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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锋+番外篇 下——by踏歌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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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气,平缓下胸腔中的火气,傅传圣再度恢复原本的冷静。收起报纸,看一看左腕上的手表,傅传圣原本绷紧的脸部肌肉,终于有所松弛,嘴角有着一丝明显可见的上扬。再过十五分钟,应该就可以登机了,等这架飞往日本的航机起飞,就是他傅传圣东山再起之时。

靠向椅背,闭上眼睛,傅传圣决定把握这十五分钟稍作休息,与其紧张兮兮地盯着周遭的状况,不如就表现得像一般转机的旅客,越是轻松自然,越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他不过只是染白了头发,剃掉了胡子,戴起了眼镜,再换了一本伪造精致的日本护照,就成了一个到香港游玩的日本观光客,大大方方地从香港海关出境,舒舒服服地坐在航厦大厅的沙发上等着登机,就可以离开香港了,又怎么需要委屈自己去藏在肮脏又狭窄的船舱底部。

只有气定神闲,拉高自己的眼界,才能运筹帷幄。

Ken迟迟无法独当一面,所不足的,就是这一点。

再想到Ken,傅传圣不免在心中长叹一声,看看报纸照片上Ken落网时惊慌失措的模样,自己多年来对他的教导,最重要的部分Ken一点都没有学到,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再怎么没有用,Ken终究有一半他傅传圣的血脉,还是自己的骨肉。只是如今这案子罪证确凿,要保他一个完整、让他完全脱身是不可能的了,看来也只有等自己在日本安置好之后,再想法子打点好牢房上上下下的关系,让Ken在牢里的日子好过点,这也是他身为父亲,目前能为Ken所做的事了。

正思索着该如何帮Ken打通关节的傅传圣,感觉到自己身旁的座位有个力量下沉,椅垫有微微的凹陷,应该是有人坐下。航站大厅本来就是人来人往,加上登机的时间快到了,身旁座位有人入座并不特别,傅传圣倒也不以为意,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还是闭着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蓦然,耳边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呼唤:「中田先生?」温和有礼却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

傅传圣猛然睁开双眼,落入眼底的,是坐在自己身边,正随意翻阅着手上杂志的钟司霖。

嘴角微微勾起抹淡淡的笑容,一挑眉,原本钟司霖正浏览着腿上杂志的双眼,倏然转向傅传圣,直视着傅传圣眼睛的黑色眼瞳,泛着点点冷冽的寒意,开口的语气,却是一如往昔的淡漠:「还是,我该叫你傅先生呢?」

看到钟司霖,傅传圣的心沉了下去,阵阵的寒意从脚底蹿上来,迅速地蔓延到全身四肢指尖……只一眼,他心里已经十分明白——大势已去。

想不到自己算了一辈子,终究还是算不到自己会满盘皆输,而且还败在一个他根本没有视之为对手的年轻小子手中,看来他还真是太低估钟司霖了。

虽然大势已去,但他还是傅传圣,那个曾经掌控黑白两道半边天的傅传圣。

几乎是瞬间,傅传圣已经压下心底初见到钟司霖的慌张,原本僵硬的表情褪去,微微笑道:「我还是喜欢听你跟小时候一样,叫我傅叔叔。」慈祥的神情,就有如一个面对晚辈,和蔼可亲的长辈。

面对表现依然如此冷静的傅传圣,钟司霖也不惊讶,在嗤之以鼻的轻哼一声之后,客气却冷漠的虚与委蛇:「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亲近到这程度吧。况且现在你是贼、我是兵,为了避免等一下我帮你戴上手铐时,我们两个都尴尬,我还是叫你傅先生吧。」

傅传圣原本挂在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微眯的眼底尽是狠绝的恨意,不过很快地,原本僵硬的脸部线条又恢复了柔和,侧过了身子,对钟司霖低声说道:

「Sid,好歹我也算是你妈妈的『老朋友』,亭亭的父亲,不需要真的赶尽杀绝,连一条生路都不给我吧?」

在确定钟司霖四周并没有其他同行的警方人员,傅传圣心下又立即有所评估。莫非钟司霖只是只身前来,借机勒索自己?只要有一丝的可能,傅传圣就不会放弃逃生的机会,眼前不宜马上与钟司霖撕破脸,有天大的怨气,也只有先咬牙吞下,放低自己的身段,想办法对钟司霖动之以情。

闻言,钟司霖微微一笑:「傅先生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好像忘了,当年你是如何『照顾』家母的……更何况,『赶尽杀绝』这四个字,也是你长久以来对我的教导。」原来挂在脸上的微笑渐渐隐去,缓慢吐出的一字一字,冷若冰霜:「另外,我一直想跟傅先生说个明白,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把你视为长辈过,你根本就不配我尊称你一声叔叔。」

迫于傅传圣的势力庞大,钟司霖的母亲不得不成为傅传圣的情妇,在生下傅亭亭之后,钟司霖的母亲一方面痛恨为傅传圣生下孩子的自己,另一方面思念被傅传圣抱走的女儿,终于造成精神崩溃,也因此一病不起。

无法守住自己的妹妹不被带走,保护自己的母亲不被伤害,一直以来都是钟司霖心底永远的痛,当初他决定弃大学报考警校,就是希望拥有与傅传圣对抗、保护自己家人的力量。

钟司霖如此明白的回复,傅传圣心下清楚,钟司霖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新仇加旧恨,火上添油,连日来积压已久的火气与绝望终于爆发,傅传圣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与算计,当下脸色一沉,将报纸狠狠往椅子上一摔,猛然扑向钟司霖:

「你以为你真能击倒我吗?」

傅传圣一记老拳猛力击向钟司霖的鼻子,却落在对方的掌心之中。钟司霖的五指紧紧扣住傅传圣的拳头,将挡住自己视线的拳头,毫不费力地移到一旁。

钟司霖的鹰眼,不带任何温度,冷冷漠漠地看着面前陷入忿怒中,披头散发、龇牙咧嘴的傅传圣。

眼前,是他一直想击倒的傅传圣,他从小以来的畏惧,原来也不过是一个日暮西山、垂垂老矣的老人……这样的傅传圣,哪还有什么纵横黑白两道的一代枭雄的样子。

仰望机场大厅外一片阳光闪耀的透澈蓝天,钟司霖的嘴角往上扬起一个弧度,如今,他终于有足够的力量与他对抗,甚至将傅传圣的一生心血全数毁去。

傅传圣,完了。

「傅先生,我只是依法办案。」将视线再转到怒目相向的傅传圣,钟司霖以平稳的语气,宣读着傅传圣所能拥有的权利:「傅先生,你被控涉嫌贿赂、滥权、勾结黑道、教唆杀人、贩毒、走私,及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等罪名,ICAC现在对你进行拘捕,你有权保持沉默,否则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钟司霖单手从西装外套内袋取出手铐,准备为傅传圣铐上。

看到那副手铐反射出的银光,傅传圣怒火更炙,加上一生心血被毁去的绝望,他口不择言地怒骂:「钟司霖,你不用得意,你以为你杀了九雷藏,日本关东山口组会放过你吗?我等着看你下地狱,看你怎么死!」

「喀嚓!」清脆的一声嵌入卡锁声,钟司霖由背后为傅传圣的双手铐上手铐,压低声音,在傅传圣耳边冷然说道:「我怎么死这件事,不劳傅先生你费心。至于我下不下地狱,还有劳傅先生你先到地狱,帮我探听下了。」

语毕,钟司霖不再理会耳边传来的叫嚣漫骂,将傅传圣交给刚刚过来的航警。看着由两位航警压走的傅传圣,钟司霖微微一笑,随手将耳后的微型窃听器取下,嗤之以鼻地冷冷一哼。看来,傅传圣被指控的罪名将会再多上两条:袭警与辱骂办案人员。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揍他一拳。」身后,埋伏在休息区另一边的张绍淮,缓缓走向钟司霖,脸颊两边一深一浅的酒窝凹陷:「不觉得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在两人总算开诚布公,钟司霖向张绍淮全盘托出自己卧底ICAC的任务时,钟司霖也曾经约略提过傅传圣当年对于自己母亲的胁迫,以及对自己当初无能为力保护母亲与妹妹的不甘。

身为钟司霖最亲密的情人与知音,张绍淮又怎么会不了解钟司霖没有说出口的,对于傅传圣的痛恨。同时,张绍淮也了解到,钟司霖愿意担任卧底,甘心毁损自己的名誉,与傅传圣同流合污、虚与委蛇的目的为何。

因为明白钟司霖对傅传圣的恨,所以在接到傅传圣打算伪造身分,搭机潜逃日本的密报时,张绍淮才坚持一定要陪同钟司霖前来抓人,一方面是防止钟司霖因为自己的恨意蒙蔽,一时冲动做出伤害自己的行动,另一方面是打算自己偷偷给钟司霖揍傅传圣一顿的机会。

所以在发现傅传圣时,他故意把所有兄弟派到远一点的地方待命,只有他跟钟司霖,靠近逮捕傅传圣。

转身,钟司霖立定在张绍淮面前,下巴微抬,口吻清清冷冷:「你以为打人不会痛的吗?我犯不着让自己的拳头,为无意义的人挨疼。」语毕,钟司霖也不理会张绍淮,径自离开。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刻意压低的一句话,飘进张绍淮耳朵内:「如果今天抓的人是你,我一定先送你几拳。」

明明是如此冷漠兼无情的一句话,听在张绍淮的耳里,却让他嘴角的弧线更显上扬,两颊的酒窝也凹陷得更深,心头乐得开了花。

钟司霖的这句话,分明就是拐个弯说,只有张绍淮,对他钟司霖才有意义,才值得他动手。

能够从个性如此别扭的情人口中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怎么能不让张绍淮一张脸笑到仿佛开了花。

转身,张绍淮三步并两步赶到钟司霖身边,长臂直接搭上钟司霖的肩膀,在钟司霖耳边悄声说道:「我可舍不得让你拳头挨了疼……要不你用咬的吧,我全身上下随便你咬。」

「现在还在值勤中,张Sir,请你正经点,保持一下自己的形象,别丢了香港警方的脸。」钟司霖明快地抖落张绍淮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依然没给好口气:「离我远一点,别碍着我走路。」

翻了个白眼,张绍淮心底暗自咕哝两句。还真是个一板一眼的家伙……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走的。」张绍淮还是不屈不挠,长臂再次搭上钟司霖的肩头。

「闪一旁去!不然我安你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钟司霖再次拨下张绍淮的手。

「要告我妨碍公务啊……那钟Sir是不是要请我到ICAC喝杯咖啡呢?」有人就是不怕死,伸手捻虎须。

「……滚!」老虎发威,火山爆发。

当天,香港所有媒体的整点新闻,纷纷现场连线快报:傅传圣在香港赤鱲角国际机场逃亡失败,正式落网。

在所有摄影机抢拍傅传圣在机场被逮捕、送上警车的画面时,没有人发现到,远远的镜头背景里,有着两个阿Sir的背影,正角力着一个勾肩搭背的动作,谁也不向谁妥协……

龙主任、谢克煌,还有疗养院管理阶层、ICAC受贿高层等十多位相关人员,因为伤害罪、绑架、收贿等各自不同的罪名,下台入狱;而傅传圣本人也被控勾结黑道、教唆杀人、贩毒、走私、私制药物、贿赂等多项罪名,其后半生恐怕都必须要在牢里度过。

在这一波行动中,更意外地由郭老大口中,得知当年傅亭亭意外的真相。

原来当天晚上,傅亭亭一个人到办公室拿资料时,正好窥见傅传圣、郭老大他们将走私的毒品原料,运到傅氏集团办公大楼的生化实验室中精制。躲藏时,傅亭亭不慎被郭老大的手下发现,在一番追逐中,傅亭亭由楼梯滚落,造成脑部重伤,成为植物人。

这意外得知的真相,让钟司霖也算是亲手查明了当年傅亭亭一案的真相,更亲自将真正凶手绳之以法,解开了钟司霖多年以来、耿耿于心中的一个死结,减轻了他对自己妹妹当年意外的愧疚。

警界这一波的自清行动,在长期的部署、下网后,可说是大有斩获,收获丰硕。

所有参与办案的人员,纷纷记功嘉奖,而钟司霖、张绍淮、陈子颐、曹瑞鑫、凌煜等人,更接受了警务处处长的勋章、升职加薪。

阳光明媚的早晨,穿着深色西装裤、浅色衬衫的钟司霖,正坐在餐桌前,修长的长腿翘着二郎腿,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半遮了他的眼神,一边喝着奶茶,一边专注地翻阅着今天的报纸。

对面位子的桌上,两片烤土司、两片火腿、一颗荷包蛋,完整地摆在盘子中,旁边还有一杯香浓的欧蕾咖啡,只是,张绍淮不在位子上。

「打一个领带还真麻烦。」张绍淮一边持续与自己颈子上的小小领带奋斗,一边从房间内走到餐桌旁,嘀嘀咕咕地念着。

钟司霖放下手上报纸,看着一旁手忙脚乱的张绍淮,不禁浅浅一笑,站起身,走到张绍淮面前,伸手接过了他还在纠缠不清的领带,两手在张绍淮的胸前,两三下的动作,就打了一个漂亮的领带结,平稳地贴在张绍淮的衬衫领口。

张绍淮对钟司霖嘿嘿一笑:「司霖,你的手真巧。」

钟司霖淡淡微笑着:「以后常打就会顺手的。」看了张绍淮一眼,好奇问道:「怎么会想开始穿西装?」

「升了组长,总是要有点组长的样子。」张绍淮做个鬼脸,对钟司霖一笑。

张绍淮与朱文正的案子,在处理傅传圣的案子时,很快地被撤销掉,也恢复了两人名誉的清白。

在傅传圣一案后,张绍淮升职,正式成为西九龙区警署刑事侦缉处一组的组长。而钟司霖在结案后,也由他自由选择,看是要回警务处还是要继续留在ICAC任职,最后钟司霖选择留在ICAC,接替了谢克煌解职后的位子,成为香港廉政公署调查三科A组的组长。

张绍淮喝了一口欧蕾,顺手看下自己的手表,连忙狼吞虎咽地草草吃完了早餐、灌了几口欧蕾,便慌慌张张地抓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套上皮鞋:「司霖,我今天早上有警处会报,快来不及了,先走了。」

「等我一下。」钟司霖将桌上的碗盘收到洗碗槽,拿起椅背上的深色西装外套:「我今早有小组会议,一起走吧。」

「嗯。」张绍淮在门口等钟司霖出门后,顺手关上大门。

「晚餐一起吃?」张绍淮问。

「我不确定会不会加班。」钟司霖答。

「我晚点打电话问你好了?」张绍淮再问。

「嗯。」钟司霖回应。

两人对谈的声音,伴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片刻,大楼的停车场出口,一辆黑色Lexus房车,打了左转的方向灯,往香港廉政公署方向开去;一辆蓝色M5,则闪着右转的方向灯,转往西九龙区警署方向。

阳光照在两辆车上,车体板金折射,闪耀着属于自己的光彩,相互争辉,分别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

——全书完——

番外一:日期是很重要的(另解那三天之谜)

将手上的口供夹随意往桌上一扔,张绍淮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紧闭着双眼,揉捏着自己持续皱起的眉头,驱除些无力的疲倦感。那群死小孩,真当他们员警是闲得没事做吗?没事学什么电影里的古惑仔放狠话、拿刀互砍,还搞了个机车炸弹……累得他临时增加工作份量,昨晚凌晨被急Call来处理这案子,目前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长长呼了口气,张绍淮懒懒地将左手抬了起来,微微撑起点眼皮,往戴在自己左手的手表一看,两个指标清楚地显示——十点二十一分。张绍淮倏然睁开自己双眼,十点二十一分……晚上十点二十一分了!

今天可是他跟司霖在一起满周年的纪念日!为了这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他可是规划了许久,准备给司霖一个惊喜的……现在好了,就为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古惑仔,他订的餐厅、他订的礼物……都没了……一群混帐啊!

倒吸一口气,如果刚刚张绍淮是怨那群死小孩害他加班,现在的他可是带着恨了。

猛然站起身,张绍淮急急忙忙就要赶回家去,一转身,迎面撞飞了正从张绍淮背后经过的小孟手中的资料。

「唉呦!」小孟一声惊呼,手上档案纷纷飞起,洒了一地的口供记录。

张绍淮蹲下帮着小孟,两人七手八脚地将一张张的口供纪录捡起整理。张绍淮不好意思地对小孟说:「抱歉,我在赶时间,走得有点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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