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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莲墨影 下——by半牙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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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苏影夜平安长大的话是这幅模样,他捏了捏脸,似是觉得极为满意,不顾绿儿的阻止,推开门便走了出去,门外光线极亮,他惬意地眯了眯眼。

果然是……美好的一天……

苏公子醒转的第一天,京城里便闹了个甚嚣尘上,原因无他——苏公子把凌公子绑走了。

这位凌公子在上京各位公子哥里原本一直默默无闻,据说他母亲连个小妾的名分都没有,两年前凌家大公子英年早逝,没有其他孙子的情况下,凌老爷子只得把凌宇推了出来,两年磨砺,这位其貌不扬的凌二少竟是做得有声有色,家里势力被他掌了大半。

凌公子身形渐渐拔高,再加那副冷冰冰的秀丽模样,说是艳冠京畿一点也不过分,各家待闺少女各个趋之若鹜,但凌宇谁也看不上,只每日跟幼时玩伴苏公子如胶似膝,也不知碎了多少芳心。

江都,十里长堤。

柳枝垂落,扫了衣襟,搔得心里微麻似的痒,一向冷淡的凌公子这次竟是低着头,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他整个脸蛋都有媚人的酡红之色,他无措地搅着手指,“阿夜,你把我绑来,就为了看湖?”

冽炎双手撑在栏杆上,极目望去,烟波浩淼,堤上有人弹着琴,那声音懒懒的,听得人想睡觉。

于是他真的睡了,睡梦中依着一个人的肩膀,对方似乎有些紧张,一动也不动。这一觉,冽炎睡得很舒坦,醒来时点点繁星,但他还是觉得,凌宇的眼,比星辰还亮。

“梦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冽炎斜眼看他,用食指挑高他下颌,凑上去在那唇上吻了吻,对方居然双眼圆瞪,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冽炎满意地点头,很清新。

“阿……阿夜……”凌宇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视线到处乱瞟。左边是两个诗人,叽里咕噜不知在吟些什么;右边是湖,湖面有画舫,歌姬迎风起舞;中间……中间是他想了无数遍,却怎么也不敢触碰的那人。

凌宇只觉这苏少爷大病初愈后有些不对劲,首先便是那双眼,苏公子黑眸璀璨,笑时眼里光彩夺目,此时这人眼里邪邪的,有些笑意,更多的却是捉弄之色。

凌宇气呼呼地别开头,他单恋这人多年,心里肖想了无数遍第一次亲吻至少要在开满了花的地方,最好能有蝴蝶,他郑重地捧起他的脸,细语温存。因着他的暧昧的低喃,那人该得俊颜绯红,像是春天最艳的那枝桃花。

此时自己是吻了他,不对,是被吻,自己在这里胡思满地,而他好像喝开水一样平常,甚至懒洋洋地别开眼,醉心看湖上烟波,仿佛刚才那事根本不叫事。

吻啊,是吻啊,那弥留的温度,那残存的气息,明明是最最心爱之人才能拥有,这人怎么能如此冷淡?

“苏影夜!”

冽炎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凌宇是在吼他,不耐烦地回过头,挑了挑眉,“你叫什么?”

凌宇顺着他刚才视线望去,只见舫上跳舞的女子色如美玉,顾盼盈盈间,一瞥一嗔,风情十足,他当即沉了脸,将对方强制性地拉起来,“走,回去,不玩了。”

凭什么你说不玩就不玩,冽炎丝毫不买账,甩开凌宇的手,趴在栏杆上,一个人看得津津有味。

魔域没有这些胜景,他也一千年未曾出宫,每日跟宫里那些砖瓦花草打交道,闷得他怀疑自己会生霉,他转头去看凌宇,少年怒气冲冲,白皙的脸染满霞云,只怕正赌誓再也不理他。

冽炎轻声笑了下,黑石似的眸盛了月光,“凌宇,你刚才,不会是第一次被亲吧。”说着,他再次啄上那嘟着的红唇,末了还伸出舌尖轻轻勾了下。

旁边的行人见两男子公然调情,指指点点,大骂世风日下,闲言碎语飘进凌宇耳朵,他回身一瞪,眸里夹着冰霜,顿时再无人敢言语。

“阿夜莫非不是第一次?”凌宇死死掐住他腰际,奉送一个迷人的微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凌公子这次是彻底动怒了,冽炎无辜地耸耸肩,靠在一边,抬头望星空,“我不大记得了。”

“你!”这次凌宇连伪装都不屑,直接把他压在一边,附唇便吻,每次午夜梦回,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这人身影,此时‘幸福’突然来临,他只觉措手不及。

不,这是哪门子幸福!

守了好几年的珍宝被不知从哪来的人捷足先登,凌宇心里又酸又涩,他就知道这人又笨又呆,只怕是被坏人骗了。

这段时间他跟大皇子走得挺近,莫非……

凌宇伸手在胸口狠狠捏了下,那大皇子看起来仪表堂堂,暗地里风流成性,还吃人不吐骨头!心痛地将额头抵过去,小心翼翼问,“阿夜,是不是,有人伤了你?”

怀中身体一颤,更加笃定了凌宇猜测,他把苏影夜当个宝,便以为人人都觊觎这人,此时回想起大皇子看着他的目光,越发觉得淫 邪不堪,若是大皇子把他当女孩子使……

发烧,是了,听说做了那档子事很容易发烧,难怪他病了那么久,凌宇将头埋在对方颈窝,声音颤抖,“阿夜,你别难过,我替你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冽炎见凌宇一会自残一会咬牙的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我没有看好你,我前段时间忙着凌家的事,冷落了你,没想到竟这样,我若早知道,绝不会……”

“停,停!”冽炎赶紧打住他的话,微微眯起眼睛,将颈窝上的那颗头抬起来,惊讶地发现他眼里竟有泪光。“怎么了?”

如此近的距离,呼吸对着呼吸,凌宇鬼使神差地仰起头,誓言一般,“阿夜,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我也要你。”

苏影夜的眼睛很漂亮,微微弯起,眼尾上翘,一派怡然自得的神态。

“凌宇,你的话,当不得真。”

凌宇张了张嘴,他竟然不相信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他变成这样?心脏一阵阵紧缩,此时说什么都无用,他只能拉起他的手,用力握住。

湖上起了白雾,是氤氲的夜霜,两人寻了扁舟,湖水晃荡。凌宇呆呆地看着坐在船头的那人,他的墨发被风撩起几缕,弧度极为惑人,他想伸手去抓,可整个世界都罩着雾,雾中有人高歌,他听不明白,依稀觉得是极为惊艳的歌声,拔上天空,轻飘飘踩在云端,软绵绵的,总像场不该有的迷梦。

刚才还在十里长堤,转眼,又是湖心冰霜,小舟驶过桥洞,有垂下的桃枝阻住去路,那人伸手拨开,桃花怒绽,开了一树。

凌宇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美景,耳边传来湿漉漉的触感,只听那人轻声问,“喜欢吗?”

轻轻点头,有你在,怎样都会欢喜。

似是听到了他心里所语,他挑唇笑着,“还是你好。”

凌宇忙不迭牵起他手,像迫不及待想要证明什么,他想的是,我自然比旁人,好了无数倍。

双臂环上他脖颈,冽炎偏着脑袋,神情有些烦恼,他思索了很久,半响,终是道,“凌宇,我好像有些想你。”

不确定的语气,散漫的态度,凌宇心里却痛得一抽一抽,他只当苏影夜被伤得深了,回头时方发现那个一直守着他的人还在那里苦苦等着。

却不知,身后桃花,开了一轮又一轮。

“其实我喜欢你,你呢,你喜欢我吗?”

排练过无数次的话真吐出来时大大松了口气,对方没有意想中的喜悦或是惊讶,神情依旧淡淡的,懒洋洋地嗯了声,“我知道啊。”好像他喜欢他,是十分理所当然之事。

那歌声去得远了,缥缈如烟,凌宇颤抖着剥掉那人衣衫,他却双眸含笑,像是在鼓励着他,“你确定,要与我……”

冽炎并未答话,只一把撕了凌宇衣襟,轻轻吻上他胸膛,凌宇有种被劈住的感觉,胸口的舌尖不断挑逗着他刻意压抑的激情,他恼怒地把那人压在船上,旋即重重堵住他唇。

苏影夜唇上总粘着糖汁,软绵绵的,极是诱人,凌宇砸吧砸吧地品尝,他本就聪明,被对方带着亲了几下,片刻便得了要领,喘息连连方才分开,对方黑眸轻轻弯着,似乎颇为惬意。

可那个瞬间,凌宇却觉得,眸里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多得,像要落下泪来。

62.冽炎的梦境(2)

“你不想?”

想,怎么不想!

身下人吐出口气,白雾糊了他眼,湿湿的,说不出究竟有没有欢喜,凌宇将衣服垫在舟上,轻轻将人抱起放好,煞有介事地承诺,“今日我既与你行了这事,我便会用尽生命去爱你护你……”

他年龄不大,说得却一板一眼,冽炎忍不住笑了出来,凌宇听得他笑声,只当对方又不当回事,不顾自己赤身裸 体,便往来路飞奔而去。

湖上烟波浩淼,他身形如燕,罩着雾气,似仙似幻。

之前那个桥洞,桃花开得正盛,一朵朵粉嫩的花瓣打着水滴,他伸了手,轻轻折下枝,放到鼻尖轻嗅,夜风吹落了花瓣,飘落几片粘在发间,他来不及拍掉,迫不及待回赶,唯恐那人等得久了。

他执着花枝,想必是整棵树上最艳的那抹色彩,额上有汗,被初春的寒风一动,又凝成冰晶,“阿,阿夜……”他抓了抓头,只觉自己又蠢又呆,什么话都说不好。

想了半天,垂下眸子,轻声问:“喜欢吗?”

他的脸浮着霞云,像是清晨的第一道光,冽炎知道这是一个令人沉迷的梦,残酷也美丽。

呆呆看了好久,只愿永远不要清醒。

圆月斜斜地挂在天边,暗香浮动,疏影微斜,小舟荡漾荡漾。凌宇注视着对方的眼,觉得天地间所有的光亮都被这双眸吸了进去,要不,为何能如此黑,浓烈也寂寞。

薄薄的凉唇,呼出灼热的气息,也不知是谁温暖了谁的体温。

稀疏的微风送来阵阵桃花的芬芳,夜渐渐深了,月影悄然移到中天之上,洒下清辉,洁白如洗。

被引导着探向那幽深之处,凌宇白皙俊美的脸上布满潮红,粗重的喘息,不能抑制的吟哦,泄露了他的惶恐与紧张。

冽炎依旧轻声笑着,他的笑懒洋洋的,有些轻浮,似乎什么都入不了心,凌宇恼怒他的冷淡,又心痛他所受的伤害,最后,满腔的酸涩都喷洒成热烈的激流,倾泻在他体内,忐忑地看过去,冽炎撩开他发,眉眼弯起,“你今年才十四吧?”

恼怒地在乳 珠上咬了口,如愿以偿地听到他一声惊呼,凌宇抬起头,唇角勾得很高,大有挑衅之意。

“宇……”冽炎闷闷地唤了声,胸腔里有什么破碎了,越是美好,就越觉得残忍。之前出的汗湿嗒嗒地粘在身上,风一吹,凉凉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上那人再度覆过来,将他紧紧抱住,似是要打消他的犹疑他的惊惧,他不停叫着他的名字。

“阿夜……”

是他最喜欢的叫法,悠悠的,脱得很长,尾音微微上翘,仿佛他叫着他的时候,整个心都在跟着战栗。

小舟泊在岸边,凌宇替他穿好衣服,顺带把发也绑上,阿夜的头发很美,他不愿让别人偷偷瞧了去。

生了火,火光耀眼,凌宇将人紧紧抱在怀中,那人合着目,看起来有些疲惫,或者是,他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他不说话,他便也安静地看他,苏影夜的睫毛其实很长,轻微微地缠着,傻兮兮的,却又可爱得紧。

凌宇伸手轻轻玩弄,极其小心的动作还是令那人睁开了眼,干净的黑颜色,纯粹明亮,其实,最深处,仍是不变的冰冷。

冽炎拨开他手,凌宇喜欢欺负苏影夜,但他不是苏影夜,自不会事事顺他。

重新活过来后,他很少跟人讲话,他觉得哪怕自己是千影绝,也不会与凌宇走到最后那一步。

那天他是真正绝望了,他以为凌宇能够想起,他甚至想,只要凌宇想起了他,他什么都可以不再计较,但没有,他还是没来。

他知道自己性子不好,孤僻也冷漠,旁人不喜欢也正常,但那是凌宇啊,是对他立下无数誓言的凌宇啊。

难道因为没了记忆,一切就可以当做不曾发生?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次神态,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脑海里,想忘都忘不了。

他忘了,他记得,他等他,他却走了……

夜里,有人吹笛,幽幽地飘在湖面,梦,终归是美的。

晨曦初露,一切光影都淡淡的,静谧也安详,冽炎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却见抱着自己的人眼眶泛青,只怕一夜不曾合眼。

两人随意收拾了下,冽炎要吃‘庆祥铺’卖的包子,凌宇只好一个人去排队,那人站在旁边眯眼看他,眼里有笑意,顿时让凌宇觉得,为他做什么都值得。

半盏茶后包子才买到,拿在手里热乎乎的,一如他噗噗跳动的心。

冽炎尝了口,还是以前的味道。过去他、凌宇、千寻三人住在江都时,每天早晨凌宇都会出去给他买这些东西,风雨无阻。如今他已经不爱吃甜点,但他还是欢喜让他去排队。

“要是以后每日都能这样,该多好……”不经意间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凌宇尴尬地笑了两下,难得有些憨厚。两人站在路边啃包子,凌宇本就长得秀丽绝伦,自是吸引了不少视线关注。

冽炎有些不悦,暗骂怎么编个梦也让这人到处拈花惹草,早知把他编丑点,那就只有自己能看上他。

白日里冽炎喜欢去梨园听戏,声角一甩水袖,嗓音清丽,凌宇满脸不乐意,冽炎说你不让我看那你给我演啊,没想到凌宇竟说好。

夜里待冽炎睡熟了凌宇便去劫了个唱曲的硬要对方教他,那人吓得哆嗦,给他画了面普,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凌宇本就不擅音律,声调也很奇怪,但他用功,连着学了几夜,多少能拿出手。

冽炎只见窗外一个白影飘啊飘,思索半响,才猜出该是凌宇,走到窗前,桃花满庭,那人站在树下,脸上五彩缤纷,冽炎忍不住笑,凌宇眼一鼓,开腔唱道:

“春光流转,彩云飞线,银釭染清辉一片,素挑鸳鸯弦。

相思枕畔,结发缱绻,谁将红烛半燃,又将心字香添。

似这般比翼齐肩,看星起月偏,与君良辰美景赏遍,碧纱帐落,乱花庭院。”

凌宇长得漂亮,声音却难以让人恭维,冽炎很想捂耳,但又不好意思太过打击对方,只好把张俊脸憋成猪肝色。

一曲终了,凌宇见到那人神情,干脆再歌一曲,桃花散落,他映着花瓣,冽炎看着看着,一时之间,竟然痴了。

两人在江都逗留了大半年,那日子有时候让冽炎觉得,这才是他们该有的生活,静默的幸福,平淡,温馨,没有鲜血喷溅的决绝,也没有泫然欲泣的悲凉。

凌宇喜欢抱他,力道总是很紧,勒得他腰痛,像是恨不能整个吞下去,又像是想将他捏小,不管去哪里都能带着。

入冬时节,萧条却未有冰冷之意,家家户户张罗着过年的物事,凌宇想了想,抠破脑袋也不知该送对方什么东西,冽炎倒洒脱,你把自个送我就好。

这话未必玩笑,他是真的这样期盼,外面的凌宇是不完整的凌宇,梦里的凌宇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

凌宇点了点头,月光从天幕洒下,倾泻在他的白皙俊美的脸上,美得似画中人。冽炎捏了捏他面颊,如玉温润,撇开头,却道,凌宇,你还是应该丑点。

凌宇见那人神态认真,自后面搂住他,轻声说,不管我怎样,心里都只有你一人。

漫天飞絮,真实与虚假都变得无比模糊无比不堪,冽炎眼角有些痛,他用力眨了眨,微微回头,那人一袭白衣胜雪,眸中万千光华。

凌宇握着剑,誓言要守护,他这样说的时候,是真的发自真心。只是他的剑还不够锋利不够尖锐,甚至连准头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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