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摩天轮？」
「带你去，你就会晓得了。」
搭著地铁，洋一带芬里尔来到台场，一下车站，芬里尔便望著辽阔的广场，问：「摩天轮在哪儿？」
「呐，那一座圆圆的就是了。」洋一指著远处一座颇大的圆形物，周边还挂著许多同样是圆形的小铁盒，正缓
缓地转动，芬里尔才明白原来那玩意儿就叫摩天轮。还在打量，感觉洋一塞了个东西到他手里。
「做什麽？」他低头瞧，见是一颗塑胶球，里头似乎包著什麽。
「这叫扭蛋。」洋一很自然地握著芬里尔的手，用力一掰，塑胶球成了两半，掉出一颗小小的别针。「而且这
种样式是只有在这班电车停靠的车站里才买得到哦！」
手上传来洋一的温暖，芬里尔心跳得厉害，赶紧缩回手，将别针拿起来端详，上头印著一只正在眺望大桥的海
鸥，背景的夜空里还点缀著许多星星，可爱的图样逗得芬里尔浅浅一笑，问：「为什麽想给我这个？」
「看你都不笑，想惹你开心。」洋一坦率地道：「认识你以来，从没见你笑过，总觉得有些遗憾，你笑起来应
该很动人。」
被这麽赞许，芬里尔不禁红了脸，握著那枚别针，低下头，不敢看洋一。
「来，我帮你把别针别在衣服上？」
轻轻点头，芬里尔将别针交到洋一手里。
洋一仔细地把别针钉在芬里尔的衣领，拍了拍，轻松自在地道：「好了，很好看。走，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芬里尔没开口，犹如情花初绽的青年般羞涩地跟在洋一身後。
买了票，坐进摩天轮里，开始徐徐上升。
「等会儿到了上头，风景很美哟！」洋一开心地介绍。「可以看见海湾呢！」
「你不是有翅膀吗？想看风景，飞上天去不就行了？何必还得花钱坐人工制品？」
「欸，入境要随俗嘛！不觉得这样一边拥抱期待，一边欣赏美丽的景观也很棒吗？」
「你倒挺浪漫的，与天帝还差真多。」芬里尔将头倚在小窗上，视线投得极远。「先前说你和他很像，似乎也
不太对，你们有许多地方相差极远。」
「例如？」
「例如你像温柔的绅士，他却像粗暴的野兽，狠狠地占有我，然後扬长而去，却又四处散播是我勾引他、害了
他」芬里尔以手指抿著唇，眯起眼。「同样是天使，行为举止却迥然相异。」
「芬里尔，」洋一藉机试探性地问。「你还爱他吗？」
「爱？」芬里尔脸上明显地挂上个大问号。「不爱了，痛过就算了，再执著，不是我的，就永远不会属於我。
」
「你说，你今天听见了我和洋二的对话，那麽」洋一吞了吞口水，像正要走过吊桥的小孩般，战战竞竞。「你
也听到，我我我对你」
「什麽？」听得洋一主动提起这话题，芬里尔心里漾起期待，等著洋一将最关键的话说出来，但表面上仍表现
得平平淡淡。
「呃，我」
洋一抓著头，有些无措，张著嘴支吾好久，想表明心意，却又觉得若芬里尔真听见他与洋二的对话，为何连一
点反应都没有，态度仍如往昔般冰冰冷冷的？
也许芬里尔对他没有感觉，所以故意装傻带过？
哎哟！他这位白天使活了一千七百多年，还是头一遭喜欢人，没想到竟如此别扭，想说又怕被拒绝，也才发觉
自己脸皮有够薄。
脑袋胀得满满，洋一自然不晓得坐在对面的芬里尔虽然脸上自在，心底可也是小鹿乱撞，急嚷嚷著这木头天使
怎还不快些亲口向他表白？那他也就能顺水推舟地讲明自己的感觉，不用担心再被形容成祸源或是设陷阱诱人
上钩的蜘蛛精。
两人各怀心事地僵了半晌，摩天轮早已过了最早点，都忘记要欣赏风光。
最後，洋一还是决定先放弃，再观察看看，於是他深吸口气，若无其事地掩饰道：「算了，没事了。」
他说来简单，对芬里尔来讲可是晴天霹雳！
瞪大眼，几乎无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就差那麽临门一脚，臭天使居然退缩了！莫非他根本没那麽喜欢自己，
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过度幻想而已吗？
闷闷不乐地看著窗外，芬里尔又气又难过。
洋一也叹了口气，望向与芬里尔不同方向的小窗，却惊见有团火球正迅速自远处朝他们袭来！
【娃娃爱人】 016
「芬里尔，小心！」洋一扑向芬里尔，才将他抱住，火球已击中他们的车厢，轰然巨响传来，两人被爆炸的气
浪震得老远。
洋一几乎是立即变换身形，扬开双翼，稳住下跌的势子。
「怎麽回事？难道是邪鬼族追来了？」
「不！」芬里尔摇摇头。「邪鬼族没有这种能力！」
「啊！」望著被炸碎的铁片跌落地面，洋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该不会」
话未说完，两道硕长的身影突现天际，恰是之前守在天界与恶魔界入口的金龙与银龙。
「洋一，」金龙嘴边冒著火焰，不断吐出一些小火球，他张牙舞爪地吼：「快把那只下贱的恶魔交出来！」
「哪儿有下贱的恶魔？」洋一还著嘴。「瞎了你们的狗眼！」
「我们可是受天帝之命来杀娃娃王的，」银龙也开口说：「同样身为天界人，希望你别让我们难做才好。」
「很抱歉，恐怕我得让你们难做了。」
振翅而上，洋一抱著芬里尔以极快的速度飞开。
「臭小鬼，你逃不掉的！」
金龙与银龙自後方追上，别看他们身形粗壮笨重，舞动追逐起来到也敏捷轻快。
这场空中追逐战惹来不少民众指指点点，有人道是在拍戏，也有人指是神迹乍现。
甫买完东西自超市走出的洋二当然晓得两者皆非，那分明是老看他们三兄弟不顺眼的金银双龙与大哥在展开你
追我跑的情节。恰如在玩射击游戏似地，金龙与银龙不时喷出火球与冰球，而洋一则努力地闪避每一次攻击。
「王八蛋！这两头畜牲摆明是公报私仇！」洋一边闪边在心里暗暗咒骂，他们俩招招皆致命，被打中後果可不
堪设想。
以一敌二，金银二龙又不是什麽没用的货色，一味躲避不过是空耗体力，洋一决定乾脆转身反抗。
他一手搂住芬里尔，一手拿出圣棍，直接扣去了鞘，露出利刃。他冲著双龙大喊：「你们两个，同天帝一样是
非不分，娃娃族明明无任何过错，何需赶尽杀绝？」
「我们不在乎理由与是非，」金龙与银龙齐声道：「反正只要是天帝交待的事，我们就要完成，这是天规！」
「去你们的天规！」洋二忽然也出现在空中，拿起弓箭对准龙头，他对洋一道：「大哥，我来帮你了！」
「洋二，小心点，这两个家伙不好对付。」
接著双方都大喝一声，展开激斗。
洋一再怎麽也没想到，会从与恶魔界的邪鬼族对抗，演变成与自己人开战的情形。他其实颇爱好和平，也不愿
闹得天界满城风雨；可天帝实在太过份，自己犯下的错竟要别人用生命来承担，成何体统？太叫人看不过去！
置身洋一怀里的芬里尔也是心惊胆跳，深怕出了什麽差错，为他挺身而出的天使就要一命呜呼；但不会飞行的
他仅能心有馀而力不足地抓紧洋一，既慌且忧。
感觉怀里的娃娃紧张地抱著自己，洋一更起了保护之心，反正他早已将天帝、天规等等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全置
之脑後，那些都及不上怀中人的可爱与重要。
在洋二的鼎力相助之下，他们与金银双龙逐渐变得势均力敌，洋一将迎面而来的火球与冰球全数打散，洋二则
发了好几支箭，其中有些来不及被挡下的，恰巧不偏不倚，射中金龙的背部。
「呜哇啊！」金龙惨叫地扭著身子，狼狈得难看。「痛死我了！痛死我了！洋二，你这混帐小子，竟敢在我背
上开洞！」
「金龙，你别动，我帮你拔箭。」银龙靠过来，笨手笨脚地想用爪子勾出没入大半的箭，但龙身巨大，爪子少
说有五公分粗，相对之下，洋二的箭简直像牙签般细，所以想帮忙拔箭，反而对不准，在金龙身上又多划出几
道伤痕。
「猪头！你这白痴！」金龙痛得发怒，用尾巴狠狠甩了银龙一耳光，结果惹得银龙也生起气来。
「我好心想帮你，你还怪我？」
「你这哪叫帮我？看，箭被你碰得愈插愈深，万一全刺进去，我不就还得去开刀？」说著说著，他又出手打银
龙。
「蠢蛋！好心被雷亲！」银龙不甘示弱，还手与金龙开始互殴。
洋一与洋二望见这对龙兄弟竟为此等小事反目成仇，打了起来，都感到好笑；洋一向洋二使了个眼色，两人一
齐拍动翅膀快速飞离。
还以为就要逃过一劫，万万没料到忽然凭空落下一道惊人的雷光，直直击中洋一。
「大哥！」洋二诧异地惊叫，想冲过去，但才一动，又另一道雷击在他前方，逼得他只能後退。
「唔」洋一以羽翼护住芬里尔，令得背脊直接被雷电刮开深深的伤，血贱到芬里尔脸上。
「洋一！洋一！你怎麽样？」芬里尔心慌意乱地，揪著洋一的衣服。
「第一次听到你直呼我的名字呢！」洋一边冒著冷汗，却还硬挤出笑容。「真好听」
再一道落雷，洋一闪避不及，又给打中，震得纯白色的羽毛四下飞散，手差点就要放开。
「呜啊」咬著牙，洋一重新抓紧芬里尔。
见著洋一痛苦的表情，芬里尔满心不忍。「你放开我，别再保护我了！」他伸手欲推开洋一。「这是天帝降罪
与惩罚恶人用的天雷，你敌不过的！」
「我知道」洋一做著深呼吸，血丝自嘴角淌下。「没关系，我还撑得住，至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硬顶著伤口的剧痛再飞了几许远，又好几道落雷同时打下，金龙与银龙怕遭波及，早不知躲哪儿去，因为担心
洋一而未离去的洋二则因闪避不及，著实地吃了一记雷劈。
「哇啊啊！」
「洋二！」听见洋二的惨叫，洋一分神望去，芬里尔凝视著眼前正气凛然的面容，直觉得天帝的目标就只是他
，不该让善良的天使一起陪葬。於是他趁机用全身的力气踢了洋一腹部一脚，令他松了手，自己则往下跌去。
「芬里尔！？」惊觉怀里的娃娃脱身而去，洋一脸色铁青，本能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芬里尔急剧的下坠已
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老远。
「释凡天！你这没血没泪的负心汉，你不配当天帝！」芬里尔承受著地心引力将他无情下拉，一边像在倾吐多
年怨气般地对著天空怒喊。「要杀我就来，看准一点，别再殃及无辜了！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你做过的丑事，
来啊！来杀我啊！」
天彷佛听到芬里尔的咒骂，也好似要给予回应，直下一道比方才都刺目的雷，准确贯在芬里尔的身上，发出撼
人的光芒与爆裂声。
「啊！」被雷劈中的瞬间，芬里尔仅闷哼了一声，便再也发不出声音，全身瘫软无力，如破娃娃似地坠落。
「芬里尔！」
「娃娃王！」
洋一与洋二同时大喊，一齐以最快的速度朝下飞去，在快撞上地面之前，总算攫住了芬里尔。
稳住势子降落，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飞到郊区的山坡上，附近杳无人烟。当芬里尔被击落後，雷云立即散去
，天空又恢复原本的平静与阴沉。
洋一搂著芬里尔的肩膀，却见他垂著头，双眼紧闭，衣服破烂不堪，有多处被雷电灼伤的焦痕与血迹，头发也
被烧去大半，连脸都薰得灰黑。
「芬里尔？芬里尔？」
几度呼唤，美丽的娃娃却一点回应也没，静静地躺著，连呼吸声都消逝，甚至愈来愈冰凉。
「娃娃王」洋二也握住芬里尔的手，想帮大哥叫醒他，却无任何进展。他难过地看著洋一，极艰困地道：「大
哥，娃娃王他死了！」
「啊啊」洋一发出痛彻心扉的呜咽，而後像被抽走灵魂的躯壳似地，眼神变得空洞，血不断自他唇边滴落，整
张脸同僵尸般既惨白又难看。
「大哥？你还好吧？」从未看过这样的洋一，令得洋二心生恐惧。「喂，别吓我啊！大哥」
话未说完，洋一已翻了白眼，卧倒在芬里尔身上，赤红的鲜血不断自背上两道可怕的伤口汨汨流出
【娃娃爱人】 017
恶魔界，仍是阴天，飘起绵绵的断肠细雨，雨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将气氛渲染得分外哀凄。
「洋三，大哥呢？」早上起来，洋二来到客厅，询问正在吃早餐的洋三与红衣。
两人的表情皆很凝重，未若昔日的温馨欢乐。洋三叹著气，轻声道：「大哥还在後面的冰室里。」
「他已经待在那儿好几天了。」红衣难过地摇著头。「唤他来用餐，却动都不动，真不知如何是好。」
洋二长长一叹：「唉，我去看看他。」
天界驻恶魔界的管理员住所後方有座极大的冰室，里头温度极低，主要是红衣建造来培养恶魔界的特殊植物。
几天前，洋二联络洋三与红衣说娃娃王被天帝以雷击毙之後，他们便将尸首放进一座透明的冰棺，暂时保存於
冰室里。
洋一坐在椅子上，望著冰棺里的芬里尔。
脸已洗净，如昔日般白皙美丽，金色的长发闪烁依旧，换上了白衣的身子静静躺著，没有一丝生气，更没有呼
吸的起伏。
想及芬里尔紧拥住自己的感觉，心像被压了块巨石，难受得喘不过气。
他心里充满悔恨，恨自己为何要顾虑那麽多？为什麽不勇敢一点地向芬里尔表露爱意？等到天人永隔，再说什
麽，芬里尔都听不到了。
拿起原来别在芬里尔领子上的别针，那时芬里尔还曾露出浅浅的笑容呢！
虽然很淡、很淡，却美得令人心醉，足以深烙在心。
没想到，那是芬里尔给他的，最初也最後的笑容。
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切都太迟了！
芬里尔已经、已经
洋一掩著脸，情泪越过指缝，滴落在冰棺上，却融不去分隔他们俩的厚实冰层。
「大哥。」洋二开门走进，轻声呼唤；洋一立时抹去泪水，强做坚强。
「吃过早餐了吗？」洋一问。
「还没，你呢？」
洋一摇摇头。「我没胃口。」
「大哥，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还都窝在这冷冰冰的地方，再这样下去，身子会搞坏的。」
「我不想吃一想到我什麽都还没对芬里尔说，我就觉得觉得」哀恸的眼泪又不听话地滑下，洋一情绪激动地哽
咽，断了话语。
「大哥」洋二坐到洋一身边，轻拍著他的肩膀。「我想娃娃王会明白的」
「就算如此，我再也看不见他的眼眸、看不见他的笑容、听不见他叫我的名字」洋一将脸埋进洋二怀里。「我
没想到，当他从我的世界消失之後，我才发觉自己对他的爱有多深，深到我都难以置信但我却永远都没有机会
将这些爱传递给他！让他体验被爱的感觉他只能带著被天帝伤透的心走上黄泉，我我我真没用！」
洋二抱著洋一，没想到向来成熟的大哥，竟为了娃娃王而哭得同婴孩般，叫看的人不禁跟著鼻酸。
站在冰室外的洋三与红衣也将洋一的悲伤看在眼里。
「活了一千七百多年，我从没看大哥哭过。」洋三轻摇著头。「他一定真的很喜欢娃娃王。」
「嗯，没想到天帝做得这麽绝」红衣又叹了口气。
「红衣，」洋三望著红衣，眼眶略微泛红。「真的没有办法救娃娃王了吗？看大哥这样，我好难过啊！」
红衣眉头深锁，先替洋三抹去已稍稍跨出眼眶的泪珠，而後低头轻吻了他的唇。
「别、别这样」洋三推了推红衣。「大哥正难过，我不希望自己却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像弃他於不顾似的。
」
「对不起。」红衣有些不好意思地抓著头。「看你像小孩子似的天真无瑕，就让我很想抱你」
「你已经抱过了，不是吗？」洋三双颊漾著嫣红，但眉梢依然紧簇。「我想帮帮大哥，希望他也可以和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