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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者独白——byJO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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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又一次碰到了好久不见的霍华德医生。地点是在西区的一间教堂里。

 


V
医生的光头在人群之中很显眼,他怪异的打扮让人永远也不会认错他。当我亲眼看到他跪在圣坛前的时候,我几乎怀疑我的眼睛是否出了问题。
世界上再没有比他和教堂更不搭调的两样事物了。当他结束了虔诚(?)的祷告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我时,我正在消化他带给我的又一个冲击。
他到底要惊吓我多少次?这个男人后来在我的生命里彻底成了意外的代名词。
教堂的晚祷之后,一种静谧代替了人们各式各样的虔诚充斥了这个空间。霍华德医生和我坐在最后一排的长椅上。
“碰见你真是太巧了,”我只能这么说,其实我开口就想问安德烈的近况,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住。
“怎么?我不象是个会来教堂的人?”医生的语气一如往常,并没有因为四周的气氛而变得庄严一点。
但他准确的洞察力让我汗颜。
“可是我确实是个教徒啊,从一生下来就是了呢。”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他继续解释。“其实我父亲就是新教的牧师,我是出生就受洗,还有教名。只是我的所作所为不那么符合教义就是了。”
他不在乎地笑着。
“但我还是割舍不下这个宗教。”
他站起来向前面的圣坛走去,我跟着他。
他指着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对我说:“全是因为这个人,我部分地信仰着他。”
我被他的话搞糊涂了,部分地信仰?是我的英语有问题吗?信仰不应该是全身心的吗?
“林,你不了解基督教吧。”他看透了我的疑惑,“耶稣历史上是确有其人的。他带给那个绝望时代的,是前所未有的东西。可是软弱的人们在他死后又把他奉为神了。有人说耶稣基督是‘半人半神’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信仰的正是他属于‘人’的那一半。”
难得霍华德医生能用稍稍正经的语气说出这样正经的话题。可煞风景的是我有些听不懂。
“可人们信仰他,不就是因为他是神吗?”我真的不了解医生的话。
“神吗?神有什么可值得信仰的呢?”他毫不在意地在教堂里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言论,“林,你也知道圣经里的故事吧。”
“上帝创造人类,把他们放在伊甸园里,后来又把他们赶出去,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不是因为人类反抗他吗?”
“不错,是因为人类反抗他,他仿造自己的形象造出人,赋予他们头脑与意识,又让他们绝对服从自己,这不是很矛盾的事吗?如果想要惟我独尊的话,他为什么还要造人呢?偌大的伊甸园自己住着不是更舒服吗?”
“所以我想,他应该是觉得寂寞了吧。他创造了大千世界之后发觉只有他独自一个,应该是寂寞了吧。”医生底下头,低低的声音在无人的教堂里显得清楚异常。
“所以我认为,他造人是为了自己。但同时他的自大又绝对不允许自己的造物违背自己的意愿。所以当人类第一次反抗他的时候,他就毫不怜悯地将他们驱逐,并让他们从此面对死亡……
所以相对于这样的上帝,我更欣赏人那。即使选择死亡也要有自己的意志,罪恶也好,堕落也好,那毕竟是人的第一次自主选择。自己对自己的存在负责,就算有痛苦有无奈,还有所谓惩罚,都是自己来承担这一切。我真的很庆幸人在那一刻选择的是这种活法,而不是神的施舍。”
我不知不觉被他的话感染了,“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还要信仰自称神子的耶稣呢?”
“因为他说过,没有人能得到上帝的怜悯。也没有可以为人们横扫一切苦难的救世主。他用他的行为告诉每个人,要想获得拯救,就自己来做吧,他让人们去爱别人。我信仰的就是他的这一部分。我一直是把他当成一个人来信仰的。我并不欣赏人们说他被钉上十字架是替众生受过的说法。自己的罪孽就要自己来背,自己犯了错,却让一个不相干的人替你去受苦,而自己只需要膜拜几下就心安理得地以为被救赎了。一想到有人这么想,我就想吐。”
医生的下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他看着十字架上耶稣憔悴的脸说:“有时侯,我真的很可怜他呢,不知道他生前到底做了些什么,可是死后还在被人们利用为宽恕自己的工具,想必也是一肚子怨气吧。”
他竟然怜悯起耶稣来了。我哭笑不得。
可是他说的是对的,我们谁不是在背负着罪孽生活呢,那些活得从容的,也许是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们要付出等值的代价,来消解那些罪孽吧。
人的精神世界还真是复杂。没想到医生的精神世界更是复杂。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在他的脑子里把他那些精湛的医术、奇怪的嗜好以及这部分的信仰进行整合的。
“那你刚刚跪在圣坛前向这个可怜的人祈祷什么呢?”我看着受难的耶稣问医生。
“谁说我在祈祷的?……我是在拷问我自己的灵魂。”他的语气依然戏谑,可不知怎么的,在我听来却不象是玩笑话。
那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转过头来对我说:“看来有些话在教堂里是不能说呀!我的报应来了。急诊,又是急诊,哎……没办法,你这个家伙还真是好命。”他边说边从风衣兜里掏出一张门票,诡异地朝我一笑:“你想不想看安德烈穿裙子的样子?”
当晚8点钟,我来到了肯尼迪中心,安德烈要在这里演出古典芭蕾的著名剧目《仙女》。我也觉得自己很好命,不禁暗暗感谢给霍华德医生报应的那个神,在心里算算有多久没看过安德烈的古典芭蕾了。
那天晚上,穿着苏格兰短裙的安德烈像一阵风,轻盈得没有重量,鲜艳的短裙衬着他修长的双腿,跳动的裙边上,不知缀着多少人热烈的目光。
散场了,我又象以往一样站到路灯的阴暗处,等着我看一眼就少一眼的安德烈。相对于安德烈那样一个耀眼的存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习惯了潜藏于暗中的自己。
那天晚上,他让我等了很久,散场后大概又过了一小时多,我才看到他的身影。可他并没有去开车,而是竖起了大衣的领子,只身走进了初冬纽约冰凉的夜色里。
我跟了上去。
我跟着他走进一家酒吧,找了个角落远远地坐下。他并没有多余的注意力来反跟踪,也不象是在等人的样子。
酒吧的人很多,各式各样的人们在寻着各自的开心,或是用酒浇着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愁绪。可安德烈坐在那里,就是融不进这样的气氛。
我们在那间酒吧呆了几小时,我只是在看着他,而他只是叫了酒,静静地喝着,一杯接一杯,然后静静地醉倒。直到酒吧打烊,领班过来叫醒他,在他付过帐之后才踩着飘忽的脚步走出去时,我又跟了上去。
现在我依然肯定,他那天是存心把自己灌醉的。可要不是后来他在地铁入口边的路灯下彻底不省人世,我也没有勇气伸手去帮他一把。那么我们也不会有后来的故事了。
我没有照顾烂醉如泥之人的经验,要不是那一晚他醉得很安静,我一定会狼狈不堪的。
我连拖带拽地把他搬回我窄小的学生公寓时,已是凌晨时分了。当我把他安置在我的小床上后,我的心里还在打鼓。我该在明早怎样向他解释呢?总不能告诉他,我尾随他然后趁他醉了把他弄回家吧。就告诉他是偶遇!可是刻意地解释不是反而不自然吗?也许我什么都不说,等着他问起会比较好呢?
我自行伤着脑筋。不过他喝醉了之后还真是安静啊,全不似秦天那样,一喝多了就胡言乱语、呕吐不止。他躺在我的床上,鼻息沉沉。这个人即使醉了也是不露声色的。可是那天在SAM JOSE 剧场的化装间里的也是眼前的这个人呀。
就是眼前躺着的这个人,我是看着他背影长大的,我是追随着他的背影来到这个陌生国度的,可是他近在咫尺的睡脸就似一张精美的面具,将他所有的真实包裹在里面。曾经有一刻,我看到了这张面具的松动。于是我就更想看到它完全掉落。我隐隐地感觉到这种愿望很不祥。
可是,即使有这样的时刻,看的人也轮不到我吧。虽然从见他的第一眼时,我就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情绪。但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情绪到底是什么了吧……
纽约的月亮将银光涂上他苍白的脸,他的鼻翼轻轻地翕动着,下巴轮廓躲在月亮的阴影里,柔和得让我想哭。
我暮然发现,自从和他共舞之后我就再没有审视过我自己的内心。我怕,我生怕会在里面发现什么不应该的东西,那会吓着我自己的。而且不应该的东西就是不应该的。我清楚地了解,什么是不被允许的存在,我还记得志高的话,我的职业是去表现用理性控制过的感情。
我扯开自己的视线。裹上一条毛毯,蜷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心里想着,美国的一切只是个梦罢了,我林桑还是我林桑。回去之后一切都会复原了。好在他什么都不知道,好在别人也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而且那时的我已经学会,要原谅在成长中自己,拥有某些秘密。
第二天先醒来的自然是我,我把简单早饭摆上桌子的时候,听见床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这是宿醉的后遗症。
我依然有种错乱感,要是在几年前,不,就是几天前,我是决想不到这个人有朝一日会从我的床上醒来。
当他的眼睛有了焦距时,我也调整好了状态去面对他。
“原来是你。”
我没想到是这句话。
“昨晚我做梦都在猜这个扶我的人是谁。可是都没猜对,一定是醉得太厉害了。”他用手指揉着太阳穴露出微笑对我说,“真是麻烦你了。”
没想到他省去了我所有的解释。可是我又茫然了。以至于在他借用我浴室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他醒来发现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他的第一句话又会是什么。
直到他拢着湿发走出来坐到桌边吃我做的早餐时,我还是没有答案。
“我昨天晚上觉得好象有人在扶我,”由于嘴里塞着煎蛋,他有些口齿不清,“可是我就是睁不开眼睛,不过信不信由你,我觉得那个人的动作很熟悉呢,真的。”
我只好笑一笑,不知为什么,对于他今天早上所有的话,我好象都找不到适当的表情去应对。
他看了看腕上的表,又侧头看看我的脚,问道:“林,你的舞鞋尺码是多大?”
“是44号,为什么问这个?”
“是这样,我十点要赶去排练场,车停在剧场那边,回家赶不及了,我看你的脚码应该和我差不多,所以想借你一双舞鞋,正好,我也是44号。”
一样的鞋号吗?我找出妈妈为我准备的一双新舞鞋,当初带了十双,还有三双是新的。
他套在脚上试穿,“很棒的鞋,林,你在哪买的?”
“是来这里之前我妈给我定做的,一共带了十双来呢。”我说。
“定做的吗?怪不得了,你妈妈是干什么的?”
“她原来也是舞者,不过早就改作编导了,现代舞编导。”
“是这样啊……我妈妈原来也是舞者。”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气在他脸上游移。
看着鞋帮上绣的字,他问我:“L·S,林,这是你名字的缩写?”
我说是的。其实当初在鞋帮上绣字是爸爸的主意,可是我没有对他说。我知道,在他面前最好不要说爸爸这个字眼。
“谢谢你了,等我还你一双新的吧。虽然不是妈妈定做的。”
我说不用了,我还有两双呢,而且我近期就要回国,也用不到了。
听到我要回国,他解鞋带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他问我有要紧的事一定要回国吗。我说不是,只是在圣保罗的学习快要结束了。
“那么……”他似乎沉吟了一下,“你今天有事么?”
“没事啊。”
“那好吧,来看看我们的排练怎么样?”
就这样,我又一次走进了安德烈的舞蹈世界。
他的舞剧《画像》。我至今依然会感叹这个作品的精致深邃。它改编自19世纪英国著名的小说家王尔德的经典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讲述的是一个带着迷人神秘色彩的不朽故事:
青年道林·格雷有着天使般纤细的美貌和孩子一样纯洁的心气,使得画家巴西尔为之倾倒不已。于是画家耗尽心血为他画了一幅等身的画像来记录下他惊人的美丽。然而在得到画像的那一刻,年轻的道林迷惑了,他发觉他的美丽虽然弥足珍贵,但在时光和罪恶的面前却是那么易碎的东西。于是他在画像面前许下心愿,如果能让画像代替他变老变丑,而他永远保持年轻和美丽,他愿意为此出卖灵魂。没想到戏言成了事实。画像真的在替他老去,在替他背负他犯下的一切罪孽。虽然在以后的许多年中,他胡作非为,花天酒地甚至杀人。但他却从时间和审判之神的指缝里逃过去了,依然保持着年轻和和纯洁无暇的美貌。只有被他藏在密室里那幅画像在变得老丑、猥琐。但渐渐地,他害怕人们发现他的秘密。于是残忍地杀死了为他付出过真挚感情的画家,又想毁掉画像消脏灭迹。可是当他把刀子刺进画像的胸膛时,倒下去的却是他自己。当人们发现他的时候,看到的是地上躺着一具老朽而丑恶的尸体,尸体的旁边是恢复了惊人的韶秀与俊美的年轻人的画像……
安德烈为了这部作品筹备了近两年,并且亲自参与了编导。当我去观看他们排练的时候,就已经迷上这部作品了。舞剧共分三幕,分别是:画室里、酒廊里、和密室中。
而且安德烈请到了大名鼎鼎的芭蕾舞者卡托·迪蓬和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的首席女领舞瑞贝卡·奥德蒙加盟。光凭这一点就足以震动全球的舞蹈界了。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安排一个角色给我。这是世界超重量级舞者的合作,就算我再善于做白日梦,也不会梦到这种情况发生。
可是他真的在对我说这件事。态度非常的认真。
“我有一个角色一直空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希望你能试一试。”
在我因过于吃惊没能作出反映之前他又接着说:“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但很重要。我觉得用新人比较合适,你的条件非常理想。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可是我并非芭蕾舞者呀。”
“不,我是要你跳现代舞。我和你在《流浪者之歌》里的合作感觉很好,我很想在这部舞剧里继续这种感觉。……所以,我希望你能推迟回国的时间。而且我想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吧。”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清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好不容易,我才出声问他:“要我推迟多久?”
“五个月。”他清晰地吐出这两个词,“五个月后我们要出国演出这部戏,而且只演一场,我要让它震惊舞蹈界。”
他冲着我笑了,我看着他的笑容,舔了舔嘴唇问道:“在哪里演出?”
“莫斯科。”

我当然同意了,因为我没有理由拒绝。特别是在我得知了他为我安排的角色之后。
卡托·迪蓬在剧中出演画家巴西尔,瑞贝卡·奥德蒙则是出演因道林的抛弃心碎而死的女演员韦恩。而我是出演道林·格雷的画像。换句话说,我演的是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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