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小娃娃会连带遭到迫害，不禁忧心忡忡地唤著洋一。
「芬里尔，别担心。」洋一赶紧走回床边，自背後温柔地拥住芬里尔，安慰他。「我会好好向天帝解释，绝不
让他再对你出手。」
「他若针对我而来，那倒无所谓。」芬里尔眉头深锁，显然相当担心，紧抱住偌大的娃娃蛋，声音里显明透著
哀愁。「但千万别让他晓得这孩子的事！我怕他对这孩子下毒手，我这辈子的交配期已过，再也没有受孕的能
力，不能失去这唯一的希望！」
「你放心，」洋一也将手放在蛋上，怜爱地抚摸。「这是我们两个的孩子，我也希望他能平安出世，所以我绝
不会向天帝透露这件事。」他转头望向洋二与洋三。「你们也是，一句话都不准说！」
洋二与洋三立即同时举手发誓：「大哥，我们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目送著三胞胎离去，芬里尔心头沉重了起来，深怕洋一会被天帝加罪於身，永远回不了恶魔界，他将再也看不
见最爱的人，届时叫他情何以堪？
再说究竟是谁定下的规矩？为何天使与恶魔不能结合？以什麽样的准绳来划分天使属高级生物，恶魔属低等生
物，若此两者结合，将会导致天谴？爱乃是两个个体之间最微妙的元素与作用，亦为天地间最美好的物事，令
当事人都体验幸福，怎会与天谴、天罚这种被视为万恶不赦的东西扯上关系？真叫人不明白！
天界，雪白的云反映著金黄阳光，连四周的空中花园也都跟著散出闪亮的光点，惹人注目与赞叹，且漫著和平
又喜乐的氛围，叫徜徉其间的人皆不自觉地放松身心。
但洋一的心可一点都不轻松，相反地，他紧张得如临深渊，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因为他即将再
与天帝面对面谈话。
上回天帝交待他杀了芬里尔，他拒绝了，天帝放话会找别人去做。果然，天帝找了金银双龙执行任务，唯後来
那两头大笨龙窝里反，自个儿吵了起来，终究由天帝出手，以降罪用的雷劈伤了他，也劈死了芬里尔。
状况摆在眼前，天帝为了置芬里尔於死地，压根儿不在乎他这位天使的死活；更甚的是，或许在天帝心里早已
将他视为天界的背叛者也说不定！尤其他现在与芬里尔还有了孩子，早已不晓得犯了几十几百则天条，该被定
下数不尽的死罪。
为了芬里尔，为了小娃娃，他一定要想办法让天帝不再伤害娃娃族。
走进喜乐宫，与昔日相反，天帝站在雕成石狮的椅子旁边，而不是懒洋洋地坐卧其上。
「天帝，让您久等了。」洋一先做了个揖，以示礼貌。「听说您有急事召我？」
「客套话就免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天帝往洋一走来，眼里闪著怒意。「芬里尔的复活，是不是你干的
好事？」
「是。」洋一毫不犹豫，直接承认。
「你好大胆，竟敢违背天意？」
「天帝，欲杀芬里尔乃是你私人恩怨，并非天意。」洋一直视天帝，全无惧意地道：「我只是还给天地一个公
道。」
「娃娃族打算制造充气娃娃来危害人类，我是替人类除害，何来私人恩怨？」
「芬里尔虽然建好充气娃娃的工厂，但谁说那些娃娃一定会害人？真说是害人，也是人类咎由自取，娃娃族的
起源是人类的欲念，他们是因为人类欲念过多以致於凝结成实体，再进化而来。」
「洋一，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与我作对了？」
「不，天帝，我无意与您作对，只希望您别公报私仇。」洋一轻轻地摇头。「芬里尔的灵魂是我用血肉去换回
来的，他其实很善良，万一让其他天界人士晓得你用天雷打死一名从未有过任何罪恶的恶魔，日後怎还会有人
愿信服於您？充气娃娃会危害人类是不足以作为藉口的。」
「你你是在威胁我？」
「我无意威胁，只是想提醒天帝，毕竟我希望天帝您能继续施展领导手腕来带领天界走向更美好的未来。」洋
一随性地送了顶高帽子给天帝，并一边笑著：「我明白您与芬里尔过去曾有过的情爱纠葛，但那已经是过去了
，芬里尔早已释怀，也不打算以此要胁，您又何需耿耿於怀？」
「要是给人晓得我曾与恶魔发生肉体关系，我定会被天界贬职！但那分明不是我自愿，是那下流恶魔逼我，他
用催情素强迫我与他交合，陷我於不义！」
听天帝仍口口声声将责任全推给芬里尔，毫无反省之意，洋一差点就克制不住冲动想上前去狠狠甩这没用的统
治者一巴掌，但想及芬里尔怀抱娃娃蛋的幸福脸庞，冲动立时被压抑下来，他不希望因为鲁莽与咽不下这口气
而惹来更多灾害。
「天帝，无论如何，芬里尔是复活了。」洋一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他也已答应过我，绝对不再提起您与
他的过去，仅乖乖活在恶魔界，过完他惨淡的一生。」
天帝低头，掐指算了算，又道：「他的交配期应该已经过了吧？」
「是的，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
「这麽说，他再也没有繁殖的能力了。」天帝摸著白色的胡须，表情似乎较缓和了些。「好吧，既然娃娃族只
剩他这麽一个，等他死了之後，世上就再也不会有娃娃族，那麽我就大开恩德，饶过他的贱命。」
「上天有好生之德，天帝，您这麽做是对的。」洋一趁机配合打了几个马屁。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心爱
的人与孩子，且明知此时硬碰硬对事情不会有帮助，於是他决定背著良心说好听话让天帝飘飘然，只要能减少
天帝的敌意，芬里尔与小娃娃的存活机率反而能大大提升。他又继续道：「世人必会敬仰您的大恩大德，歌颂
您的心胸宽宏。」
「哼你可真会说话。」天帝瞄了瞄洋一，虽然神色依然严肃，却不难看出底下隐藏著被捧赞的得意。「我暂时
先放过他，但你和洋二、洋三仍需好好盯住，若未来他的充气娃娃工厂真给人类带来麻烦，我一样要他负起责
任，届时我会将他打得魂飞魄散，你们谁也保不住他！」
洋一将手举在面前，低下头大声道：「感谢天帝不杀之恩！」
【娃娃爱人】 026
踏出喜乐宫後，洋一整个人顿时舒坦起来，心头如卸下千斤重担。抬头望著蔚蓝芎苍，嘴角轻漾会心的微笑。
看来天帝暂时不会再为难娃娃族了。
忽然觉得生命真是充满希望，一时一刻都不该随意放弃，毕竟没有人能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何事。想到之前千奇
百怪的遭遇，竟恍如隔世般遥远，洋一轻轻摇头，笑著走进空中花园里，摘下几朵开得正豔的红玫瑰，打算带
回去给芬里尔。
回到娃娃族基地，才走入通道，便觉气氛诡异，CL6666-1与CL6666-2正慌慌张张地在入口徘徊，脸色难看得很
。
「怎麽啦？」洋一疑惑地问。
「洋、洋一先生！」两名秘书立时靠上来，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吐不出话，只会跺著脚、乱挥著双手，全然不知
所措的模样。
洋一赶紧设法安抚他们，放柔了音调道：「别慌，有话慢慢说。」
「大大大大大王他」CL6666-1边咽著口水，边结结巴巴地说：「蛋、蛋」
「蛋？」
难道芬里尔与娃娃蛋怎麽了吗？
可恶！该不会天帝是故意支开他去喜乐宫，暗地派人来对付芬里尔吧？
正专心抱卵的芬里尔可说是毫无抵抗能力，要真有人趁隙而入，只怕已遭遇不测！
方才稍稍放缓的心情又锁回沉黑的牢笼里，手上的玫瑰花早在忧心之际不知下落。现在他也顾不了那麽多，芬
里尔与娃娃蛋的安危比较重要！
十万火急地赶到房门口，拉开门，洋一紧张地大喊：「芬里尔！」
芬里尔脸色煞白地朝他望来，并伸手指了指蛋，仔细瞧，发觉一旁的娃娃蛋上竟出现好几道裂痕。
洋一倍感惊疑，忧心道：「发生什麽事？有人来扰乱吗？」
「没有」芬里尔咬著唇，难过地摇头。「我也不晓得是怎麽回事，你离开後，我继续抱卵，但心上就是放不开
，深怕你一去不回，被天帝给落罪处罚，不知道是否因此而影响到蛋的孵育，它竟然突然裂开好几道缝隙，像
是快诞生了！」
「怎麽会？应该需要三个月的，怎可能提前？何况现在连一个月都不到！」洋一来到蛋前，检视著裂痕，真真
确确，厚厚的蛋壳已破开。「这这怎麽会呢？」
「我好怕！」芬里尔握著拳，微微发抖。「我好怕这蛋里其实是空的，一切都只是场梦！」
「不会的，最多只是早产而已，不可能是空卵。」洋一轻拥著芬里尔，正想给他安慰的吻，哔哔啵啵的声音传
来，只见蛋壳上的裂痕愈渐扩大，甚至有些较小的碎片开始剥落。
「小娃娃要出来了？」芬里尔还舍不得放开，却不明白该喜该忧。「我觉得他要出来了」
几丝光线自蛋缝中射出，连洋一都感觉到娃娃蛋本身的温度在急剧上升，甚至开始冒出白烟，彷佛有人用无形
的开水在煮著蛋似地，蛋也震动起来，更多破碎的蛋壳跌落。
「芬里尔，小心！」
一阵轰然的爆炸声传来，引起极大的旋风将洋一与芬里尔推开，他们直撞上墙边的书柜，摔到地上後，还被不
少落下的书砸到。洋一刻不容缓地往前爬，覆在芬里尔身上保护他，一面挥开被爆炸激起的灰尘。
芬里尔极目向床上望去，圆呼呼的蛋已碎成片片，与他所担忧的相反，蛋里并不是空的，有名容貌与他全然相
同，但多了几分稚气的金发男孩正一丝不挂地坐在床上，边吸著大拇指，边呆呆地望著他们。
「芬里尔，蛋不是空的！」洋一率先出声。「有小娃娃！有小娃娃啊！」
「啊啊」芬里尔惊喜交加，挣开洋一的环抱，跌撞地往床跑去。「小娃娃！我的小娃娃」
他开心地拥住金发男孩，顾不得男孩身上还有许多黏稠的不知名液体，仍是又亲又吻的，喜极而泣地欢呼。
「我终於尽到对娃娃族的责任，为娃娃族生下後代了！」他抓住随後来而来的洋一，眼里满溢著感谢。「谢谢
你！洋一！我爱你！我爱你！」
说完，他扑上去吻住洋一，送上又深又炽热的吻。
之後两人合力替新生的娃儿好好清洗，将那些诡异的液体洗净，并经一番打理，再为他穿上美丽的和服。
「芬里尔，他的蓝眼睛与你一模一样呢！」洋一打量著娃儿－－柔亮的金发、苹果般粉嫩的脸颊、海蓝的眼眸
、还有小巧的红唇与雪白的肌肤，相当讨喜的容貌，叫人看过一眼就打从心里喜欢。「真是可爱极了！」
「是啊！」芬里尔抚摸著娃儿的脸。「可惜，怎麽没有地方像洋一呢？」
「傻瓜，像我做什麽？」洋一笑了笑。「像你才漂亮，才像娃娃嘛！」
「他是我们俩的孩子呀！」芬里尔抓下娃儿一直放在嘴里的手指头。「别吸手指，这样不好看。」
「来来，大家认识一下吧？」洋一对娃儿做了个鬼脸，笑呵呵地道：「我是天使爸爸，洋一。」
芬里尔也跟著笑闹，装出低沉的声音：「我是恶魔爸爸，芬里尔。」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但娃儿一点反应也没。
沉默的状态令人感到不太对劲，於是芬里尔又捏了捏娃儿的脸，道：「小娃娃，我是芬里尔，是你爸爸，你是
娃娃族的後代哟！」
娃儿依然没回答，甚至连看都没看向他，眼神呆滞，不知聚焦於何处。
洋一也觉得情况有些怪，便道：「芬里尔，小娃娃似乎怪怪的。」
「怎麽会呢？」芬里尔握著娃儿的手，不住地揉捏与叫唤。「小娃娃？小娃娃？」
「会不会娃娃族的人刚出生都是这样子，对外界没什麽反应，之後才慢慢觉醒？」
「我没听爹说过有这回事」遇上不明白的事，又恰好是自己的孩子，芬里尔自然是紧张万分。「理论上该不会
如此才是，难道与他早产有关？你瞧，他眼睛里头一点灵气也没有，呆呆傻傻的，好像没有魂的躯体。」
「别乱说，怎可能会没有魂。」
「可、可是这种情况不正常啊！」
看到芬里尔语音发抖，六神无主，虽然心里也同样担忧，但洋一仍是努力先镇静下来，才好稳定芬里尔的心情
。他连做几个深呼吸，接著轻柔地将芬里尔拥进怀里，抚著他的头与背。
「放心，不会有事的，或许今晚睡一觉，明天小娃娃就会叫我们爹了。」
【娃娃爱人】 027
天不从人愿，洋一用来安慰芬里尔的话语始终没有成真。
两、三个星期转眼即逝，却未见新生娃儿有何进展，依然是呆傻无反应，任身边的人说再多话、做再多动作也
没用，就连捏他都不会喊疼。唯独当芬里尔为他洗澡时，若碰触到敏感部位，他会发出一些呻吟，身子也会起
反应。
对此种情景，最不能接受的自然是芬里尔，随著时间过去，希望落空的机率愈来愈大，至第三个礼拜时，他几
乎是每晚彻夜难眠，终日以泪洗面，哭得双眼红肿，令洋一大是心疼，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我一定是造了孽，才会有这种报应。」这天早上，芬里尔去探望过娃儿之後，又泣了许久，才有办法开口对
洋一说话。「这是天的惩罚，因为我和天使结合。」
「哪有这回事！」洋一皱著眉，不甚同意。「什麽天使恶魔的，都是鬼话连篇，或许只是小娃娃的发育比较缓
慢罢了，想那麽多！」
「可是、可是」
「大哥，鬼冥婆婆来了。」洋二走进房里，身後的洋三与红衣偕同一名身著祺袍的俏颜女子走入。
「见鬼，哪来的鬼冥婆婆？」洋一心头正烦，绝不欣赏洋二与洋三在此时同他开玩笑，立时拍了桌子，怒道：
「难道你们看不出我正不高兴吗？」
「洋一先生，脾气怎这麽大？」女子掩著嘴，咯咯轻笑。「当日的礼貌小生哪儿去了？」
「你是谁？」洋一倒不给对方面子，直指她的鼻尖道：「干啥与我弟弟们凑成一夥来这儿无聊？」
「我不就是鬼冥婆婆？」女子摊著手，展现著曼妙的身材，前凸後翘，黄金比例的曲线简直是男人心目中的天
仙。
「你？」
「忘记你曾割肉给我，换娃娃王的灵魂啦？」女子继续道：「古书上所记载的传说还真没骗人，我照著处方将
你的肉炖来吃下，隔没几天，皱纹皆褪，皮肤变得光滑有弹性，眼皮不再下垂，头发变黑，连声音都转年轻了
，天使的血肉果真是还老返童的好物！」
即使如此，洋一仍不太相信，狐疑地打量著她。「你真是鬼冥婆婆？」
「我是。」鬼冥婆婆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只手摸著下巴。「你弟弟们说娃娃王生了个没反应的小娃娃，像白
痴似的，所以请我这专管恶魔界灵魂的人来瞧瞧是怎麽回事。小娃娃人在哪？」
「在这儿。」芬里尔牵著娃儿走出来，让娃儿坐在床边。「他话都不吭一句，也不看人，喜怒哀乐都没有，真
不知该怎麽办。婆婆，您帮我想想办法！」
「我瞧瞧。」鬼冥婆婆握住娃儿的手，左瞧右瞧地，一会儿又将娃儿的眼睛撑开，量了量脉搏。「没理由的，
怎麽会这样呢」她边低声咕噜，又翻开娃儿的衣服，摸著裹在底裤里的玩意儿。
「嗯啊」娃儿红嫩的唇发出些许声音，洋二、洋三及红衣都瞪大了眼，以为他要说话。然而他就只哼了那麽声
，再也没其他字句。
「鬼冥婆婆，您说说，他是怎麽了？」芬里尔忧心地问。
「这小娃娃没有灵魂啊！」
「什麽？」在场所有人皆同时惊呼：「没有灵魂？」
「应该说，灵魂是有的，只是不在这身体里。」鬼冥婆婆皱起眉，也是满脸的不解。「还真没看过这种情形，
他的灵魂应该在恶魔界的某处飘盪，可能是来不及进到身子里，就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