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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巷+编外——by景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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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的女友,嗫嚅半天,只重重的叹了口气。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有人轻轻把我推了出来,是陈麒。高学辉“哎”的一声:“陈老师?!您什么时候进我家里去的?”

陈麒像没听见他的话,只随手搭在我肩上,揽着我就向院外走。我还来不及反应,已被带过了影壁,回头看到高学辉惊讶的眼神一直随着我们。

“等等等……能不能放开我,这是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我有些恼火,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揽着我就走,我跟你很熟吗?

“去我家。”他淡淡答道。

“你家?去你家干什么?” 我挣了挣,没能挣脱,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

“你不想知道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眯起细长的眸子,着实妖艳,狠狠闪了我一下。

“想是想,”我吸了一口气,“但为什么一定要去你家?”

他没再出声,在一辆银灰色的TOYOTA前停了脚步,放开我的肩,又以毫不温柔的动作把我推进了车门。这彻底激怒了我,这算什么?绑架?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去!”我怒道,想要打开车门下去,他眼疾手快的拉过安全带把我扣在了副驾驶座上,手搭在带扣上:“今后你住我那。”

我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股恶寒冲进头脑。他已发动车子,把胡同里的古旧建筑群甩在了后面。

我心中慌乱,冲他大吼道:“不行!停车!我不能离开大井胡同,你他娘的赶紧放老子下车!”

情急之下,极少发怒的我连粗口都爆了出来,这让我自己都有些意外,他却不以为意的开着车,嘴角甚至还带了一点笑意。

我微愣,他的声音柔暖起来。

现在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安全的。他说。

第十六章

陈麒的家在雍和宫附近的一个普通小区里,板式结构的楼,一层只有两户。

虽然之前就有直觉,陈麒是单身一人生活,但踏进他家的一刻,我还是有些愕然。

房内打通了所有能打通的墙,原本的二室一厅变成了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屋内的墙面、房顶、天花板全都是清一色的纯黑,厨房和卫生间的设施一应俱全,却几近全新,好像修好之后就不曾有人使用过。较大的房间正中有一张很大却很简单的双人床,上面除了与房间同色的床单,没有其他床上用品。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是阳台上的一个小花架,上面零落摆了几盆绿色植物,还有一个圆形的玻璃茶几。除了这些,整间屋子更无他物。倒是那小房间房门紧闭,不知里面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我哭笑不得的站在门口。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就算他这个怪人住得,硬被他绑来的我也没法住啊。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动声色的解释道:“房子不常住,一直住我弟家。有什么需要可以去买,下面有超市。”

我不由苦笑,为了考研,我早就辞了兼职,大学四年攒下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又不好向家乡辛劳的母亲开口,现在哪还有那么多闲钱?不及开口,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我接起一听,高学辉的声音劈头盖脸传过来。

“小沫,你跑哪去了?”

“我现在在陈……陈老师家,你那怎么那么乱?出什么事了?”我听见电话那头一片混乱,还夹杂着小孩的哭声。

“哎哟这俩小祖宗,你一走就开始嚎,没完没了的……你说什么?哦,这边出了点乱子,你赶紧先回来,”高学辉急躁的声音掩不住背景的杂声,“是安琪跟安娜,哎我跟这说不清楚,你回来再说!”

小高极力提高的音量在陈麒安静的房间里听的一清二楚。我看了他一眼,提到安琪安娜的时候,这个男人俊美的脸上突然阴骛了起来,清致的眉也拧了起来。

我放下手机,无奈的看着他,意思是你也听到了,我非得回去不可。

他从鼻子里闷闷哼了一声,道:“我陪你去。”

才接近11院,就听见安琪和安娜的嚎啕,说不出的刺耳。我快步走进院子,越过影壁,才发现院子中央已然堆了一群人。

我的出现使人群登时安静了下来。安琪安娜的哭声戛然而止,挣脱了大人的禁锢跑过来一边一个抱住我的腿。牟老先生满脸的慌张,频频用手中的拐杖顿着地面,牟老太太则坐在一边捏着手里的佛珠哆哆嗦嗦的颂着佛经。

“真是邪性了嘿,本来这俩小丫头就透着一股子邪气,偏偏谁都不亲专跟他亲……”

“我早就说这小子有问题……”

阴阳怪气的议论低低的传过来。我心里要多窘有多窘,偏生那两个孩子死死的抱住我,让我动弹不得,只好回头看向陈麒。他从我身后走上来,只是躬身摸了摸不知是安琪还是安娜的头,双胞胎姐妹就如受到莫大的惊吓一般,尖叫着放开了我,奔至牟老太太身后抖成一团。

正尴尬时,一直不见踪影的高学辉急匆匆从人群里钻出来,身后跟着几个熟悉的穿警服的身影,竟是老杨他们。

武博华对我点了点头,目光越过我落到我身后的陈麒身上,表情变的有些难看。老杨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我一偏头,指向高学辉家的门:“走,屋里说话。”

一进屋门,一向快言快语的武博华就长长的叹了口气,低低的抱怨:“太邪乎了,太邪乎了吧!挨着牌儿的怪事,还他妈怎么查啊?我们人民警察是抓罪犯的不是拿妖怪的,真他|妈|的见了鬼了!”

“可不就是见了鬼了吗……”高学辉不合时宜的幽默并没能冲淡压抑的气氛。老杨白了他一眼,面上浮起一层阴云:“小沫啊,这案子,你深了。”

我一怔,隐隐有了些极差的预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老杨就已开始了他的叙述。

“本来今天是袁媛那案子还有点尾巴,我跟博华说来瞅瞅,结果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那俩小孩歇斯底里的哭,一边哭一边嚎着要你回来。我问了问小高同志,他跟我反映说这俩孩子是牟老爷子的外孙女,但又说对孩子的父母没印象,好像是这对双胞胎突然有一天就出现在11院的……我总觉得哪不对劲儿,就回去查了查资料,你猜怎么着——”说到这里,老杨的眉深深的锁了起来,“23年前四的内两口子你还记着吧?那让人剖了肚子的娘们就姓牟,是牟老头儿的闺女!”

我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来,武博华还在神秘兮兮的补充:“而且牟老头子就这么一个闺女,也就是说,那俩来历不明的丫头,极有可能就是——”

“鬼胎。”

我苦笑着,接下了武博华未说完的话。

第十七章

我苦笑着接过武博华的话:“鬼胎,对吧。”

老杨摊了摊手:“不尽然。真要是鬼胎的话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为什么这俩孩子才五岁?”

五岁?五年前,正是我来北京的那一年。

老杨像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拍了拍我的肩:“你也先甭忙往自个儿身上揽,都还不靠谱呢。”说着脸又拉下来,“对了,小高说你要搬出去,这我不批!街坊那边我们会去做工作,你现在已经给扯进来了就老实跟11院呆着,哪也不许去!”

我尚未开口回应,一直一语不发的陈麒突然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不行!”

老杨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信任。我却想起陈麟,那日在公安局最后不经意的一瞥,他站在窗后用抿去了笑意遮掩的冰冷双目盯着我,像一条吐着红信的蛇。

恰在此时,老杨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一听,表情怪异的把手机递给了陈麒。

陈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无奈电话那边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什么也听不清。他一直没说话,直到最后才应了一句“知道了”。这句话之后,是片刻的沉默,随即传来陈麟的笑声:“代我问候你的小朋友……”

话没说完,被陈麒漠然的切断。

坐在高学辉家的沙发上,我有些无所适从。老杨和武博华去牟老先生家了解情况,陈麒则是挂了电话就急冲冲的离开,我只好留在小高家里,满脑子浆糊。

吃晚饭时,夜色已经渐沉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高学辉和同样心事重重的我都埋起头,静默的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没有人说话。我似乎听到有小孩子的声音,仔细辨听,依稀是从窗外传来,却没听清说的什么。隔了一阵,那声音再次传入我耳际——

“妈妈。”

轻轻的呢喃,童音稚嫩,想起老杨的话,我顿觉毛骨悚然,啪的一声放下了碗。

“怎么了?”高学辉问。

我一把拉住他:“学辉哥!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他被我吓了一跳,忙侧耳细听,那声诡异的呼唤却再未响起。确信再也没有什么声音,他才握了握我的手:“你太紧张了,早点休息吧。”

大概是我真得太累了,晚上躺在床上,上一秒还听见高学辉在外屋看电视的声音,下一秒就已沉沉入睡。

一个梦翻来覆去折磨我。到处都是鲜红的一片,只看见那口我看了太多次的井的轮廓。两个孩子的声音交叠着,对着什么人哭喊。妈妈,妈妈。声音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有如近在耳边——直到我猛的睁眼。

还在小高的卧室里。转头向左,高学辉侧躺在他自己的床上,呼吸均匀。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妈——妈——”

那梦中的童音,突然之间竟如此清晰的响在我耳畔!!我如闻炸雷,大惊之下一回头,正正对上一张惨白色的脸。

一张皱巴巴的婴儿的脸,眼眶内黑洞洞的,皮肤上隐隐约约显出墨绿色的尸斑,没有眉毛,没有眼睛,微微张开的口中亦没有牙齿。它就蹲在我枕边,双手抓着我脑袋右侧的床单,好像盯着我,又好像盯着其他地方——用那双在黑暗里看起来空空如也的眼眶。

我的脖子直直的梗着,从那具白的可怖的身体上散发出的阴气舔着我的脸。余光里,什么东西从窗外蹭过去,而我枕边的东西就对着那个方向木然的开口:“妈……妈……”

好像我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断了,我大吼了出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身上森冷森冷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

那婴儿慢慢的转向我,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姿势活像个提线木偶。我一边向后退,一边大声呼喊着小高的名字,他却像死过去了一般,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终于我的后背碰到了什么,阻住了退路。我下意识的抄起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冲着那婴儿乱挥一气,触手竟软塌塌的。借着微弱的夜光,那分明是一条人的手臂。

“啊!!!”我大叫一声,脱手就将那条手臂掷向了那个婴儿。

这一掷,那条手臂正砸在那婴儿头上,一砸之下,两样鬼物居然都凭空消失了。

我只觉得心跳的好象要从胸腔里迸出来了一样,拼命倒着气。周围一下子又安静下来,高学辉匀停的呼吸渐渐也可以听清了。

“学辉哥,学辉哥?”我轻唤了他两声,他翻了个身,却没有醒。我也不打算再惊扰他,疲惫的转身想回床上去。

这一转身间,方才贴在我身后的东西便随着我的动作无声的倒了下来。

我才瞥了一眼,就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那是一具尸体,少了一条手臂。肩膀断处在黑暗中一团糊涂,不知有没有血流出,尸体的脑袋歪在肩上,仿佛颈中无骨。

颈中无骨?!这一闪念让我的恐惧感猛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冲动,我踏前一步,扳过了尸体的脸。

双目圆睁,下颌大开,脸部异常扭曲,可那张脸,不是袁媛是谁?!

第十八章

那尸体的脸,不是袁媛是谁。

我头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定定的看着那年轻却惨白恐怖,死气沉沉的脸。

“妈……妈……”

阴冷的声音又起。

又是那该死的鬼儿子!袁媛无辜惨死,这恶鬼竟连她的魂灵和尸身都不放过,太过分了……此时的我只凭一股义愤填膺,早已顾不上害怕,顺着声音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扬手拉开了窗帘。

紧紧贴在窗户玻璃上的,正是那张白生生的婴儿脸孔,只是有别于刚刚的木然,那脸上显然是一种绝灭的惶恐,黑洞洞的眼眶看起来像在拼命瞪到裂开一般。我直直的盯着它,它的表情愈发扭曲,手扒在窗户上,指甲抓挠着玻璃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我被这骤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幕惊的一僵,一时没有留神这张脸以外的事物,稍缓片刻后才看清那个立在窗前的男子。

他只用一根手指顶着那鬼婴的后脑,那鬼婴就再也不敢挣扎,维持着脸贴在玻璃上的诡异姿态,四肢软软的垂下,动弹不得。

那男人抬眼,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我的脸,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手收了回去。那鬼婴的身体就扑通一声滑跌在地上,他弯腰拎起那鬼婴就走了开去。我这才看清他的另一只手上也拎了同样一具苍白的小身体。

就在那一刹间,一团白影径直冲向他。晦暗的夜光中,那具毫无生气的裸|体与一头乌黑的长发是那么熟悉。她紧紧抱住了男人的腿,脸上哀伤欲绝的求恳之色轻易夺去了我的理智,我腿一软,倒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那一句几欲冲口而出的“陈麟”,也让我生生吞回了肚里。

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窗外的情形已无从得知,我亦不想得知。隔了不知多久,窗上又传来抓挠声,我才抬头一看,头皮就麻了。入目正是那张可怖至极的扭曲的女人脸孔,半边紧贴在窗上,双目暴出,用下眼角盯着我,口中嗬嗬作声。

我咬咬牙强作镇定,站起身来,那让人浑身不舒服的目光也随着我看过来。伸手一把拉上了窗帘,把那不属于我的世界的东西隔绝在一层布的另一面,室内马上暗下来。

最后落入视线的,是那只最初闯入我原本平静的生活的手,指缝里稀薄的黑泥似曾相识。

我盯着窗帘的纹理呆愣了许久才努力平复了呼吸,紧绷的神经刚一放松下来,就感到后颈上一阵细细密密的凉意,我猛然警觉——袁媛还在这屋子里!

那冰冷的感觉激得我浑身的汗毛倏的立了起来,就这样僵在了窗前。我知道,袁媛就在我身后,下巴打开着,嘴角撑张到撕裂,用一双凸出眼眶的瞳孔涣散的眼睛死死瞪着我等我回头。我知道,她的脖子早已断了,头定是无力的垂在肩上,不知歪向哪边。我知道,她就在我身后咫尺,阴寒的死亡之气顺着我的衣领直淌下去。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可我就是动不了,说不了话,仿佛身体已不属于我自己。

僵持了片刻,随着渐行渐远的喀喀声,那股寒气慢慢消去了。那怪异的声音是不是她不受控的移动时骨关节的碰击声,我已不敢再去想。

浑浑噩噩回到床上,全身犹如脱了水。高学辉的呼吸依旧平稳,让我怀疑这一切是否真的曾发生过?

第二天,我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侧头看了眼高学辉,他显然也才醒过来,正茫然的挠着赤|裸的后背:“睡过头儿了!平时这点我都跑步回来了……”

敲门声又起,他总算清醒过来,套上件半袖冲出屋去:“来了来了!”

我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脑海中还回放着前夜惊悚的一幕幕,现在的我只希望那是一场恶梦,而梦的末尾,有陈麟不期的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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