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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好好爱你——by蓝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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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雨一抖,醒了过来。他感觉两腿间潮湿潮湿的,不禁叹了口气。窗外微弱的亮光投射进来,照在床边的那碗面上,其间的水早被吸干了,只剩下面条丑陋地纠缠在一起,像垂死的恶蛆。星雨觉得恶心,他掩住嘴,扯着衣服跑到洗手间里,对着马桶空呕,可是,就是呕不出来。他擦了擦嘴,望望镜子里憔悴不成人形的自己,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其轩正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觉得大厅里有响动,他披了件衣服出来,只听得洗手间里丁零桄榔地一阵巨响,他问道:“星雨,是你吗?”
星雨锁上了门,开了水龙头:“我冲澡。”
“哦。”其轩的眼睛闪过一丝忧虑,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给自己倒了杯开水,随便坐下。
星雨整了整洗手间,将自己冲了个干净,他一抹镜子上的水气,一连做了三个深呼吸,然后咬牙切齿地跟自己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什么?……”琉璃般的眼睛,泛起一阵冰湿,“忘了一切,你还要活下去。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忘了一切!忘了一切!……”

“笑一笑!”镜子里的微微泛黄的脸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笑得好看一点!”唇线继续上扬,只是,忧郁的眼睛不太配合。
“忘了一切!微笑!微笑!”
星雨披了件衣服,从洗手间里出来。坐在凳子上的其轩抬头看他:“你没事吧?”
星雨微微一笑:“没事。我今天还要出去找房子,所以起早了些。”
其轩舒了口气,笑了:“其实,我可以帮你联系的。我去问问我的同事。”
“哦,那你帮我问问看吧。”星雨轻匆地走过其轩,回了屋子,抑制住紊乱的呼吸,换上了衣服。
又走到了街道上,人来人往,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有的人来了,有的人必须要走?有的人可以幸福,有的人却不可以?星雨裹紧了衣服,随便走着。突然,身上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来,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嗨,刘大哥。”清新的声音,带着三月的阳光。
星雨的心折射出一抹淡淡的霓虹:“天贺?是天贺吗?”
“对,是我。我刚从普陀山回来。你好吗?”
“哦……普陀好玩吗?”
“很清凉的一个地方,而且,一个人逛,心情特轻松。我像新换了一个人似的。”很恬淡而快乐的声音,似乎一切的美好都在电话的那一头汇聚。
“是吗?”期待的神色,他在考虑着是否自己也要来一次独行。
“我是回来参加我姐姐的婚礼的。”更亮丽的声音。
“哦?”印象中他不是和他家里闹翻了吗?
“我想,没有什么是不能和解的,而且,我相信我姐姐终于找到了好的归宿。”可以感觉得到彼端咧起的嘴,甜美的微笑。
“是啊。”有些哽咽。
“听说你在找房子?”
“哦。”
“我妈让我回家去住,所以,我的房子就空出来了。你可以到我那里去住。”
“……”
“怎么样?”
“那……”
“呵呵,你就别推辞了。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来看看。”
现在的段天贺果然是不一样,做事竟也有了雷厉风行的气质。当刘星雨还在街头犹豫着去与不去时,他已经打了辆车停在他的脚边上,打开车门,满脸的青春阳光,一拉他的手:“走吧。”

还记得当初星雨和天贺、凌云在宜家家居邂逅的时候,星雨才偶然知道,天贺的房子其实就在安慧桥附近。那样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而今,一切都成了梦,乌七八糟的一场梦。
走进房间,没有别的什么突出的摆设,异常抢眼的就是那张桦木双人床,上边铺的是淡蓝色罩面的垫子,一床天蓝色的双人鸭绒被,还有四个天蓝色的水鸟毛枕头,星雨的视线停顿了一会儿。天贺坐了上去,他头一摆,笑了:“你要是不喜欢这床,我让人搬走。”

星雨把视线放低,眼前晃过桑拿浴室里的那个亮丽身形,摇了摇头:“不……不用了。”他觉得这么说似乎很没有说服力,于是抬头,微微笑了笑。
天贺摁了摁那床,微微叹了口气:“这还是那次我和云在宜家买的呢!呵——不是还遇到你吗?呵呵,世事变化得太快了。”
“是啊。”星雨扬眉,坐在一旁。
天贺望着他看似平淡,其实忧虑的神情,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嗨,别老苦着脸。其实,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
“什么?”
“你喜欢王其轩吧?”星雨虽然已经跟其轩告白过,可是,面对其他人,他却还是不敢明示,如今被天贺点明了,倒有些尴尬。天贺却不理会他,似乎顾自说着,“我表哥长得又帅,对人又好,当然招人喜欢了,连云也逃不了。不过,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不会有好结果。像我跟云,在一起都有四五年了,还不是说分手就分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还是看开点好。”伸手,递了杯热水过来。

星雨望着他一时间什么都放下了的轻松样子,仿佛觉得陌生,不过,热水端在手心,却还是觉得一样的温暖。
“当初我在长虹桥那儿跟你哭诉,哈——现在想起来才像一场梦呢!”天贺拉开青兰色的窗帘,冬日薰暖的阳光穿过零落的枝桠射进屋来,原本暗淡的房间,一下子清朗了好多。
“这是钥匙,随便你想什么时候搬进来都可以。”天贺的微笑让星雨想到了教堂穹顶的金碧辉煌的马赛克图画,上帝身边的那个。

 

庄严的西什库教堂,清亮的赞美诗飞越圣贤伫立的琉璃窗,在恬淡晴朗的冬日天空中盘旋,悠远的鸽哨从云端飘摇而下,带来所有灵明的祝福,青青的一丝绿意在枝稍上倔强地萌生出来,毛茸茸的,与寒风一起招摇,宣昭着新的一年的开始。

王其轩一身亮丽的黑色西装,笔挺,潇洒,似乎永远是男性世界中的典范,他微微有些不安地伫立在圣坛旁,等待着一身雪白色婚纱的少女在父亲的护卫下,娉婷地走来。段天琴微笑着,教堂的一段路,虽然在排演中已经走了无数次,可是,依然是如此得新鲜、陌生,胸口澎湃着的那种激动和兴奋不断地向身体的五脏六腑渲溢着,以至于面红,耳赤,于是,祝贺的人们满眼看到的,是羞红了脸的幸福的新娘,那张脸的美丽,已远远地超越了她手中捧着的那一束霞红色的康乃馨。刘星雨守候在其轩的身边,就像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但是,一切似乎将就此终结,而他,也要将身边的男子交出去,交给上帝,交给面前这个款款走来的爱他的女人。星雨望了一眼人群中的段天贺,他伫立在他母亲的身边,一身素朴的暗兰色西装,扶着母亲的手,朝自己微微地一笑,那笑意里,有一种温暖的鼓励。星雨回应着,淡淡地笑了。离开其轩的房子,独自住在安慧桥,星雨终于让自己可以有独立的空间来思考一切,也有足够的时间来接受已经发生的一切。所以,现在,他才有可能站在这里,站在上帝的地方,和一群上帝的子民一起,祝福这一对新人。

钢琴的声音很美,尤其是在演奏这一段祝福的旋律的时候。穹顶上的那串巨大的螺旋攒花吊灯的光芒,柔和地洒落在教堂的每一个角落,圣坛上的玛利亚圣像安详地伸出双手,无限的温暖就在那敞开的母亲的胸怀之中。星雨有点想哭,所以,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眼睛的湿润,但是,他明白,这里并不是他哭的地方,他笑了,模仿着琉璃窗上的约翰的笑容,他捧出戒指,让新郎将它套在新娘的手指上,完成那一个终生的约定,然后,望着两个新人幸福地相拥、亲吻,心中的最后一道堤坝也消融了。他依然笑着,虽然,已热泪盈眶。

祝福你们,就这样,祝福你们!也许那句话说得对,只要你是幸福的,那么,即使注视着你的幸福,我也是,幸福的。
星雨在内心默默地祈祷着,坛下人群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天贺朝他挥了挥手,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新娘要扔幸福花束了!”人群中哄的一声巨响,一群未婚的女子齐齐向中心挤去,星雨撇了撇嘴,要闪过一旁,一只手拉住了他,星雨抬头,是其轩。
“谢谢你,星雨。”
“祝福你!”笑,虽然不免有些虚伪。
“我也祝福你!”其轩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后背,让彼此的胸膛都感觉得到对方的心跳。
星雨的眼睛搭拉的一声,落下一串泪来。
“怎么了?”
“没事,我替你开心。”星雨转开头,却望见一群女生在疯狂地抢着那团花束,可是,那花竟像是在上帝的手中一般,蜻蜓点水似的,没有在任何一位女士的手中落位,借着一股哄抢的力道,竟远远地飞向教堂的门口,人们一阵喧嚣。

一个青色的身影一闪,花束有了主人。星雨恍惚间觉得那是一个男生,定睛一看,果然!少女们哄地笑开了,笑得那个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其轩挽过有些不甘情愿的天琴,迈向那男子:“嗨,早叫你来了,怎么这么迟?”

星雨与天贺交换了一个眼色,却发现他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后向自己招了招手。星雨朝天贺走去,问道:“是你让他来的?”
“才不是。他来不来,对我都没什么意思。是新郎官和我姐姐商量好,做主让他来的。”天贺说着,仿佛一切都事不关己。
“你……和他……”
“我们早些见过。我跟他说清楚了,以后也就是朋友。”天贺说着,瞅了他一眼,似乎还没看过瘾,竟盯着看。
星雨觉得有些古怪,脸红了:“干什么?”
天贺笑了:“我倒想问你,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哼……”星雨别过脸去,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亏心,心却咚咚地跳,气息就有些不顺畅。
“其实,你们还是满投契的。”天贺低声地在他耳边嚼了这么一句。星雨的脸更红了。
“呵,你别拿我开涮了!”
两人正聊着,却见那男子走了过来。他对着天琴的父母还是恭敬地打着招呼,只是,两位老人有些尴尬,老男人哼了一声,走开了,女人望了望他,想说话,却摇了摇头,也跟着走向自己的女儿。男子轻咳了一声,径直朝这边走来,人还未到,先喊了一声:“嗨,两位!”

“嗨,凌云。你迟到了,呆会儿得罚酒哦!”天贺笑着,一脸的恬淡,星雨不明白的是,难道他真的全都放下了,竟似乎没有一点留恋似的。
“好啊!”凌云笑着,隐隐有些忧虑。
“你们聊,我得去跟着我妈,她现在看不见我就不放心。”天贺朝星雨挤了挤眼,溜过凌云的身影,向着人群走去。
星雨突然觉得有些势单力薄,面对着牛高马大的魏凌云,自己竟有些畏缩。
“那天的事……”凌云盯着他的表情,“我是来说抱歉的。”
“没有,是……是我……呵……”星雨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泛着一股幽潭般的波澜,一种奇怪的吸引让所有的语言都失效了。
教堂的门口,新郎和新娘正被团团围绕着,金色的阳光从云端落下,在他们的发丝上点点泛光。人群中一再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子们的,尤其是孩童们的嬉笑如最细巧的银铃,衬在所有的声浪的底部,摇晃着,推动着,让一切的欢乐涌向顶端。天贺的手没有离开母亲的臂膀,仿佛那是离家许久以来的一种偿还,而老男人挺立在一旁,虽然固执着一向的军人作风,但是,望向天贺的时候,却已隐隐有了一分平常。

在新娘被簇拥着放撒喜糖的当口,其轩悄悄地回头,他望见幽远的教堂里边,在圣母的像前,一对男子静静地对立着,似乎没有言语,不过,那彼此间的气氛,竟与周遭的一切那么得融洽……

 

 

十一、好像,你是我的“那个”

 

马年初六的早晨,阳光还是那么灿烂,北京城的暖冬之后,就是这样一个温暖的早春。刘星雨坐在长青藤公司大楼财务经理的办公室里,享受着这种金色的春的礼物。他支着一把宝蓝色的签字笔,视线顺着阳光中的这一线宝蓝无限地延伸,脑海中浮现出三天前的情景。

三天前是什么日子?想到这个,星雨的眼睛微微地弯了,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欢颜,给久病的苍白脸颊凭添了三分红润。
三天前是2002年的2月14日,传统上是所谓的大年初三,不过,年轻人都很明了,这天是专门送玫瑰花和巧克力的日子,因为,这天是情人节。
那天刚开始的时候和往常一样,星雨在天贺的那张蓝色大床上一直睡到了中午,然后照例给远在苏州的家里打了个电话,寒暄了几句:虽然自己借口给其轩办婚事以及在北京等公务员的消息而没有回家,不过,毕竟是春节,怎么也得跟家里关照着,也许,在中国人的概念里,这种家的联系是永远割不断的。当然,在电话里,有父亲沉沉的问候声,有母亲慈祥的关照声,还有就是姐姐的一些碎细的家里情况的介绍,她还说,过一阵子她可能要到北京出差一趟,到时候就拜托自己照顾她的吃住了,星雨一一应付着,稍稍有些烦,好不容易把电话放下了,觉得有些饿,便摸到厨房里,想煮点粥喝。刚操起那锅,星雨就想到了其轩,然后就是天琴,毕竟现在他们是形影不离的一对啊!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也许去逛街了,或者就是窝在那个小屋子里,温馨着两个人的温馨。

星雨量了些泰国香米,撮了些百合、莲子和枸杞,洗了泡在锅里,刚开了火,电话却便响了。会是谁呢?星雨斟酌着,把电话接起来。
“嗨~~~~~~”有些调侃的声音。
星雨淡淡地笑了:“凌云?有什么事么?”
“无聊,想找个人出去玩。”
“无聊的时候就找我啊?”半调侃的口吻。
“你应该闲着吧?算我们同病相怜好不好?”有些乞求的声音,尾音上却笑了。
一缕微笑浮了上来:“好吧,等我吃完早饭!”
“喂?兄弟,不会吧?现在都大中午了,我还打算请你吃午饭呢!”
门铃突然响了,星雨微微皱眉:“你等一下,好像有人来了。”
“好。”
开门,一个男生,卡其色的呢大衣衬着黑色的高领羊毛衫,左手的手机还挂在唇边,右手朝星雨挥了挥,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对着手机说道:“我请你吃午饭吧。”
“我在煮百合莲子粥,不如我们一起喝吧?”星雨笑了,把他让进屋,挂上了电话。
“我要喝你泡的黑咖啡和你煎的变形荷包蛋!”凌云笑着,把大衣随便往沙发上一扔,这里他熟门熟路,一脚跨进厨房,揭开锅来一闻,点了点头:“你果然是个家庭煮男的料,不如我请你以后给我做饭吧!”

星雨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不怕我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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