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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簧 下——by虫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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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玉听到这话震了一下,点了点头推开李顺,也不要他抱,自己走了出去。
等李顺做好了晚饭,才发现温庭玉点上西边那间小厢房的灯,任他怎么说也不愿进主屋。他要问,温庭玉只说看主屋像闹鬼的样子,心里不喜欢,又说这厢房让他想起李顺以前住的大杂院。李顺无奈之下,只能从屋子里把褥子被子都抱过来,两个人挤在那个不大的炕上吃完晚饭,收拾了碗筷又缠绵起来。
温庭玉的腰刚好,又到了这荒郊野外的地方,自然是疯狂欢好,发泄这几日积攒下的欲望。欢好後,温庭玉的体力不济,很快就睡了过去,单留下李顺一个看著温庭玉的睡容,心里直泛愁。
温庭玉今天可说是极不正常,李顺摸著温庭玉的头发想,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还有刚才两个人的欢好,虽说两个人欢好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但温庭玉在卖力之余总让他感觉不专心,似乎思绪总会飘到他抓不到的地方。
李顺知道温庭玉心里装了还没有告诉他的大事,但温庭玉不肯说,他也不想逼著他开口。李顺把唇抵在温庭玉的额头上琢磨,等明天上坟的时候,在娘面前再和他好好的深谈一次,他总不能让温庭玉这么逃下去。
外面的风刮起来,乌云一直低沉的压著,雨点打在了窗户纸上。李顺拿定了主意,又觉得怀里温庭玉有点发抖,但他只当是冻的,替温庭玉紧了紧被子,抱著他便睡了过去。

久违的情景又走入温庭玉的梦境,门外飘著雪,有人一下把他打横抱起来往屋子里走。温庭玉绝望的看著那个越来越近的门帘,转头看著抱他的人。
那赫然是林玉堂的脸,「玉堂,我顺著你,什么都顺著你。」温庭玉一下揪住林玉堂的衣服,看著面无表情的林王堂说,「只要你不把我送进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以为我是谁?」林玉堂笑起来,又变成了十三贝勒的脸。他想起一边的张妈,拉着十三贝勒的衣服说:「贝勒爷,我求求你,你起码放张妈一条生路。」
温庭玉渐渐的浑沌起来,眼前的脸一会儿是林玉堂,一会是十三贝勒。突然他又倒在了那张他躺过千万次的炕上,十三贝勒流著红白之物的脸冲他贴过来。手伸出去却摸不到枪,林玉堂又站在门边对他笑,他抬手想要掐死自己,身体却动不了。温庭玉看著十三贝勒大声叫著说:「我天天被你缠被你奸,你还不够吗?我杀不了你,杀不了你,这辈子都杀不了你。」
突然贴过来的那张满脸流著红白之物的脸成了张妈的脸,对他慈祥的笑著,温庭玉心里刚刚一暖,突然张妈的脖子喀嚓一声垂在一边,七窍流血的说:「温庭玉,你害死了我,连尸身都不给我留下。」
「不是我,不是我,张妈,不是我!」温庭玉摇著头,惊恐的看著那张苍老的脸,「是林玉堂,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怎么都是我的错?」林玉堂的脸又浮了上来,「有我呢,别害怕。」
「你!都是因为有你!」温庭玉惊恐的敲打著林玉堂的脸,突然却发现那张脸成了李顺。他连忙住了手,摸著李顺的脸说:「顺哥,顺哥,我刚才做了噩梦,你疼不疼,我没心的,你别生气。」
「你闭嘴!」李顺的脸绷了起来,嘴一开一阖的说:「庭玉,我到底还是得延续李家香火的,我娘说了,咱们不能在一起。」
「顺哥,你不是娶我了?你不能反悔。」温庭玉急得快哭出来,他摸上了李顺的脸,却成了自己娘的脸,「小义,你顺哥都娶了段家二小姐了,怎么你还没成家?」说著那张睑又成了林雅月的脸笑著说:「温老板,那张灏渊,我是决计不嫁的,我就嫁你,你娘都给我家下聘了。」
他的顺哥呢?温庭玉使劲捶著林雅月的脸说:「谁要娶你,你滚开!顺哥,顺哥,你成家了也别不要我,我谁都不娶,谁也不跟。你说过,你发达了,你要养我的。帕子呢?帕子呢?你说了你要一直带著它的。」
「顺哥都死了,你干嘛还活著?」那张脸突然变成他自己的脸,轻佻的看著自己,「你就是喜欢下贱,谁养你不一样?你不敢去死,是怕他嫌弃你,是怕十三贝勒到你死了也不放过你对不对?」
「不一样,不一样!你胡说!谁说他死了,他才回来,还成了镇统,他也没嫌弃过我......」突然那张脸又成了李顺的脸,在和十三贝勒同样的地方有一个洞,满脸流著红白之物说:「庭玉,你为什么不来陪我。」

温庭玉睡得不安稳,连带李顺也一直是半梦半醒的,奇奇怪怪的做著没边没沿的梦。所以温庭玉胡言乱语起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半晌没睁眼。一直到他反应过来才发现温庭玉脸色苍白的出著冷汗,嘴唇发紫,著魔一样的在念叨著。吓得他一下清醒过来,使劲把温庭玉摇醒。
温庭玉张开眼睛,模糊的看到李顺在他眼前,一下想起刚才的梦来。他的手发抖的贴上了李顺的脸,摸了几下,又紧紧的抱著李顺哭了起来。
李顺环著温庭玉,轻声哄著,脑子里都是刚才温庭玉的胡话。他突然想起温庭玉第一天戒毒的晚上,也是这么说了一通胡话。只是那么多事情一波又一波的冲来,他几乎把那一夜的胡话真当了胡话。如今他才知道,即使这两个人这些天秉烛长谈,温庭玉仍然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没有告诉他。
李烦叹了口气,见温庭玉还在哭,只轻轻拍著他的背,任他哭著发泄。自己则仔细想著这些天温庭玉跟他说的话,再添上温庭玉刚才的胡话,中间也理出一个大概。他原来以为他们两个人该什么结都解开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什么都没解。那结松松的套在那里,看起来像是解了,可两手一紧,又成了原来那个没有空隙的疙瘩。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还要怎么做?李顺觉得自己的头在隐隐发著痛,又觉得温庭玉的指甲陷进了他的背上的皮肤,刺的他浑身的肌肉一下绷了起来。李顺两手一紧,狠狠的抱了一下温庭玉,就跳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别哭了,庭玉,把衣服穿好,我现在带你去给娘上坟。」
温庭玉怔了一下,不知道李顺怎么会突然想到去上坟。但他也不言语,只默默的擦了擦眼泪,穿好了衣服。等李顺从主屋拿了蓑衣和伞出来,看了看外面的地泥泞的紧,终究舍不得温庭玉冒雨走这样的山路,背著他往坟地去了。
天黑的紧,温庭玉手上的灯笼柔和的散著橘色,在雨中映著泥泞的路。雨点打在路旁的树上草丛里,哗啦啦的好像有野兽在跑。温庭玉披著蓑衣靠在李顺的背上,一手打伞一手挑著灯笼,也分不清自己是吓的还是冷的,只微微的发著抖。
李顺觉出温庭玉在发抖,两手抬了抬,让他更稳当的贴在自己背上,笑著说:「甭害怕,咱妈护著咱们呢。再说,什么都有我,你抱紧了。」
温庭玉听到这话,轻轻应了一声,头就靠在了李顺的肩上。李顺觉得自己的肩膀上热热的湿了一小块。他深吸了口气,觉得胸前口袋里的那张方巾软软的压在胸前,压得他精神一振。
「庭玉,这些年,我都跟咱妈请过罪了。」他想了想,两眼盯著迷茫的前方,吸了口气说:「我两年前本想娶了段二小姐的。」他觉出温庭玉一震,侧头用嘴唇碰了碰温庭玉的鬓角,又接著说:「不过,这辈子我只想替一个人掀盖头,也就这么一个人能让我从死人准里爬出来。只有那么一个人,就算我以为他早就忘了我,也没有一天忘得了他。」
他觉得温庭玉一动不动的趴在他肩头,什么话都不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除了他动过念头娶段云漪以外,其他话他这两天都说过。什么他一直以为林玉堂和温庭玉是两情柑悦,患难之恋;什么他一直以为温庭玉早就不在乎他了;什么他嫉妒又自卑。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多少都跟温庭玉说了,可温庭玉心里的结仍是打不开。如今不过是老调重弹,又有什么作用?
李顺越想越难受,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静下来,只有灯笼一高一低摇晃著在雨里散著淡光。突然灯光一摆,温庭玉的声音哑著响起来:「你忘不了我,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李顺一怔,这些天,温庭玉听他说以前的事情,总是默默的听,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开口问过。他这么一愣神,就没说话,温庭玉见李顺不回答,一下把灯笼扔到地上,用力挣了起来。李顺没料到温庭玉会突然这么耍起性子来,一下没扶住,让他站到了地上。温庭玉两脚一沾地,还没走开就滑了一下,一下坐到了地上,手里的伞也滚到了一边。
灯笼的火早在掉在地上的时候就灭了,李顺听见温庭玉摔倒的声音,心疼的转过身,勉强看到他摔倒的地方,刚要扶,却被他一下打开。
「你忘不了我,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见到我就知道我过的怎么样,为什么你一面都不肯见我?」黑暗总能勾出人的心里话,温庭玉的眼前一片模糊,疯了一样叫起来,「你这七年到底为什么要躲著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李顺擦了把睑,转头去把掉在地上的伞拿起来,心里的苦涩一下泛出来。他怎么能在温庭玉面前说,他忘不了温庭玉,不代表他这七年没恨过他。温庭玉几乎是在他转头走了以後就从了林玉堂,而天津知府醉後的言语他到现在还记得起来。
「温庭玉这戏子,嘿,那个叫淫荡,别看一副娇纵跋扈的样儿,只要顺了他的心,他就自己靠过来。遗山,不瞒你说,要尝过他,连红婊子都觉得没味儿,那噬骨销魂的滋味可是绝对的值得花点心血。」
『嘎巴』一声,李顺一下把伞柄捏折。哪个男人能坦然面对这种事情?所以他不敢见温庭玉,不知道自己见了他情何以堪。
这些他怎么能跟现在的温庭玉说?说他曾经恨他,说他恨他说嫁他却转头就从了林玉堂?说他恨他不知道爱惜自己?还是说他恨他真的比婊子烂?最可笑的是,他却根本恨不起温庭玉来,只能觉得自己没用。如果当年他不是个下三滥的艺人短工,如果他不是个残疾,如果不是他好高骛远,如果他能好好的在温庭玉身边守著他,或许一切都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况且如今他知道,一切都是误会,说到底都是他的错,这些伤人的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再说这些话,当着他的面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温庭玉就已经承受不住了,如果果是他自己说出来,他不敢想象温庭玉会怎么样。
他叹了口气,终究把伞捡起来,转身走到温庭玉面前,蹲下身子把伞撑起来说:「这七年我为什么躲著你,这两天不是都跟你说了?」
温庭玉看著李顺的眼睛,直直的看到李顺的心里去。李顺觉得自己那点龌龊心事似乎都被温庭玉挖了出来,眼睛垂下的躲开了他的眼神,乾咳了一下说:「娘的坟快到了,别要性子。雨那么大,那边有亭子,有什么事情,到了那再说。」
温庭玉看著李顺逃避的眼睛,突然沈默下来,也不肯问了,任李顺把那折了柄的伞塞进他手里,抱起他走了半晌,进了亭子。
俩人娘的尸身都没留下来,所以没有坟包。李顺刻了两个碑,起了个亭子替墓碑挡风遮雨。他进了亭子,把温庭玉放下地,摸出火摺子去点亭边的火把。
温庭玉脱下蓑衣,走到墓碑前,伸手摸著上面的温氏两字,嘴唇直发抖,突然跪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哑声说:「娘,儿子不孝,十七年都没给您磕过头了。」说著又挪到李氏的碑前,磕头说:「李婶,小义不义,勾引顺哥,您要怪,就怪到我一个人的头上。您放心,顺哥他,顺哥他早晚会成亲,继承李家香火的。」说著又磕了三个头,看著地上不知道是残留的雨水还是泪水留下的圆痕,又抬头看了眼墓碑,一头撞了过去。

李顺听到温庭玉说他会继承香火,心里咯登一下,不知道温庭玉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直觉不好,就往温庭玉背後走过来,果然看到温庭玉不顾一切的撞碑,吓得他心神俱裂,一下把温庭王拉了回来。
「你疯了?好好的干嘛撞碑?」李顺被撞得倒退了几步,两手紧紧的抱著温庭玉,生伯他再做什么傻事。温庭玉刚才这下,一点徵兆都没有,却是使了大劲,一意求死。如果温庭玉没磕最後那三个头,如果他没觉出不对,或者没及时转过来。李顺的心一紧,更用力的围住温庭玉,「你要使性子,尽管往我身上使,干嘛跟墓碑过不去?」
「你放开我!」温庭玉疯了一样在他怀里扭著,「我自私,我任性,什么都是我一意孤行,如果我没勾引你,如果我没逼你娶我,如果你回来我没去找你......顺哥,我知道你人好,一直顺著我,随著我胡闹,最後还觉得对不起我。如今,我,我不想拖累你。」
「胡说!」李顺被温庭玉的话气的浑身发抖,「我对你的心,咱俩的娘都知道。你何必那么多心思?」
温庭玉一下紧紧的抱住李顺,闷哑的声音传出来:「顺哥,你不用骗我的,我知道,你是不忍心。」他心里惨笑了一下,常二爷总说他看不开。他现在才知道,原来看开,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从七年前,就是我强求著你,七年後,我也是故意让你心疼把你求回来的。顺哥,你这么久不肯回来找我,一定是累了,不想我逼著你。结果,还是见到了我,又被我缠上。」
他紧紧盯著李顺,似乎要把他刻在心上,轻轻的说:「从我回到你身边,你就一天比一天疲累。」说著伸出手抚著李顺的眉心说:「这眉心,少有打开的时候。顺哥,我知道,你肯定是不知道拿我怎么办好。」
他深吸了口气,扯出个笑说:「顺哥,我刚才是想岔了,你放开我,我绝不寻死了。当年的帕子,你还给我吧,从此以後,我绝不逼著你喜欢我。」温庭玉低下头,两只手悄悄的在背後扭在一起,宽柔的声音静静的响著,几乎让人察觉不出里面的颤抖:「你要是喜欢我留下来,我就留在你身边。你要不喜欢我留下来,我明儿就搬走。这帕子,就当你从来没掀过,七年前,我没去过你大杂院的屋子去找过你。还有,你说要传宗接代的时候,我没扮病来吓唬......」
温庭王说著突然觉得喉头腥甜,吓得他偏过头,咽下了那口血才说:「顺哥,你要愿意,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温庭玉。温义是你义弟,温庭玉不过是个戏子,娘把我送进段师傅那,就当我不是她自个儿的了,什么传宗接代,她从没指望过,可李婶不一样。再说,我也未必是......」
他的两只手深深的掐在一起,慢慢的说:「我也未必真的喜欢你,我演戏演惯了,从小学戏的时候,师傅就教我想著去喜欢男人。我没别人可想,只能想你,想多了,我自己都以为我喜欢你。所以......」
「所以,你这么久都是跟我演戏,从来没喜欢过我,对不对?」李顺阴沈著脸接著温庭玉的话,声音都抖了起来。温庭玉低头闭著眼睛,轻轻的说:「对,你是我义兄,我只想你在我身边。我做那么多,不过是想有个亲人在身边。顺哥,这都是我一意孤行,却硬把你拖下来。如今,如今,如今......」
「如今你要放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喜欢走就走,喜欢留就留。对不对?」李顺捏著温庭玉的肩膀,看著他身後已经掐出血却仍然不自知的手,深深吸了口气说:「庭玉,你果然是自私任性,一意孤行。」他放开温庭玉,转头用力擦了擦脸,伸手入怀,摸到那块他特意准备的盖头,咬牙苦笑了一下,转手把那块沾血的帕子拿出来说:「庭玉,你要真的放我,就把这块帕子扯了,咱们一刀两断。」
温庭玉看著那张帕子,耳朵里听到李顺说一刀两断,突然一阵的晕眩。他闭眼深吸了口气,稳了稳身子,睁开眼把那帕子拿过来,两手分开就要扯烂。
李顺看到温庭玉真的扯的下手,气得脸色青白。他见温庭玉扯了几下扯不开那张帕子,劈手夺过那帕子说:「你扯不开是不是?我帮你扯!」两手一用劲,帧子撕拉一声扯成了两半。他看著手上的帕子,没想到自己也真的扯下了手。耳边听到温庭玉喃喃的说:「一刀两断,一刀两断......」刺的他一下把帕子团在手里,走入雨中扔了出去,头也不回重重的说:「从今以後,我们只有兄弟之情,再无夫妻缘分。」说著就离开了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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