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同性恋！我不是变态！”近乎发泄一般的嘶吼震得我耳朵生痛，小秋拔腿便往外跑了出去。
“大家听见了？那个把我男朋友害成这样的人，才真是变态呢！变态的同性恋！哼！”已是轻松的语调却说出恶毒的话语，张玉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追赶，却依旧带着不平的愤怒直直看着我，然后对着我微不可查的在唇边挑起一个得意的幅度，才高昂了头转身走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寞华，没事吧？”恍惚听到有些迟疑的话语，真切的焦急口气无法全部唤回我的意识，依旧伸出的手中第一次没有那欢笑着握过来的温度，孤独而可笑的僵硬在半空中，我竟忘记了要如何去收回……
第二十三章
小秋，我想找你谈谈，到嘴边的话没有机会说出口……我看着那单薄的身影被门外的刺眼光亮淹没，消失，才发觉眼里已经是火辣辣的刺痛。
会好的吧，只要好好谈谈就会好的，只要能有彼此独处的机会，僵硬的收回手来……不知谁说过，我的性格大概是有问题的，一旦认定的东西，就会比牛还倔，可能吧，因为毕竟还有希望……
七天，已经整整七天了，这一个星期里，小秋居然没有回家一次，只有一个小小的我守着着突然变得空旷的房子，快到暖春的气候竟然还是让我感受到了从各个缝隙里吹进来的阵阵冷风，空洞得让我瑟缩。
“嘟……”我再次挂了手机，永远处于无法接通的手机无法听到他的任何消息，学校也找不到他的影子，从未想过，这样刻意的躲避竟然也能让彼此如此的疏远，原本一个屋檐下的人竟然也可以比陌生人更冰冷。
难道小秋不明白我担心着他吗？我托着腮，古董讲解试题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根本入不了耳，直到下课铃敲响许久，我还是依然姿势不变的看着窗外的绿叶在阳光中无精打采的低垂着无力的气息，让我更是烦闷。
“寞华”一只手似乎轻拍在我肩头，将我的视线强行拉了回来。
“老肖，有事？”没有表情，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有微微的不耐烦。
“你弟最近怎么老跟张玉那伙人一起混？”关心的一句问话换来我的默然，不想出声，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我看！你下午别上课了！”雅皓不等我的答复开始抓出我的书包收拾，居然一脸的无奈别扭样，“老子看不惯你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碍我的眼！给少爷我滚回家去！”
“我没事，少管我！”已经没有力气跟他争辩什么，解释什么，我抓住书包想塞回去，却被雅皓大力按住。
“少爷倒是真想不管你了！”压抑一般的低吼过后，两人都沉默下来，我却已经不想去思考他突然的爆发的原因。
“我今天找到你弟了，”终于松了语气，他重新将书包塞进我怀里，“我告诉他，你想找他谈谈，回去吧，去做点他喜欢吃的，小孩子要多哄着。”
“……老肖？”惊喜让我睁大眼看过这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说不清楚心里的那丝暖意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谁。
“好了好了，别磨磨蹭蹭的惹人烦，快走吧，我会帮你跟老师请假的。”雅皓利落的动作却无法掩饰住他眼中的自嘲，干脆一把将我从座位上提起来，就往门口扔去。
“唉……你，好好的吧，”看不懂他突然有些苦涩的笑容，那一闪即逝的无奈。
“谢谢，”近日来的阴郁气息一扫而光，我收紧手臂用力揽上雅皓，才小跑了出去，无暇去顾及雅皓深沉的眼神里受伤和放弃的痕迹，这一刻只想着小秋……他总算要回家了。
瘦猪肉，新鲜的活鱼，肥嫩的肘花，加点水灵的青菜，我轻松而仔细的买好了晚餐的食材，都是小秋喜欢吃的食材，他一定会高兴吧？忍不住回忆着他兴奋的表情，我勾起唇角。
忙了许久，累着，愉悦着，提了几大包回到家里已经是两点多，顾不得休息，我赶快趁材料还新鲜时，仔细的将它们切好，码上调料，再炖上一锅好汤。
“呼～总算准备好了，”我擦擦手，看看表，时间还早，离小秋放学大概还有两个小时，我松口气，也不想走出厨房，干脆靠着角落里的墙壁坐了下来，心头那种迫切的情绪一旦放松便让我莫名的有些疲累，已经多久没好好休息了……我就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四周都是安静的，连屋外知了的叫声也是隐隐约约的不真实，几日的失眠却让我这一觉睡得分外的踏实，朦胧中醒来后，已经是五点多了。
“糟糕我怎么睡着了？小秋块都块放学了，”我揉揉眼睛挣扎着爬了起来，有些忙乱的端出食材就是一阵拾掇，不到半小时，红亮的酱肘子，鲜嫩的西湖醋鱼，香气扑鼻的小炒肉已经盛在精致的盘碟中被端上了餐桌，等待着爱人的光临。
“好了，啊……”我伸个懒腰，刚才别扭的睡姿实在让我身上有些酸痛，还是换上睡衣吧，我摘掉围裙扔进厨房里，朝楼上走去，还是趁时间还够好吧自己收拾下吧，呵，不然大概就真的惹人烦了可不好。
一步一步踏上楼梯，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几丝若有若无的呻吟和谈话声飘了开去，让我停住脚步，怎么有人？
难道是小秋回来了？我疑惑的看看手表，离到家时间至少还有一个小时，怎么今天这么早？突然想起雅皓的嘱咐，心头便是甜蜜滑过，原来小秋也是想和我好好谈谈的……
走到小秋的房间门口，原本关得严实的房门已裂开一个小缝，我伸手想推，想叫出他的名字，却被屋内的场景震惊得呆在原地再无法动弹……
……纠缠的身体，光裸的背脊，女孩坐在小秋身上摆动着纤细的腰，甜腻的呻吟抑制不住的溢出口中，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充斥在昏暗的空间里。
“秋，怕什么，啊……你哥，不是至少还有一个小时才放学吗？一会你拿了东西就走，不会遇到他的。”
男孩身体一颤，支起身子来，双手握向那腰肢，女孩立刻发出声暧昧的呜咽后，又低低的笑开，趴到男孩身上喘息着。
“呵呵，秋，其实……还是女生比较好吧，男人多恶心啊……”
接下来的话我已经无法去听，甚至忘记上来是要干什么的，原本冷清的空气突然变得湿热，我却突然找不到呼吸，等我找回几丝理智时，竟然已经站在饭桌前发呆许久。
“原来小秋是正常的……难道变成这样真的是我强迫？”时间过得沉重而缓慢，楼上终于传来细碎的声响，下楼的脚步声似乎见到我后有些吃惊而停了下来，我机械的转过头去，看到小秋那张泛红的脸带着错愕的惊慌。
“哥……哥？你……你回来了？”迟疑的口气，不稳的气息，带着全然的不安，像以前他犯错误时的掩饰。
“嗯，”我应了一句，眼光看到他手上提的帆布旅行大包，“你……要出门？”
“嗯，我去同学家里……住几天，”越来越低下的头，让我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
“是吗？”我想扯出个笑容，却根本已经是奢侈，出口的话语却不觉中几乎带上了从未有过的乞求味道，“我，我做好饭了，吃完饭……再出门……好吗？”
“不，不用了，我们约了人的，要……要出去吃，”依旧没有看我一眼，小秋将背包带子紧撰在手中，逃一般的冲出门去，留下在他身后的张玉挑衅的瞥过我，才将门重重的从外面甩上。
空旷的声响撞击在门上，更象是撞击在心头，带出一片血肉模糊，我突然想笑，那本以为安逸而梦幻般的世界，和小秋二人的甜蜜世界是坚固而永恒的存在，却竟然只是脆弱的泡沫，瞬间便已支离破碎，手中已经是空荡荡的凄凉，不会再有他的温度。
“只要有你握住我的手，我便什么都不怕，”一直支撑这我的话语如今看着更像是个笑话而已。
天色越来越黑暗，原本热气腾腾的饭菜不觉中已经冰冷，饭还是要吃，日子总是要过的不是吗？我强迫自己塞进几口，却被那苦涩的滋味呛得立马吐了出来，从未觉得我做出的饭菜竟是如此的难以下咽，干呕许久，才颤抖着手将这满桌的饭菜一盘一盘的倒进垃圾桶里……
拿出抹布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所有的痕迹，我才停了下来。
“终于，干净了，”似乎被耗尽了所有的体力，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嘲笑着我，笑我滑稽的坚持，可笑的维护，断送了前途的无畏，自以为守住的幸福实际上只是个闹剧，自导自演最差劲的闹剧……
颤抖着手，我摸出手机，缓慢的按下了一串号码……
“喂？”熟悉的声音响起终于让我心头一阵埂堵，让我强装的坚强瞬间坍塌。
“爸，对不起……”几个字出口，脸上似乎有什么温热流淌，让唇变得咸涩，我呐呐的摸过，居然是一手的冰凉清澈。
哭了？我？我竟然还会哭？原本以为早已在妈去世的过后便忘了那份感觉，那种撕心裂肺哭泣的感觉，重温之时竟然也是如此的绝望……
“小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老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有了愤怒的口气开始变得焦急。
“爸，”再出声时已是沙哑不堪，“爸，麻烦您给小秋打个电话，告诉他，他不用走……我走……”
第二十四章
对不起，老爸……想将自己缩到角落里可以不再面对这一切，眼泪一颗一颗滴落下来，在冰冷的地面跌成粉碎，是我痛恨的脆弱。
不行！我怎么能如此的模样，捏紧了拳，我挣扎着站起来不想让自己那么丢人，鼻梁上却突然一松，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混合泪水的温度，被我站立不稳的一脚踩了上去……
“咔嚓”，是破碎的声响，细微的撕开了沉重的空气，我愣愣的抬起脚……这幅我生日时小秋送我的礼物……不是说塑脂镜片免于破损吗？呵，果然……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这个家啊，家……和老爸爸，和阿姨，和小秋四个人的家，大概本就是的期望，我的幻想，我自己的可笑记忆。
小秋……你放心吧，从此后，我不会再骚扰你的生活……
“你都想好了？”透过那厚重的镜片看着我的校长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花白了头发。
“嗯，我想好了，”终于还是站到了校长室里，我静静回答着，这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远离方式。
“你父亲是给我打过电话了，不过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你真的要退学吗？”叹息着，曾经想放弃我的人，居然是在挽留……
“我已经决定了，谢谢校长，”这份维护大概就足够了，我真心的深深鞠下躬去，“这几年谢谢校长的关心，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唉……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好再说其他。”校长站了起来，将那本装有档案的纸袋交到我手中，“你一直都是学校的骄傲，希望以后也不要让我们失望，不要再做傻事了知道了吗。”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接过那轻薄的纸袋，却似乎重过千斤一般，我强迫自己笑得轻松些，“还麻烦校长暂时不要告诉其他同学和老师。”
“嗯，知道了。”
“谢谢校长，给您添麻烦了，校长再见，”对了这个关照着我，担心着我的长辈，再次深深的弯下腰去，便不再回头……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走在学校里了吧，以后还会回来吗？我一步一步在走廊上踏出空旷的声响，走出落寞的痕迹，从未想过，我竟然是这样离开的学校，一无所有、黯然离场的居然是我。
四周依旧是注视着我的眼睛，厌恶的，鄙视的，甚至是同情的情绪已经引不起我丝毫的回应，手中没有了他的温度，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其实这样大概也好……至少小秋是安全的……
“叮!”一声尖利的铃声响过，走廊上的人群逐渐消失，眼前只剩下那空空荡荡的走廊尽头……
“哥！一起回家吧。”
“哥，我要吃鱼。”
“哥！他们欺负我！”
似乎无数次在那里，小秋挽着我的手臂，讨好的朝我笑着，想我揉揉他的发顶……不觉中唇角是虚无的笑意，我眨眨眼睛，可惜那阳光下的尽头，已经什么都不复存在……
“再见了，”心里默默的念，我终于转身走进教室，这节是体育课，空无一人的空间是不需要我隐藏的所在，我默默的收拾好书本，才站起身来……宽大的空间，数十张课桌并不是很整齐的排列着，对着桌面上画着的丑怪小人不觉伸出手去，肖雅皓的，袁缘的，老三的……指尖一张一张划过，这些爽朗的，甜美的，羞涩，帅气的脸闪过眼前，却模糊了我的视线……
“再见了，兄弟们，”热气直冲眼底，我颤抖着从裤袋里摸出一把钥匙走到讲台上，再轻轻放下。
“对不起，不能陪着大家一起毕业了，下周的篮球比赛，记得要加油！”只想开口再嘱咐一句，尽管没人能够听到，“我走了，大伙都好好的吧，考上好的学校，别象我这么傻了。”
“再见，”不敢耽搁，心头撕裂般的痛苦让窒息，再无法再呆在这个熟悉的地方，更不想去破坏这份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把书包甩到肩上，逃一般的跑出教学楼，跑出学校，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在身后埋葬，包括友情，和被舍弃的，可怜的爱情……
“就这里了，”一把老旧的钥匙丢到我手中，穿得花哨的中年妇女剔着牙斜眼看我，“房租这么便宜，这半年要一次性给啊。”
“好，今天等我收拾下，明天你来吧。”送走了房东，我放下简单的行李，看着这个只有不到二十平平米的老旧房屋……狭窄的客厅，只有一张床板的卧室，连单独的厨房和厕所都没有的房间，唯一的窗户上玻璃也碎了半幅，这里就是我在最短时间里所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住处。我下意识的摸摸从小到大压岁钱攒起来的存折，小小的几千元，要支撑着我这至少半年的生活。
这是这个小城角落里的一个老旧的建筑，九层的楼房，布满青苔的砖墙，歪斜的木质窗户，长长的通廊将鸽子笼一般的房屋串联起来，连路灯都没有一盏。
“行，你自己收拾下吧，我明天再来，”女人扭着粗壮的腰离开了，我才跨进门去。
不想问老爸伸手要钱，更不想跟任何人商量我以后究竟该如何办，我废掉了手机卡，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因为我实在不值得。
房间里除了一张已经泛黑的书桌和床外，什么都没有，我机械的打开行李，书，衣服，只能一层层的堆在地上，让潮湿阴暗的房间顿时更加拥挤，夕阳的光芒射到昏黄的墙上，比暴风雨前更显得憋闷。