，他直起腰杆，朝着日落的方向，迈出了步伐……
他为什么会到这边来？
受人排挤遭到非议，还是情势真紧要到这种程度？
可不管怎么说，他也不应该被派到这荒远边境啊！
……到底出什么事了！
可恶的信息落后！
洛洛坐在颠簸牛车的货堆中间，抱着双膝，啃手指甲。天边的太阳渐渐升高，炙烤大地。他的额头渐渐渗出汗珠。如今身边再没有人为他擦汗递水，可他却浑然未觉，自顾思考。
自从清早听到传言，急迫地跟车出来，他一直都处于混乱矛盾的状态下。
为什么要去见他。见了又能怎样。答应石定不再纠缠的承诺又至于何地。自己到底想怎样……
这些问题，洛洛下意识地回避过去，不去思考。他只是不停地给自己找借口，不停地摩想纳兰鸿飞的状况。
他只知道，不见到纳兰鸿飞，不会安心。
这时从后面小路上赶来一辆急速的牛车，洛洛紧张地站起来攀在车缘，在两辆车错身而过的瞬间，扑跳过去，落在那边车的柴炭堆上。
他挪挪身子，躲藏起来，抱住阵阵发痛的膝盖，把无表情的脸埋在双膝之间。
自己真的很没用呢。竟然还要去找他。明明已经决定忘记。为什么还会这样担心？
“真是犯贱啊……”他轻轻自语。
明明已经认不到了。
还想要怎么样？
明明……已经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还想要怎么样？
“啊啊……真想被人暴打一顿……”他有些消极地闭起眼睛，耙乱了自己的头发。
……石定，该发现我跑出来了吧？那家伙怕是又被气哭了。
……这次，他应该会决定放弃。……找我做伴，真的不适合。
……谁都没有我了解，自己是个烂人……
“咦？！怎么有个孩子在我车上？？”
洛洛的自我厌恶状态被一声惊叫打断。他猛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发现已经进了县城。拉车农人的惊叫在热闹的集市大街上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别跑！”洛洛在大家还未来得及反应，迅速跳下车去，跌在地上又快速地站起来，扒开身前围观人的腿，跑进人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