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半缘 下——by秋至水

白成无奈地摇了摇头，白霁昀被白竑打成重伤之后却也不愿疗伤，就在这偏院的屋顶躺了一天一夜，也不吃也不喝也不理人，气得白竑下令众人都不要管他生死！他难得朝吴云烟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少主便交给你了，老奴先行告退。
吴云烟并没有理会白成，也不知他是何时走的，只是静静地看着满面憔悴暗淡无光的白霁昀，心中一阵酸楚，难受得紧，他压抑地低吼了一声：哥，你这又是何苦──
可是他早就明白，当初白霁昀不顾众人反对硬是亲自去北境寻找沈雷之时──甚至更早些，他便明白沈雷在白霁昀心中的地位，但是他紧紧一咬牙，握紧手中长剑，即便他明白白霁昀对沈雷的痴情，他也不想沈雷将白霁昀带走令自己再难呆在他身边，所以当日在小渔村，他才会通过端木昭烨来屠村，就是为了白霁昀回到白都回到自己身边！而今沈雷走了，却是连着白霁昀的魂一道带走了，沈雷走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却不要白霁昀这般失魂落魄！他看了看手中的惊风剑，慢慢地理清心中的思绪。
白霁昀没有看他，却算是要比其它人好些地回了他一句，沙哑地道：你回去吧
哥，你躺在这里也无济于事，白沈雷他我们回房说，好吗？吴云烟感受着迎面来的寒风，不禁瑟缩地颤抖了一下，看着白霁昀苍白而干裂的唇，心生疼惜却不敢轻易伸出手去触摸他。
不！白霁昀很干脆地拒绝了他，凝望着天空，白霁昀突然笑了起来，傻气地道：以前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便躺在这里，然后沈雷哥便会来哄我
哥，你醒醒吧，白沈雷不会再回来了！吴云烟见白霁昀到如今也不愿意认清事实，心中一阵窝火，沈雷有什么好！值得他如此痴心！更何况现在沈雷变心了，而自己还痴痴地守候在他身边，他──他为什么──吴云烟将心中的愤恨猛地往下一压，免得自己爆发出来。
你也和那些人一样认为沈雷哥死了吗？白霁昀微微一愣，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厉声呵斥道：滚！你给我滚！
我没说他死了！但是他不会再回来了！你好好站起来看清楚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白霁昀心不在焉地斜视了他一眼，然而当他瞄到惊风剑之时，却是脸色大变，猛然站起身来，一把夺过吴云烟手中的惊风剑，倏地便将剑身从剑鞘之中拔出，这把剑是他亲手送给沈雷的，他又怎么会不认得此剑！只是沈雷曾经许下誓言人剑不离──他用力地抓住吴云烟的衣领，急问道：这剑怎么会在你手上！沈雷哥呢！你把沈雷哥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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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云烟怒极反笑道：他好本事，我能把他怎么样？这把剑是他不要了的，他没死，但是他对你的那份心已经死了。
白霁昀蓦然一愣，颓废地松开了吴云烟，傻傻地重复道：是他不要了是他不要了
他凄楚地跌坐了下来，意外地却将一颗悬着的心给放了下来，这几日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但是如今吴云烟告诉他沈雷没死，他这颗心也总算安了下来，可是沈雷的心已经离自己远去了吗？现在定下来，他静下来好好思考，他的沈雷哥又岂是那么无用之人，会轻易被白竑算计了去？也许从头至尾，他们都被沈雷算计了，一切都不过是沈雷要摆脱他所设好的棋局罢了──沈雷哥是真的不要他了！
白霁昀全身无力地瘫躺下去，仰望着漫天的乌云，他此刻的心境便如这乌云一般萧条，他早该明白的，沈雷已对自己彻底死了心，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地从他身边逃开！他被彻彻底底地抛弃了！
我要见沈雷哥！白霁昀怔怔地道，他要见沈雷，他要质问他为何全然不记得当初的誓言了，甚至连惊风剑都不要了！竟然决裂至此，难道他对他连一丝一毫的眷念都没有了吗？！
哥你吴云烟对于他所提出的要求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早明白白霁昀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吗？他微微苦笑，道：你又何苦去见他，难道你要杀了他吗？他的心已经全然不在你身上了，更何况他现在身边还有一个端木香香
提到端木香香，白霁昀整颗心都深深地刺痛着，他想到了那日自己与沈雷之间的争执，那还是自己和沈雷之间有生以来第一次的争执，沈雷甚至对他刀剑相向──只为了那个女人，难道自己在沈雷的心里真的不如那个女人吗？还是说自己如今在沈雷心里根本没有丝毫的地位！这样的揣测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一般，浑身上下无一完肤地痛着！
哥，你放过他吧。吴云烟语重心长地道，你若真爱他就放他自由吧
见白霁昀转头看向自己，那眼里的痛苦看得他的心也跟着抽痛，然而他的内心却有一股子窃喜，沈雷变心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哥，如今的局势你也看到了，不管他爱你与否，你将他留在身边他都是一个死，更何况像白沈雷那样的人，他心不在你，你若强留只会两败俱伤何不放他走？至少他和端木香香在一起很幸福
幸福白霁昀怔怔地重复了一次，曾几何时，沈雷的幸福竟不在他身上了，他以为权力能够让自己和沈雷幸福，可是却没有想到为了权力最先牺牲的便是他和沈雷之间的感情，这对于他来说真正是最大的讽刺！
哥我先扶你回去休息，至于让沈雷走还是让他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你好好思量一下再说吴云烟伸手去扶白霁昀，却被他反握住手，白霁昀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坚定地道：我要见沈雷哥！
哥你不想想吗？吴云烟反而一愣，却见白霁昀定然地点点头，道：我要见他，你只要查出他的所在之地便好我一人去见他！你查得时候千万要小心，不可让第三者知道他还为死！
白霁昀握紧手中的惊风剑，不管如何，他都要见沈雷一面，否则他心里的那道坎实在是难以过去！至于见到沈雷之后再干什么──还是等到见到沈雷之后再说吧！
你我明白了，这事我会安排的，只是你也要养好身子再说，你瞧你现在的模样，恐怕连走出白府都有些问题。吴云烟叹道，将白霁昀扶起，而这一次白霁昀倒十分合作安静地听他的安排。
吴云烟安抚好了白霁昀，却颇有些心事地回了玉琼楼，进了自己的房间，看到端木昭烨还在自己的房里，他什么也不说地上前便抱住了端木昭烨，略带粗鲁地便扯掉了端木昭烨的衣服。
端木昭烨亦没有多大的反抗，反而顺从地由着他几近野蛮地啃咬着自己的身子，他平静地问道：白霁昀如何？
他要见白沈雷，单独一个人去见！吴云烟一把将端木昭烨压在了床上，埋在他胸前沈闷地道。
这端木昭烨犹豫了一下，他突然扶起吴云烟的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云烟，你不想成为白地领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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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什么话！吴云烟微微一怔，怒地便将他推开，冷然道：我还以为你与别人不同，还以为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却没有想到连你也问我这样的话！
端木昭烨看着他的态度，似乎有些预料之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一把拉住他，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你急什么？
吴云烟侧目瞧着他，却道：我警告你，不许伤害我哥！否则──
否则什么？你放心，我不会伤害白霁昀的，那是否要帮他找出白沈雷？端木昭烨笑了笑，只是眼中却是一片无奈，伤白霁昀易如反掌，可是他却打从心里怕着吴云烟，因爱而怕！
怎么？连你也不知道白沈雷的下落？吴云烟有些不相信，以端木昭烨的能力和行事作风怎么可能会帮了忙又不掌握对方的行踪呢？更何况对方还是沈雷！
我确实不知。端木昭烨淡淡地道，慢慢地从床上，理了理衣服，道，白沈雷也不是一般人，他自是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纵然我帮了他一把，但是他却依旧防着我。
是吗？那你能找出他吗？吴云烟皱眉问道，目光停留在端木昭烨的身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端木昭烨似乎有着某种变化
你想让白霁昀见他吗？端木昭烨不答反问，吴云烟知道他能找出沈雷，但是找不找关键还在于他的态度，真的要让白霁昀去见沈雷吗？他在心底自问了一声，不让白霁昀见沈雷只怕白霁昀永远也不会恢复过来，然而见了之后呢？他本以为自己是这个局里看得最清的人，可是如今沈雷的心思他却猜不明白，他和白霁昀之间究竟何去何从，他看不清也摸不透。见还是不见
你先把沈雷找出来，让我再思量一下吴云烟叹道，他心里的矛盾有谁知道？他不怕沈雷与白霁昀之间死灰复燃，他只怕沈雷会带着白霁昀一起离去，自己再难守在他身边！他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希望能天天看到白霁昀罢了，若谁将他这个希望都给剥夺了，便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他的目光一凝聚，露出了些许狠光。
端木昭烨点点头，就要离去却被吴云烟一把抓住，拉回了床上，那修长的手指有些冰凉地探入他的衣襟之内，让他微微颤抖了一下，回头凝望向吴云烟。
吴云烟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轻语道：今日就先别走了
好吴云烟的要求他不会拒绝。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发福了？吴云烟的手往下延展，停留在了他微微凸起的腹部，端木昭烨微微一僵，只是淡淡地笑道：也许吧最近有些疏于锻炼了，怎么？你嫌弃了？
吴云烟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得便继续了下去，他和端木昭烨之间的关系有些奇特，他对于端木昭烨的感觉也是，他将端木昭烨压在身下，但却从来不将他拿来作为白霁昀的替身，他对端木昭烨有欲，但对白霁昀只是单纯地希望能够守候而住──白霁昀是白霁昀，而端木昭烨就是端木昭烨！
屋内一片旖旎，然而紧贴在一起的二人，却是各怀心思
而另一边的白霁昀不是不知道吴云烟的心思，但是他却不敢将寻找沈雷一事再假于他人手，沈雷活着的事知道的人越多，对于沈雷来说便越危险！但是他也不确定吴云烟是否会真的用心去找沈雷，是否会对沈雷不利，然而如今除了吴云烟他身边没有第二个能够信任的人了，所以他惟有等待！
只是等待无疑是漫长的，白霁昀虽然不再颓废，但是身体却恢复得很慢，更显消瘦，朝廷之中的事尽管在打理却也并不尽人意，对于白竑暗地里的小动作他并非没有意识到，却也不大愿意去理会，他本就是为了沈雷才去费力夺权，如今沈雷都不在他身边了，他又何必争得用力？
等待的时间里，他细思着自己与沈雷之间的点点滴滴，虽然每每想到便让他痛彻心肺，然而他还是固执地逼迫自己去想个分明，他和沈雷之间──他必须想清楚了，也许沈雷比自己更早地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离自己而去吧白霁昀越想心越痛，然而思绪却渐渐沈淀下来，无论如何──至少在有生之年要见沈雷最后一面！
虽然等待确实漫长而痛苦，不过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吴云烟在两个月之后，终于给了他答复，告诉他沈雷找到了！原来沈雷躲在了离他们当初躲藏的小渔村附近的山中，那里是齐地和白地的边界管辖的人少但是却十分的安定，只是沈雷选择了那里藏身，是否代表着他对自己多多少少也有些眷念？
白霁昀这般想着，在吴云烟的掩护之下避开白竑的监视，只身一人前往边境去寻找沈雷，约摸在三日后到达了目的地，只是如今已是寒冬，天气十分严寒，齐地要比白地更加寒冷一些，山上早早地就下起了雪，厚厚地堆积了一层，上山的路很难走加上路又不熟，白霁昀多花了一天时间这才找到沈雷现在居住的小木屋，然而明明近在咫尺，白霁昀却心生胆怯，站在屋外十丈之外，手中紧握着惊风剑不敢再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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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沈，风雪覆盖的山中孤寂之中夹杂着诡异的呼声，显得有些吓人。夹杂着寒霜的烈风如至快的利器一般将白霁昀刮得凌乱，一张脸早已被冻得青紫，连着手脚也有些发麻了，他却依然立在风雪之中不敢上前挪动一步！明明沈雷只和他几步之隔，他却胆怯了。
白霁昀低下头，死死地看着手中的惊风剑，那带着颤抖的手他已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心中的慌乱所致，曾几何时他竟害怕起与沈雷相见了！
他确实害怕他怕纵然相见不相识，纵然相识不相爱
虽知道沈雷还活着，他心放宽了不少，但是想起先前沈雷毫不犹豫地带着端木香香从悬崖之上跳下，再想起更早些沈雷为了端木香香与自己决裂甚至不惜刀剑相向──这一切他不愿意回想，但却偏偏无法忘怀，但凡思念沈雷之时此二事就如影相伴，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令他心痛难忍！
而今，沈雷和端木香香二人经历死生这情只怕更深了，沈雷他还愿意和自己回去吗？或者干脆直接杀了端木香香将沈雷强行带走！
只是他却明白沈雷的性子，他若杀沈雷所爱只怕会被沈雷恨之入骨恨之入骨！一想到沈雷会恨自己，身处严寒之中他却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更是冰凉至极！
他猛一抬头，凝望向那被白雪遮掩着亮着微光的木屋，突然全没了主意，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究竟该怎么办！沈雷哥！
用尽力气地握住手中长剑，他反反复复踌躇了许久，终是决定走上前去──无论如何，他都要见沈雷！这是他来此的目的，他又岂能不上前去见沈雷一面？事情究竟如何，待见了面再议也不迟！
然而白霁昀虽定了决心，但是脚下的步伐却因迟疑而缓慢，他心中紊乱得如同一团乱麻，理不出任何头绪来，忽然一个柔美的女声令他停住了前进的步伐，就听见屋内传出端木香香雀跃的声音：沈雷大哥，你觉得这衣服做得如何？给你儿子穿是不是很合身？
呵呵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我都不知道你医术了得到可以看出腹中胎儿是男是女了。沈雷笑着调侃道。
听到沈雷的声音，白霁昀心中猝然一跳，也就在这一刻他确信了他的沈雷哥是真的活着的！一股莫名的雾气便蒙上了眼睛，他双目微微失润地在心底喊了一声：沈雷哥！
但是更快的，他的脸又变得阴森起来，他居然忘记了端木香香已经怀了沈雷哥的孩子！他们──
极苦的刺痛环绕在心头令他恨不得一把冲上去一剑刺死端木香香！手中的惊风剑陡然出鞘，在风雪中闪着阴冷的光芒。
我自然肯定了！你这脉相──端木香香不服气地叫嚷着，正想说下去却突然被沈雷一把抓住，将她整个人一拉，只见她惊呼一声便入了沈雷的怀中，她不解地抬头望向沈雷，问道：沈雷大哥，怎么了？
沈雷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地瞪视着外面，虽然端木香香没有感觉，但是他却感受到了来自外面浓烈的杀气，外面究竟是何人？！是吴云烟的人还是其实当初向端木昭烨救助又将端木香香带在身边，他便考虑到自己有朝一日可能会遭到吴云烟或者是他人的追杀，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皱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已经是七个月大的肚子，他本还以为能熬到这孩子出生之时再离开此地，却没有想到要提前了！现在只希望外面来的杀手只是一人，否则以他现在的身材加上还要保护端木香香，只怕是有些吃力了
他目光闪了闪，却对着端木香香笑道：娘子，你也累了不如我们早些休息吧。
沈雷突然变了称呼令端木香香微微一愣，一时难以反应地看着他，但见他暗示性地点点头，她却也不敢疑问，只得配合着他道：可可是现在时候尚早呢
无妨，待灭了灯，为夫陪你慢慢消耗时光。
白霁昀听着二人的对话，再见屋内的灯火陡然暗下，隐隐约约传来端木香香有些不规律的呼吸，他不禁手指一划，便抵在了那刀锋之上，当下几滴红血便滴落在了纯白之上，踩在雪地上的脚印也不禁深了几分。
他们！他们怎可当着他的面如此！
白霁昀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被全然夺走了一般，猛地便将惊风剑握在了手上，便要冲进屋内去，但是更快的，他微微朝后一退，又缓缓地将剑放入了剑鞘之中──他怕自己冲进去所看到的景象更令自己不堪！再说二人在一起这么久了连孩子都有了，更是亲昵互称，恐怕早就拜了天地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而自己算什么？！
再定下心神，沈静细思，他也没有资格说什么，当初自己还不是当着沈雷的面娶了齐若艳，纵然是情势所迫，但是他既然娶的，那么沈雷又为何娶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