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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簧 下——by虫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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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顺一听段褀瑞这话,知道让段褀瑞保自己是无望了。他倒松了口气,总归现在还没人要奏他一本,一镇和以前的老部下都在他手中。等他查到温庭玉的去向,带人劫了他远走高飞,也未必不是办法,总之他不能让温庭玉再落到别人的手里。
他想好了对策,又想起四儿能求到纳兰宝荣,决意还是先等四儿的消息再说,毕竟这对策是要背叛段褀瑞的事情。他见段褀瑞愁眉不展,只垂手说:「总办,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我是真的放了,被人捉到把柄也是我行事不当心,这被人奏上一本,也怨不得别人。我这人头保不住就算了。」他吸了口气,刚要向段褀瑞请辞,突然听到後面有人说:「谁说保不住你的人头了?」
李顺一怔,看著段云漪从屏风後面转出来说:「爹,我刚才在後面都听见了,您可别忘了,这林玉笙林大人在朝廷的眼里,说什么也没乾爹分量重的。」
段褀瑞一怔,笑起来说:「也是,我怎么忘了袁大人是你乾爹了呢?」他又笑起来说:「遗山,我这宝贝女儿肯替你开口求袁大人,他肯定是答应的。如果他肯出面保你,冯国璋哪敢附和?林玉宏也是我们北洋的人,剩下一个林玉笙孤掌难鸣,这摺子递不递都一样。」
李顺看著段云漪,也不知道自己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段云漪见李顺为难,轻笑了一声,转头对段褀瑞说:「爹,我还没开口,谁知道乾爹他肯不肯呢。」她又对李顺说:「李镇统,您也稍安毋躁,不过是听到风罢了,这不还没人递摺子呢吗?再过几日乾爹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我立刻给您报信。」
李顺看著段云漪拈著帕子,半侧著脸跟他说话,心里叹了口气,只抱拳说:「二小姐,这救命之恩,遗山没齿难忘。」
段云漪一听这话,脸红了起来,轻轻的说:「李镇统,云漪不过是说句话罢了,这成不成还不是您的造化?哪来的恩德?如果事成了,您也是记我乾爹的恩是不是?」
李顺看段云漪这样子,心里倒更不喜欢了。他和温庭玉相处了那么久,段云漪这点手段早就看透了。他心里直觉得难受,说想让他记著就说记著,何必来来去去的绕圈子?李顺一时也没想到他倒从来没气过温庭玉跟他使手段,只是不好面露厌色,低头抱拳说:「说到底也是二小姐肯替遗山出头,您的恩德,我是绝不会忘的。」
他说著又想起军饷的事情,跟段褀瑞说了起来,段云漪看著李顺专心和段褀瑞说公事,看也不看她,陡然有点失落。她告退了一声,一边往屏风後走一边想著怎么求袁世凯保李顺。这次她救了李顺的性命前途,他说什么也不会再气她上次恶言之过。
段云漪想著又冲绣房走过去,那披风,还有几日就能绣完了。她本来就在想著李顺见到了这披风会怎么夸她,现在更好,如果能赶在袁世凯回来的时候给出去,他想必会对她另眼相看。
李顺和段褀瑞说完公事就急着赶回了家,他一到家就见到四儿早门口等他。他一边拉著四儿进门一边忙著问他求九门提督的事情。
四儿和纳兰宝荣是什么关系,自然是立刻答应了。只是林府在做丧事,出入北京城的林府的马车多了,又不能让人看出来九门的兵七是跟林府过不去,结果查了两三日也查不到像有送人出城的马车。
而北洋一镇的人这几日都人人自危,自打他们镇统突然发起火来,活活在校场打死了一个典狱官,自己当晚又在校场领了五十军杖以後。整个军营谁也不敢出点小错,都怕在这当口犯了事,落下军法重责之祸。
到了第三日,上面传下令来,著人分批去查温庭玉的下落。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是李顺的义弟失踪了,李顺向来赏罚分明,谁都想在这当口抢功,自然是争先恐後的去查。可查了两日下来,去南方路上的驿站和火车站都没有温庭玉的消息。
李顺又暗中著人打探林府,这些日子查探下来,知道了林玉堂七七之後会回来的消息,再加上其他的结果,总算得出了温庭玉还没离开北京城,恐怕还在林府里关著的结论。但林府极大,即使是四儿趁著纳兰宝荣到了林府去吊唁的时候混了进去探察,仍然是找不到温庭玉的下落。
他心急如焚,不知道温庭玉到底是被林家人藏到哪儿去了。但也不能直接上林府去要人,私下见了林玉宏,却是一问三不知。而他的把柄还捏在林玉笙的手里,事情没定下来,他若贸然行事,岂不是把一切都付诸流水?再说他才领了军法,那五十军杖不留情的打下来,几乎把他打去了半条命。但棍子虽重,刚打完总办府里就赶著让人送了疗伤的御药来,再加上李顺身强体壮,到了第六日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好坐著而已。
李顺身上的外伤好了,可温庭玉还是没有消息,他虽然知道林玉堂还没回来,林玉笙不爱男色,想必温庭玉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这么拖下去他也耐不住性子。他正恼著,忽听段云漪著人请他去总办府,说是袁世凯已经到北京了。李顺一听,立刻就叫人备车去了总办府。
段云漪听到李顺求见,走到穿衣镜前,轻轻抬手整了整深蓝滚黑边的小立领,抻了抻镶滚著锦饰的宽袖,又抚了抚红底黑纹的大襟衫裙,再叫丫鬓给她披上宝蓝绸面的白狐披风。她仔细看了看镜中雍容华贵的自己,又叫人给她带上一串珍珠链子,把头上的珠翠钿子拔去了几个,换成了宫纱的花样头饰。她再仔细的上下看了看,叫人把刚完工的披风包好,这才走了出去。
李顺不能长坐,又不爱在这里走来走去显他的瘸腿,便只站在梅树下看花。他看梅花好看,又想到温庭玉喜欢做那些鲜花嫩叶的小吃,琢磨起自己院子或者也应该种这么一棵树讨他开心。但他转念又想到温庭玉现在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什么兴致都没了。他呵了下冻的僵硬的手,拉住旁边-个下人问:「这都快半个时辰过去了,二小姐怎么还下出来?」
段云漪转进院子的时候,正听到这句话,快步走了几步过来说:「镇统,是云漪耽误了。」说著又喝斥旁边的人说:「你们怎么做事儿的?镇统跟这儿等了那么久,怎么连坐都不让,茶也不奉一盏?」
李顺没心思跟段云漪在这些事上纠缠,只开口说:「我的伤才好,还坐不长,二小姐,我们现在就走吧。」
段云漪轻掩著嘴笑起来说:「李镇统,乾爹才到北京,我刚得了信儿就赶著找您去了。他才回来,想必还要安置行李,咱们也不急於一时。我已经著人去求见了,咱们跟这儿等信儿,若是肯见,立刻就能走。」说著又转头对旁边的人说:「刚儿我派人送药去镇统府,你们都是知道的,如今李镇统过来,你们就给那么个硬椅子坐,怪不得镇统不高兴。快去把那个厚棉的团花丝垫子拿过来。」
李顺听著段云漪手上的镯子叮叮当当的响著,觉得说不出的心烦,又听段云漪在旁边说:「李镇统,我前两日绣了个披风,原本是打算给我爹的,但做大做长了些,我又想著上面的图合您的字,您要不嫌弃,就拿去吧。」说著叫人把披风送了上来。
李顺一看直头疼,但那人把披风展开了,却也不得不佩服这段云漪的手艺。这明看上去不过是黑色的绸面熊皮披风,但那绸面上有不少黑丝,用不同的针法绣上去,定睛远远一看,竟是群山起伏,颇有磅礴之气。
他看著这披风说:「二小姐,您慧质兰心,真当的起这第一才女的称号。只是这东西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我还求著您做事,这......我不能要。」
段云漪听李顺赞她,眉眼都笑起来说:「这是我绣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再说,上次我的失言之过,一直没找您赔礼呢,这次就一次赔过好了。」
李顺正要推脱,忽然听到有人跑过来说:「小姐,袁大人请您过去呢。」
段云漪眼睛一亮,转头说:「真的?你们去备车。」又转头对刚拿了垫子过来的人说:「你去把垫子放到车上。」说著又转头对李顺说:「镇统,我是递的帖子,乾爹肯见我,你的事儿想必是没问题了。」
李顺看段云漪殷切的样子,又知道自己现在是非得求著段云漪不可。他眼睛眯了一下,躬身抱拳说:「多谢二小姐在袁大人面前美言,这披风,遗山谢过了,少时必定一起还二小姐这个人情。」
段云漪一听这话,脸红起来,抿著嘴走出去说:「镇统,我上次不是说了,我不过是说句话罢了。若事真成了,您要谢恩,还是得谢我干爹。」
李顺叹了口气,刚才那话他算是把自己给套了进去。但如今走一步是一步,尽快把自己的脚跟站稳,再把温庭玉救回来,其他的事情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人到了袁世凯府上,袁世凯是极疼段云漪这聪明伶俐的乾女儿的,再加上她伶牙俐齿,几句话哄得袁世凯高兴的要命,自然也看出段云漪对李顺的意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顺说:「李遗山,你现在是从三品赐穿黄马褂吧。」
李顺单膝跪在下首说:「是,我是十个月前提进北京做北洋一镇镇统的。」
袁世凯点了点头说:「段褀瑞也跟我提过几次,说你是个能干的人才。这北洋一镇驻在京师旁边,这镇统的官不大,但你可知道你手里握的是什么权吗?」
李顺低头说:「北洋一镇保的是京师的安全,自然是效忠袁大人和朝廷的。遗山一心报国,绝无二心。」
袁世凯听著李顺的话,点了点头说:「你知道就好,你私放叛党的事儿,云漪都说了,你也领了军杖,这事儿就算过了。我这乾女儿的眼光是极好的,再说你又是掌北洋一镇的,从三品未免过於委屈你。我明日上摺子奏请提你吃正三品俸禄,理由嘛,就说你治军有方,剿灭叛党有功。」
段云漪一听就笑起来说:「乾爹,您的法子可比我的好多了,我原只是想著让您在别人递摺子的时候出面保李镇统的。如今您这摺子送上去,朝廷是一定准的,以後就算有人上摺子说李镇统私放叛党,朝廷也不会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想必是会压下去。李镇统,云漪恭喜您步步高升了。」
李顺心里叹了口气,谢了袁世凯,又回了几句话,一直到袁世凯让他回家等著听封,这才回到了自己家。
没过两天,李顺就被召上金殿面圣,赐三品俸禄,小皇帝当著文武百官的面把袁世凯摺子里的话又夸了一遍,让他以後尽心搜查叛党,为朝廷除患。李顺跪在大殿上,听著那些赞誉之词,知道林玉笙即使把革命党带到了大殿上,朝廷也不会自己打自己嘴巴,他这脑袋算是安安稳稳的保了下来。
林玉笙听到李顺求见的时候,正在听人回报今儿早朝时候的事。他一听是李顺来了,心里就咯登一下,知道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早上皇上才夸了李顺,转头他就上了林府,必定是冲著温庭玉来的。他苦笑了一下,他毕竟没有林玉堂的精明,想不到竟让李顺和温庭玉在他眼前天衣无缝的合演了出双簧。现在可好,就算他手上有真凭实据也难扳倒李顺,更何况他还被温庭玉三两句话逼得自己把那些证据都毁去了?
但李顺已经找上门来了,他不见也得见。林玉笙想了想,他把温庭玉关到地牢里的事儿隐秘无比,想必李顺不会知道。剩下的就是嘴硬了,不就是装傻,谁不会装呢?他打定注意,便叫人把李顺请进来,到侧厅说话。
李顺听到林玉笙请他进去,向门外的严吉递了个眼色,便掸了掸衣服,站起来就住里面走。他见了林玉笙,行了下宫之礼,抬头对他说:「林大人,袁大人说,那二十万两银子不出两日便能补回去,请您放心。」
林玉笙皱了下眉,不知道李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总不能这时候就露怯,只拿起茶杯来说:「知道了,你们果然守信,没让我难做。」
李顺应了,又接著说:「林大人,恕下官多嘴,我接到了风,说您这府里私藏叛党。」
林玉笙手一抖,茶碗里的茶撒出了一些,他看著李顺,厉声说:「李遗山!你什么意思!污蔑一品大员,你知道你所犯何罪吗!」
李顺看著林玉笙衣服上的污渍,笑了一下接著说:「林大人,您也知道我是剿灭叛党有功的人,不知道若是现下我递了摺子上去,朝廷会不会置之不理?」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林玉笙,又接著说:「林大人,皇上让我尽心搜查叛党,若是我带兵搜了进来,这万一搜了一个两个叛党出来,您脸面上可不好看了。」
林玉笙看著李顺胸有成竹的样子,重重把茶杯放到一边,不知道李顺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但他的确是私藏过叛党,虽然被温庭玉逼得处置了,但小三儿和那几个家丁都是知道的。他眉头一皱,立刻想到了难不成李顺是跟他依葫芦画瓢,抓了他家的家丁,做好了准备反咬他一口?
他思及此,立刻换了笑脸,让李顺坐下喝茶,又低声让人去把小三儿找过来。李顺看著林玉笙突然换了颜色,心里也不知道他这出字城计怎么唱的这么顺利。但他也不动声色,只心想或许林玉笙是真把叛党藏在林府里了,他歪打正著,连诬陷都省了。
其实他就算真的搜出了乱党,林家家大根深,怎么是他一纸奏摺就能动摇的了的。但如今是乱世之秋,这事捅出来,指不定会又牵出什么其他事儿来。落井下石的事儿,官场上是司空见惯的,说不定就一发不可收拾出去。
李顺知道林玉笙也明白这一节,他才敢两手空空的来吓唬林王笙,料他不敢拿林家跟他赌前途。他转眼又看到有人从外面进来,附耳跟林玉笙说了两句话。林玉笙立刻大失惊色,转头对他说:「李遗山,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你递了摺子上去就能动得了我林家。」当下里面那口气就软了下来。
原来小三儿被林雅月打晕俊就被她关了起来,林王笙找不到人,自然以为小三儿是被李顺抓去了。李顺本来是一出空城计,但中间波波折折,如今到了林玉笙的眼里,竟成了李顺握了真凭实据来反奏他林家一本。
这一节是李顺怎么也想不到的,但他见林玉笙话里有了转机,知道自己是吓住了他。李顺冷笑了一声说:「林大人,我想要什么,咱们就别遮着掩着了。庭玉那天为什么要跟我说清楚,到底去没去南方,大家心里都有数。我就这么一个弟弟,身家性命赔上都没关系,您大哥要是也跟我一个心思,那咱们就骑驴看帐本--走著瞧吧。」
林玉笙一听这话,便知道了李顺的意思。他叹了口气,知道这次是彻底给林玉堂丢了次睑。林家和温庭玉比,自然是林家重要,居家过日子以和为主,犯不著为了个戏子跟李顺这种不要命的人把林家赔上。
他面上总不能跟李顺服软,只冷笑了一声说:「咱们一个换一个,谁也不吃亏......」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一声惊喘传过来,跟著就是重物掉地的声音。
他们转过头去,正看到林雅月站在门口,手里的果盘掉在了地上,惊恐的看著李顺说:「温庭玉他......他没回镇统府?」

温庭玉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嗓子火烧火燎的疼,他张了张口,觉得自己的嘴被一个帕子勒了起来,又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被锁了起来。再环顾四周,才发现他是躺在一张架子床上。
他眯起眼睛,想起自己昏过去的时候,似乎看见程秋君无措又得意的睑。温庭玉叹了口气,轻轻清了清喉咙,发现没什么损伤,这才放下心来。他闭上眼睛,想不出程秋君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但总之看这个样子,想必是不会让自己好过,他动了动舌头,勉强舔上了嘴唇,只觉得上面乾似乎一碰就能流出血来,腹中饥饿,四肢也没什么力气。
看这个样子,他似乎晕了很久,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一晕,到底晕了几天。这些天里,外面出过什么事情?李顺现在他在外面正在做什么?会不会因为没接到他的消息而焦躁?
温庭玉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外面有人的脚步声响起来。他眉头一皱,也管不到那个脚步声是不是程秋君的,只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求救。
外面的脚步声顿了顿,又嗒嗒的向这边走过来。温庭玉两眼紧紧的盯著门口,只见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只黑锦面尖头厚底靴迈了进来,随即便是一个淡蓝绸面披风的下摆。温庭玉闭上眼,叹了口气听到程秋君的声音说:「温老板,您醒了?那药的劲儿可真不小,您都睡了一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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