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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by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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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拉住在前坐的韩德森,激动着。这是他所受一切家庭教育中──待人恭敬且绅士的教育所全然不允许的。衣领上的红色领结激烈地晃动着,似乎反映着过往所受贵族式教育的束缚亦跟着一点一滴地崩坏。

「少爷……这就是现实……。一旦人的内心有着无穷的欲望,理性就荡然无存……眼中所见的只有权、只有利而已,自古以来都是如此。」韩德森顿了会儿,「英国的贵族为了权与利,发动玫瑰战争;昔日法王为了掌握所有的权与利,亦发动无数战争削弱贵族……」

「难道……自由、平等、博爱……都是假的吗?都是为了权与利吗……?!」白理安深蓝的眼瞳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原来他以前是多么的无知……一直生活在封闭的象牙塔里,享受着自认为和平无争的安逸……其实这些都是侵略而换来的和平假象……现在看来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原来他的国家……是个满口自由、平等、博爱,脑中却只有权与利的假绅士……!

对此,韩德森并不否认,亦未多言。他相信少爷有着自己的思想,总有一天会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虽然打破了一切美好形象而予以一丑恶的污名实过于残忍,但这就是现实,总有一天必须认清的现实。人生中有许多的无奈,少爷对于自己的身份──一个侵略国子民的身份感到深恶痛绝,却得以从此明白过往总是似是而非的真相。虽然残酷,却也直接,更加真实。

激动过后,白理安低下头,目视着紧绞着衣衫的手。那被拍红的痕迹仍旧淡淡地浮现着,就算不久后那红痕将会如水波般,既使曾被搅出了层层涟漪亦终将回复过往之平静,但那记忆却永远深埋在内心深处。仿佛迅雷劈进了心口,心口上的那道深沟将无法消除。

「虽然如此……」静默了一阵之后,再度吐出口的话已然平静了许多,「我要告诉他,我是不一样的……!我要亲口告诉他们,我是不一样的……!」

「少爷……」

一双殷切期盼的眸子使得那双深蓝瞬间星光点点,「我虽然无法改变国家,但我可以用我所及的力量做到……至少让他们认同我,认同我和我的国家是不同的!」

「这会很辛苦的,少爷……」

摇摇头,白理安答的肯定且直接,「我会努力……!至少我一定要和他亲口说声对不起……!用他听得懂的语言!」那种情况下,他连对方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更遑论对方住在哪里,但他就是有信心……总有一天一定能亲口向他道歉,并告诉他自己是不一样的……!

「少爷……?你想要学中文?」

「嗯!就算母亲不同意也一样……!老师不教我,我就自己学!不懂的、不会念的就上街去问,就算被当成疯子也无所谓!」

4
手中怀抱着方才买来的书籍之后就什么都变的不一样了。没有对现实与理想破灭的崩溃,只有着如重获新生的喜悦。仿佛在他的眼中,手中的书本就能重新建立起那已破灭理想般。

有了这些书,只要他努力学习,他相信一切都会不同的……。

白理安拥在怀中那经几央求才得已买回家的习字书,看来就当它们是个宝,殊不知这下反倒让韩德森的心情显的不安,已然踏入家中的步伐变得沉重。明知道夫人不答应,但却又拗不过请求;明知这会是条难走的路,却又间接地鼓励少爷放弃平顺的坦途……

韩德森在心中叹了口气,摇摇头。这时,原本走在身旁的身影突地迅速跑离他的视线范围,速度之快令韩德森当下拋开心中杂乱的思绪,目光随之追了上前,「少爷……!走慢点!不然……」

「妈!我回来了。」白理安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看着正在客厅中处理帐目的母亲更是有股急于得到认同的欢喜。

「小声点,在家里不要跑跑跳跳的,不要让妈再提醒你。」坐在客厅埋首于工作的妇人连头也没抬一下,只是习惯性地微微一笑,虽然对于儿子那有违绅士行为的举止略为抗议了番。

德西蝶家正是人们所谓的袍贵族,地位于王权时期虽是个不高的小贵族,但在推翻王权建立共和的此时,因着其它势力本是庞大的众贵族牺牲战场大半而大不如前,反而是少数因着共和政府的建立而晋升至政府工作而得已保留的贵族。在这种家庭之中,自然对贵族式的家庭教育相当重视,从特别请家庭教师教导这一点便可看出。在举止方面的严格管教,自然都得要求儿子在一切仪态都得符合优雅的绅士,于是自然对白理安此种行为以为非常不当。

「一时间忘了……」

「对了,」妇人一面翻的帐本一面道,「上哪去了?拍封电报不该这么晚。」

「夫人……」

韩德森正想为今日的行踪做一报告,却被白理安给抢下话头,「没什么……只是去买了几本书!」虽然在那一瞬眼间,脸色因着元昭的事而微变,但从双臂间感受着书本的满足感,着实又吸去他大半注意力。

「书?」闻言的她面容显然跃上几分欣喜之色,「哦,这次想学什么?法律?还是天文?」

「都不是!」摇摇头,白理安难掩兴奋之情,「是中文!我觉得天文还是法律都没有中文有趣!一个字都是一个图像演变出来的,不觉得真的很神奇吗?我……」

只是不待白理安说完,目光始终在工作上的她终于将目光一调,望向自己的儿子,「什么?学中文?」

似乎对于母亲突地一变的脸色感到不知所措,白理安只是傻傻地笑着,「是啊……」只是手中抱着的几本书仍因着兴奋心情而递了上前去,「就是这个!每一个字方方正正、一块块的,仔细看还有图像的影子……」

「小理!」她站了起身的举动看的韩德森是倒抽了口气。眼前的她虽依然唤着儿子的小名,但是总觉得是风雨欲来的征兆。「现在学问这么多,为什么要去学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语言也是一种学问,为什么要这么说?而且学会了中文就能和许多中国人沟通……」

「我们不必和他们沟通!」手一伸,将白理安视之为宝贝的书给抽走,「要沟通也不需要我们去学那种次等的语言!」

「妈……」手慢了母亲一步,他赶紧出言意图为自己的想法辩护,「世界上很多还在使用中的语言都值得学啊!为什么还分什么次等高等呢?在我眼里,中国一点也不次等!他们的文化多过我们好几年!」

「你……」一气,将手中的书大力地置于桌上,啪地一声发出大声响,「那又怎么样?现实就是这样,弱了、不敌强国了,就算是次等!」

「所以……因为这样就该被武力强的国家占领吗?」白理安的声音又加重了些,这是他难得和母亲如此大声且无礼地说话。「那和野蛮人有什么两样!」

「小理!你在说什么!?」意外于向来温顺的孩子竟如此叛逆,她一个想法闪过,目光直射向韩德森,「你说!一趟回来小理就成了这样,你要怎么交待?!」

「夫人,少爷他只是……」

刻意不让母亲说出任何责怪老师的话,也因自己内心激动的情绪,他持续放大声量道着,「难道这就是主创造的世界吗?一个不平等的世界……要我们去当野蛮人侵略中国的世界……我再也不信主了!」

她的眉闻言后倏地紧蹙,「小理!你再说一次!你在说什么?!」

「我再也不信主了!」

一个高扬的手从上至下地甩过他的脸颊,既火辣又烫热。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成功地激怒了母亲──一个对信仰虔诚的母亲,说什么也不会允许从小便受洗的自己说出背叛信仰的话,虽然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心中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亦没有因着说出背叛自己信仰的话而感到后悔,只是持续地将目光在母亲脸上的细部表情聚焦。嘴角的皮肤仿佛见得到血管,颤动着,抽动着;眸光混浊着,懊悔着。

「……给我到教堂反省去!」

母亲似乎已然气结,一手挥向桌上的书堆至地上后便提起裙摆快速地离开,留下他自顾自收拾散乱一地的书本。对于手与面颊上的红肿没有付出一点关爱,抱起书本,穿过韩德森身旁,神情虽默然,却仍可见其中难以忽视的决心。

位在德西蝶家内的天主堂曾经是他茫然无助时唯一的寄托,每每到这里总会兴起莫名的崇敬,心也能在祷告中变的更加平静。只是现在就站在这里,看着四周的彩绘玻璃与圣像,心境竟也不同了。

抱着书本,白理安走上前,背脊靠着摆着圣母像的台前坐着。伸手,他拿下了挂在胸前、跟着他十多年的十字架毫不留恋地置于一边,曲起双膝,借着微弱灯光的照射下开始提起笔,如幼时习字般,笨拙地练习写著书中一个个的中文字。甚至将所有的书翻了开,找着所有相同的字做着记号,以上头标记的罗马拼音喃喃地念着……

书页上的第一页内页都印着孔夫子的画像,现在被摊在地上一页页地打开,书本渐渐地将十字架的项链给埋了起来而消失无踪。而在他心中,那总是占有一席之地的玛丽亚,现在已然被目之所及的孔夫子给填满。

持续将自己关在天主堂内,正因母亲暂时回法国去而没阻止他旁人眼中疯狂的行径。累了,就席地躺着;醒了,就又再将书本拾起反复念着、写着……没了纸,就写在手上,直到掌中不再能容得下一个字。并不是他失了旧时的玩心与好奇,而是他将这所有的一切全化为他学习中文的动力,直到……拥有走出这里的能力。

◆◆◆◆◆◆◆◆◆◆

广州的大小店家依然不例外地从一早便忙碌着,就算此时中国人的心中,他们早已因着外国各方面的大举东浸而失了市场,但仍显现出不认输的强韧。在外来势力入侵后,最为明显、首当其冲受害的,便是中国本土的纺织业。外人挟带着其工业革命后,机器快速又大量、标准化的生产大批进入中国,早把中国手工为主的纺织业打的七零八落。人们的心矛盾的很,虽仇外仇的凶,但却往往不敌价格便宜的诱惑与生活压力,舍弃了本土的织锦而倾向外人较为便宜的织品。

只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却不能因着市场大量缩减而关了店就算了,为了生活,就算是只有一个人光顾,也得努力完成一件客人满意的衣服。虽气洋人气的紧,但又无法改变现状……

元昭咬着牙,似乎想到了洋人的所做所为而忿恨着,本是想气地一摔正缝制到一半的衣袍,但却又因手臂顿时传来的疼痛而作罢。将手臂曲起置于腹间,看似痛苦地弓起身。

「小昭……手还在痛吗?要不要去给医生看看……?」从外头买了些布匹回来的阿吉一见元昭异样的表情,赶紧上前关切着。几天前的那场小意外,元昭的手臂被车这么一撞,到现在都还没好。每每看到这个样子,阿吉总是有些后悔,当初怎么不拿洋鬼的钱给他去看医生?

「不用了!」元昭当下反对,逞强似的又拿起衣服继续缝着,似乎看穿了阿吉的心思,他扬言似地道着,「过几天就好了,都没钱生活,还看什么医生?要是你当真拿了洋鬼的钱回来,我就当作不认识你!」

阿吉一听,不擅说谎地当下低下头去,抱着几匹布,甚为不自然地回到自己的位上去工作去了。只是他似乎忘了元昭向来敏感,对于他此种沉默又略带些许怪异的行为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

「阿吉?你到外头是看见了什么?」元昭问的倒也直言,只是却吓地阿吉身子硬是颤了一下。「看你心神不宁的。」

「……啊?没……没有啊。」阿吉结巴地道,还一个不小心,将针刺上了指头。

「你这个人最不会说谎,所以别想骗我。你上外头去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

正要有说出的决心时,外头不远处传来不属于市场的纷闹声让阿吉止住了声音,也将元昭的注意力给成功地牵引着走……。

5
见元昭放下工作,扶着略为疼痛的手臂就要出去,阿吉一个心急,想上前一拉衣袖来制止却也碍着元昭的手伤,惹的他要阻止也不是,要开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外头……外头没什么事的,不过是街坊间的小杂事……」阿吉自知方才的一举一动全进了元昭的眼里,看似想急着找个话头说,但一张嘴搞的结结巴巴。眼尖点的、心细点的,就知道他说的是多么言不由衷。

「瞧你这副怪异样,就知外头分明有什么事怕给我知道,我偏要去看去。」

看着元昭跨出门槛前的表情,阿吉就知道自己不说话倒还好,一说话反倒激起元昭更多好奇心去外头探事。虽知自己笨拙,尽会搞砸事,但他还是得跟上去。反正那事……元昭迟早也得知道的。街坊间总瞒不了什么大小事,他也早该明白才是。到时免不了一顿骂吧……他想该不至于和街坊邻人一般,说不理人就不理上整年头地记恨……因为他们两人是打小一块长大的啊。

元昭出了裁缝店后走上前向街头一望,眼前像是什么庙会似的集了一小群人看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们还不时指指点点的,此种情景令他忆起了什么……就是自己被车给撞着的那天,倒不是因着手伤使他时时记着的,而是当时众人们对洋人的群起激愤。

不多想,推开人群,勉强闪身挤了进去,而登时映入眼的,却犹如那时再现的情景一般,着实令他一时间煞楞当场。

是那天的那个同他差不多年纪的洋人孩子。衣着如上回一般,白衬衫外头罩着件深色黑布背心,领口结了个红领结,标准的洋人装扮。不过现在却没当时那般整齐,还显得比自己更狼狈似的凌乱。更为显眼的,是他衣服上头,粘贴着那些如当年划规租界后大举示威游行时出现的标语。

死洋鬼子!
还不夹着尾巴滚回法兰西去!
食人血肉的洋鬼子不得好死!
还我完整的祖国!

才正为这些标语的出现感到诧异的同时,那全身贴着标语有如个人型广告的人却朝自己移了过来。

在人群间,白理安见到了他所想见的人,那天一面之缘却又不知下落何方的人。白理安难以掩饰心中的兴奋,当下朝元昭走了过去。似乎是过于兴奋还是怎么着,虽然他很想上前对当时的事亲自用他们的语言-中国话说声抱歉,但总觉得内心中有着更多的欲望趋使着自己和他说出更多的话,而不是只有单单一句话的道歉。

为了这一刻,他独自待在天主堂中久久不曾出门透气,其间伴着自己的就只有孔夫子,他所为的就是这一刻,以字正腔圆的中国话和人沟通。虽读遍了读本与习字书,又拉着韩德森老师指导了好久,但直到走出天主堂前的那一秒,心情都还是紧张到难以言喻……

直到自己股起勇气走上当时来到的街市,对着来往的人们、小贩讲着生涩的中国话时,没想到似乎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人们交头接耳的细语虽没办法听明白,但仍有着热心的人放慢速度告诉他,若是让他们在自己身上贴着这些东西在街市走上一圈,便会教上他一句中国话……那些东西写得草,似乎是韩德森老师告诉过他中国文字的一种草写写法吧!只学习点正楷字的他无法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仍是意外于人们的热情,始终掩不住兴奋的心情。没想到还这么刚好地见到了他一直以来所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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