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票儿——by荒菲

李革非说着就露出他一贯的嘲讽笑容，只是比起平时多出一些轻松愉快。
“然后呢？”我把可乐罐子放了磕出根烟塞进嘴里。
“三儿被劝退。他老爸在市立重点给三儿插了个班，结果不到半个月他就跑来跟他哥住了。”
吴少把菜炒好了招呼我们过去，然后又不耐烦的坐到乐乐旁边一脸憎恨的去看三儿的黑眼眶。
“这回又他妈谁惹你了小爷？钥匙呢连门都进不了？”
“……在地道碰见个摆摊的，以前被我收拾过现在可逮着机会了。他们三我只一个，包被抢走扔护城河里了。”
吴少听了差点跳起来，把烟一摔就要出门。乐乐一把拽过他跟他说你他妈干吗？你弟的事用你管？
三儿看看他没说话，也是一脸不用你多管闲事的表情。吴少看看他再看看乐乐有点尴尬，扯了帽子揉揉小孩的头发手
一挥说过去吃饭。
三儿坐到我旁边，我仔细看了看小孩的脸。也就不过七八岁，长得挺好就是表情凶恶，这点跟他哥倒是挺像。乐乐过
去帮着拌了两凉菜再把冰箱里的蛋糕拿出来分了，一帮人就凑合着吃完一顿饭。吃完饭普遍犯困，吴少把床和沙发都
腾了腾自己脱衣服进浴室。三儿抹了一脸药过去摸琴，被乐乐一勺子砸到后脑壳上揪回来扔到小床上。
“大清早的别他妈胡搞，睡觉去！”
三儿瞪乐乐一眼竟然没吭气，自己躺床上捞着个毯子一裹蜷成一团。
王川民早躺床上闭目养神去了。乐乐把他往旁边挪了挪躺上去眼睛朝着三儿的方向看，确定小孩闭了眼睛老实躺好才
转脸睡觉。
李革非把沙发打开推到墙边，水蓝色的长方沙发成了个大双人床。他让我躺里面从王川民身上刮过来条毯子给我盖上
，自己躺到我身边继续抽烟。
我实在很困，但环境太陌生完全睡不着，只能闭上眼睛扒着墙角僵尸躺着。李革非空出一只手轻轻摸我的头发，像摸
小猫似的。
他这么一摸我反而更困了，没一会就迷糊过去。但是意识还有一点，朦朦胧胧感觉到少爷冲完澡出来在李革非跟前站
了会，然后走开。
窗帘被拉上，隐约听见少爷把三儿往旁边赶的声音。看来兄弟俩只能可怜兮兮的挤一张小床。
李革非转身躺过来轻轻往我身上蹭，能感觉到他温暖的身体贴在我的脊背上。他的手伸过来抓着我的无名指，来来回
回慢慢抚摸。
他亲吻着我的肩膀把脸埋进枕头没了动静，我却被他撩拨得半天睡不着觉。身体有点亢奋，但也终究斗不过疲累。我
静静躺了一会儿，彻底迷糊过去。
恍忽之中我做梦，梦见曾经看过的电影情节。我仿佛是在看电影又好像是身临其中。我知道故事的结局是自己角色的
死去，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朝着这个已然固定的结局走下去。
我没有梦见李革非的脸，没有梦见任何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在这个虚幻世界里只有我是真实的，我脱离了本应属于的
地方进入本不属于我的领域，窥探到自己的命运与死亡却完全无能为力。
能感觉到他的手沉重的压在我的胸前，耳边再次有音乐响起。吉他声翻滚盘旋永无彼岸，血红色的花朵盛开在河的两
岸，突兀模糊。我在这些声响之中徘徊行走，似乎陷入一个永远无法破解的时间迷宫。过去、现在、未来完全混在一
起理不清头绪。穿过层层阻隔我仿佛看见四年前卫普糖葛的面孔，干净青涩写满阳光。
我伸出手去想抓住他们离我而去的步伐，却看见李革非的脸。他沉默的漂浮在水中安静清冷，我自始至终无法碰触。
十一 泥沼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究竟何年月，睁着眼睛在黑暗之中适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在吴少家里。听见微弱的吉他声
，先开始还以为是幻觉，等到我坐起来才看见三儿坐在沙发上拨弄电琴，只不过根本没插电。
我轻轻起来下床走过去坐在三儿旁边，他转过脸看看我没吭声，继续弹他的吉他。我听出来他弹的是雷蒙斯的
Rockaway Beach，小孩嘴里叼着个棒糖，脑袋晃来晃去的面无表情。眼圈还是肿的，一股药味。
我挺喜欢他，这年头小朋克不好找。坐一会儿我去浴室洗把脸，出来看见李革非已经醒了坐在床边往外磕烟。我走过
去坐他旁边，他把烟塞进嘴里打火机递给我，我装作很贱的给他点上，然后狠狠踹他一脚。
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好像我根本没踹着他。抽完一根烟他站起来进了浴室，我继续坐床上看着小朋克自娱自乐弹吉他
。
不到十分钟他就出来了，看来跟我一样也只是胡乱抹了把脸。他拉着我的手出了吴少家，一路走上街道打车回家。基
本除了跟司机说地址就没再张过嘴，爬上五楼之后一径把我推进浴室不耐烦地把衣服全部扒光。
我终于知道这家伙想干吗了，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看着我的脸没说话，手里的动作却停了。
“很好笑？”
他的声音有点哑，眼睛里亮的要蹦出火。
“有点。”
我终归还是没忍住，笑意越来越浓。
他看起来有点火，开了热水直接朝我脸上喷。我被温水逼得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的手不停撩拨着我的胸口。
我被莲蓬头弄得连呼吸都困难，再加上他变本加厉咬我的肩膀，窒息般的快感与洪水般的欲望一同袭来，让我异常焦
躁。
我胡乱推开他，用手抹掉脸上的热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眼睛被水浸湿睫毛长而浓密性感异常。
我已经光了而他竟然还穿着衣服，这他妈简直让我无法忍受。我夺过莲蓬头冲到他脸上扒掉他的裤子抚摸他的下体。
他的表情在热水之中痛苦浸润着兴奋，再加上浓密的睫毛和被水浸湿的嘴唇，我简直快要忍受不住了。
他一把拽过莲蓬头安在架子上，按住我的脸狠狠嘶咬我的嘴。嘴里有血腥的味道，掺杂着针扎似的疼痛，我不得不闭
上眼睛。
热水轻轻滑过我的皮肤，追随其后的是他大而有力的双手。他把我按在墙上抬起双腿，我不得不搂住他的双肩。这个
姿势让我异常羞耻，我不敢看他。
他的脸凑过来轻轻盖住了我的嘴唇，与此同时他温柔的进入我的身体。热水与亲吻再一次让我无法呼吸。我只有紧紧
抓住他的肩膀，自动放弃所有自尊。
快感一拨一拨连续袭来，像海潮。我想起与他一同走在海边，他拉着我的右手，他的手上有薄薄的茧子，摸起来像小
时候家里装的朦胧玻璃。他身上有尼古丁混着洗衣剂的香味，性感寂寥。他按着我的头发缓慢而深入的进入我的身体
，蛮横的看着我的眼睛。所有的空虚全部被他填满。所有的记忆全部被他挖掘抛弃。所有的寂寞与不耐全部飞到九霄
云外。所有的羞耻与担忧全部沉浸在欲望之中丧失方向。我的身体被他洗劫冲刷，一次又一次陷入欲望的掌控之中丧
失自我不能自拔。
他直直看着我的眼睛，他要看着我高潮。我被他逼得不能转头，同时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我看着他的眼睛早
已没有思考的能力，他的眼睛像蝴蝶的翅膀，我恍然的伸出手去抚摸。
他咬住我的食指射在我的身体里。我再一次看见绚烂无比的白色光芒，它晕染并侵占了我所存在的整个世界，让我抛
弃肉体丢弃灵魂飞升进入另一片迷乱的欲望沼泽。
我紧紧抱住他的身体，啃咬着他的肩膀。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我听见他稍显疲惫的喘息。
“格子，过来跟我住。”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沙漠。
“……等我忙完论文再说。”
他根本没听我说话，把我抱起来放进浴缸拧开热水。
“后天我休假去帮你搬东西。你自己先收拾一下。”
说完他拿出浴液倒在我的胸口，用毛巾在上面轻轻打着旋。
“……你他妈是不是从来不好好听人说话？”
我不耐烦的把毛巾拽过来瞪他一眼转脸看瓷砖。
温水已经放好，他挺自觉的钻进来抱着我，让我帮他倒浴液。
他的表情很温柔，有几分卸下冷漠的外壳。我看着他的眼睛没说话，拿过浴液轻轻倒在他的胸口。
拿过毛巾之后突然发现，我已经没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洗好之后我们互相帮对方擦干净身体，穿上衣服出门吃饭。大吃一顿之后我回学校他去防空洞找乐乐。他叼着根烟送
我到学校门口再准备打车走人，我回宿舍准备好好补眠。
回去看见卫普趴电脑跟前聚精会神跟看毛片似的，听见动静回头看我一脸惊诧。
我看他就是欠扁，所以毫不客气地上前敲他头壳：“看啥呢疯了？”
卫普被我敲得用手捂头，腾出一根指头指着镜子跟我说：“格子你自己去看看你那张纵欲过度的脸，我说你也该收敛
收敛别让大家都知道……”
我补上第二敲让他闭嘴，拿起镜子之后确实吓自个一跳：我眼圈黑的可以跟熊猫媲美，并且附带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至于究竟这不可思议是何种属性，我没办法解释清楚。
彻底没脸见人了。我过去开了电脑窝在桌子前面准备捣鼓论文开题，决定一两天之内不出去给自个丢人。搜了半天资
料又突然想起来李革非让我过去跟他住，妈的还要收拾东西。心里一乱也不想弄开题了，直接滚到床上准备睡觉。
不幸的是挺尸十分钟后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只有懊恼的起来收拾东西。卫普看我收这装那的一脸疑惑，说格子你要
跳楼啊？论文也不至于把你逼成这样吧！
我懒得理他拿出一张金属碟砸过去不幸被他逃掉。他跟着碟跑过去看封面，一看是金属马上不顾一屑的继续旁观我收
拾东西。
“变态让我过去跟他住，没办法。”
卫普听了半天没说话，我收好了CD抬头看他，他过来装得跟摸小孩似的摸摸我额头，跟他妈傻逼似的撇嘴摇头。
“这孩子已经烧得无可救药了……上帝啊您就甭管他了他已经完全自愿投靠变态了……”
我磕出根烟塞他嘴里让他闭嘴，“滚别在这碍事”。说完我推开他继续收拾书和衣服，他跟个傻子一样继续呆坐在电
脑前面。
说实话我不知道卫普心里究竟怎么看我的，也许吧在他眼中我也成变态了。但是我又能怎么样呢？连我都没办法阻止
自己，又何况卫普眼中的格子呢。
十二 往事
把CD跟书全部收拾好之后继续上网搜资料，卫普弄出一张朋克塞进唱机，我俩谁都没再说话脸全贴在电脑前面。折腾
到点全都困了，胡乱冲了澡连头发都没干全部上床睡觉。我很累，沾枕头差不多就要睡过去。就在我半睡半醒之中忽
然听见卫普轻声叫我的名字。
这是他四年以来第一次叫我雷格，我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否幻听加幻觉或者根本就是做梦。
他见我没动静，翻了身没再吭气。倒是我忍不住不知道他哪根筋又他妈犯抽，在床上保持姿势五分钟之后坐起来翻出
根烟塞进嘴里。
“我知道你没睡着。说吧什么事？”
我左摸右掏弄出来个打火机把烟点了，坐在床上等他说话。
在我快要坐成化石的时候终于听见他的声音。他背对着我面朝墙，声音闷闷的，非常欠抽。
“……我跟你也认识挺长时间了，从没发现你喜欢男人。雷格你说说，你对那警察究竟怎么回事？”
我抽着烟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就这么坐在黑暗之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在遇到李革非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上男
人，我也想不到自己会愿意跟一个男人亲吻抚摸上床直到高潮。在他之前我不是没跟女人搞过，甚至有一段时间还跟
王焱一起吸过叶子，但是都不及李革非给我的感觉强烈。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发展太快，快到不像真的。卫普告诉
过我李革非以前出过麻烦，眼镜男也告诫我李革非这人不简单，但是我没办法。这不是我第一次谈恋爱，谈不上他妈
的全情投入死去活来，我只是觉得自个离不开他，就这么简单。
卫普的呼吸声很轻，我知道他在等着我说话。可是我实在说不出什么，连我自己都得过且过糊里糊涂又怎么跟他解释
呢。
“……我不知道怎么说，连我自己都觉得挺怪。就这么着吧，混一天算一天。”
卫普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之中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模糊辨认出他在朝我这边看。
“我一直想该不该告诉你，现在看你这德性我他妈还是说了吧。”
说着卫普从上铺爬下来开了台灯找出根烟点上，面对面坐到我跟前。
“那警察叫李革非对吧？这人家里挺有势，不仅是他爸后台硬爷爷那辈也不简单。他之前搞过一小男孩，好像刚刚高
中毕业。好了不到三礼拜他就玩失踪，这小孩就急了天天上他家找他。一连找了他好几天都没音讯，小孩也是死心眼
，回家玩自杀割腕了。”
我定定看着他，像他妈听天书。
“你他妈从哪搞得这故事？也太假了吧，又他妈不是肥皂剧！”
我用嘲讽的嘴脸回敬完卫普自己在磕出根烟点上，准备继续听他瞎掰。
“反正我就这么跟你一说，信不信是你的事儿。后来那小孩没死成家里人倒是操了，这小孩他爹也不是好惹的主，虽
然儿子是同性恋让他挺不爽但是有人玩了他儿子更不爽，那警察本来警校毕业调到北京出这事之后就被这当爹的扣下
档案，放话说他不回来就让他一辈子进不了自家家门。”
我没看他，继续坐床上抽我的闷烟。卫普转个身趴到窗台上，声音被风吹着远的像从太平洋刮过来。
“最后这警察回来了，小孩他爹要找人收拾他愣是被警察家里人压下去，但档案还在人手里扣着没办法。他爹给他在
这条街弄了套房子捂了他几个月，因为咱们这属于新开发区小孩他爹管不着，后来也是他家人求爷爷告奶奶好歹让他
先复了职，但也只能当个小巡警前途八成无望。所以他遇见你了你也遇见他了，说实话我还就真想不通他这人有啥能
耐让你们都为他神魂颠倒找不着北的？”
我看他一眼自嘲的笑笑，转了脸去看窗外。
“……那孩子呢？后来干吗了？”
“据说出国了。家里有钱，随便他去哪都成。”
我灭了烟坐到卫普旁边，定定地看他的脸。看了约莫两分钟我就受不了了，逃难似的滚回去躺到床上。
他受不了的冲我嚷：“你他妈干吗变态啊！”
我笑着把脸捂到枕头里跟他说：“我就是想看看对你有没有感觉，他妈的结果差点把自个恶心死。”
卫普冲过来照着我后背一阵猛拍，我笑着躲他一路贴到墙上。我们两不知为什么就跟个傻子似的互相笑话，笑到最后
连脸都僵了可就是谁都不愿停下来。
最后还是卫普先停了。他的确没我这么能装。他又点了根烟站起来爬到上铺，喷云吐雾吐了半天憋出最后一句话。
“格子，他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我在黑暗之中睁大双眼咬紧嘴唇。我从没想过如果他凭空消失结果又会如何。我想我不是没有想过，我只是害怕去想
。
“……睡觉。”
我拽了被子从头到脚全部捂严实，不再给卫普任何八卦机会。
我听见卫普躺下把被子拽过头顶扔了烟头准备睡觉。我一直挨到他呼吸均匀开始打呼才从床上爬起来，翻出一包烟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