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洋一错愕地望著天帝。「为什麽？理由是什麽？」
「娃娃族对性爱的沉溺与引诱总有一天会成为世界的乱源，会让各个物种界陷入混乱的危机，应趁早赶尽杀绝
。」
「从我认识芬里尔以来，没见过他伤害过任何人！」洋一控制著脾气，尽量令自己冷静。「天帝，我无法接受
您的理由与这项任务。」
「洋一，你胆敢这样与我说话？」天帝动了怒，拍著椅子站起身。「这是你对在上者的态度？你难道不晓得天
使不可违抗天帝的命令吗？」
「没错，我是天使，但你也是天使，你只不过比我年资多了些，阶级高了点，所以当上天帝！」洋一无惧天帝
的愤怒，也大声顶嘴。「那又如何？有什了不起？」
「有什麽了不起？」天帝气不过，竟冲上前来赏给洋一一耳光。「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以下犯上！」
嘴里传来略咸的血腥味，洋一抹著唇角的血丝，将手巾掏出来，拿在天帝眼前晃动。
一望见手巾上乾涸许久，已呈深褐色的血迹，天帝的脸色立时大变。他拿下手巾，颤抖著声音问：「你怎麽会
有这个？」
「芬里尔叫我将这交给你，谢谢你十年前曾帮过娃娃族很大的忙。」
「什麽？」天帝将手巾扔开，露出极端厌恶的神色。「这娃娃，真是变态下流，竟留著这种玩意儿！」
「芬里尔为了你，苦守了五年，白白浪费五度交配期。但你知道吗？他不易受孕，当他发觉你只是在玩弄他，
交配期的额度只剩一半！」洋一义愤填赝地道：「身为娃娃族唯一活口，为了延续後代，他几乎连命都赌了上
去，如此情深义重、负责任的人，叫我怎下得了手杀他？」
「不你误会了，」天帝掩著脸。「我是被他害的！是他自己投怀送抱，利用催情素诱惑我跌进地狱所以我才说
他是祸根，天使与恶魔是不能结合，会遭天谴的！」
「难道那本签了名的『天界录』也是他诱惑你送的？」洋一摇著头，无法相信天帝的辩解。「我不明白，当了
天帝，就能辜负别人的感情吗？」
「洋一，你不懂，若被天界元老发现我曾被恶魔诱惑上床，我将会被革去天帝职位！」天帝露出无奈的表情，
摊著手，像是自己的决定极为合理。「我不想再重回天使的岗位，成天遵守别人的命令。反正娃娃族的存在一
点意义也没有，怎能让这种羞耻的往事毁去我的一切？」
「所以为了地位、权势，芬里尔的感情与性命就这样被牺牲？」
「什麽感情不感情？那家伙，除了有张漂亮的脸，又擅於催情，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重要性！」
「天帝，您太令我失望了！没想到受众人敬仰的您，骨子里竟是个负心汉！」
「我不跟你讨论那些东西，总之，我是天帝，你是隶属我管辖的天使，绝对不能违抗我的指令！」天帝的态度
又强硬起来，他毫不客气地指著洋一。「我们就事论事，我命令你杀了那害人精！」
「我不会为您完成这项任务的，洋二与洋三也不会答应。」
「你竟敢抗命？」
「抗命就抗命，怎样？咬我？」说完，洋一转身开始朝外走去。
「洋一，就算你不做，我也会找其他人去，要是你想掩护娃娃族，届时被伤了可别怪我！」天帝气愤的吼声自
洋一背後传来，在喜乐宫里引起极大的回音。
洋一连头也没回，挥挥手，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有为真正的正义，才值得我去拼命。」
【娃娃爱人】 014
收起羽翼，化为人形，洋一抱著许多天界的营养品来到人界，稍微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跟踪，才闪身 走进一栋
极豪华的公寓。
搭著电梯来到位於最高的楼层－－二十五楼，由於这儿是大坪数的公寓，十楼以上全是一层一个居住单位，建
坪起码都是上百坪，所以电梯出来後，就只有一户人家。
拿出钥匙，洋一开了门走进去。
这间公寓是三兄弟在人界买下的居所，当天界没什麽任务时，他们偶尔会来人界过过长假，享受不同的空气与
景观。此次系为了救娃娃王，与恶魔界的邪鬼族起了纷争，料想暂时离开恶魔界，避避风头可能会好些，故带
著娃娃王前来静养。
「大哥，你回来啦？」洋二站在厨房里煮咖啡，听见开门声，便走出来。
洋一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放进厨房的木柜里，问：「洋三呢？怎麽没见人影？」
「那小子，早上红衣来电说在恶魔界的住所被邪鬼族给破坏，他一听完，就六神无主，冲去恶魔界，说是想去
帮忙整理。」洋二左手叉著腰，右手则甩著汤匙。「照我看，他跟红衣之间有鬼！」
「啊？」洋一皱了皱眉，像是有点难以置信。「不会吧？」
「大哥，你要不是神经太大条，就是太全神贯注於别的事儿上了。」洋二撇了撇嘴，继续八卦。「他们俩可亲
密的呢！发展速度快得跟乾柴遇到烈火似的，老是两个人凑在一起不晓得在谈些什麽，又笑得花枝乱颤，连我
都打不进去。」
「你是在气他们成了小圈子，不让你加入吧？」洋一笑了笑，指著咖啡壶。「快倒出来吧！都快乾了。」
洋二赶紧提起咖啡壶，咕噜咕噜地将带有浓郁香气的咖啡倒出，也没加糖，直接拿起来就啜。「嗯恶魔界产的
咖啡豆味道还真不赖！」
「没我的份吗？」洋一顺手拿起杯子递过去，洋二马上为他倒了满满一杯。边闻著咖啡香，洋一边问：「芬里
尔呢？有好点了吗？」
「你才出门没多久，他就醒了，一付讶异自己怎麽还活著的模样，吃了些东西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又睡著。
」洋二舔著唇道：「对了，天帝怎麽说？」
「我简单呈报了状况，但天帝却下了新的命令。」
「什麽命令？」
「他要我们找机会杀了芬里尔。」
「什麽？为什麽？」
洋一拉著洋二到客厅坐下，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洋二听，包括他後来独自前往娃娃族基地所发生的事、
芬里尔书柜上有天帝的赠书、还有两人之间曾有一段情等等，一五一十，毫无遗漏，再加上他今天与天帝会面
的对话。
听完後，洋二眉头已皱到不能再皱，显然也不太能认同天帝的作风。
「我突然觉得，天帝从一开始叫我们去监视娃娃族，其实就有想要杀芬里尔的打算。」等洋一解释完，洋二立
即开口道：「倘若你说的都是事实，那麽芬里尔形同是天帝生命中最致命的污点，他害怕被抓到把柄，所以想
乾脆抹杀。只是若要抹杀，早就能做，为何等这麽多年才」
「因为娃娃族除了食男精之外，并没什麽侵略性，也不好与人逞凶斗狠，称得上相当奉公守法，乖乖据守於恶
魔界的角落。天帝找不到理由，就不能贸然采取行动。」洋一摸著下巴，边思考边道：「最近芬里尔为了方便
收集男精而盖了充气娃娃工厂，隐约有意染指人界的男性，等於给天帝对付他们的理由，所以天帝才会选在此
时派我们前往监视。」
「若我们灭了娃娃族，等於替天帝毁掉犯罪的证据」说著说著，洋二倒抽了一口气。「天帝还真过份，把我们
当成他的棋子，玩弄股掌之间。」
「而且，天帝说一切都是芬里尔勾引他，我不相信。」洋一轻轻摇头。「虽然我原本对芬里尔的印象很差，但
後来总算明白原因，是因为他觉得我和天帝的气质颇像，而将我视作天帝的象徵，才会那麽凶又喜怒无常。」
「你和天帝的气质像？」洋二忽然眼珠子一转，打趣地笑起。「所以你可能是下一任天帝的人选罗？大哥，恭
喜恭喜！」
「别闹了！」洋一白了洋二一眼。「与芬里尔相处了些许时日，我发现他其实并不令人讨厌，更不像天帝所描
述的那麽低贱下流；相反的，我认为他的品德很高尚，是个非常称职又尽责的领导人，而且心地其实非常善良
」
洋二望著洋一，见他的表情充满欣赏与爱慕，於是道：「大哥，你喜欢娃娃王啊？」
「什麽？」洋一猛然抬头，竟红了脸。「别胡说！」
「我看你很护著他啊！」洋二笑嘻嘻地，打开放在桌上的饼干来吃。「而且从邪鬼族手上救他的那幕好帅，简
直像在拍英雄救美的电影，若我是被救的人，一定会很感动。」
「少乱讲了，我很没用的。」洋一叹了口气。「要不是我太没用，芬里尔也不需牺牲身体来救我，我只是报答
他的恩情，哪有什麽喜欢不喜欢！」
「大哥，你在骗人，你的表情可不是这麽说。」洋二还在设法套话。「我们要飞离开邪鬼族时，你抱著昏迷的
芬里尔时的那张脸充满无助与伤心，彷佛失去最重要的人般慌张，与你相处了这麽久，我和洋三从没见过你露
出过那种表情，因为你总是很沉熟稳重，喜怒不太形於色，也很少表现出紧张的模样。」
「是吗？」
「欸，倘若你真喜欢娃娃王，我和洋三是不会反对的。」洋二一包接一包地吃著零食。「爱情是很美好的事物
，即使是天使爱上了恶魔也值得去祝福。」讲著讲著，他忽然沉默下来，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道：「但万一你也
被选上当天帝呢？娃娃王岂不又被抛弃一次？」
洋一想也没想，直接接了话：「我宁愿住在恶魔界，照顾芬里尔一辈子，也不愿去当什麽见鬼的天帝。」
「哦！」洋二呵呵地笑出来，喜孜孜地指著洋一。「大哥，你终於承认喜欢娃娃王啦！哈哈！」
「咦？你」听得洋二如此说，洋一才赫然发现自己真傻傻地撞进洋二的圈套，顺著他的语路将心里话给道了出
来，不禁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如何解套，只能气呼呼地乾瞪著洋洋得意的洋二。
但洋一更没料到的，是他们的这段对话全叫芬里尔也听了去。
话说芬里尔被咖啡香唤醒，又听见洋一的声音，便轻手轻脚下了床，离开房间，沿著走道往客厅前进。发觉两
兄弟正在谈自己与天帝的事，便紧贴著墙，躲在走道上偷听。
听到洋一今日去见天帝的事与他们之间的对白，芬里尔心差点碎了，紧抓著胸口的衣服，眼泪扑簌簌滑下。没
想到多年的痴情，换来的竟是一道赶尽杀绝的命令，连那抹染上他处子之血、见证两人结合的手巾，也如垃圾
般被扔在地上；他的思念、他的爱，全如堕进汪洋里的石头般，无止尽地下沉，没有任何回音，更没有获得回
报的机会。
要不是之後还听见洋一对自己的袒护，他还真想直接冲破走道尽头的窗户往下跳，解放自己残缺不堪的灵魂。
只是他没有把握，洋一也同样身为白天使，尽管现在能信誓旦旦地说情愿选他也不做天帝；但若未来真被选上
担任天帝，面对至高无上的地位与庞大权势的诱惑，小小的恶魔会不会又是被舍弃的一方？
芬里尔偷偷探头，远远望著洋一的侧脸。
俊美又英挺的容貌，散著阳刚的男子汉气息。
其实在巨狼峰的山洞里与洋一首次见面时，他的心就动了。尽管洋一老是碍手碍脚地破坏他的事，却仍原谅了
他的情绪化，最後还为了道歉而又闯进巨狼峰底的密林，救了因为与狼兽交合而体力耗尽的他。
温柔的绅士作风敲开他的心房，只碍於洋一是天使，他不敢高攀；加上天帝给他的回忆实在太过痛苦，自然更
不愿再与天使扯上关系。
但是倘使真有机会，难道他不想要个伴吗？
成千上百个日子都是孤孤单单地过，偌大的基地里除了他之外，全都是加了晶片的机械娃娃，没人能真正陪他
说话、与他共享喜怒哀乐
可就算偷听到洋一真正的想法好了，只要洋一没当著他的面说出来，他就绝不表态！因为那只会惹来被轻蔑的
下场，即使分明是两情相悦，也会被扭曲渲染成是他主动诱惑与拐骗－－这是他从天帝身上学来的。
又贪婪地凝视了洋一的脸好一会儿，芬里尔收起眼泪，蹑手蹑脚回到房间里，重新躺回去，望著天花板发呆。
天使，你什麽时候会来对恶魔说「我爱你」呢？
【娃娃爱人】 015
「嘿，你身子还好吗？」洋一端著热腾腾的粥走进房间，见芬里尔正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的风景，便开口问候
。
「还好，没什麽大碍。」芬里尔转过来望著他。「谢谢你救我。」
「别客气，我们是互相帮忙。」洋一搅著粥，香味扑鼻。「饿了吗？」
「嗯。」芬里尔伸手欲接过盛粥的碗，洋一却缩手不给他。
「坐著，我喂你吃就好。」他舀起一汤匙，呼呼地吹著。
「对我这麽好做啥？」芬里尔故意道：「天帝不是要你们杀了我吗？」
洋一愣了愣，悟到芬里尔可能听见他与洋二的谈话，於是尴尬地道：「呃，你全听见了？」
「嗯，全听见了。」芬里尔故意在「全」字上头加重语气，想起些暗示。
「哦，唔，呃」洋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脸红通通的。「对、对不，我对你并没有非份之想，我、我」
芬里尔眨眨眼，有些期待地听他说下去。
「大哥！」洋二的声音忽然岔入，打断了两人微妙的气氛。「我要出去买个东西，马上就回来。」
「好，路上小心。」洋一转过头对洋二说话，芬里尔趁机抢过他手上的碗，囫囵吃了起来。
洋一赶紧叮咛：「欸，吃慢点儿，很烫啊！」
但芬里尔只瞪了他一眼，没答腔，埋头继续吃。
「呃」洋一抓抓头，试图减缓尴尬感。「我没有答应天帝。」
「什麽东西没答应他？」
「关於要杀你的事，我拒绝了。」
「天界不是有规定，天使不能违抗天帝的命令吗？」
「规定是规定，是死的东西，哪能套用在所有情形上？」
「为了这事与天帝反目，何必呢？」芬里尔放下碗，怨怼地叹著气。「其实我都快不明白自己究竟活著是为了
什麽，或许死了也不失为一条好路。」
「你怎麽还想著要死？」洋一皱著眉，不予赞同。「我认为所有生命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不该轻易抹灭。」
「那你觉得我是为何而生、为何而活？」
「当、当然是为了领导娃娃族，替娃娃族延续後代啊！」
提到传承香火的事，芬里尔的脸当场垮了下来，掐指算算，春季已过快半，他的身体丁点儿动静也没。
发觉芬里尔又心闷，洋一不由得想赏自己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硬要讲人家最介意的事，让气氛变得凝重
。
「啊啊」洋一挥了挥手，像是想挥去房里沉闷的气息，他打出招牌笑脸道：「你没来过人界吧？」
「没有，」芬里尔再往窗外看去。「怎麽人界同恶魔界一样，灰蒙蒙的。」
「平常不是这样的，今天是阴天想出去走走吗？若你身子不要紧的话。」
「我没事的。」芬里尔拨著长发，模样妩媚。「出去走走也好。」
於是洋一拿了人类男性最常见的打扮－－T恤、牛仔裤给芬里尔换上，再将长发束起。也没等洋二回来，直接留
下字条便出了门。
来到车水马龙的街上，时值下班时刻，沸沸扬扬的，好不热闹。两人漫无目的的閒晃，从未来过人界的芬里尔
感觉一切都很新奇，不住打量四周。
「怎麽你常来人界吗？」他开口问洋一。「似乎对这儿的环境很熟悉。」
「挺常来的，因为天界很单调，除了花园，还是花园，大老远才有一间商店，卖的东西也很少，乏味极了。」
「身为天使，这样批评天界好吗？」
「有什麽关系？反正又没人听见。」
芬里尔将手放在耳边，难得露出较为俏皮的表情：「我听到啦？」
「哦，」洋一将手掂在下巴，像在思考。「你要去向天界告发我吗？」
「不要，我讨厌天帝。」
「嗯，我也不喜欢他。」洋一耸耸肩，问：「想不想去坐摩天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