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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巷+编外——by景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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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大井胡同所有人的死呢,难道也是必然?

我看着陈麟手中摊开的书册,那上面空白一片。

“小沫!”正在我发呆时,陈麒突然一把扯住我,把我拉进了怀里,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青婴干瘪狰狞的脸近在眼前,我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而我虽然躲了过去,她的右手却正正插进了陈麒的胸口……

这一下恐怕是她积攒的最后一丝力气的最终爆发,如果我没有被陈麒拉开的话,恐怕早就已经是残碎的死魂了。从陈麒前胸插入,又从后背穿出来的那只手上和我一样隐隐显出了黑色的八卦纹痕。

“陈麒!”“哥!”我和陈麟同时惊呼了一声,那女人抽出手来,也是一脸的愕然。

陈麒皱了皱眉,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如果没事,那么陈麟为什么也那么紧张?!看着他胸口的伤我觉得心都凉了一截,虽然没有血流出来,却是那么实实在在的伤口。

如果他能以本来的状态站在那里,没有实体,青婴的那一下是不可能碰到他的,但是他答应过我……

“今后绝对不会让你摸不着我了。”

“那女的你自己应付吧。”陈麟甩给我一句话,扶着陈麒走了出去,出门前陈麒回头想对我说什么,却没能说出话来。

两个人一离开,整间屋子都暗了下来。

后颈一阵凉风,那诡异的嗬嗬声响不失时宜的响了起来。我往前迈了一步,脚尖踢到了那口棺材,随即一只干枯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就像一切一切的开端,那个没有月亮的初五夜晚。

是呢,今夜,正是七月初五。

我攥了攥手里那根黝黑的槐木钉。

青婴,是我跟你了结的时候了。

第三十七章

我攥了攥手中黝黑的槐木钉,看着那只惨白干枯的手。青婴,到了你我了结的时候了。

寒意从脚踝处传上来,我能感觉那双手在我腿上摸索着,慢慢向上摸索着,拖着一具破败不堪的、散发着阵阵腐臭气息的身体,试图攀爬上来。我强忍着一阵阵恶心欲呕的感觉,没有动弹。看来这个女人刚才的搏力一击是她最后的一分气力,要结束掉她,我知道,很容易。

我慢慢等着那只隐现出黑色纹理的手、那只刚刚穿透了陈麒胸腔的手摸爬到我胸前。我手中的木钉已准备好要刺入那里,从我脖子上伤口中还有血在溢出来、手背未干的血此时已染湿了木钉表面。

可她却停下了,只是抚摸着我的腿,那种冰凉黏腻的触感隔着裤子单薄的布料,久久停留在皮肤上。

直到一滴水落到小腿上,我才醒觉。

她在哭。

这个翻覆无数人生命魂魄却残缺不整的厉鬼,这个曾拥有一张不可多见的姣好容颜却一生命途凄惨的女人,这个为爱而死为爱而四分五裂也为爱苦苦支撑不散不灭的死魂,现在蜷缩在我脚边——蜷缩在她灵魂的反面,蜷缩在夺走她挚爱的人的脚边——在哭。

“你有什么好哭的。”我如被操纵般木然的喃喃。

那女人动了一动,突然撑起身体,用她的右手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在这样阴暗无光的环境里我分明看见两只手上一模一样的八卦纹。

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如同快进的电影画面,在我脑海中又一次开始循环。

死魂池边,面带歉然的男子垂手而立,只字未语,我看到手中一本淡白的纸簿,一页页薄如蝉翼,封面上若隐若现两个字,生死。而正翻到的一页上,清清楚楚写着:赵小沫,生,海中金,乙丑七月初五子时三刻。那是我的生辰八字。而“死”一栏,则书无一字。

书页还在自己翻着,我陆续看到了袁媛,高学辉,毛援朝,甚至武博华的名字,那些我熟悉不熟悉的所有在大井胡同中死于非命的人的名字,都整齐的列在里面,标有“死”字的一栏里,竟有两个不同的时辰。前一个时辰下面都有一道鲜红的划线,后一个时辰则是我所知道的他们的死亡时间。

而那鲜红的划线,在青婴死的时辰下面也划着。

那是无法转世轮回的、死魂的痕迹。

突然间我想到一种可能,却又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太荒谬了,难道说,所有这些人都是有死无生的……难道这些人,都不在陈麟的轮回簿中?!换句话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只是依青婴的怨恨所致,仅仅是死魂的残象而已?

我正想上前确认,突然画面一转,死魂池、陈麒都已不见,面前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乞丐。他穿着一身破烂的马褂,头发和胡子都已经全白了,目光却炯炯有神,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

“明儿个,就别来给我送吃的了,地府的官老爷这就要来收我走喽。你这个女娃娃也是苦命人,没别的留给你,这书你拿去,剩下的就看你造化喽。”老乞丐把一本书交到青婴手上,转身摇摇晃晃的离开了。我顺着青婴低头的目光看着那本书,残破发黄的封面上写着鬼画符一般的两个字:散魂。

还未等我细想,面前的画面又变了。

那是一隅精致的清式庭院,院中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那个男人,长辫及腰的模样多少有些滑稽,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那表情不知为何瞬间刺伤了我,随着记忆的主人长时间的凝视,我发觉这种感觉来自那双眼睛。

那双眼里,没有半分柔情。

我想起他对我说的话,他说他没有爱过青婴。

此时此刻透过青婴的双眼看着青婴记忆中的陈麒,这句话,我方才相信。

一幕一幕。

陈麒拿回青婴手中的散魂之书后魂归地府时,她抱着那具空壳流了三天三夜的泪。

她苦苦哀求陈麒把她的孩子送还到人世的时候,陈麒几乎是怜悯一般的看着她。

第一次真正追寻到我,就要扑上去就要得手,我却被陈麒一把揽进怀里的时候,她难言的悲伤。

一次又一次亲见陈麒在我左右而无从下手,一次又一次失望和绝望。

眼前再次漆黑一片,因为亲历着青婴的记忆,感受着她心中的痛楚,不知何时我竟然也已泪流满面。

一双手无力的缠上了我的脖子。

还不放弃吗,这个可悲的女人。

我把那只苍白干腐的右手从脖子上拉了开来,按在我胸口。

“结束了,青婴。”

闭上眼睛,扬起手,将那枚染着我鲜血的槐木钉狠狠的刺透了那只手上八卦图纹的中央,木钉穿过那只本就枯败不堪的手进而刺入了我的胸口。心脏处传来一阵麻痹的凉意,方才随着血液流失出去的物质又涌了回来,伴着胸口的疼痛灌进我的身体里。

那一瞬间,心中划过一种苍茫过境的荒芜,仿佛天地之间突然空无一人,惟一的执念也只是一个背面,整个世界只剩下枯枝败叶,杂草丛生。

我想这就是所谓绝望,来自青婴的绝望,随着她归元的的灵魂,原封不动的引渡给了我。

泪水沿着下颌滑落。

朦胧间,我听到青婴纤细的声音。

我只想……借你之身……试一次被他爱着……哪怕一天……一个时辰。

第三十八章

醒来时,突如其来的强烈白光晃得我睁不开眼。至于白光的来源,仅仅是因为纯黑遮光的窗帘被某个自我中心的男人拉开了。

“赶紧起床!”男人转过身,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神情。

我抬起胳膊架在额头上挡着阳光,费力地撑开一只眼睛适应久违的明媚,心里却好像空了一块。

“你哥呢?”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哑。

我手背上、脖子上甚至胸口上,完全没有一丝受过伤的痕迹,那个诡异的八卦图案连同以前三条丑陋的抓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如同一场噩梦。

陈麟用鼻子“嗤”了一声:“醒了就知道找他!里边儿呢。”他一扬头,用下巴指向里间的小屋。

我一骨碌翻下床,急匆匆跑了过去。

推开小屋的门,里面照旧是一团漆黑。我点燃离我最近的一支烛台,回身掩上了房门。烛光摇曳中,房间中央黑色的棺材投下明灭的影子,盖在画满符阵的地面上。

虽然已经知道了陈麒是什么人,想到他天天睡在棺材里我心里还是有点发毛。不过此时我满脑子就想着赶快见到他,见到他平安无事的样子,所以没有犹豫,掀住棺盖的两头就把它推了开。

棺盖开启的瞬间一阵冷风带着阴气扑面而来,我浑身不禁抖了一下,惟一一个被我燃起的烛台也随风而灭。屋子里整个黑了下来,如同被浸泡在墨汁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麒?”我试着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我俯身下去,想摸摸他是不是躺在棺材里,谁知道手臂伸下去竟摸了个空。

自打进屋以来我一直认为陈麒就在里面,所以心里有底,没有感到什么异样,这一摸空让人心里一紧,赶紧回身摸索着想找个烛台点上。

才走了一步,我鬓角的头发不知被什么蹭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凉气就吹进脖子里。

才想起,这间屋子,是连着地府的。

是不是说,我们可以经由这里进入幽冥鬼界,而那里的孤魂野鬼也可以从这里破门而出?

我想起小时候,每逢阴历七月,乡里老人都习惯焚香烧纸。

老人说,阴历七月是鬼月,是鬼魂回到阳世探望亲人或者报仇还愿的日子,每到七月,鬼门关就会打开,有亲人去世的家庭就要为亲人烧纸告慰,而有些恶鬼则会趁机报生前的怨仇,甚至殃及无辜,所以这一个月天黑之后老人都不许家里的孩子出门。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鬼门关么?脑海中迅速推算着今天的日期,竟然就是七月初五,是啊,七月初五,与青婴了结的日子,她散裂了百年的灵魂终于在我体内合整为一了吧?

正在胡思乱想,全身戒备之时,一只没有温度的手搭在了我肩上,把我扳了过去。

“……”我闭上眼,叹了口气,“你就别吓唬我了。”

“怎么知道是我的啊?”陈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想到平日以不苟言笑的他居然会开这种弱智的玩笑,我满脸的无奈:“废话。”

陈麒轻轻笑了一声,把我揽进怀里。

熟悉的距离,带着柔缓的心跳。明知这是他特意为我制造出的假象,我还是觉得异常温暖。感觉他的手抚摸过我的脸,脖子,来回来回,然后是唇。

在那般有死无生的经历后再一次亲吻到这个男人的感觉,几乎要将我吞噬掉。

“对了,你的伤没事了?”我突然想起点什么,又紧张起来。

陈麒咬着我的下嘴唇含糊不清的低笑道:“要不你检查检查?”说着就抓着我的手往他衣服里引。我一愣,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抽手给了他胸口一拳,结果又是打着一团空气。

切,狡猾的家伙。

“真打啊你!”耳边响起明显假装出来的吃惊声调,感觉麻麻的。

我笑道:“你一不正经起来跟你弟一个德行,欠揍。”

小屋的门冷不防被人用力敲了几下,陈麟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不是,干我屁事儿啊?我说你们俩差不多行了昂。”

陈麒哼了一声,老大不乐意的放开我,一抬手,屋子里的烛台都亮了起来,我才发现陈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子,刚才的门其实是他在屋里敲的,也就是说不知道这混蛋在门口已经看了多长时间了。

想到黑暗对他的视力来说应当是没什么影响,我脸上有点发热,急忙转移话题:“青婴呢,死了?”

“她不是早死一百多年了么。”陈麟嘲笑道。

回到外间,我发现刚才空落的客厅里坐了一个人,却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顾戌。

听陈麒说,这个老头子半人半鬼,因为天生有通两界的天眼,所以被阴司长期安排在阳世,既能帮助不常在人间出现的麒麟两兄弟掌握情报,也可以及时处理一些阴阳互通之事。

“我这只有他生辰八字,没死亡的记录,陈麟内本轮回簿上压根就没他名字。”陈麒说,“也就是说他没寿限,老成什么样也死不了,但相对的,他没fa*lun回。”

顾戌这次的来意,似乎是受陈麟所托,整合了这出闹剧所有的来龙去脉,来作报告的。

其实陈麒什么都知道,但一来他沉默寡言偏又我行我素,做过的决定和处理的事,不管对错都不愿与他人分享,让他主动告诉陈麟那必然不可能;二来陈麟又总是对陈麒一百个不服,知道若要是开口去问陈麒的话免不了一顿奚落,自尊心不肯低头去问他的哥哥,所以才故意让顾戌去帮他问。

想到这我不免有些发笑,这兄弟俩可真是够别扭,好几千年这么久的时间,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相处的。

“孩子,你先过来。”顾戌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闻言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和几天前一样,他伸出双手,中指与拇指分别抵住我的眉心于两侧太阳穴,随即那布满褶皱的额头中间像是裂开了一般,露出一只金色的眸子。

第三十九章

顾戌双手中指与拇指分别抵住我的眉心于两侧太阳穴,张开了天眼。

老人用那只妖异的金瞳凝视了我片刻,缓缓合上,转头对陈麒道:“无碍了。毕竟散魂已逾百年,能够归元三魂七魄已实属不易,稍有不整也是正常,应当无妨。”

陈麒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我趁机插话:“不整会和正常人有什么不一样么?”

顾戌解释道:“魂魄一经轮回,发入阳世依于实体之后,便与阴司地府无半分瓜葛,除两三岁孩童或命不长久的老者外,常人感受不到魂灵存在,即使有感,也是隔日既忘。人坠地之初,魂魄尚未与肉身完全契合,故时有幼童目可见灵之说,老者则因肉身枯败无力支持魂魄,也偶有魂游之事。有些人天生体阴,魂魄有些微缺失或因种种原因与肉身未能融合,亦有可能感受到魂魄与阴世的存在。”

难怪当初只有我看得到青婴和鬼婴,跟我一起经历这些的高学辉要么就是隔天就不记得,要么就是睡得像死猪一样。还有在公安局遇到迟老太太被上身的那一次,搞出那么大的动静都没人发现。

“那我这种情况呢?”

“初时你魂魄两散,与阴世相接的是那女娃那一部分,因此你只看得到她,看不到其他魂魄。如今两散的魂魄归元,不整也只是能见到些阴魂鬼物而已,没有大碍。”

我心里嘀咕,这么一来,以后我岂不是常常能撞见鬼?

“不过你也不必过虑,以左师之能,补全你的灵魂当非难事。”顾戌笑道。

我抬眼看了看陈麒,一副强忍着坏笑的表情,怕是根本不想给我补,说不定还会说些“这样你随时随地都能看到我和我的世界了,有什么不好”之类的废话。

至于一直在旁边难得没嘲讽几句的陈麟此时也是好整以暇的看热闹神态,不知为何,让我有一种一切尚未结束的不安感。

果然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从方才顾戌为我解释的时候起,原本明朗的天就在逐渐变暗,现在已经阴的一塌糊涂了。整个房间又像是被一团黑雾笼罩了一般,除了眼前的三个人,其他的根本看不清。这让我想起了地府,还有李寡妇死的时候,无常来收她灵魂的情形。

就在此时,骤然一阵怪异的敲门声响起,着实吓了我一跳。

更令人发寒的是,这敲门声不是来自大门,而是来自里屋的。

怪声再次响起时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绷紧了。

那不是在敲门。

那是敲棺材板的声音。

我有些紧张的看了看陈麒,他径直向里屋走去,简直像是去给访客开门一样稀松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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