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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四个九——by讨个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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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句万句恶毒的话语,都比不过这声来得宏亮、来得诚恳。李权不注意,他身上混着疼出来的急出来的汗水,已沁湿了满脸满头。

方竣闻言,手应声而止。他以袖拭了握柄,随手搁下铁杆,回头看了眼瘫坐在地的曹冠华,温柔道。

「小五,换了衣服以後直接回家,你今天没来过游泳馆,知道吗?」

曹冠华傻在原地,隔了好阵子才木然应:「……知道了。」脸上是从没见过的乖顺表情。

方竣点点头,回身走向叶衍。他扶起人,又拭了那缓过下颚的红:「别说话,又扯了伤口。」敛了眼神,他轻声:「……回去再说。」

叶衍看着那双黯淡的眼,抿了唇,应了声,再不多说。他跟着方竣走出,看见了还提着横椅,楞是不敢大喘气的学长们,不知道该怎麽面对,只觉方竣将他掩到身後,辟径而行。

走了半路,方竣看回队长的陶任:「学长。」

他的身高要比陶任高点儿,再加上适才举动,让陶任一下子很是压迫,紧张应道:「行的!他、他是自个儿摔的,你……你们没来过,我们知道!」

後头人一个劲儿点头,就怕不够说服力。

方竣慎重道:「希望学长能够理解,先不论对错,如果这事儿闹大对我们都不好。」

「放、放心,我们完全理解。」陶任极为信心地点头:「我们也是毕业班,不想多惹事。」

这事若是传出去,不只肇事者,就连他们这些旁观者都得一并下淌。更何况是那个李权,谁愿意为了个有前科又不大熟识的人去冒毕不了业的风险。

对视了好一阵,方竣确定陶任说的句句真心後,才点头:「有学长这句话就好了……」微顿,他续:「还有。」

陶任认真听着,只见那人的眼神凝重,好像那麽坚毅,又那麽柔软。

「……等会儿,你们带他去医院,若真得验伤的话……就说他身上全是二年级的方竣干的就好了,说你们都阻止过,可我没停手,往死里打。」他轻轻地说:「今天我俩朋友都没来过,学长们什麽都没听到,我们今天半天课,这麽说不会有问题的……行麽。」

方竣说得很慢,每一字一语都像镀了金般重,深深沉入陶任耳底心里,久久无法言语。

几晌,陶任深刻地应道:「知道了,我们答应你。」

「那就拜托你们了。」礼貌地鞠了个礼,方竣这才拉着叶衍,走上楼梯。

看着那抹背影,後头的学长不自觉开口:「……真帅……」

「这才叫兄弟,够义气,够担当!」另一人也憋了许久,不住赞到。

「真是个人物!他说他叫方竣?我得记得!」

陶任少见的没和他们聊开,神色严肃:「你们几个,把那边的置物柜也砸了,你俩,去把李权的包翻出来,钱包里除了证件其他全扔了,咱们弄得愈像打劫愈好,都记得包着手。」接着指示。

「等我把小曹带出去,你们就叫救护车……他是自个儿摔的,咱见着他就是那样了,谁都不准多说话,这是队长命令,知道了!」

几个队员默契已久,根本不用交换眼神,扔下长梯,齐一挺胸:「知道!」

那头已然嘶哑的凄惨,就像被众人屏除在外一般,特别遥远,也特别无关紧要。

游泳馆内乱中有序;游泳馆外反而是序中有乱。方竣牵了车出来,等叶衍扣好衣钮後,让他坐上後座:「有点儿下雨,你靠着我,别让伤口淋雨。」

叶衍也不管方竣见不见得,点了点头做应,手却扶上後扳,没有靠上那背膀。

方竣回头,眼神有些沉重。望着那被刘海遮住的另一双眸,久久得不到应,索性发动,有些催快地开进小路。

珠雨轻飘,打过叶衍的脸颊,晕了他乾燥的唇,让苍白有丝湿润的错觉,好像还是平常那般,沿途说说笑笑,嫌燥地舔了嘴唇的样子。

其实一路沉默。

虽然抄得尽是捷径,在停进停车棚时,方竣的白衫仍然已透。他一手翻了发,随便抽了钥匙,便领叶衍上楼。

二楼房间是叶衍熟悉的摆设,看着方竣没歇着往另间走,他本来想找张椅子坐下,又觉一身湿不方便,低着头默默,忽闻桌边一响。

方竣拿着药箱与烘过的浴巾回来,他撑开暖巾,盖上叶衍湿漉的发:「坐到这儿来,擦乾。」那嗓音还是很温柔:「刚让你靠着我,偏要离得八丈子远,我看看你嘴巴怎麽样。」

看着那样的方竣,叶衍心里有些话哽上了喉,却怎麽也说不出口。

他依言坐下,任方竣拭了发,待到半乾,那手勾起他的脸。

「嘴慢慢张开,别弄疼自己,我看看里边儿伤到没。」方竣专注着那伤,用棉棒仔细地擦着渗血:「你能咬这麽大力,怎麽光咬自己?」

叶衍往边儿看:「我嘴挺挑的。」

方竣笑了声,打开药箱,给那嘴边有些撕裂的口子上了软贴:「让你说,不知道斗子见了你这伤,得不得心疼。」

接着侧过另一边,他观察起瘀红的程度。

「眨眼的时候疼不疼?」等了会儿,却不见应。方竣看上叶衍敛着的眼神,心里不知触动了什麽,有些想摸摸那脑袋。当然他没有这麽做,咳了声,他唤过:「小七。」

叶衍抬眼,深深看上方竣。与那些伤伤痛痛的话题无关,他轻道。

「为什麽你要揽下这事儿?」

方竣顿了半晌,会意後,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和小五是我兄弟。」

叶衍只是习惯性地勾起一抹嘲讽:「就算是我这种人?」不去看那双眼,他偏开方竣的手,低低垂下头:「咱也别绕话题了,我的手机……在你那儿吧?」

这句,方竣的笑容终於沉了下来。久久,他应了声,从口袋拿出那熟悉的滑盖机。

「在我这儿没错。」似乎深了口气,方竣接道:「……其实我去游泳馆,也是想问你这事儿。」

暖巾遮去了大半张脸,叶衍漂亮的唇形依旧上扬。

「结果正巧碰上这档子儿,也省得你问了。」他的嗓音轻轻,不大正经的样子。

其实叶衍可以猜到,就算方竣不刻意去看也会知道的。他的讯显示习惯输入真名,而通常时段姚笕都会和他过讯。讯一到,除非看着手机发光的人是个瞎子,否则随便瞥眼都能看见那上头清清楚楚写得姚笕二字。

一班的班导师和非指导班的学生,这身分能有什麽私交,又怎麽能不引人好奇。若是到这地步方竣还装得不知此事,那就该叫作贼心虚。

所以叶衍没往这问题拘泥。

方竣看着手里的滑盖,习惯性地推阖了起来,他往後坐下床禢,缓上。

「……不,我还是想问你。」

「问什麽?有什麽好问的?」叶衍好笑:「你想知道的,今天不都有人替我说明白了,你觉得不够清楚?」

那缓拍的卡榫节奏规律,让他闷得有些烦躁。握着暖巾的手合紧了些,他听见方竣叹了口气。

「他说的不是真的。」

叶衍即应:「你怎麽知道,搞不好是真的。」

「我知道。」方竣也回得极快:「你不是那种人。」

这句在叶衍耳里莫名刺耳,他抬头,似笑非笑:「我就是。」

方竣却倏地挺起身,摸上叶衍的脸。

「如果你是那种人,你不会挨这一下。」

那眼神,让叶衍已经冰冷起来的态度又渐渐软下。咬了牙,敛了眼,可怎麽也偏不过脸、挣不开那份温暖。他道。

「……那又怎麽样,我和姚笕在一起是真,有一天,也会变成他口中的那样,让你们恶心,不是吗?」有些自嘲,他弯了笑:「那时候,我还是你们的兄弟吗?」

叶衍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这样问出口,他只觉这次方竣沉默了很久,沉默到让他不禁抬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时。

方竣说:「你不会,小七,你不会。」

叶衍蓦然觉得心很疼,很疼。比脸上还疼,比嘴上还疼。他隐隐觉得自己其实不是想听到方竣这麽说的,却笑了出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吧,小九,手机还我吧。」平静得不像他发出的那般:「你把手机还我,我把事情,从头说给你听。」

嗓音有着只有自己能听出的空洞。方竣不会注意,自然不会注意。

他安抚似地摸着叶衍的後颈,站了起身:「我先去拿冰袋,你休息会儿,去把衣服换掉……小七,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麽事儿,你都是我们的小七,好吗?」

叶衍看上方竣,微笑道:「……真煽情。」

方竣被他逗得摇头:「待着。」

直到看着那身影走出房门,脚步声渐远,他的脸上再也撑不住一丝表情。抽去已经不暖的浴巾,顺着楼梯轻步,避开厨房,下了玄关,穿了鞋便往外走。

天已骤暗,急雨滂沱。叶衍不作动静地关上门。

迈入夜雨。

豆点儿大的雨珠打在身上,视线霎然一片朦胧。他觉得心底是从未如此强烈的苦涩难堪,这种时候唯一想到的情绪居然是笑。

叶衍想笑,笑方竣的那双眼,其实比他更不懂得隐瞒。

为什麽口口声声说得坚定,眼中却依然犹豫不决;为什麽不直接向他说,叶衍,你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小七了,我们的小七永远不会变成这样。

为什麽要掩饰真实的情绪,而给予他那些温柔。

为什麽要对他期望。

雨下得这麽急、这麽猛,让街灯都给打得看不清晰。灰暗的大巷,起雾的毛玻璃让稀少人烟的道路看来更加空荡。

叶衍知道自己笑不出来,事实上最不懂自己的人合该属他。

他不懂为什麽会毅然出了门;他不懂为什麽当听见方竣的那句话,会感觉到痛彻心扉。

他不懂的事情很多,他甚至不懂为什麽他会想说那些,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想告诉方竣,他不是不靠着,是不敢靠。就算什麽都不说,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闪避,他都很怕,怕得宁愿离开很远很远,也不要靠近。

他想告诉方竣,他喜欢姚笕的手,那双手很温暖;但他发现方竣的手,时常要比姚笕来得更热,不只会热过他的手,更会热过他的心。

他也想告诉方竣,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想说起手机的事儿,他只是想问方竣,斗子会心疼,那方竣呢?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个方竣会心疼叶衍?

可是他什麽都没有说出口,这麽落荒而逃了。

因为他不懂自个儿为什麽想说,也不懂说出口有什麽意义。方竣明明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管遇到什麽事儿,都是很可靠的样子,伸出一双手让他握住,会让他感到很安心。

可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握住的那双手让他感到心痛,让他感到悲伤,让他感到若不紧紧握着,就会永远失去。

所以叶衍开始不敢握了,他怕失去,乾脆不去拥有。

他以为方竣记得,那个叫小七的小孩儿很怕冷的。那个小孩儿很怕一个人的。

可是方竣对他说的是,小七,你不会。

叶衍想问方竣,他懂得小七吗?他真的懂得小七吗?

如果懂的话,为什麽还会让小七这麽痛苦?

既然懂的话,为什麽还肯让小七这麽难受?

不过他还是没有问出口,说到底,他不懂为什麽自己会这麽在乎方竣,不懂为什麽感觉方竣不了解他时,他会有这麽深刻的痛楚。

盛雨如瀑,乌云阴霾。叶衍的头很疼,而颊已经感觉不到痛楚了。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注意到时,身边已多了两盏蒙灯。有个人下了车,手上撑着把足以掩去整个脸的大伞。

那人缓缓走近他,似乎动了动嘴。雨下得忒大,叶衍听不清那人说得什麽。直到被纳入伞下,他未抬的睫眉才看清楚那人嘴型正喊着:「小衍?你站在这儿多久了?」

叶衍摇头。感觉那手抚上脸颊,为他已冰凉到没什麽知觉的脸带来一丝热意。

那人问:「怎麽了……怎麽了?小衍……怎麽回事了?」他的手很轻,动作轻到几乎微微颤抖:「你的脸……发生什麽事儿,小衍?」

当叶衍随着那手的动作,望上那人满是担忧的眼眸时,忽然间感到眼眶发热。他想转头继续走,双腿却冰到不听使唤,再也走不动。

那双手,忒温暖了。

叶衍苍白的嘴唇缓缓张开,在雨中的嗓音是那麽飘渺,他温声道。

「姚笕,你有没有让脑袋停止思考的办法?」看见那人顿下的动作,他以雨润的掌覆过颊上温热:「……我烦,真烦,我不想再想了。」

彷佛世界这麽静谧,他们对视了很久,久到叶衍眼中的水珠盈满了视线,几乎要模糊眼前的身影。

那刻,姚笕不顾那身湿透,紧紧抱过了叶衍。

他说:「有的……有的……你不用再想了,不用了。」

叶衍永远都不会知道,姚笕在他眼里看见了什麽。他只知道响彻云霄的那阵雷击实在忒大声。

大到这一刻,尽管他们靠得这麽近,他还是听不见任何心跳声。

没有姚笕的,也没有他的。

七七四个九-8-(慎入)

或许有一天,叶衍再也不怕冷的时候,他会将这份情感归为年少轻狂。不过随波逐流,根本谈不上是情是爱,更别说关於肉体的渴望。

等到那天他会发现,姚笕索求的、与他渴望得到的,究竟是不是同等的,这问题将变得不是那麽重要。

因为无论是否,他都无法否认自己利用了姚笕的这份感情,并引此慰藉。哪怕这份情感只建立在碰触的欲望之上,都不会改变那曾经深深打动过他的事实。

姚笕是第一个真正表现出需要他的人。

姚笕是第一个,确确实实需要叶衍的人。

叶衍求的从来不多,他只想要一个会抱紧他、告诉他这份情有多重这份爱有多沉的,实实在在需要着他的人。仅仅如此。

只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姚笕恰好知道了。

可能会有那麽一天,叶衍终於看清自己,他会微笑回忆那段懵懂的青春、追逐的艳阳,与疯狂得可笑的雨夜。他会变得清醒、快乐一些。

但那天不是今天。

大伞被扔在玄关,寂寞地淌着水。热雾氤氲的浴室里,姚笕热切并殷勤地拥吻着纤细的男孩儿。他的手指伸入微紧的唇,让两人的吻更深入,更缠绕。

男孩儿的脸上红肿不消,唇角也因此举微微渗血。在热水的浸盈下伤口愈发刺热,他却什麽也不阻止,喘息着接受,漫漫无声。

湿冷的衣服被褪在外,过於坦诚的两人没有扭捏,也没有相互欣赏的宽裕,冲淋之下紧紧抱着,就像体温也如热水那般炽热。

就像而已。

姚笕的胸膛贴着那抹白皙,细腻而平滑,配上风袭的僵冷,倒会让人错觉怀中抱着可是雕琢出的冰娃娃。他的吻渐下,啮过光华的颈项、突起的锁骨,停留晕红,舌尖舐含。

他的手随着微微弧线的背骨而下,跪在平温的砖磁上,卑微而忠诚,啄吻至胸下……

男孩儿睁开入水的眸,双手捧起俯在下身的脸。他弯腰近在那唇边,没有碰上,轻轻地说。

「我好冷,把水开热一点行麽。」是以轻述。

姚笕却在那双漂亮的眸里,看见不止是冷的感触。他侧脸吻了那手掌,站起身,又搂了搂那腰。

「好,我去调,顺便准备准备……小衍,你怕吗?」

被唤过的叶衍看着姚笕,不够简洁地应:「你想要的话,我就不怕。」

那句不知道透得什麽情绪,姚笕信了他眼中静若寂泉的坚定,含上他的唇。

「……我很想要。」

叶衍敛着抿了笑,应着那个吻。

「你想要,我给你,反正……」语未焉,已说不出话。

姚笕的吻向来很热,很急。彷佛想就这麽将叶衍吞咽入腹一般,殷殷切切。

吻尽,他宠溺地摸摸那颜伤处,退出浴室,但留满室情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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